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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生存手册第18部分阅读

      庶女生存手册 作者:未知

    要更好辖制。

    不是每个家庭都有勇气像初娘子的夫家李员外家一样,与地位悬殊的家庭结亲的。

    杨家女儿多,李家嫡子也不少……李太太的算盘打得很精!恐怕有这份心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七娘子又看了看心无旁骛,大口大口地吃着梅子的十二郎,唇边微微挂上了一抹恬静的笑意。

    轮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就舍不得说个庶女了……十二郎这一次,只不过是来做陪客的吧。

    当然,对十一郎来说,娶杨家的庶女,也不算是委屈了他。

    李家嫡子那么多,要是给十一郎说了小官家的嫡女为正妻,说不定助力还没有杨家庶女来得大。

    都说李太太不怎么管事,其实分明精干得很!

    一举多得,又打压了十一郎,又能赚得十一郎的好感……

    深宅大院里,果然没有真正单纯的人。

    不过……

    六娘子一心要嫁个有本事的男人,此后再不用看人脸色过日子,恐怕未必会看得上十一郎。

    七娘子就看了看六娘子。

    六娘子笑嘻嘻地吃着梅子,一边和五娘子说话,一点都没有觉得不对。

    到底还是小了,虽然也很灵慧,但心粗了些。

    七娘子嘛……

    想到李家那么多的嫡子、庶子,她就一阵头晕。

    儿子都这么多了,更别说女儿,李家的后院,只怕要比杨家复杂好多。

    否则以李太太这样的手段,还用得着动不动就到光福寺小住吗?

    虽然没有见过初娘子,但七娘子却很羡慕她。

    身为庶女,最好的归宿莫过于此吧?

    找一户平实富裕、简单温馨的人家,安安分分地做庄户少奶奶。

    她希望大太太能给她一个相差不远的归宿。

    就算夫婿平庸一些,两人没有感情基础也不要紧。

    感情可以培养,但环境却是改造不来的。

    既然只能随波逐流,当然希望下半辈子,她这条小鱼所在的不是风急浪高的大海,而是波澜不兴的鱼塘了。

    吃过酸酸甜甜的光福腌梅,几个孩子就又分了开来。

    十一郎带着九哥和十二郎,到光福塔去玩。

    女孩们就静得多了,五娘子不耐烦爬山,喊着要和六娘子、七娘子打双陆。

    平时杨家女儿都忙于学业,很少有玩乐的功夫,六娘子也兴致勃勃、摩拳擦掌要和五娘子一战。

    七娘子顺势就把两个姐姐拉回了住处。

    “到底进了深秋了,在外面坐久了有些冷。”她轻描淡写。

    五娘子和六娘子都没有觉出什么不对。

    以五娘子的身份,将来是肯定不会嫁进李家的,大太太怎么也会给她说一门能和定国侯孙家比较的亲事。

    六娘子又已经和十一郎相处了一段时间。

    十一郎接下来恐怕会来考察一下自己吧?

    七娘子就没有奉陪的兴致了。

    李太太和许夫人在光福塔静坐了一日。

    第二天早上又相携早起,去上头柱香。

    许凤佳第一天还耐烦陪伴母亲,第二天就溜出来,也不和九哥、十一郎、十二郎厮混,而是来找五娘子说话。

    六娘子、七娘子只好也相约着去殿里参拜。

    进了半下午,许夫人才依依不舍地出了大殿,回了下脚的地方。

    画舫是早准备好了的,大老爷人却不见了。

    据说是去司徒庙赏古柏,和住持谈得兴起,又与几个吴中名士巧遇上了,便留在司徒庙吃晚饭,还留话请许夫人不要介意。

    众人心中了然:恐怕是不愿意拘束了许夫人吧。

    以大老爷的身份,对许夫人也算是处处周到了。

    许夫人容色大悦。

    “对娘家人招待得真周到。”她夸大太太。

    大太太抿唇笑了笑。“他就这个脾气,其实都是一家人,也有了年纪,就算在一艘船上也不怕什么的。”

    许夫人眼神一闪,没有搭腔。

    七娘子在一边看着都觉得很累。

    许夫人明知道大太太和大老爷不和……在杨家,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这一两个月里,大老爷就没有在正院住过。

    两边却还要装着不知道。

    到底不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

    进了下午,众人又上了车,鱼贯向码头去。

    码头早被清油布围得密密实实,风雨不透。

    水手们也都回避进了船舱里。

    众丫鬟婆子簇拥着大太太和九哥先上了船,许夫人与许凤佳紧随其后。

    李家的十一郎、十二郎是小客人,跟在许夫人身后,三步并作两步就跨上了舷梯。

    五娘子、六娘子、七娘子三姐妹鱼贯上船,五娘子故意把搭板踩得梆梆响,吓唬六娘子。

    六娘子却有些怕水,吓得面色苍白,在搭板上僵住了。

    七娘子只好笑着上前安慰了她几句。

    六娘子站了好一会儿才平复过来。

    七娘子不由得埋怨地瞪了五娘子一眼。

    虽然两人一直说不上亲密,但到底在一个院子里过活,几个月下来,也亲近了几分。

    五娘子得意地笑着,等六娘子上了船,才挽着她一边和她说话,一边往船舱里走。

    十一郎与十二郎没有进舱,而是在船头好奇地摸着舵轮与散发着水腥味的粗绳。

    十一郎就含笑对七娘子点了点头。

    七娘子也冲他客套地笑了笑,就转身带着白露进了船舱。

    两艘画舫悠然滑进了湖水中。

    秋高气爽,岸边芦苇摇曳,太湖的秋究竟是极清美的。

    许夫人坐在窗前,看得就出了神。

    大太太吩咐立春,“好好看着九哥并十一、十二少爷,不要让他们太靠近水面。”

    十一郎虽然已经十三岁了,但到底还有些稚气,万一管束不住两个弟弟,让他们掉进水里,那可就出大事了。

    立春就笑着跟到了九哥身边。

    许夫人也嘱咐许凤佳在船上玩耍时小心一些。

    几个女孩子也在后甲板上看秋色,九哥和十二郎在甲板上互相追逐。

    说起来,十二郎今年也是十岁,不过他和许凤佳相比,还是个孩子。

    许凤佳靠在舱门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十一郎说话。

    他的态度很倨傲,还有些漫不经心。

    十一郎却并不在乎这些,满面笑容地向许凤佳介绍光福镇的故事。

    七娘子看在眼里,不由得暗暗摇头。

    以李家的身份,如果十一郎的母亲还在,他又哪里需要陪着小心讨好许凤佳,又在杨家的庶女里物色未来的妻子。

    不过,十一郎也算是很通达了,小小年纪就没了娘,还要侍奉继母,却不见丝毫的忧郁,处处都显得很大方。这样的人,将来的成就说不定就不会太小。

    太湖的风景再好,孩子们也很容易就看腻了。

    毕竟心里事少,不像大人,容易触景生情。

    就聚在一起商议着玩什么。

    五娘子和六娘子都要打双陆,七娘子无可无不可,九哥和十二郎却想在船尾钓鱼。

    十一郎就笑眯眯地道,“风大浪急,鱼是钓不上来的。还是进舱里打双陆,估樗蒲吧!”

    他年纪最大,又言之成理,九哥和十二郎葳蕤了一会,还是跟着众人进了里舱。

    画舫很大,大太太和许夫人在前厅品茶谈天,孩子们就在后舱玩乐。双陆、樗蒲、叶子、象棋、毽子都有准备。

    五娘子看到毽子就兴奋起来。

    “我能踢上千个!”她一把抢过了五彩斑斓的鸡毛毽子,“谁来和我比?”

    十二郎呵呵笑,“我才能踢上千个。”

    九哥围在五娘子身边乱转,“我也能踢上千个!”

    “吹牛,”五娘子冲他做了个鬼脸。

    六娘子也眼巴巴地看着五娘子。

    几个小孩子一下就互相追逐着又去了后甲板。

    屋内只剩十一郎、许凤佳与七娘子。

    七娘子很尴尬。

    她的身手不算灵活,对这种小孩子的游戏,也没有多少兴趣,就算把毽子给她,了不起也只能踢数十个,站在一边干看着,还是尴尬。

    舱内气氛一时也有些局促起来。

    许凤佳和七娘子都没有说话。

    十一郎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为难。

    “许兄,来打双陆吧?”他就邀请许凤佳。

    有立春和五娘子照看,十二郎和九哥是闹腾不出大动静的。

    十一郎也可以躲一会懒。

    许凤佳目光一闪。“你和七表妹打吧,我观战。”

    七娘子只好停住了走向舱外的脚步。

    她和许凤佳之间的不和,没必要暴露在李家人面前。

    “好啊。”她笑了笑。“不过,我不大会打,十一世兄多包涵。”

    十一郎抿唇微笑,手略略一摆,请她入座。

    双陆的打法很复杂,和飞行棋很相似,但技巧性更强,赌性也更大,两方各执十五枚马与两个骰子,由骰子掷出的点数来决定这一回合所走的步数,先将全部棋子移进对方门内者得胜。

    打双陆不但要有好运气,还要有大局观和计算力,要走出最有效率的步法,就要计算到对方可能的步数。

    五娘子和六娘子不过是胡打一通而已,许多时候分明有机会将敌人的马击回原位,六娘子偏偏又绕了开去,只顾走自己的马。

    十一郎却打得极好,七娘子虽然绞尽脑汁,但平时很少有练习的机会,到底是不如十一郎娴熟。

    虽然她屡屡掷出高点数,但却很快一败涂地。

    十一郎居然没有容情。

    七娘子也没有生气——游戏不过是小道而已。

    “我和十一世兄打不起来。”她笑着说,“水平天壤之别!还是表哥来打吧。”

    十一郎望着七娘子的目光就柔和了起来。

    杨家六娘子一团天真浪漫,很可爱。

    七娘子却温婉文静……什么时候都看不到她的窘态。

    就连打双陆被杀得片甲不留,也没有丝毫的不悦。

    棋品如人品。

    下得认真,输得坦然,七娘子人品不错。

    许凤佳看了看七娘子。

    “七表妹倒挺有自知之明!”他慢吞吞地开了口,语调带了一丝的古怪。

    许凤佳真是莫名其妙。

    七娘子心中暗恼,却也没有表示出来。

    “我一向很懂得自己的短处。”她笑着回答,让出了座位。

    十一郎微微有些惊愕,旋即又释然了。

    一番接触,他也发觉了,这位许少爷的脾气不算太好。

    想必身为家中唯一的嫡子,一向是眼高于顶吧!对杨家的这几个庶女没什么好脸色,也不算出奇。

    十一郎眼神微暗,不免叹了口气。

    难得七娘子小小年纪,却处处应对得体,没有介怀许少爷的无礼。

    他却又有些警醒。

    小小年纪就这样有城府,等再过几年,还不知道有怎样的手腕。

    杨家本来门槛就高,即使是庶女,也有娘家做靠山。

    一个不好,就是妻强夫弱……

    六娘子忽地走进了厅里。

    “踢得我一头汗!”她笑嘻嘻地拿起了案头的玳瑁小盅,一饮而尽。“七妹妹,你也来嘛!”

    七娘子就乘势应了一声,跟着六娘子出了后舱。

    十一郎不由得目送她们姐妹并行的背影。

    许凤佳似笑非笑地撩了他一眼。

    一时又想起了心事。

    以李家十一郎的嫡子身份,少了生母照拂,都要纡尊降贵,在庶女堆里挑人。

    许凤佳就有了一丝烦躁,手底就露出了乱意。

    十一郎却没有乘胜追击,而是缓开了进攻的节奏。

    “许世弟留神了。”他含笑提醒。

    许凤佳也就收摄心神,与十一郎对弈了起来。

    窗外孩童们的笑声,伴随着秋风,肆无忌惮地灌进了舱里。

    五娘子与六娘子的笑声,就好像银铃。

    七娘子的笑声却低低柔柔的,好似深夜里吹过的一阵春风。

    47、置气

    游湖的重头戏,其实是在夜里。

    太阳落山后,另一艘画舫上就传出了箫管丝竹之声,还有稚嫩的音色依依呀呀地吊着嗓子。隔着水,越发清澈透亮。

    大太太就含笑对许夫人介绍,“说到京戏,自然好的班子都在京里,在苏州也只好听听南戏了。”

    许夫人笑着说,“现在京城好的昆班,出一次外差,赏钱都是几百两的给,就这样,吉庆班一天也难得休息几天。”

    到苏州来,自然是听昆曲。

    就有打扮得清清爽爽的中年班主来请大太太点戏。

    几个孩子们围着圆桌团团坐好,侍女们捧上了太湖三白、梁溪脆膳……都是现捞现杀、口味清淡的船菜。

    在座的只有许家母子一向生活在北方,没有多少机会品味南方的美食。

    许夫人就称赞大太太,“在家的时候,一向养尊处优,没想到出嫁了居然这样精干,色色都安排得妥当。”

    大太太就笑着和许夫人说起了未出阁时的往事。

    隔着水传来了悠扬清婉的歌声。

    孩子们一向是很难体会戏曲的美好。

    五娘子与六娘子吃了几筷子,就放下碗告退,到后甲板上玩耍。

    九哥看了看十二郎,两人会心一笑,大口大口地扒完了碗里的饭,也牵着手出了舱门。

    七娘子才从净房出来,桌上就只剩下十一郎和许凤佳了。

    她不禁叹了口气,又吃了几口饭,也告退出去。

    后甲板很大,五娘子六娘子倚在栏杆边上,指点着天上的繁星。

    九哥与十二郎却到底是钓起鱼来,两人稚气的笑语声,传了老远。

    九哥平时一向很少有同龄玩伴。

    年纪最近的自己,却也是少年老成。

    他和十二郎的笑声让七娘子心都软了。

    她就靠在舱门边,听着哗哗的桨声,望着水中变幻莫测的灯影,品味着略带寒意的秋风。

    前生旧事,一下就又回到了眼前。

    七娘子氤氲了双眼。

    不论在什么地方都要好好活下去,她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属于过去的宣言。

    不管到了哪里,我都能好好活下去。

    过往的生活成了画卷,一点点地在心底重新铺开。

    一时就沉浸进了自己的世界里。

    丝竹声遥遥地在水面那头传了过来。

    九哥和十二郎的笑声,五娘子与六娘子呢喃细语的声音飘散在风中。

    七娘子微笑起来。

    下一刻,她忽然被人猛地从舱门边扯了开去。

    七娘子一下回过神来,吃惊地甩了甩手,却没有甩开许凤佳的掌握。

    在杨家,除了许凤佳,谁还会这么粗鲁。

    “你怕不怕水?”许凤佳兴味盎然地问。

    舱门边没有多远就是栏杆。

    七娘子这才意会到她身处船边,一下就出了一身冷汗。

    这可不比在假山的时候。

    大人们就在不远处,只要一起身,就能看到她和许凤佳在一块。

    后甲板上只是摇摇晃晃地挂了一个气死风灯笼。昏黄的灯光,只能照映出人的影子。服侍的几个丫鬟,也都分布在九哥和五娘子身边。

    许凤佳恐怕真的会把她推下水。

    古代医疗条件不好,现在又是深秋了……一旦入水,很可能就得了风寒。风寒也有可能延绵成肺疾,落下病根子。

    七娘子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

    就好像在黑夜中面对一只尚未成年的猛兽,一下就感觉到了两个人力量的落差。

    “表哥,我是会喊的。”她力持镇定。

    许凤佳的脸隐在阴影中。

    “你不会。”他肯定地回答。

    七娘子没话好说了。

    她是真的不敢。以许凤佳的身份,就算是把七娘子推下水,大太太又会把他怎么样呢?这可是未来的平国公……七娘子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庶女罢了。

    嚷出来,反倒闹得大家没趣。

    再说,以九哥的性子……许凤佳恐怕也是吃透了里头的利害关系,才肆无忌惮地捉弄她吧。

    七娘子只好放软了语气。

    “……我知道怕了,请表哥别把我扔下水。”她楚楚可怜地说。

    声音多了些颤抖。

    七娘子并不太擅长演戏。

    她没有太多演戏的机会,在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里,七娘子都一直在忍耐。

    她也只能演到这一步而已。

    许凤佳却似乎满意了一些。

    就偏过头细细地审视着她的表情,手也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我就知道!你也会怕的不是?我许凤佳一生还没有办不到的事。”

    他声音里的自满,一下就刺进了七娘子心底。

    谁告诉你我怕了?我就是应酬应酬你!

    她几乎就想喊出来了。

    像许凤佳这样的天之骄子,必定很是自负,觉得自己就没有办不到的事。

    对付这种人,就得顺着他的毛捋……刺激起他的傲气,可不是好玩的。

    “我都怕了,表哥,你就放我下来吧。”她就放软了语气。

    带了些撒娇地哀求着许凤佳。

    许凤佳似乎觉得很有意思。

    “不放。”他笑嘻嘻的,“求我我才放。”

    七娘子咬住下唇,默不做声地挣扎了起来。

    到底人小力轻,没有挣扎几下,就只能乖乖就范,还好许凤佳似乎也没有打算太过分,这一回她的脚踏到了船板上。

    “小小年纪,这么倔的性子!”许凤佳就数落七娘子,“服个软有那么难么?对着别人,也没见你这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以后要学着服软!”

    “是……是,以后一定服软!”七娘子只好放软了声音,哄着这个小表哥。

    许凤佳却似乎还是意犹未尽。

    “你晓得不晓得,李十一郎对你有点意思?”他的声音里藏了低低的笑,反而谈兴大发。“他倒有意思,现放着你们家的六娘子,年纪相当,又生得美貌无双的,反而看上了你!你倒说说看,你有什么好的?”

    七娘子恨不得把许凤佳推到湖水里面去!

    从来没见过这样得理不饶人的讨厌鬼,都服软了,还想怎么样?

    她就又挣扎起来。“你胡说八道!放开我!”

    话里已经带了气急败坏的意思。

    许凤佳反倒满意了,松开手就要放开七娘子。

    一个浪来,七娘子脚下一滑,却是从栏杆的缝隙里滑出了半边身子去。

    “啊!”她骇然轻呼,脚下乱蹬,一时却是找不到立足点。

    许凤佳也吓白了脸,一把揽住了她的肩膀。

    七娘子也只好抱住了许凤佳的脖子。

    “别动!”许凤佳一把抓住了栏杆,低声呵斥。“别抱得那样紧!”

    七娘子抱得太紧,他反而不好用力。

    一边说,许凤佳一边借着船身的颠簸,把七娘子搂回了甲板上。

    赶忙扯着七娘子连退了几大步,远远地离了船边。

    七娘子惊魂未定,喘了几口大气,不禁又恼又恨。

    “你以为我真的怕了?唬你的!”她也来不及多想,就把脑海里的话噼里啪啦嚷了出来。“小公爷在哪家的庶女那里碰了钉子受了气,就找哪家去,犯不着和我斗个没完的,有什么意思!”

    “你!”许凤佳气得就要抓她,“你别跑!死丫头,你——”

    他要追也来不及了。

    七娘子已经跑到了五娘子身边,仔细地拍打着衣服上的皱褶。

    画舫里换唱了《双叠翠》,袅袅娜娜的南音,隔着水面更觉透亮。

    “行也难禁,坐也难禁,越说不想越在心……”

    第二天,船行到灵山,众人又下船参拜灵山大佛。

    第三日早上,船回了光福镇。

    许夫人恋恋不舍。

    “想多拜几日铜观音。”她和大太太商议。“你事多就先家去,我在这住着,也是一样的。”

    大太太只好笑,“让弟妹来陪三姐吧,二娘子要出门,我们家事的确多。”

    许夫人哪里还不懂婚事的烦琐?“你只管先回去。”

    又吩咐许凤佳,“回了余容苑,要听四姨的话,别太调皮了,闲了无事,就和表弟玩笑,不要随意出门。”

    许凤佳敛容应是。

    乘众人都没有注意,他转头瞥了七娘子一眼,轻轻地冲她哼了一声。

    七娘子心中就是一紧。

    少了许夫人约束,恐怕许凤佳更是无法无天了。

    想要避开麻烦,化解麻烦,到了最后还是没有忍住,没能解决麻烦。

    五娘子就向许夫人撒娇,“我会想三姨的!”

    许夫人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真是个傻丫头。”

    说着,两姨甥就笑成了一团。

    大太太眼神一闪,却没有多说什么。

    大老爷前天晚上就回了苏州,不用陪着女眷们,他单枪匹马走得快。

    秋后正是织造局最忙的时候,大老爷能抽出几天的空,已算是很有诚意。

    李太太特地上门来接儿子,又对大太太道谢,“犬子给您添麻烦了。”

    “哪里。”大太太很客气,笑着夸奖,“十二郎天真无邪,十一郎稳重大方,都是好孩子。”

    李太太就笑着看了看十一郎和十二郎,冲十一郎使了个询问的眼色。

    十一郎抿了抿唇,没有搭理李太太。

    李太太又让几个杨家姑娘得闲了到李家找李家女儿玩耍。

    “十三娘惦记着你们呢!”

    五娘子笑盈盈地代表六娘子和七娘子谢过了李太太的邀请。

    李太太和许夫人就联袂把众人送出了山门。

    大太太亲自带了许凤佳一轿。

    五娘子带了九哥一车,六娘子和七娘子一车,多了两驾小清油车留在光福,预备着给许夫人的随身下人使用。

    回去的路上,六娘子和七娘子议论着太湖的景色。

    “虽然年年都要来光福,但每年都是进了腊月才来,这几年更是稍微住半个月就要回去过年。”她很兴奋,“难得上船到湖里玩。”

    要不要对六娘子挑明李家的心思,七娘子还没想好。

    按理说,未嫁女儿,是不应该听到自己的亲事的。

    六娘子对自己的亲事也的确没有决定权。

    她知不知道,对事情的发展都不会有任何影响。

    不过,即使如此……六娘子想必也很想知道自己未来的相公是谁吧。

    等李太太再度上门,再看看吧。

    就算李太太有这心思,大太太也未必会答应。

    再说,二娘子的婚礼就在眼前了,恐怕大太太也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事。

    七娘子猜得不错。

    回到家没有多久,孙家的人就来送信了。

    未来的二姑爷孙立泉已经过了南京,只怕没几天就要到苏州了。

    婚期定在腊月,婚礼当然是在京城举行,如果是小门小户家的姑娘,也许就到京城杨二老爷家里出嫁了,不过,以杨家、孙家的身份,亲迎礼是要孙立泉亲自到苏州来把二娘子迎出家门的。

    孙立泉十月中旬就到苏州,可见孙家对这门亲事的重视。

    大太太很满意。

    “亲迎礼还是定在十一月初一。”她和孙家派来的管事婆子商议,“足足一个月,怎么走都够了。不过,嫁妆要早些过去,我看十月下旬,就发船吧。”

    亲迎的船上,当然只会有花轿、新娘子和几个侍候的人。船轻,走得就快,一个月很容易就能走到京城。

    装满了嫁妆的船只,在冬天走得本来就慢,如果还要跟在喜船后头,可能会赶不上吉日。

    新娘子出嫁的时候没有十里红妆,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孙家的管事婆子就笑眯了眼,连连地应承。

    大太太叹了口气,又递过了一张红单子。

    “这是我们家的嫁妆单子。”她悠悠地说,“亲家夫人不在,只好请姑爷过目了。”

    管事婆子连忙客气,“哪里哪里,杨太太是长辈,对我们家少爷无须如此客气。”

    说着就瞥了一眼手中的单子。

    她也是经过富贵的人,一眼,就觉得手里的单子重得有点拿不住了。

    杨家居然如此豪奢!

    田土衣饰不说,历来不上单子的压箱银不说,江北的十三间纤秀坊,居然全陪给了未来的少夫人!

    她虽然掩饰了又掩饰,却还是面露异色。

    大太太唇边就挂上了丝丝笑意。

    女儿到了婆家,能不能站得住脚,一看娘家的身份,二看自己的陪嫁。

    以二娘子的陪嫁,孙家排行稍次的几个少爷,就算说了出身更高贵的媳妇,恐怕也很难撼动二娘子的地位了。

    丈夫的宠爱在深宅内苑,只能起到次要的作用。

    要有陪嫁,有娘家撑腰,媳妇的头才能抬得起来。

    管事婆子就收敛了傲气,规规矩矩地给大太太磕了头,拿了红贴回去。

    等她出了正院的门,大太太才敛去了唇边的笑意。

    王妈妈就小心翼翼地说,“老爷又在溪客坊过夜了。”

    自从知道大太太真的把纤秀坊陪给了二娘子,大老爷就和大太太置起了气。

    虽然说这是大太太的陪嫁,大太太爱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但一般有了亲生儿子的妇人,也都会把自己的陪嫁留一份给儿子。

    九哥虽然不是大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的,但一出生就被抱到正院,连亲娘的面都没有见过几次……

    大太太的做法,的确也有些不地道。

    大太太叹了口气。

    “把九哥养在正院,不是为了杨家,只是为了小二与小五。”她目光悠远。“只有养在正院,他才懂得亲近姐姐……否则,我为什么要给杨家操这份心。”

    王妈妈噤若寒蝉,不敢多说一句话。

    内宅的争斗往往就是这样。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都有错,也都有苦衷。

    大太太却也忌讳着四姨娘。

    低头沉思了一会,还是淡淡地问,“小七人在哪里?”

    48、二试

    七娘子很快就进了正院。

    天气渐渐冷了下来,她穿着纤秀坊的新衣,浅褐遍地金云纹如意扣锦袄,搭配了八幅满绣银花红绸裙,手里套着大太太给的羊脂玉镯子,腰间佩了独山玉玲珑,头上戴了一朵小小的金鱼五福玉珠花。

    因为衣服颜色鲜亮,所以就只以玉为饰,看上去又富贵又清雅,和大半年前的寒酸比,判若两人。

    和九哥虽然生得像,渐渐的,倒也能分出不同来。

    这孩子很静,眉宇间,又带了一股说不出的神韵。

    大太太就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从哪里过来的?”

    她和颜悦色地问。

    “才在屋里练字来着。”七娘子弯了眼。

    这几天黄绣娘忙着为二娘子绣些小玩意,下午的课就停下了。

    五娘子还有和许凤佳进百芳园玩耍的时候,七娘子却是等闲不出院门,只是在屋内练字绣花。

    是个大家闺秀的风范。

    大太太就心不在焉地思忖了起来,一时没有搭理七娘子的回话。

    七娘子也不着急,规规矩矩地在大太太下首坐了下来,脊背挺得直直的,就好像一杆青竹。

    大太太沉思了许久,才缓过神来。

    一时间,千头万绪,竟不知从哪里说起。

    二娘子的嫁妆、大老爷的脾气、四姨娘身边的霜降,浣纱坞里的三姐妹。

    这还只是百芳园里的事。

    百芳园外,还有秦家、王家、李家、许家……

    “立春和我说,她见到凤佳在船上欺负你。”

    思来想去,大太太缓缓开口,说的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

    七娘子先一愣,旋即释然。

    到底只是游船,又不是错综复杂的迷宫。

    许凤佳和她只是身处舱边的隐蔽处,又在阴影中,才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

    立春是揽总的大丫环,肯定时常张望甲板,确认众人的安全,会看到她和许凤佳的尴尬一幕,并不奇怪。

    以她的身份,恐怕也很难出言制止……不过告诉大太太一声,也是两面讨好的事。

    她就略微露出了一丝委屈。

    这倒并不是装出来的。

    七娘子不是圣人,平白无故被这么对待,任谁都不会多高兴。

    大太太看在眼底,倒不由得一笑。

    究竟还是个孩子,就算再沉稳,也有忍不住的时候。

    “凤佳身份高贵。”她安慰地拍了拍七娘子。“又很得宫中贵人的欢心,自小出入宫闱,养就了一副目下无尘的高傲脾气。”

    以许凤佳的身份,看不起杨家的几个庶女,也情有可原。

    平国公许家这样的天潢贵胄,不是宗室,胜似宗室,自从开国以来,代代坐拥重兵,大秦的权贵虽多,但能和许家别苗头的,却是寥寥无几。

    许凤佳又是唯一的嫡子,铁打的小公爷,只要他不弑君弑父,将来这滔天富贵,稳稳就落到手里……往来的也都是未来的人中龙凤,又有身份,又有才华。

    哪里会看得上杨家这几个小姑娘?

    七娘子垂下头,细细地道,“小七知道……以表哥的身份,九哥能和他交好,将来必能得到助益的。”

    杨家和许家不一样,许家是世袭武将,没有什么大差错,富贵是跑不了的。

    杨家却是考出来的文官,大老爷的身份或许能给九哥一些助力,但将来宦海沉浮,也还要靠九哥自己的人脉。

    不要说许凤佳只是小小为难她,就算是大大地为难七娘子,恐怕大太太都会装作没有看见。

    大太太就满意地点了点头。

    七娘子就是识大体。

    “其实。”她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凤佳平时虽然性子高傲了一些,但在亲戚面前,一向是很敷衍得过去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孩子到了苏州,居然改了做派。”

    七娘子就挑起了眉头,静静地等大太太说下去。

    “说起来,他这次下苏州,也透着三分的古怪。”大太太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七娘子谈天。“以他的身份,长年累月不在京里,是要惊动皇上、皇后的。”

    七娘子倒也听说了,许凤佳是太子伴读的事。

    许凤佳虽然桀骜不驯,但平时显然也不会荒唐到哪里去。

    否则帝后也不能放心让他做太子的陪读。

    明知道许夫人要在江南呆上好几个月,他却还是偷溜出来,跟在母亲身边。

    许夫人又只是呵斥了几句,就顺水推舟,把儿子带下了江南。

    完全可以在近处港口把许凤佳放下,再遣人回京报信,接许凤佳回去的。

    一到江南就四处求神拜佛……

    古代不同于现代,在这个蒙昧的时代里,神佛之说深入人心,不少人有了心事,都愿意在神佛之前祈祷。

    许夫人很明显就是有了心事。

    再结合五娘子的那几句话,这心事只怕和许凤佳也有一定的关系。

    七娘子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了。

    “许家家大业大。”她轻声说。“平国公前几年又一直在外征战……想来,许家也是一本烂账。”

    大太太眉宇间不由自主就带上了丝丝的笑意。

    人就是这样。

    大太太自己心里烦心事多,虽然嘴上不说,但听到许夫人也过得不好,自然会感到舒心。

    七娘子就当做没有看到。

    “不过母亲在京里也有几个月了,恐怕知道得要比小七更多。”她委婉地道。

    七娘子再能耐,也只是个孩子,又常年住在苏州,对京城亲戚家里的事,肯定并不了解。

    “我也只去平国公府拜访过一次。”大太太摇了摇头。“许家这样的门第,底下就算都烂成一团了,面子上也都还是过得去的。”

    不要说别人,就是杨家,平时大面上也都是和和气气的,真正的交锋都在暗处。

    七娘子就点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大太太不免有些尴尬。

    巴巴地叫七娘子来,只是问两句许家的事——七娘子还根本答不上来,有点小题大做了。

    “你三姨一直想把五娘子说给凤佳。”她不免就透露了内幕消息。“不过……”

    如果许夫人与许凤佳母子在许家的地位并不稳固,大太太当然不想把女儿嫁去吃苦。

    七娘子有些吃惊地挑起了眉毛。

    旋即又镇定下来。

    虽然没有和未出嫁的女儿商量这种事的道理,但大太太身边能依靠的人没有几个,大老爷又和她离心,恐怕,也是实在找不到人商量了。

    不过这种事,并不是她可以随便插嘴的。

    “五姐才十岁嘛!”她笑着说,“哪有这么早说亲的。”

    大秦的女儿,一般都是十四五说亲,十七八出嫁。

    大太太也没有指望七娘子在这事上给她出什么更好的主意,就点了点头,心不在焉地附和,“都小了些。”

    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父亲这阵子是认真和正院闹上生分了。”

    七娘子就品出了大太太语气里的沮丧。

    这才是大太太找她来的真正目的吧。

    以大太太的性子,恐怕很难低头向她这个小小的庶女问计。

    只看大太太因为二娘子藏起九哥,让她在许夫人面前露怯的事大发脾气,就知道她的性子。

    除非被认作是真正的自己人,否则,她都不会愿意在七娘子跟前示弱的。

    七娘子就不由自主地也跟着叹了口气。

    初娘子是被大太太亲手养育起来的,两人当然不会有隔阂。她是大太太带起来的第一个孩子,论情分,和亲生的也差不了多少。

    自己就不一样了,长到七岁才进了正院……这份先天的母女亲情,是想都不要去想了。

    那就只好日积月累,积少成多了!

    但,并不是一味显示自己的聪明与世故,就能博得大太太的欢心的。

    又要力求表现,又不能过了火弄巧成拙……

    每次被大太太叫来说话都好像在过淘汰赛,要揣摩对手的心思,更要揣摩大太太的心思。

    真累。

    “是为了二姐的嫁妆吧!”

    她没有装糊涂。

    大太太既然难以启齿,那就让她来说吧。

    大太太果然松了口气。

    总算不用亲自承认这难堪的事实了。和小七说话,总是很轻松。

    “没有见过这样下作的人!”禁不住发了几句牢x福。“钱是我的钱,女儿也是他的亲女儿,多给一些,就撂脸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成天就会算计正院的这点陪嫁。这还好三姐是不在家,否则我的脸也不知道往哪搁了。”

    不需要努力什么,七娘子都是一脸的不齿。

    嫁妆是大太太的私有财产,就算爱往水里丢,大老爷也不好说什么的。

    无非就是当年花老婆的钱花出了瘾头,花出了理直气壮,硬生生把正院的私房当成了他自己的私房。

    “孙家可不是一般的人家!”她态度鲜明,“再说,二姐也不是没有妯娌……”

    孙家次子、三子,也都说了上等的人家为亲。

    大太太顿时就觉得找到了知己。

    “是啊!娘家远在苏州,几个舅舅又都是忙人……手底要再没有一点钱,在孙家怎么说的上话。”她神色有些激动。“也不是我偏心亲生的,初娘子的夫家,也就是那么多田土,再陪得多了,是她嫁过去,还是李家来入赘?有多大的肚子,才能吃多少东西……”

    从大太太的话来看,恐怕大老爷是在三娘子的嫁妆上和大太太爆发了冲突。

    七娘子不由得凝眉不语。

    这事透着古怪。

    大宅院里,没有不透风的墙。大太太对她透出三娘子亲事有变,都有一个多月了。

    就算大太太只告诉了自己,大老爷也总该把这事告诉四姨娘一声吧?怎么到了现在,四姨娘还是一心冲着嫁妆使劲。

    她就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父亲对四房的偏宠,我们也是看在眼里……怎么这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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