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生存手册第35部分阅读
庶女生存手册 作者:未知
了一时意气要和刘家彻底撕破脸皮打上对台?还好本家二叔还没上路,我们家多少也要为自己打点后路了。dierhebao”
七娘子也只好安慰大太太,“父亲心里有数的……”
大老爷能从一个落魄举人一路走到今天,又怎么会少了手腕。
大太太又问了七娘子几句,就打发七娘子,“回西偏院歇着去吧,下午就别去上课了,在外偏院恐怕连午饭都没好生用,快用些点心去。”
又叫王妈妈,“请初娘子过来,再把牛总管传来。”
七娘子虽然玲珑,但年纪尚小,朝堂上的事,她也说不出什么子午寅卯来。
到了这种时候,还是初娘子更顶事。
七娘子也没有多说什么,就默默地回了西偏院。
一路只是出神。
回了西偏院,就趴在梅花桌上想事,过了半晌才问白露。
“你说这族谱的事,我该怎么对太太说才好。”
立夏和白露对视一眼,都放下了手里的活。
“父亲有意为九姨娘抬房请封诰命。”七娘子也没有遮遮掩掩的意思。“不过,又怕母亲闹脾气钻牛角尖,想让我跟着在一边劝解……”
立夏和白露不由面面相觑。
大老爷还真是人尽其用。
七娘子才在大太太跟前有了一点脸面,就想着让她进言,为九姨娘抬房说话。
也不想想,这一点脸面当不当得了这么大的事!
但九姨娘毕竟是七娘子的生母……七娘子又怎么能说个不字?
七娘子就苦笑起来,“好在刘家闹了这么大的事,一时间本家二叔是没法上路的了,就看刘家的事究竟会闹得多大了。”
她勉力振作起精神,又吩咐立夏,“走,咱们进园子里去,这事也该让五姐知道知道。”
刘家和杨家闹崩,对杨家的谁都是个大消息,五娘子当然很应该知道知道。
立夏就跟着七娘子一道进了百芳园。
从堂屋下头经过的时候,隐隐约约还能听见牛总管说话的声音。
想来大太太当然是要仔细询问牛总管这件事的内情了。
七娘子也没有驻足。
带着立夏进了百芳园,却没有往月来馆方向走,而是径自带她拐到了万花流落边上。
万花流落这一带,这几年来也就住了四姨娘并三娘子、四娘子。
立夏若有所悟。
才刚进了下午,阳光还很烈,园子里并没有多少人。
七娘子就低声吩咐立夏,“去溪客坊传个话,就说我在解语亭里纳凉……一时想用些茶水,请溪客坊帮着准备一下。”
在解语亭附近,也就是溪客坊里常年有小茶房了。七娘子找的这个借口虽简单,但反而不容易被戳破。
四姨娘如果还有心在三娘子的婚事上使劲,自然不会放过和七娘子对话的机会。
不管杨家和刘家对峙的结果如何,七娘子都不准备搁置下手中的计划。
就算不能一击必杀,也要让二太太痛彻心扉。
她很快就进了解语亭,推开窗子,让午后的凉风徐徐吹进亭中。
一边也沉思起了上族谱的得与失。
“你是在杨家村住过的人,族里的事,再没有比你们母女更清楚的。”大老爷的态度依然很沉稳,却是没有了发作刘家时的那股掩不住的怒气,“我们家得意的时候,自然不会有人出来和我们作对,一旦出了什么岔子,恐怕就有人蠢蠢欲动,要图谋我和你母亲多年来辛苦经营出的这份家产了。”
“给九姨娘抬房,为的还是抬举九哥的出身,这一点,你母亲不会不懂,但我提起这事也过了一两个月,却一直不肯给我回话。”
“就算在病床前安排后世,都没有说起给九姨娘抬房的事。”
“你大姐虽然明理,但九姨娘的事,始终还是你这个亲生女儿出面比较得体,也有个说话的缘由,免得反而落了你母亲的面子,叫人觉得她心胸狭小,不肯抬举有子姨娘。”大老爷唇边似乎带了些讽刺,“看在你这一向勤谨孝顺的份上,想来你母亲是会给你这个体面的。”
只看大老爷前一刻才怒不可遏地发作了刘家,下一刻就能平平淡淡地和她安顿起了内宅的事,就能晓得他的城府有多深沉。
七娘子反而放下心来:大老爷心里肯定是有谱的,发作刘家,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杨家的权位,应该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只不过,给九姨娘请封诰命这件事,却是让七娘子有苦说不出。
人都死了,哀荣有那么重要吗?
就是给九姨娘请封了一品、二品的诰命,也没有办法让她再活过来。
为了九姨娘的诰命说话,就很可能让自己和大太太才刚刚培养起来的那么一点感情再次生变。
才立下功劳,就为九姨娘的诰命进言,倒显得自己是居心不纯,挟恩图报了。
只要能打压下二太太,九哥的地位还不是稳若泰山?九姨娘的诰命较之二太太的威胁,根本是微不足道的筹码……
但如果不为九姨娘请封的话,在孝字上又实在太说不过去。
恐怕连九哥都不会谅解吧?
七娘子就想到了九哥在病床上的那几句话。
“我还以为,她能等到我长大……”
九哥心底又怎么会不在意生母的诰命?
七娘子就有些烦躁起来。
哪有一条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
小竹桥上传来了四姨娘轻轻巧巧的脚步声。
七娘子就连忙武装起全副的笑容,深吸了一口长气。
“四姨娘。”她微笑问候。“倒巧,也来看风景?”
“七娘子。”四姨娘眼底闪闪烁烁,尽是看不透的思绪。“是啊……也来看风景。”
两人就对面坐了下来。
杨家和刘家决裂的消息,很快传遍了苏州。
就连京里都只是几日就得到了消息。
秦家与许家都派下人快马送了信来,二老爷更是连着送了三四封信打听个中因由。
二太太也吓得魂不守舍,一进正院就抹起了眼泪,嚷嚷着大老爷实在过分冒失。
大太太只好把二太太安顿到东次间,又拉了几个杨家女儿进来安慰二婶。
“朝廷里本来就不太平,一个劲嚷嚷着要临阵换将,把皇长子送到前线替换平国公。”大太太仔仔细细地对二太太解释,“你大伯这一闹,反而吓唬住了皇长子那头的人马。说刘家私自扣押军粮,更是诛心……”
没有粮食,平国公就算有千般本事,又怎么能打胜仗x
这时候私自扣押军粮,肯定是为临阵换将做铺垫。
大老爷这一闹,倒是明明白白地把皇长子这边的打算摊在了桌面上。
二太太一脸的忧心惶急,“那刘家岂不是……岂不是要和我们杨家翻脸了?”
大太太不禁就现出了少许的不耐烦。
大老爷都把刘徵锁拿上京了,就算刘家还没有和杨家翻脸的意思,杨家也没有打算这么简单就放过刘家吧。
“这事也怪不得你大伯,”大太太语调平稳,“西北吃紧,皇长子为了一己私欲暗示刘家扣押军粮,本来就是昏招。我们杨家的根基就在宝鸡,你大伯要是没能拿下刘家,万一防线被破北戎进关,将来我们又拿什么脸回杨家村?”
这是宗族和国势的双重压力,大老爷根本就没有退路。
更别说平国公和杨家的亲戚关系……
不管付出多少代价,大老爷是肯定要把军粮催上路的
二太太总算是挤出了一丝笑,“还好这孩子们都在身边,有什么事……也能及早安排。”
也不怪她惶惶不安。
皇长子一向受皇上信重,在朝中虽不说呼风唤雨,但不是杨家可以轻易拿下的,否则,又怎能和太子对峙多年?
杨家这一锁刘徵,无异于正面和皇长子闹翻,谁知道这位贵人会怎么收拾杨家?
大太太叹了口气,“你也别想太多,倒是回去收拾起细软,真有什么不对,我们连夜就回陕西。”
到了陕西,那就是杨家的地盘了,本家的势力,至少可以护得两房女眷的平安。
一边就给陪坐在身边的初娘子、五娘子、七娘子使眼色。
五娘子就大剌剌地劝二太太,“这不还有父亲顶在前头么,再不济,还有大舅、二舅、二姨、三姨,和一家作对,就是和另一家联盟嘛!”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道理五娘子居然也看得如此透彻。
七娘子不由对五娘子刮目相看。
二太太果然就沉思起来。
又过了一会就起身告辞,“还有很多事要安顿。”
杨家树了皇长子这样的强敌,的确就多了不少要打点的地方。
大太太也没有多留二太太。
回头就对几个女儿感慨,“发痘子一个多月,连一声问候都没有,不要说亲身侍疾……出了什么事要连累到她了,就忽剌巴过来抹眼泪。”
五娘子动了动嘴,欲言又止。
七娘子只好亲自出马,“其实也不是没有问候,也派了身边的吕妈妈来问过您的好。”她叹了口气,“说是二婶身子骨不好,又苦夏,就不得亲身过来了。”
二太太那段时间虽然没有亲身过来,但也是隔三差五地派人过来问好。她倚重的陪嫁吕妈妈,就三天两头地上门请安。
只不过七娘子人都在大太太病床边了,她问的好,十次里也只有两次传进大太太耳朵里罢了。
如今再添上这句话,那就是铁板钉钉地坐实了二太太拈轻怕重,不愿侍候大太太,又要卖好的罪名了。
“苦夏?”大太太果然就冷笑起来,“从小一起长大,倒是没听说过你二婶还苦夏!”
又慈爱地看了看七娘子,“倒是你年年一进七月就吃不下东西,也该请个大夫来好好调理!”
七娘子抿唇谢过大太太,“还是母亲心疼小七。”
俨然是母慈女孝。
五娘子就看了看七娘子,微微地撇了撇嘴。
大太太又吩咐了初娘子几句话,就疲惫地叹了口气。
“本来还想让你回家过中秋的,眼下却是不能了。”她带了些歉意,“眼下家里这么多事,我的身子骨又不好
“这也没什么!横竖大姑爷不在家,我就是在娘家多住几年,也没人能说什么!”初娘子忙不迭开解大太太。
话虽如此,却也有一丝不自然。
乡间人家,最爱蜚短流长,初娘子一回娘家就是几个月,恐怕会招来不少议论
如果是二娘子,恐怕就是有心住这么久,大太太都不会许的吧。
可大太太才出了痘疹,正是虚弱的时候。
二太太又是一脸的不堪造就。
三娘子、四娘子是指望不上的了,五娘子一团孩气……七娘子又还小。
除了初娘子,又该指望谁来帮手?
初娘子也就是露出了一瞬间的无奈,就又恢复了自然,和大太太说说笑笑,把大太太哄得一脸笑意。
就好像刘家的事根本不在大太太的计较下一样。
七娘子不禁有些微微的诧异。
按大太太的心胸,刘家的事,怎么都能让她有些不痛快的。
怎么……
五娘子却是直接问出口了。“娘,二婶虽然胆小,但说得也是正理,你看咱们是不是也要安排些后手?”
大太太和初娘子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等到你想起来安排,黄花菜都凉了。”大太太漫不经心,“刘家的事,你父亲自有打算,十有,我们家是不会吃亏的。”
七娘子和五娘子都露出了不解。
大太太只好又解释给女儿们听,“你父亲素来不朋不党,虽然和秦家、许家走得近,但一直也没有为太子说过话,这事皇上心底也是有数的,否则咱们杨家的位置也坐不了这样安稳。”
“此次发怒,也是因为边境形势吃紧,刘家太过鼠目寸光,为党争不顾大局,是犯了皇上的大忌。从浙江运过这批军粮之后,前线就不会轻易缺粮了,平国公也能大展手脚。只要局面维稳,皇上又怎么会处罚我们杨家?倒是刘家,这次怕是要倒霉了。”
听大太太气定神闲的语气,几个小娘子都放松了下来。
政治上的事,她们虽然不懂,但却也知道关系着自己的切身利益,杨家能够平安无事的度过这一波危机,那当然是最好。
“不过,也有些事是要抓紧了。”大太太语带玄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也要为后路打算。”
初娘子轻呼一声,“娘,您的意思是……”
大太太就笑着点了点头。“还是初娘子说得对,我思来想去,也觉得这么办挺合适。”
初娘子立刻笑开了花儿,起身握住了七娘子的手,“七妹,真是恭喜你了!”
七娘子不禁愕然。
还是第一次见到初娘子这样喜形于色。
五娘子也有些吃惊。
大太太就冲七娘子笑了笑,“我想着,这一次上族谱,就把你和九哥这对双生姐弟,写到我名下吧!”
七娘子和五娘子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写到大太太名下,那就是嫡出了!
嫡出和庶出的差别,只要是生活在大秦的女儿家,还有谁不清楚?
只有嫡出,才能嫁到地位相当的人家做嫡媳,也只有嫡出,才有资格继承嫡母的嫁妆……
大太太这一步棋,的确出人意表。
七娘子心中就流转过了无数念头。
大老爷和九哥的反应,封家可能会有的不自在,来自几个庶出姐妹的敌意,初娘子在这件事里的作用……
望着大太太和初娘子的笑脸,她却只能作出一种表情。
七娘子就缓缓地捂住了口。
满脸的不可置信,喜不自禁。
“母亲,这……这……”
大太太笑着拍了拍她的膝头,“该改口啦!”
七娘子于是泪盈于睫。
她跪倒在地,柔顺地改了口。
“娘!”
这一声出口时,她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九姨娘黯淡的容颜。
89晋升
七娘子与九哥要被写进大太太名下的事,很快就不胫而走,传遍了杨府。
尽管还没有挑选出与本家二叔一道上路回乡的下人,也没有正经宣布要把七娘子姐弟写进大太太名下,但众人对七娘子的态度,俨然已经大变。
不论九哥是不是嫡子,他在杨家的地位是不会变的,被写进大太太名下,不过是锦上添花。
七娘子却不一样了。
小小年纪,才进了正院四五年,就被写进了大太太名下,成了第三个嫡女……
大姨娘和五姨娘看到七娘子,脸上的笑简直都要扑出来了。
就连平时眼高于顶的李妈妈,在七娘子跟前都多了几分小心。
西偏院的下人这几天一出门,就被人堵了,一般二般的管事婆子,都要拉着手细细地问过好,又问过七娘子的好,才肯放他们去办自己的事儿。
越是这样,七娘子对院子里的丫鬟婆子约束得就越狠。
“谁要是犯了一点错,叫人觉得我被抬举进太太名下,就狗仗人势起来,我是不依的。”她皱着眉吩咐立夏与白露,“说不得也只好回了太太撵出去了。”
立夏和白露心领神会。
以七娘子的性子,越是当红得宠,自然就越谨慎。
“几个小丫鬟就交给你们约束了。”七娘子又找了两个管事妈妈来说话,“这事终归还没有成真,在这当口要是闹了什么不痛快给太太没脸……”
两个妈妈也都是老实巴交的人物,被七娘子这么一吓,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闭门不出,免得惹来麻烦,误了七娘子晋身的大事。
七娘子本人自然也更谨言慎行,连对着三娘子、四娘子若有若无的挤兑,都忍了没有出声。
九哥也不见喜色,每日里在家学用功,仿佛不知道府里沸沸扬扬的流言,对七娘子更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两人虽然同在正院,但出入之间,倒越发疏远了。
大太太看在眼里,不由得也感慨起来,“九哥也实在是谨慎了些。”
初娘子只好陪笑,“九哥最近功课太重了,恐怕一心念书,也没有多想里头的得失吧。”
大老爷最近又加了九哥的功课,盼望着他今年能和十二郎一起进山塘书院读书。大太太虽然不舍,却也不愿九哥落后于同侪。
“也是,”大太太就笑,“这孩子就这个性子,心里只能装一件事,内宅的是是非非,现在是入不了他的眼了。”
初娘子的眼神就渐渐深沉了下来。
大太太就是这样的性子。
既然信了浣纱坞前的风波,是有人魇镇。就算九哥在她跟前念九姨娘的好,大太太都会找到理由来夸奖九哥孝顺。
也是七娘子有福气。
本来,恐怕也只是想把九哥写到自己名下罢了。
偏巧就来了这一场病。
大太太才对九哥释疑,就又体会到了七娘子的好……
有这样的运程,今后的内院,恐怕就是这对姐弟的天下了!
以七娘子的性子,还没有被提拔,都惦记着要拔掉二太太的爪子。
现在被提拔了之后,恐怕想的不是放二太太一马,而是斩草除根吧……
虽说大太太把九哥写进了自己名下,这过继的事也就不会再提了,但二太太想要添乱,还多得是办法。
初娘子眼睛一眨,都能想出六七个给九哥添堵的主意。
下毒、在族里闹事、引诱九哥学坏……
大太太如此多疑轻信,七娘子又怎么会放任这样一个大敌在内院出入?
初娘子就笑着念起了二太太,“二婶这几天都没有过府给您请安了。”
大太太就有些不屑地露出了笑意。
“你二婶眼下怕是没有请安的心思了。”
什么事都是这样,有盈就有亏。
二太太前几年和大太太好得就像是一对亲生姐妹,七娘子和九哥就渐渐被大太太疏远。
现在形势翻转,大太太向七娘子姐弟靠拢,与二太太之间,自然就要渐渐疏远了。
初娘子点到即止。
只是提了一句二太太,叫大太太看清二太太的功利,就笑着和大太太扯起了家长里短。
不免又谈到了桂家的二少爷。
“听说最近也是时常上门来的,母亲要不要接进来见一见,按理说,老九房的当家太太和您当年也是常来常往的,两边又是亲戚……”
大太太就有些心动,又难免踌躇。
“咱们家正和刘家打对台,这时候见桂二少,传出去难免觉得我们有些势利。”
杨家正是应当谨言慎行,低调行事的时候,这时候谈起和桂家的亲事,难免让人觉得是为了在和刘家的斗争中接纳一门强援。
“这怎么能一样。”初娘子就笑着开解大太太,“刘家这下是往死里得罪了桂家和许家。这两家但凡还有一点气性,都是要和刘家过不去的,咱们本来就是一个鼻孔出气……”
大太太豁然开朗,连声夸奖初娘子,“还是咱们小初脑子灵醒。”
就又和初娘子商议,“桂家这门亲事要真能做起来,咱们家在西北的根基就又深厚了一分。不过桂二少和三娘子的年纪差得就有些大了,出身也不相配。”
初娘子就忖度起大太太的心思。
三娘子、四娘子不得大太太的喜爱,这是眼见的事,五娘子是大太太的掌上珠,出身对嫡次子来说又太高了些,剩下的也就是六娘子与七娘子了……
“小七和桂二少差了足足有四岁呢!”她有些犹豫,“前头还有这些个姐姐……”
大太太也有些犹豫,“还是先看看二少爷的人品吧,若是赶得上前头的两个姑爷,就把小七说到桂家,倒也不错。”
桂家是武将,成婚本来就较文官家庭为迟,一有大战就耽搁了婚事,年过三十才生育的人家也不少见,年龄差距,倒不算什么。
初娘子沉吟片刻,也就点了头,犹自提醒大太太,“小七是个有主意的,我看,这事还是得她点头了才好。否则您一片提拔她的美意,她若不领情,倒白糟蹋了。”
大太太若有所思,“就看桂家怎么想的了,我看这事倒不错,桂家虽穷,但人品方正,大少将来不论说了谁家的女儿,财势比得过咱们家的也不会多了。小七要能拿了嫡女的嫁妆进门,以她的手腕……”
“也都是将来的事了。”初娘子只得笑,“眼下还是先看看二少的人品吧!”
进了八月,第一批军粮终于运抵西北。
平国公也没有辜负大老爷的美意,军粮才到就狠狠地打了个小胜仗,斩首百余级,一扫之前战况胶着时朝野上下的疑虑声。
大皇子竭力鼓吹的临阵换将说,也自然而然地消沉了下去。
刘家的声音,更是已经微弱得听不到了。
虽说皇上对江南两大重臣的纠纷还保持着沉默,但平国公的这一胜,至少已经让大老爷立于不败之地。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江南说的上话的世家、官员,也终于开始了自己的站队活动。
大老爷虽然人在苏州,但浙江却没有谁再敢怠慢,八月底,浙江军粮调集完毕,上路运往西安,桂家二少的差事终于也告一段落。西北局势逐渐缓解,本家二叔也向大老爷请辞,预备上路回乡,就搭桂二少的行伍一路,将大老爷、二老爷两房预备送回乡安放的财物一道搭回去。
大老爷就很有几分不好意思。
“二堂弟本来早都可以上路,却因为我们家的物事太多,又硬生生耽搁了两个月。”就和大太太商议,“还是在百芳园里设一席,好好为二堂弟送行吧!”
大太太就乘势提起了桂家二少,“……也要搭桂二少一路走,说起来,也是故交之后,因为我这病,一向也没有见他一面,这一次是无论如何也要请进来见一见了。”
大老爷心领神会,转头就拉了蒋百户并桂二少来在百芳园聚八仙里开了一席,又请了李文清、张唯亭作陪,算是公私兼顾,为众人践行。
桂二少就来拜见大太太,向大太太请安。
“家母多次嘱咐,一定要当面向世伯母问安。多年未见,着实是想念世伯母。”他规规矩矩、双膝落地,向大太太行了大礼。“听闻世伯母偶染小疾,含春心底甚是忧急……”
都是请安的套话,难为桂二少说得一本正经,抑扬顿挫。
几个女儿就在屏风后偷偷地笑。
除了七娘子今年还只是十岁,与已出嫁的初娘子一样,都能在大太太身边陪坐之外,连六娘子都要回避到屏风后头,不好和桂二少打对脸了。
桂二少给大太太请了安,就起身束手而立,态度落落大方,不拘谨,也不放肆。
十四岁的少年郎,很少有桂二少的这份沉稳和大方。
“是叫含春吧?坐——坐!”大太太就含笑和桂二少拉起家常,“记得你大哥含欣已经是偏将了?”
桂含春就在大太太下首的客位上坐了下来,啜了一口立冬泡来的新茶。
“是,大哥两年前因追击北戎有功,被提拔为偏将。”
“还以为这次会派含欣来押送粮草,你年纪还这样小,禁得起长途劳顿吗?”大太太是越看越满意。
这少年年纪虽不大,但一派的沉稳大方,比成年人不差。
桂含春就坦然回答,“含春在今年初一场阻击中,也立了些小功,斩去几个蛮子头颅,被提拔为百户。运送粮草,是职责所在,分内事,谈不上劳顿不劳顿。”
才十四岁就已经杀过敌了!
就算七娘子在西北生活过一段时间,也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没想到桂家教子这样的严,两年前桂含春才十二岁吧?就已经上阵杀敌……
老九房家教如此,难怪能在桂家上位了!
大太太也有些吃惊,不禁细细打量桂含春。
这是个很俊朗的少年,身穿着玄色金团花曳撒,虽然才十四岁,身量没有长足,但脊背笔挺,一双丹凤眼顾盼有神,双目炯炯,就好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小老虎,随时都能上阵搏杀。
虽说唇畔含笑,彬彬有礼,但这温和也掩不去形诸于外的军人气质。
倒是没想到已经上阵杀敌,有过出战的经验了。
三娘子若是说给他,倒还委屈了这少年了!在江南水乡作养出来的娇滴滴,与大漠烈日里打熬出来的铁血坚韧,很显然是一点都不搭配。
不由得就又看了眼七娘子。
七娘子正垂头专注地望着自己的脚尖。
微微垂下的脖颈,就好似新生的青竹,脆嫩间带了隐隐约约的韧劲。
如果说三娘子是被宠出来的一团嫩豆腐,捏一捏就烂;七娘子就是一杆青竹,虽显得娇弱,却承受得住满天的风雪。
大太太又和桂含春说了几句话,李太太、张太太就联袂而至。
请了李大人和张先生,女眷这边又要摆宴,自然也不能忘了李太太与张太太。
两个太太都对桂二少很好奇,你一言我一语,套问起西北的状况,桂家的人口,桂二少几个兄弟的婚配……
桂含春就认认真真一板一眼地一一作答,能说得,说得仔细,不能说的,轻轻一句“年纪尚小,这些事也不大清楚”就推脱了过去。
在这一群老于世故的贵妇人面前,他的态度庄重而不死板,尊敬而不木讷,虽谈不上挥洒自如,却也得体。
才一告辞去了聚八仙,张太太和李太太就夸奖起来。
“到底是西北世家,这样的家教,也难怪能兴旺不衰了。”
“也不晓得谁家有福气能得二少为婿!”
闻弦歌而知雅意,几个太太都是过来人。怎么不知道大太太特地召见桂含春的意思?
多半是相女婿来了,借着桂含春在苏州的当口亲自见一见二少的人品,将来说亲的时候,心底就有数了。
大太太就看了看七娘子。
“头顶还有一个大哥没说亲呢,我们家的女儿,大的大小的小,也都是几年后的事了。”她答得含蓄。
张太太和李太太哪里还有不知道的?
一下就都对七娘子笑了起来。
“七娘子今年也有十岁了吧?”
“倒是出落得越发清婉了!”
“再过几年,也就到了说亲的年纪。”
两位太太和杨家的来往都算频密,又怎么会不知道七娘子要被写进大太太名下的事。
对七娘子的态度,又和气了许多。
七娘子就只好把头垂得更低了些,咬着唇不说话。
初娘子笑着打圆场,“见过两位太太!”
几个女儿也从屏风后头出来给两位太太行礼。
三娘子有些魂不守舍,只是行过礼,就站到一边抿唇不语。
七娘子看在眼里,心下稍宽。
三娘子今年都十六岁了,再不说亲,真就成了老姑娘了……
这样好的人家,大太太却宁愿再等几年说给自己,都不愿意想到三娘子。
没有一个人帮忙说项,她怎能顺利出阁?
看来四姨娘就算眼下没有答应她的条件,再过一段时间,怕也就绷不住了。
“二婶也来了。”初娘子眼尖,远远地望见夹道里的轿顶,就盈盈地笑了起来,“没想到二婶住得最近,到得却最晚。”
身为杨家内眷,二太太很应该早些过府,同大太太一道招呼客人。
大太太的笑容就有些不自然起来。
七娘子与初娘子相视一笑。
她起身坐到大太太身边,与五娘子一左一右地傍着大太太,目注二太太踏进了门槛。
“二婶!”七娘子格外加了三分的殷勤,“倒是有几天没见您了。”
自从大太太要抬举七娘子姐弟的消息传扬了出去,二太太就有一个多月没有上门了。
听了她甜甜的声音,二太太脚下就是一个趔趄。
顿了顿,才抬起头笑了笑,“是有一阵没上门了!”
虽然看似神色如常,但眼底那股深深的忌恨,却是瞒不了人的。
90独处
男眷在聚八仙饮宴,女眷们就在解语亭摆了一桌,大太太很抱歉,“百芳园看着大,其实住得满满当当的,年年都在这几个地方,倒叫两位太太笑话了。”
李太太和张太太连说无妨,“谁家的屋子不是住满了人?”
张太太顺势就叹息起来,“展眼我们家大媳妇就要添丁了,家里的园子越发狭小,要不是怕人说三道四,我倒想分了家,让二郎和三郎出去单过。”
张先生没有功名,行事就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他为人又谨慎,在苏州的住处的确比较逼仄。
却也没有到要分家另过的地步吧?
也不说换住处、扩建,单单只是给二儿子、三儿子另买两套房子,以张家的资产,也不至于负担不起。
大太太果然有些讶异,“还记得在山塘还有两处屋呢——”
张太太苦笑,“都是熟朋友,倒也不怕宣扬了家丑……”
看了看几个双眼圆瞪一脸好奇的杨家女儿,到底掩住了没有往下说,“不过,也不好坏了大家的兴致,吃酒吃酒。”
大太太若有所思。
三娘子却是再忍不住,一脸的关切。
七娘子看在眼底,不禁暗暗皱眉。
就算是看上了张家的少爷,也不必表现得这么明显吧。
她就横了三娘子一眼,“三姐,想什么那么入神,手里的碗都快翻了。”
众人都看向了三娘子。
三娘子总算还晓得掩饰,“是在想西北的事!”
几个太太就转而议论西北军事对江南的影响。
长篇大套的田产、收成、买卖……听得女儿家头昏脑胀的。
草草吃过饭,五娘子就拉了六娘子、七娘子去万花流落坐船喂鱼。
四娘子也早告退回七里香去了。
自打脸上落了疤,四娘子就越发像个哑巴,三棍子都打不出一句话来,平常闲了没事,也不过是在七里香幽居不出。
三娘子又坐了坐,见大太太给她使眼色,也只好失望地追着四娘子回了屋。
几个太太就和初娘子议论起来,“四娘子也真是可惜了,好好的美人胚子……”
“倒不是我这个当婆婆的嫌媳妇不好……”
五娘子、六娘子、七娘子在池子里听了几句,都觉得无味。
没出嫁的小姑娘,脑子里哪里装得下太太奶奶们心里的那些事,什么你家的媳妇不会做人,她家的女婿不懂得当家,小姑娘听了就当耳旁风,吹吹还嫌耳朵疼。
“还是上岸去假山里坐坐。”六娘子眼珠一转,“天气这样热法,也只好在假山洞里坐着舒服。”
几个人就在池边上了岸,绕过溪客坊进了长廊。
“要经过聚八仙呢。”七娘子有些踌躇。
“哎,就一个桂家的少爷是同辈。”五娘子却不大在意,“其余都是叔伯,就算撞见了又有什么大不了。”
三个小姑娘就一边叽叽喳喳地说话,一边靠近了聚八仙。
在聚八仙门外,倒是不约而同地都放轻了声音。
五娘子蹑手蹑脚,一面又要偷听聚八仙里的动静,鬼鬼祟祟的,看着倒有几分可爱。
聚八仙里果然热闹,又有小唱袅袅娜娜的歌声,又有依依呀呀的丝竹乐声,竹帘全放了下来,遮得聚八仙风雨不透,仅有一阵南风来时,能稍窥里头的阴凉。
里头不时就传出了说笑声,本家二叔的嗓子最亮。
几个小娘子就静悄悄地过了聚八仙,绕到琼花丛背后上了假山,在假山洞里挤挤挨挨地坐了下来。
天气这么热,就算家居有冰山降暑,又哪里比得上假山背阴处的沁凉。
五娘子和六娘子都惬意地叹息起来。
七娘子抿着唇若有所思,“二堂叔一向是不苟言笑的性子,也不晓得今儿怎么就这么高兴。”
要把九哥和七娘子写到大太太名下,这里面也有不少关节要疏通。
虽说别人不知道,但本家族长这一支心底是肯定有数的……九姨娘带了七娘子在西北住的那几年,虽然和外头没有什么来往,但却要时时仰仗族长的照拂——说穿了,对杨家小四房这么大的一份家事,要说本家心里没有过什么想法,那谁也不会信。
七娘子和九哥的出生来历,自然也就瞒不过有心人了。
只是千鸟在林,不若一鸟在手。大老爷要真舍得出钱打通关节,本家也未必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九哥若能变身嫡子,将来继承家业的时候自然也能少了几分波折。
本家二叔笑得这么开心,想必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吧。
她就缓缓地呵出了一口气。
要说对嫡女的身份不心动,那是假的。
大家都是女儿,嫡女就硬是要高了庶女一头,将来出嫁时嫁妆都能多带几两,人往高处走,谁不会心动?
只是碍着虎视眈眈的二太太,这事到底能不能成,会不会平添波折,却又难说……
五娘子看了看七娘子,就和六娘子咬耳朵,“最是她心事多,姐妹们一块玩笑的时候,还要装了一张苦脸出来。”
六娘子就忙顶了五娘子一下,“五姐,你就少说两句,哑不了的!”
五娘子哼了一声,也没有多说什么。
七娘子却是一个机灵就回过神来。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这几年她的风头已经很劲了,眼下又被提拔到了太太名下……
三娘子和四娘子的妒忌与忌惮,是免不了的。
五娘子话里又何尝没有一点酸意?
大太太剩下的陪嫁,本来都是五娘子一个人的,现在却要分给七娘子与九哥……
她就赶快给六娘子使眼色。
六娘子就笑着拉开了话题,“张太太这几年倒是和我们家走得近,要不是知道张先生没有出仕的意思,我还当……”
五娘子果然就被挑起了兴致。
“张太太也难,张先生没有功名,一年田土的赋税就不少,虽然和我们两家走得一直很近,但阎王不比小鬼,在这事上我们也没有办法帮忙。”五娘子平时跟着大太太出去得多了,的确是见多识广,知道不少秘辛。“毕竟一举一动,都有多少人眼看着……前几年王家还在的时候,一贯是寄在王家名下的,现在王家又倒台了,大公子虽有个秀才功名,但还是不那么管事。又娶了个厉害的大奶奶,说是寄在大公子名下的田土,就是分给大公子的家当,三天两头闹着要分家……张太太也气得不轻!”
大户人家婆媳不和,妯娌争产的事,时有发生,几个小娘子也都听惯了。
六娘子就哼了一声,“这个大奶奶倒是有心机,听说张家三个少爷,就是二少爷最聪明,恐怕是担心将来东风压不过西风,公婆也偏心……越性提早分了家,还能沾了长子的光,多分些家产。”
都是江南的名门,张家的事,七娘子也是清楚的。
虽说不比杨家的豪奢,但也是不可多得的殷实人家,十多万两的家事,那是怎么都有的。
不然张先生又怎么能优哉游哉地治学为乐,自称为“天子呼来不上船”的酒中仙?张太太又拿什么底气和李家、杨家这样的豪门来往。
虽然现在出了个厉害媳妇,让张家一时有些狼狈,也不过是眼下而已。
四姨娘为三娘子挑的这门亲事,就体现出她眼光的老到了。
说起来,要不是王家自己行事不谨慎,三娘子又哪里要蹉跎到今天?
四姨娘的眼光再好,却也没办法扭得过命运的大腿。
“人口多也有人口多的不好。”七娘子也就顺着五娘子的话往下感慨,“张家人口算简单的了,都还有这些事儿,李家将来还不定闹成什么样呢!”
“也是。”五娘子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