宋帝江山(全)第7部分阅读
宋帝江山(全) 作者:未知
,王氏始终觉得心中不舒服。但秦桧说的也有些道理,王氏只得答应下来。
秦桧却没再说这话,忽的道:“明天记得派两个可靠的人,以照顾义子的名义送到油铺里,把那两夫妻给看住,以便紧要时刻能够随时抓人!”
王氏答了着,两人歇下。
在宫中,赵瑗却始终不甘心就这样被秦桧安排了个钉子进来。
他找了个时机,觐见了赵构一次,说了几句闲话后,便遣散一旁的宫女太监,坐到赵构身边,道:“阿爹,秦相公非要把他的义子送到儿子这里当伴读,你不觉得可疑吗?他是宰相,管我王府的事情做什么?我不信他不能给他的义子找到别的好前程。”
赵构笑了笑,道:“不过是伴读而已,不用太在意。何况秦山也不错,说话很知道进退,虽是秦相公的义子,却是你的好朋友,你这个年纪,多交些朋友好!”
赵瑗明白赵构话里的潜层意思:秦桧的义子到你府上,你也可以把他争取过来当自己的眼线。
但萧山到了自己府上,一切都能够看得到,只要有心,也可以打探到不少消息。这种环境,是对自己极为不利的。
赵瑗在心底里对于赵构的处理有些不以为然,但赵构的回答也给了自己一个非常大的信号,那就是——赵构其实根本不像他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对秦桧完全信任和满意。
因为如果他对秦桧完全的信赖和满意,就只会把自己大骂一顿,而不是说出这种似是而非的话了。
但很显然,他也没打算和秦桧发生任何冲突,更没打算和他翻脸,而是默许了这种往皇子身边安插钉子的行为。
或许这是皇帝为了权衡而做的考虑吧,赵瑗心中默默的想着,但随即又轻轻的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若是皇帝态度一直如此暧昧的话,或许真的用不了多久,他所能控制的事和人,会一步步的变少。如果真的有了那一天,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作者有话要说:注:李得胜是老毛曾经用过的化名。老毛的名字是违禁词,打不出来……
入驻王府
不论萧山怎么劝说,都无法消除王美娘心中的不安,他当然不会去听王美娘的建议离开京城,最后只能搬出一个理由——这件事情是当今皇帝赵构亲口定下来的,如果跑了,那就是抗旨不遵,准备诛灭九族吧。
王美娘和秦重思前想后,都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够忧心忡忡的回房干着急。而萧山躺在自己床上的时候,却有点兴奋的睡不着了,那种感觉,简直快赶上前世搞军事演习前的激动程度了,他只能数次深呼吸,才能渐渐的平复下来。
等心情彻底平静下来之后,他开始在心底盘算以后的计划了。这样容易的就能刷到小皇子,简直让他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要知道,就在一天前,他晚上琢磨的还是如何能够引起赵瑗的注意,让对方能够听自己说一句话。
现在能够进入对方的王府,别说一句,就是百句千句都不是问题。
不过,接下来的问题也来了——今天把赵瑗得罪死了,如果想要化解开来,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萧山在心中给自己规划了一下解决这件事情的办法。
第一,赵瑗交代的事情一定要办好,在王府中也要非常的谨慎小心,绝对不能被他抓到任何茬子。只有这样,才能够比较长时间的接触赵瑗。
第二,要努力的扭转自己在赵瑗心中是秦桧一党的印象,这个努力可不是自己说几句话就能够达到的,必须是一个长期的过程,萧山相信自己能够做到,但希望这个时间能够尽量的缩短。
第三,他依旧在考虑自己的前程,只要在未来皇帝这里挂好了号,那么将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萧山并不准备一直呆在赵瑗的府上,毕竟自己需要历练,如果想要达成将来的目标,从士兵到将军这个历程必不可少,而如果一直呆在赵瑗府上的话,是不可能有这种历练机会的。
最后,就是秦桧那边的问题了,如何敷衍秦桧是一个让人有点头疼的事情,而且秦桧老口茭巨猾,和刚刚十六岁的赵瑗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萧山相信自己或许能够忽悠赵瑗,但对于秦桧,萧山心中半点把握也没有,只能够随机应变,走一步看一步了。
萧山现在已经彻底的从能够接近未来皇帝的喜悦中冷静下来,他缓缓的闭上眼睛,沉入梦乡,静静的等候三天后要来的挑战。
萧山本以为在接下来的两天秦桧一定会给自己一些暗示或明示,但出乎意料的是,秦桧根本就没有再搭理过自己,更加没跟自己说过任何关于进王府后该如何如何的话,只是派了两个仆从过来,说是当做认亲的礼物送给自己的。
萧山很怀疑这两个人是秦桧派来监视自己的,但随即他就发现自己错了。
这两个人根本对萧山毫无兴趣,他们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秦重和王美娘的身上。
对于秦桧的这个做法,萧山便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在必要的时候,秦桧一定会用父母的性命,逼迫自己做些什么。
萧山从小死了亲爹,母亲带着自己改嫁后,又生了一个弟弟,从此母亲和后爹的注意力都在弟弟身上,对萧山管的很少,他自小也明白这些,对于亲情的渴望完全压抑在心底,从未有过任何奢望。
但来到这个时空之后,秦重和王美娘却对他很好,关怀备至,在不知不觉间,萧山也将他们当成了自己真正的亲人,一想到他们可能有危险,萧山决不能够坐视不理。
萧山看着那两个秦桧送来的仆从,貌似殷勤的跑前跑后,帮王美娘倒茶,给秦重捶肩,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但是萧山心中很清楚,这两个人,在必要的时刻,肯定会化身为恶魔杀手,绝不会留情。
这是两个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萧山也无法排除他们,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要焚香祭奠好友,在房中偷偷的将先前买回来的一些带有河蟹内容的书和自己做的笔记烧掉。
处理完这些之后,萧山又认真的检查了一遍自己所有的事物,发现再无任何不妥之后,才准备前去赵眘府上报道了。
第三天早晨的时候,萧山一家都早早的起来,萧山换上王美娘新做的一套淡青色的袍子,梳洗整齐,用过早点之后,便等来了赵瑗府上的人。
早在三个月前,赵构就已经命人给赵瑗建立府邸,并且封其为普安郡王。府邸已经在一个月前建好,丫鬟,太监都入住其中,赵瑗本人却是择了个黄道吉日,才搬入府中。
作为皇帝亲口应下的赵瑗的伴读,萧山也要同一日到府上报道,讨个吉利。头一天就有王府的太监前来,交代给萧山一应礼仪。
来接萧山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太监,名叫李化德,是赵构新指派去照管王府的。萧山在他的引路之下,先抵达临安皇宫的大门边等候。
此刻天才刚朦朦亮,皇宫门前的菜市刚收,有的宫女还提着篮子往回走,太监们则手持竹扫帚在清理路面,周围并没有什么人。
萧山和李化德等了一会儿之后,就又有人陆陆续续的来了,萧山跟李化德低声交谈了一阵后,才只道,原来赵瑗的老师也不止史浩一个,还有枢密院编修官赵卫,和大理寺直钱周材。
萧山和这三位老师见过礼后,便开始了耐心的等待。
史浩和萧山打了个招呼,随便说了两句话后,便和自己的另外两位同僚闲聊,谈天的内容自然是不涉及秦桧和朝政的,主要围绕普安郡王殿下的功课安排和天气以及早餐午餐晚餐。谈话之间,宫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官员,大多数是来上早朝的,也都互相问好闲聊。
萧山见除了这些官员之外,便没有了旁人,心中有些奇怪,便悄悄的问领自己来的太监李化德:“李押班,怎么陪同殿下一同入府的,只有我们几个吗?”
宋代的太监不称呼其为公公,都是称呼他们的官职,李化德是押班,在太监系统中,处于中等偏上的位置。
李化德对萧山解释了一通,萧山这才只道,原来因为自己和几位老师是外臣,不得入宫,所以才等在外面。至于其他的侍卫,太监,仆从等,早已经在王府住了个把月了。
直到所有官员都去上朝了以后,萧山才等到了赵瑗的出现。
赵瑗今天穿的十分普通,一套淡褐色的袍子,腰间束着玉带,头上戴着鎏金小冠,行走之间,气度雍容。他身后跟着一队侍卫,也各个身穿铠甲,要悬长剑,颇有气势。
赵瑗身边走着一个宫妃模样的女子,长得俊秀,眉目之间透露出一股英气,正拉着赵瑗的手在说些什么。
萧山心中微感诧异,那宫妃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赵瑗今年已经十六,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拉着一个皇子的手,不怕被人传闲话吗?
萧山低声问过李化德,便知道了这位宫妃,就是当年在赵构逃难海上时,白鱼跃上舢板事件的女主角,赵瑗的现任养母——吴贵妃。
吴贵妃将赵瑗一直送出宫门口,萧山等一行人都上去行礼:“臣等见过贵妃娘娘。”
吴贵妃的双眼在众人脸上一一划过,她虽是女流之辈,但因为武艺超群,数次在赵构遇险的时候救驾,非常的有威望。她这一眼望过去,几名文臣心中都不免有些发虚的感觉。
吴贵妃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萧山的身上,问道:“你就是秦相公的义子,普安郡王殿下的伴读秦山?”
萧山忙躬身道:“正是小臣,不想贱命竟如娘娘贵耳,惶恐之极。”
萧山由于是去给皇子当伴读,也被秦桧随手封了个小官,现在是八品的承务郎,走的荫补的路子,不用科考。纯粹是个名称,听着好听一点,一无俸禄,二没职事,三无衙门,只有每年十斗米的补贴。
吴贵妃听见萧山这么说,也没多话,只是道:“你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萧山心说:这吴贵妃想干什么,在宫门口要看一个外臣长什么样子?
他心中虽然这样想,却还是依旧抬起头来,却不知道该把目光放哪里。
放对方脸上,显得不太尊重;放对方胸上,你显然想找死;放腰上,放腿上?赵构该跳出来砍人了。
萧山只得眼观鼻,鼻观心。
吴贵妃看了萧山一会儿,道:“长得倒是不错,我听陛下也称赞你学问好,以后陪殿下读书,要谨慎规矩。”
萧山忙答了声是,心想看起来这个吴贵妃似乎非常关心赵瑗的样子。
却听赵瑗道:“娘娘,已经抵达宫门,还请留步吧!”
吴贵妃点了点头,站在原地,赵瑗走出宫门跨上马,他的三个老师却只是见过礼后就离开了,并不和赵瑗同行。
因宋时注重礼法,决没有学生骑马老师跟在后面跑的道理,但也没有臣子骑马皇子跟在后面跑的道理,一同骑马固然是个好主意,但前后顺序也不好安排,并排走还要考虑周围侍卫的行走位置。三位老师干脆及时回避,免得扯不清。
萧山就不同了,他是伴读,只得跟在赵瑗马后吃灰,也幸好赵瑗体谅随行的侍卫们,马走的不快,御街早就清理干净,赵瑗身前有侍卫开道,身后有仪仗队随行,萧山就自觉的跟在赵瑗身边。
赵瑗在马背上,只是目视前方,并不和萧山交谈,萧山也不着急这一时,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新建的普安郡王府行去。
走了半日,终于抵达府邸,在临安城西边的一处幽静街巷上,让萧山有些吃惊的是,王府居然和秦桧的府邸隔得很近,走路十多分钟就能够到。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刻意的安排。
王府大门敞开,数十名太监早已恭候在门两侧,府中的侍卫也已经迎了出来,赵瑗下马,走入门内,众人都朝赵瑗行过礼,赵瑗将府中的仆从,太监,丫鬟以及管事的官员一一的见过之后,才轮到萧山前去拜见。
萧山已经被太监教导过礼仪,在门外等了很长时间之后,才跨入大厅。
只见大厅非常的宽阔,约莫有个两三百平米,厅中悬着一些书画,两旁摆着古玩和奇花,八名侍卫按剑分在在赵瑗两侧。
赵瑗则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杯,一口一口的喝茶,动作优雅。
萧山朝赵瑗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小臣见过普安郡王殿下。”
赵瑗将茶杯放下,直视着萧山,语调平和:“不必多礼,以后你就是小王的伴读了,小王有不懂的地方,大家一起切磋研究吧。”
萧山答了声是,赵瑗又问道:“你家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你虽是小王的伴读,但小王也没有拘着你不放的道理。你是准备每日回家安歇,白天前来陪小王读书呢?还是在这里安歇早晚方便呢?”
萧山被赵瑗这种官面又客气的话弄得浑身不舒服,他还是比较喜欢赵瑗骂自己“无耻的家伙”。
他在心中飞快的盘算了一下,每天回家跑来跑去的麻烦不说,有什么突发事件自己也不能及时的参与。还是住在王府上对于改变自己在赵瑗心中的形象有利,便也客气的说:“既为伴读,不敢懈怠,殿下若早晚有吩咐,小臣当尽心竭力。”这意思也就是准备住在王府了。
赵瑗的脸上看不出任何颜色,也不知道他是希望萧山住在王府,还是滚回自己家里去,只是道:“小王也是这样想,李化德,你带萧大人前去他的住所吧。那里就在小王寝阁旁,一切都非常的方便。”
萧山听到赵瑗这样说,倒是一愣,住在皇子卧房旁?这待遇几乎都赶上好战友了。他也没多想,便跟着李化德出去,前往自己的住处了。
等到萧山走了之后,赵瑗便又见了史浩。
两人见面的第一句话,便是赵瑗叹了口气:“史师傅,被你猜中了。秦老贼果然让他住在我的府上,好随时监视我!”
史浩想了想,道:“既然如此,殿下何不做个顺水人情,让他住在殿下寝阁旁边?”
赵瑗站起身,缓缓的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他既然来监视我,我也要给他有东西可以监视。我的衣食住行都不会刻意的避开他,甚至连将来娶王妃……”说道这里赵瑗心中涌起了一股愤怒,他已经可以想到,恐怕将来洞房花烛的时候,也要被萧山监视,这简直让人不能容忍。
赵瑗深深的吸了口气,语气平静但坚决:“但秦山绝对不会知道更多的东西!他迟早有一天,会后悔进入王府。不单单他会后悔,秦桧也会后悔!”
说到这里,赵瑗又沉思了一会儿,道:“肯定不止他一个!秦桧决不会只派萧山这个在明处的人来!暗中也会有别人,我要想想办法,将这些钉子都拔掉!”
作者有话要说:注:我也不知道赵瑗该称呼吴贵妃什么,宋代宫廷颇为平民化,貌似应该叫娘,但写起来总觉得有点不爽。母妃过于正式,肯定是不会这么喊的。琢磨来琢磨去,干脆用娘娘好了,是一种和母亲同义,但表达敬意的词。
当时“娘娘”的含义和后世的x娘娘还是有些不同,普通人家也有这样叫的。
试探
萧山跟着李化德一路朝内院走去,来到赵瑗为自己安排的住处。
住处安排在王府后半部的一个小院内,院中一株大大的女贞树,树冠盖住整个院子,看起来非常的清幽。此刻是三月底,女贞树已经开花,白色的小花一簇簇的开在绿叶间,带来淡淡的香味。
院内东西南三面是一溜的房间,皆是红木雕花门。萧山的房间安排在西边厢房,李化德将其引入房中,只见里面是内外两间房。
外间是书房,书案上笔墨纸砚都十分的整齐,书架上放着一本《太平广记》,隔案上是两盆葱翠的文竹。内间就在隔壁,翠色的帘子被铜挂钩挂起,看得见里面床铺整齐,床边还有一个红木盆架,架上置铜盆。
李化德道:“大人一路前来,定然累了,盆中都是按照殿下的吩咐打的清水,可用来洗手。”
萧山点了点头,他走出房外,朝着院中的坐北朝南的那间正房看去,问道:“李押班,那是谁住的?”
李化德神情恭敬:“那间是殿下的寝阁。”
萧山吃了一惊,赵瑗说让自己住在寝阁旁,但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么样的一个旁边。“他不是很讨厌我吗?怎么让我和他住一个院子?”萧山在心中默默的疑惑,“这好像不太符合规矩吧,他这样安排,是什么意思呢?”
李化德道:“萧大人,若是没有其它的吩咐,奴婢就先下去了。”
萧山点了点头,塞了一锭银子给李化德,算作引路费。秦重的油铺这些年赚了钱,特别是自从接了秦桧的大生意后,手头宽裕很多,知道萧山进入王府肯定是需要上下打点的,银钱什么的都有准备。
萧山将李化德送出门外之后,便回到自己的房中,坐在书案前,书架离书案很近,一伸手便可以摸到,看得出来布置房间的人花了一番心思的。萧山搞不清楚赵瑗到底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心中虽然满是疑惑,但还是将自己带来的衣物都放入内间的柜中,他眼睛一扫就见到自己床上的被子,是双层铺在床上的。萧山职业病发作,将被子从新叠成军中的标准被子——豆腐块。
将被子叠好后,他拍了拍手,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房中布置虽然精美,但遮遮蔓蔓的太多,他并不是很喜欢,但第一天来也不好全部整改,只得以后再说。
萧山收拾完自己的东西后,便在小院中逛了一会儿,赵瑗还没有大婚,府中并无女眷,仅有一些丫鬟和太监,在赵瑗的房中进进出出。
萧山注意到东厢房住的是两位长得很水灵的妹子,看打扮也应该是在赵瑗身边伺候的人,估计是赵瑗身边有头有脸的宫女之类的角色。
不大一会儿,便见到赵瑗带着两个太监走了过来,萧山朝赵瑗行礼,赵瑗只是点头作答后,便朝着萧山的房间走去。
萧山也跟在赵瑗身后,赵瑗边走边道:“你在我府上,不用避讳什么,我命人给你安排的房间,可还住的惯……”
说着赵瑗已经跨入了萧山的房中,一入房中赵瑗的后半句话就没说出来,他的双眼落到了萧山的床铺上,显然,萧山的豆腐块被子把赵瑗震到了。
赵瑗过了一会儿,才道:“这个叠被子的仆人倒是手巧,竟能够弄成这样!”
萧山在一旁笑道:“这是我叠的,从小习惯了,换个样子总觉得不顺眼,就给改了过来。”
赵瑗淡淡的“哦”了一声,又坐在萧山的外间房中,跟萧山随意说了两句话,无非是什么在府中不用拘束,想吃什么让下人去做等等之类的客套话。
萧山一一答应了,赵瑗便邀他一同吃饭,一起吃饭的还有三位老师。赵瑗和萧山给三位老师行礼,另两人也已经知道了萧山的身份,对他也非常的客气,但很显而易见的,客气之中,带着疏离。
这些都在萧山的意料之中,他并不介意。反而是赵瑗的日常生活,让他有些吃惊。
赵瑗平日作息并不避讳萧山,他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床,早晨温书,上午三位老师便会来轮流讲经筳,等到用过午饭小憩片刻,下午就是习武,晚间也不懈怠,并没有萧山想象中的什么美女暖床笙歌艳舞,而是练字读史。
萧山本以为再怎么上进的皇子,好歹业余生活会非常的丰富,至少晚宴,美女,歌舞是不会少的,岂料萧山来了一个月了,别说美女歌舞了,就连音乐都没有听到过一回!吃的东西就更加不用说,和上次在秦桧府上看到的完全不是一个档次,赵瑗每次吃饭,只五六个菜。不过在吃饭的时候也显示出皇族特权,赵瑗会先吃,等到吃完剩下的,才轮到萧山。萧山剩下的,才会赏给那些伺候在一旁太监。
太监们都是将饭菜端出去,供奉谢恩之后,才动筷子开吃。
萧山这一个月,可谓吃穿睡卧都和赵瑗在一起,将赵瑗的大致情况也摸了个大概。
赵瑗读书是强项,过目不忘,见解独到。他律己十分的严格,但对旁人却非常温和,他身边的太监宫女犯了错,也只是严肃的说上两句,从来没有拉出去打过。
不足的地方,在于赵瑗下午的习武骑射。赵瑗对于运动方面似乎没有什么天赋,府中的武师教他练剑,总是学了多遍也不会,至于骑射就更不用提了,王府后院有一块空地,上面按了靶子,专门用来练习射箭的,赵瑗十次里面有三次能中就不错了。
这些天赵瑗对萧山依旧不冷不热,在外人看来,赵瑗对萧山可谓非常的礼遇,每次吃饭,或者外出,必然叫上萧山,每日都会和萧山在府中花园闲逛至少半个时辰,说些闲话。但萧山心中很明白,赵瑗真正热情起来的时候,绝不是这样客气处处都周全,至少他肯定会来自己的房间坐一坐。
他暗自观察了一下赵瑗对其它人的态度,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一视同仁,但认真琢磨,会发现赵瑗对三个人特别看重。
一个是他身边的一名叫做甘昪(bian,四声)的太监,因为天气渐热,蚊虫开始多了起来,赵瑗对于晚间用的蚊香不习惯,说了一句“香甚熏鼻,用之气浊,不用又苦蚊虫”,甘昪第二天便将赵瑗的门窗上都换上了白细纱,能够透光进来,又阻隔蚊虫。赵瑗当时虽然没说什么,但事后却将甘昪调到自己身边来用,理由不是其为主人着想,而是“聪慧有智”。这可以看得出来,赵瑗喜欢用聪明能办实事的人,而对于那些整天围在他身边拍马屁的并不怎么感冒。
第二个是曾经来府上拜访过的一个名叫曾纯甫的人,他曾经指出赵瑗写字中的笔法不足,并提出了改进办法,赵瑗对他的意见非常痛快的接受了,并且还曾经命萧山给他送过信,两人有书信来往。
萧山很敏锐的察觉到赵瑗这样做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博大胸怀,而是他内心真的非常感激那些肯对自己提出意见和建议的人。
第三个人则是史浩,虽然教赵瑗的有三个老师,但另外两名老师都是照本宣科的读书,不肯多说半句话,而史浩则不同,他有时候会和赵瑗讨论一下历史和历代得失,赵瑗对三位老师都是一样的尊敬,但很明显对史浩亲近很多。萧山明白这不仅是因为史浩说话肯说的非常明白透彻,还因为史浩决不会如另外两位老师那样,遇到敏感问题就含混过去。
萧山在琢磨自己如何才能让赵瑗从心底里改变对自己的看法。
他知道两人本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好的,特别是在一同安葬了张宪岳云之后,赵瑗曾经对自己变得十分的亲密,但随即而来的就是赵瑗以为自己欺骗了他,不欢而散;紧接着自己因为忙于读书了解时政,忘记了三日之约,被赵瑗耿耿于怀;至于后来在秦府的一番论战,更是让自己彻底被赵瑗判断为敌对势力一方。
通过这三个人的得失,萧山已经初步了解,赵瑗喜欢什么样的人了:1,聪明,会办实事,能够提出问题的具体解决办法;2,能够直言不讳的给自己提出意见,并且帮助改进;3,敢于对现实问题提出见解看法,观点明确,绝不含混敷衍。
而那些刻意讨好,拍马屁,浑水摸鱼的人,则完全不能打动赵瑗。
萧山既然通过一个月的默默观察分析出来后,便开始行动了。他每天晚上在赵瑗睡下之后,便会抽出一个时辰来准备自己的事情。
只是让萧山不知道的是,在他默默的观察赵瑗的同时,赵瑗也在不动声色的观察他。
这日,已经是四月底,赵瑗吹灭蜡烛,屏退太监宫女之后,却并未上床安寝,而是走到窗边,将窗户悄悄的拉开一条缝,看向萧山所在的房间。
萧山的作息非常规律,每天亥时就会歇息,但今天却有些不一样,赵瑗看着自己房中的沙漏,现在已经到了子时,萧山房中的灯光还亮着,并且根据萧山映在窗户上的影子来看,他正在写着什么。
赵瑗心中在猜测萧山究竟在写什么。萧山不怎么喜欢读书,这很容易看出来,每当他陪自己读书的时候,基本上都是一脸无聊的样子。然而在习武的时候则充满了兴趣,进步也非常的快。
赵瑗在一条条的排除萧山写的内容:不可能是在练字,对方根本很对字的好坏不在意;也不可能是在写文,白天的时候对于提笔写文章都没什么兴趣,半夜三更更不会了;也绝不可能是在写情书,因为萧山似乎对府上的宫女并未流露出任何兴趣,看都没有多看一眼;那么,在劳累了一天之后,还在写的,会是什么?是将自己王府中的情况,写给秦桧吗?这个可能性似乎也不怎么大,因为在这一个月内,萧山有独回家探望过父母,他完全可以趁这个机会,去向秦桧汇报。
赵瑗在心中猜测了一番,也没有结果,他打算明天找个借口把萧山约出去,命亲信来搜查一下萧山的房间。
打定了主意之后,赵瑗就睡下了,半夜醒来的时候,赵瑗通过窗户,看见萧山房中的灯依旧亮着。他心中涌起了一股好奇,显然对方是不怎么避讳自己,更不怕半夜三更点灯被自己看到了。赵瑗有些想去看看萧山到底在做什么,但最终还是将自己的好奇心压制住,他害怕自己现在过去,会打草惊蛇。
赵瑗一夜睡的都不太安稳,第二天早晨的时候,他精神有些萎顿,但却非常惊奇的发现,萧山的精神依旧很好。他打算下午的时候不去习武,而找个借口把萧山约出去游湖。因为上午精神不是很好,赵瑗怕自己说错话或者不慎做错什么。
在上午两人念完书,吃完中饭小憩的时间,萧山第一次走进了赵瑗的寝阁。
“臣秦山求见殿下!”
赵瑗中午正在补睡,听见萧山在门外说要见自己,心中十分的诧异。他睡的迷迷糊糊,从软榻上坐起,随意整了整衣衫,便道:“不用这么多礼,进来罢!”
萧山走进门来,看见赵瑗春睡刚醒的样子,有些不太适应。
他低着头,也没说那些客套话,只是开门见山的道:“臣见殿下近日似乎有些困扰,昨夜闲来无事,写了些东西,也不知能不能帮到殿下!”
说毕,便从背后拿出一叠装订的整齐的书册来,双手递到赵瑗的面前,躬身道:“殿下若有时间,不妨看一看。”
赵瑗也没动,他身边的太监甘昪将萧山的书册拿过来,送到赵瑗身边。
赵瑗随手接过,看也没看,只是道:“有什么话不能直说,还要写东西?”
萧山道:“因为要说的有点多,恐怕殿下时间不够。”说毕,又道,“若无事,臣先告退!”
赵瑗也没留他,待萧山走了之后,赵瑗又重新躺下,随手翻起萧山送来的书册,一看之下,不由的吃了一惊。那书册是萧山的字迹,字很丑,但写的非常的工整,没有任何涂抹的痕迹,非常的干净,看得出来是下了功夫的。
然而再看书册上的内容,赵瑗心中不由的涌起了一股愧疚的感觉。
他虽然诸事并不避讳萧山,但却在一件事情上,做了伪装,那就是武艺骑射。因为作为一个皇子,读书识字非常精进,是常理之中,而爱好骑射,对军事感兴趣的话,却会透露出这是一个有心作为的皇子。
若是只有雄心壮志,却根本没有相应的能力,那是志大才疏,秦桧会乐于见到这样的自己;可如果有雄心壮志,而且已经在付诸实施的话,那一定就是十年磨剑,会让秦桧警惕万分起来的。
赵瑗在每次武师教习武艺的时候,故意装的不感兴趣,笨拙不堪;在一些府中的侍卫讲述和金人交战的时候,一开始赵瑗总是装作兴趣十足,但是讲到细节的时候,他总是露出一副非常无聊的神情。
这一切当然只是伪装,但他却万万没想到,萧山昨夜一夜没睡,写的一本册子,竟是详细记述了该如何简便练武,用着非常通俗的语言和形象的比喻,来讲解一些平时自己老假装做错或者根本不懂的问题的。
赵瑗看着萧山写的这个册子,心中感到有些不安和歉疚。然而那不安只是在心里的悄悄萌芽,另一个问题,却浮上了水面:萧山为什么忽然会给自己这样一个东西,是在试探自己么?还是在向自己示威?
赵瑗将萧山的册子放在身侧,他的眉头微蹙。
“或许,真的该将他约出去,好好的谈一次了!”赵瑗这样想。
作者有话要说:忽然想起来,可能有的同学没见过豆腐块,于是,顺手贴图一张。
表白
赵瑗将萧山送上来的册子放在一旁,心中暗想:是时候找他谈一谈了。
下午赵瑗练习射箭的时候,依旧没有任何进步,一旁教皇子的武师并不敢过分紧逼,只是说殿下英才神武,进步很快。
赵瑗有些不满,便对一旁的萧山道:“秦山,你不是说我的姿势不太对么,具体是哪个地方不对啊?”
萧山见赵瑗竟主动开口向自己求教,心中高兴,觉得自己的册子果然没送错,便大大方方的走了过来,开始还有些分寸,只是语言提点。见赵瑗无法领会之后,萧山就开始伸手动作了。
他站在赵瑗身后,一手按在对方的腰上,一手扶住对方的肩,纠正了几个动作,并且拉着赵瑗引弓的手臂,让他将手放稳。
一旁的武师看得有些心惊胆颤,皇子的身体都是金贵,哪里能够随便触碰的?萧山却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动作到底有哪些不妥。他前生在军队中,有士兵不会打枪,瞄不准什么的,都是这样一对一的纠正动作,直到学会为止。
萧山心中对于王府的武师一直不怎么满意,觉得三位武师非常不负责,既不布置功课,又不敢上前纠正动作,只是一味的拍马屁,甚至还在私下的交谈中对自己说:给殿下点面子,别事事都做的比他好。
萧山觉得赵瑗如果想要很快的进步,必须要进行传说中的“魔鬼训练之教官是禽兽”——因为他自己也是被这样训练出来的。
赵瑗万万没想到,他只是随口问一问,萧山就非要手把手的纠正动作,还不依不饶的逼着自己练习了十多次之后才放手。
萧山在纠正动作的时候,靠赵瑗靠的非常近,呼出的气息都吐到了他的脖子里,让赵瑗觉得非常不适应,因为从来没有人这样过。
赵瑗再次弯弓,射箭,一箭正中红心。
萧山拍手:“射的好!还要多加训练,争取每次都中红心,逐渐增加移动靶,因为敌人不可能站在哪里等你。”
赵瑗平日私下练习的时候,也没有今天这样准确过,少年人见自己有了成绩,心中不免也有些高兴,他心情好,说出的邀请也变得格外的自然:“今天就到这里吧,能够射中红心,要去庆祝一下。天气还不错,天色也早,不如出去走一走!”
萧山一愣,觉得赵瑗是不是太容易满足了?好歹干掉移动靶位再走啊!
但他也没有反对皇子提议的道理,便点头称是,又回房换衣服。
趁着萧山回房换衣服的时间,赵瑗给身边的太监甘昪下达了一个任务——等萧山走后,去给萧山收拾收拾房间,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他不是很确定,萧山昨天一夜是不是在写给自己的那本册子。
萧山换好衣服之后,便在院中等待赵瑗。
片刻之后,赵瑗也换上了一套普通的袍子,走出了房门。
此时正是下午未时,春日的太阳十分的柔和,光影透过庭中大树斑驳落下,女贞树上的白色小花,随风一吹,便纷纷落下,赵瑗穿着月牙白的袍子,腰间束着青玉腰带,更显得他肤色白皙,眼如点漆。
萧山看得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忙将目光落在别处。
赵瑗走在前面,萧山跟在他身旁,四个侍卫两个在前,两个在后,一齐出了王府。
赵瑗今日是准备和萧山谈话的,想要找个没有第三人听到的地方,他早在心中选好了地点,一行人看似漫不经心的闲逛,却不多时就来到了西湖边上。
春日西湖游人甚多,湖面上有着数百艘各式大小船只,载游人游湖之用。大的船只一次可以搭载上百人,有丝竹管弦和饮食之用。小的船只则可以搭载五六人,船尾立着大浆,船夫用划动它。还有些船只安装有轮,可以用脚踩踏而行。
在西湖的南边,有着被小堤隔开的部分,里面停着皇帝的御舟,还有侍卫看守。
四名侍卫见到赵瑗要游湖,本来是准备用御舟的,赵瑗借口不想麻烦,花了两百多个铜板,租了艘小船,自己和萧山一船,命四个侍卫等待岸边。
萧山来南宋已经小半年了,今天还是第一次前来游湖,湖边栽满了垂柳,暖风一吹,熏熏欲醉。远山青翠,掩映着湖光山色,真是个游玩的好地方。
赵瑗因要和萧山谈些私密的话,也未雇船夫,只是让萧山划船。他见萧山动作娴熟,便忽然问道:“秦山,你以前常年在江上?”
萧山一愣,道:“为什么这样问?”
赵瑗道:“我见你划船很有经验的样子,你不是说水性很差么?”
萧山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在军队中接受训练,其中就有抢滩和搭设浮桥,出了训练开机械汽艇和登陆舰之外,还有划橡皮艇。
萧山呵呵的笑了笑,道:“我的确水性很差,以前每次上船,都要穿竹衣的。划船倒是可以,游泳却不怎么行。”
萧山在部队中的水战训练,都是要穿救生衣的,类似于这个年代的竹甲,可以浮在水上。他的游泳成绩算得上是中上水平,虽然刻意的训练过,但没有什么很大的提高。
赵瑗听萧山这样说,便也没再追问,等到萧山在西湖中转了一圈,绕过湖心岛,到了三泉映月附近,周围再无其它的船只的时候,他终于直切主?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