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生存手册第12部分阅读
庶女生存手册 作者:未知
刚才父亲还来过,要考察你的功课,问你论语念完了没有。yuchuanshuwu 玉川书屋手机版”
九哥吓白了脸,“七姐骗我!”
立春笑盈盈地问九哥,“我在家学外头站着的时候,怎么瞧着九哥一边上课一边走神?等老爷来问了,才知道慌?”
大家看着九哥心虚的样子,都嘻嘻笑了起来,立春就洗了手,去小厨房为九哥捧了点心来吃。
九哥就着立春的手吃了两口点心,就进西里间,“读书写字!”很有雄心。
七娘子也回到东里间,抄写《声律启蒙》。
没过头七,因为姐妹们不方便出入百芳园的关系,她也不用上学,七娘子打算利用这难得的空闲把声律启蒙抄完。
立春却是跟了进来,脸色微红。
“借七娘子的净房洗个澡。”
天气热了,丫鬟们天天都要洗澡,立春却是已经搬离了原本的下处,现在要走回去洗个澡,不但不方便,王妈妈不在,她也不好离开太久。
七娘子连忙笑着让上元、中元去打水,又怕立春不好意思,自己把文房四宝搬到堂屋来,在饭桌前写字。
隐隐约约就能听到立春和上元说话,夹杂着白露的笑声,还有哗啦啦的水声。
说起来,立春也才十六岁,一天到晚都在九哥身边守着,也难为她耐得住这份寂寞。
七娘子抄了一会书,无意间一抬头,就看到小雪从外头端了一盘子鲜果、点心进来。
她额前有细细的汗,双颊红润,看上去十分不耐暑热。
“七娘子尝尝?”见到七娘子在堂屋练字,她笑着凑了过来。“才从小厨房偷来的好东西。”
九哥身边的这两个丫头,时常仗着脸面,到小厨房吃东拿西的,七娘子久已知道。
曹嫂子虽然对自己不咸不淡,但从来也不让这两个丫头走空。
她笑了笑,“你自己吃吧。”语气淡淡的。
小雪就摸了摸头,嘻嘻笑着进了西里间,身子一摇一摆的,越发像个大头福娃娃。
七娘子俯□去,才写了一行鹭飞对鱼跃,宝钿对金钗,心中就觉出了不对。
自从聚八仙事发,王妈妈和立春对九哥的饮食,就相当上心。
这段时间,甚至到了病态的程度,立春成天守在九哥身边,就是为了随时服侍他喝水用点心,连九哥到家学里喝的茶水,都是她从西偏院带过去的。
曹嫂子也把小厨房把守得风雨不透,除了她本人,谁也别想进食材间一步。
小雪在这样的时候还端了一碟吃的进西里间,岂不是在给自己找嫌疑?
这丫头虽然看着老实憨厚,但也不会这么没有心眼吧?
她就搁了笔,抬起头透过七彩剔透的琉璃珠帘观察着西里间的动静。
小雪靠在墙边,笑嘻嘻地和处暑轻声说话,并没有动那盘鲜果的意思。
婴戏粉彩广口盘就静静摆在九哥身后的圆桌上,看起来,很不显眼。里头有几个林檎果,还有一小碗冰酥酪。
七娘子微微皱眉:这要不是被她撞见,留了意,处暑还能记得这盘吃的是小雪带来的?
都不记得是小雪带来的,自然也追究不了这吃食的来历了。九哥若是粗心一点,拿起来就吃……
七娘子越想越觉得可疑。
但小雪在九哥身边也服侍了好几年,一向没有出过什么大差错。
她又想到了几个月前,小雪吃了二太太送来的樱桃,反而泻了几天的事。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适感,就萦绕上了心头。
七娘子就伸了个懒腰,起身进了西里间。
虽然和九哥在一个屋檐下也住了几个月,但七娘子很少到西里间来――也是怕王妈妈觉得她有意和九哥套近乎。
“立春姐姐在我屋里洗澡。”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九哥解释,“我屋里潮气大,就不好写字了。”
纸是娇贵的东西,水汽太足容易卷边。
“趴在八仙桌上写字怎么会舒服!”九哥立刻就回头吩咐,“小雪,给七姐姐加一张凳子。”
他有些兴奋,“七姐姐还是第一次到我屋里来做功课!”
七娘子抿唇一笑,“占用九哥的地方了,九哥不会和我计较吧?”
九哥笑嘻嘻地说,“会!交银子来,二两一次!”
两个小孩子就笑成了一团。
七娘子也不看小雪,只是专心写字,和九哥头碰头,你一笔我一划。得了闲,便看九哥的字。
九哥的字挺拔秀丽,虽然还很稚嫩,但已隐隐看得出柳公权的意思。
他抄的是论语。
“宪问耻。子曰:‘邦有道,谷;邦无道,谷,耻也。”九哥一边抄一边念。
“听都听不懂。”七娘子皱了皱鼻子。
九哥笑嘻嘻地解释,“学生原宪问,何为耻。子曰,国家有道时,做官是好事。可国家无道,做官便为耻。”他说得头头是道,似乎对论语里的意思,很是熟悉。
才七岁就能懂得这么多,大老爷怎么还是一脸不满意的样子。
七娘子就问九哥。
九哥叹了口气,“爹说他这个年纪,已是学完了中庸,开始念春秋了。”
也就是说,大老爷在七岁的时候已经读完了四书,开始念五经。
七娘子有些目眩:她一向以为自己在同龄人中,当然算得上早熟。可不管是大太太、王妈妈还是立春,对她的表现都只有欣赏,没有惊讶。
原来古人智力成熟得这样早。
在现代,五六岁的孩子不要说读论语,恐怕连幼学琼林都看不下来。在杨家,九哥这样的进度还要被大老爷嫌弃……
到底是杨家人天生聪明,还是古人要早熟得多?
不过想来也是,在这个时候,能活到六七十岁,算得上是很难得的事了,疾病又多,医疗水平又低下,孩子早熟一点,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她只好拍了拍九哥,“多学多念,也是为你好。”
九哥点了点头,就伸起了懒腰,七娘子看了小雪一眼,笑着问,“小雪偷了一盘吃的,怎么不见你动?”
这话透着一点好奇,一点调笑,好像只是在和小雪开玩笑。
七娘子就顺势盯住了小雪。
小雪笑眯眯地摸了摸头,“九哥在读书,我怎么好意思吃东西,悉悉索索的,九哥又要笑我是小老鼠了!”说着,处暑和她一起没心没肺地笑成了一团。
看来小雪当值的时候偷吃东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九哥板起脸,哼了一声。七娘子也跟着笑了。
眸底却是一片暗沉。
如果真的只是自己想吃,早就动嘴了,都不必端到西里间来,站在小厨房里吃完了再过来,谁会说她?在这么敏感的时候,端了一盘子九哥爱吃的东西进了西里间,实在可疑。
也罢,再试一句。
“你快吃吧,再放下去,酥酪都要化了。”七娘子提醒小雪,笑嘻嘻地推了推九哥,“可不许你笑她是小老鼠。”
小雪轻快地应了一声,端起了小碗,大口大口地吃起了里头的酥酪。九哥看得直咽口水,却没有出声。
“小老鼠。”他划拉着脸嘲笑小雪。
西里间里充满了笑声。
七娘子心底就有点拿不准了。
林檎果是不会有毒的,要往鲜果里下毒,难度太高了。有问题的只会是酥酪。
难道是她太多疑?
以前也常看到小雪从小厨房找了好吃的,端到东次间和九哥分享,这丫头很贪吃,否则也不会吃出了一张圆脸。
七娘子就继续低下头写她的字,九哥也重新开始背书。
“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无以知人也。”
九哥背得摇头晃脑,就好像一个小学究。
立春将湿漉漉的头发挽在脑后,笑吟吟地进了西里间,看到这和谐的景象,又退回了堂屋。
七娘子晚饭前才从西里间出来,吃过晚饭,九哥便不再读书――到了晚上烛光昏暗,坏了眼睛就不好了。立春就亲自拿了物事,打发九哥洗澡。
七娘子几次想和她说话都没有找到机会,王妈妈忙碌,立春就得全天候陪在九哥身边,可是这猜疑她贴身丫鬟的事,七娘子又不想当着九哥的面说。
如果小雪是清白的,以后她还怎么在九哥面前做人?好像她这个姐姐成日里就只会猜疑来,猜疑去似的。就算是为了九哥好,都难免落下个小心眼的印象。
虽然是双生姐弟,却也不能轻忽地对待。
进了初更,淅淅沥沥下了几点雨,天气倒凉爽下来,七娘子从净房出来,自己拿着白布擦拭头发,一边和白露说笑。
西里间忽然传来了一声惊叫。
31、黑血
众人都吓了一跳。
七娘子连忙穿过堂屋进了西里间。
“出什么事了!”
她一眼就看到九哥好端端地站在书案前,也是满脸的惊愕,顿时就放下心来:出事的不是九哥。
接着,就见到立春一脸苍白地走出了净房。
“七、七娘子,”她已是失了方寸,嘴唇微微颤抖。
七娘子皱起眉。
立夏和白露也都进了西里间。
不用七娘子吩咐,两人上前搀扶着立春,和九哥一起进了东里间。把立春安顿在了窗边的那把红木圈椅上,立夏倒了一碗凉茶,让立春捧在手心。
借着凉茶那一点冰意,立春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扫了九哥一眼,咬了咬牙。
“方才窜了一只老鼠过来!”她强笑着对九哥说,眼中的惊惶犹自浓重。
谁都能看出立春说的是假话。
杨家一向干净整洁,尤其是西偏院里,上元还养了一只猫,平时也时常到主屋巡视。不要说老鼠,连苍蝇都叫它拍死了。
九哥果然是一脸的不信。
“我去看看。”他就要往西里间走。
七娘子连忙一把拉住了他。
“瞒着九哥也没什么意思。”她沉静地说,眼睛看着立春。
七娘子透着沁凉的声音,让众人都静了下来。
立春叹了口气。
“净房角落里有一摊血。”她面色苍白。
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九哥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惊愕。
在深宅大院里,什么荒诞不经的事都有可能发生。
立春就是在净房里看到了一条蛇、一把刀,一个歹人,都不是没有可能。
但这平白无故出现的一滩血,就有些奇怪了。是吐出来的,还是淌出来的……都不可能没有主人。
七娘子沉吟片刻。
“立春去把王妈妈请来!”她当机立断。“就说是九哥又哭又闹,不肯洗澡……不要惊动了别人。”
牵扯到人命的事,她和立春都做不了主。
现在才初更,王妈妈就算是回了自己家,也可以立刻跟立春一起进西偏院来,就算她一个主意都没有,至少也能和立春轮换着守夜,或者是进百芳园把二娘子请出来。
白露就要说话。
一来,立春是留下来照看九哥的,七娘子其实没有支使她的权力。再说,现在九哥身边是不断人的,如果立春和王妈妈的脚步迟了些,进了二更,正院的大门就下锁了,九哥今晚少了人照看,万一出了什么事,七娘子必定会受到牵连。
三来,立春才刚受了惊吓,跑腿的事,不应该让她来办,自己和立夏出去一趟也就够了。
才张开口,七娘子就看了她一眼。
白露立刻就闭上嘴,看着立春起身匆匆地出了屋子。
“就先在东里间呆着吧!”七娘子和颜悦色地对九哥说。
“嗯!”九哥点了点头,心事重重地在书案边坐了下来。
七娘子就冲白露使了个眼色。
两个人一起出了东里间。
西里间内空荡荡的,透过挑起的琉璃帘子,隐约能看到通向净房的小门半开着,里头映出了昏黄的烛光。
白露的喉头上下动了动,七娘子握住了她的手。
“别怕。”她淡淡地说,“不过一滩血。”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西里间。
七娘子的手很稳定,人也丝毫没有流露出惊惶。
白露也渐渐地镇定了下来。
她都是十五岁的人了,却还比不上一个七岁的小孩大胆……白露一时有些羞愧。
“看好了婆家没有?”七娘子却似乎没有觉出白露的局促,而是笑着问了一句。
“还没呢。”白露不好意思地回答。
西里间的气氛似乎就不再诡谲了。
“立春还比你大上一岁……孤身在府里,也没有父母亲戚。”七娘子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白露明白了过来。
王妈妈的住处,就在二杨街背后的衣锦坊里,衣锦坊里住的都是杨家有头有脸的执事。
立春没有亲人,平时根本就没有出府的机会。
这次事出突然,让她去找王妈妈也无可非议,毕竟都是大太太的人,九哥房里的事,也应该是她们商量着办。
在路上如果撞见了哪个适龄的儿郎,也只是巧合而已……将来大太太要给立春配人的时候,立春也不至于两眼一黑,说不出个子午寅卯来。
七娘子真是好巧的心思,好机灵的反应!
才那么一刹那,就想到了这么多重意思。
白露看了七娘子一眼。
可惜……她不晓得大太太有意让立春开脸做通房!
她随即又想到了立春对七娘子那别样的和气。
“等太太回来了,我也放你一天假。”七娘子却没有留意白露的心思,一边说话,一边进了净房。
平整的青砖地中央放了一个大大的澡盆,墙角还放了红漆马桶……靠近屋门的这一侧,安置着高挑的脸盆架,架子上的净手方巾还湿漉漉地滴着水,盆里有着温热的残水。
看来立春是进来洗手的。
就在脸盆架边上,挨着墙角有一小摊不起眼的污渍。
七娘子弯下腰仔细地看了看。
黑红色的淤血隐约还泛着一股紫意,静静地躺在砖面上,透出了一股诡谲的气息。
也不算太多,不过一小汪子,已经结了硬块。
这个地方很隐秘,进出净房的人未必会往脸盆架下瞧。若不是立春方才要倒水洗手,恐怕也不会看到吧。
七娘子就站起身,和白露一起回了东里间。
九哥望着七娘子,眼底隐隐露出了些害怕,却又很兴奋。
“不过一滩血而已,别咋咋呼呼,大惊小怪的。”七娘子不禁莞尔。
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九哥和她不算亲近,但她对着九哥,就很难摆姐姐架子,话出口前,也很少掂量轻重。
九哥也不着恼,“我去看看!”
立夏和白露连忙拉住了他,“九哥别让我们为难了!”
“要是吓着了怎么办。”
九哥只好又坐回椅子上,可怜巴巴地看着七娘子,“七姐,你说这是搞什么鬼啊!”
是啊,无缘无故的,净房里就多出了一滩血……
七娘子也说不出话来。
不期然就想起了小雪下午端来的那碗冰酥酪。
也不大可能,就算那碗冰酥酪有什么问题,也顶多是让九哥腹泻难愈,下午吃了,傍晚就吐血,那是烈性毒药,出了这样的事,怎么会不细查这碗冰酥酪的来路?小雪肯定也没法脱身的。
再说,她吃得那么香甜,总不会是装出来的吧……
可如果不是小雪,那还有谁出入过净房,又是谁会在净房角落平白无故地吐血?
王妈妈和立春很快就进了西偏院。
“怎么会出这样的事!”王妈妈脸色沉肃,又拉过九哥上上下下摸了一遍。“九哥没受惊吧!”
“我没事!”九哥开朗地笑了起来,“不过是一滩血而已,妈妈别咋咋呼呼,大惊小怪的。”
这么紧张的时候,他还逗七娘子。
七娘子咬住下唇,把笑意忍在了心底。
九哥的胆子,也真大。
立春就带着王妈妈去净房看了看,两个人出来回到东里间,和七娘子商议了起来。
“西偏院是从来不断人的,不是七娘子,就是我和立春在西偏院里守着。”
尽管在大太太离家的时候,七娘子在正院还根本没有这样的体面,但经过这几个月的风风雨雨,王妈妈也很自然地把她给算了进来。
“如果有外人进西偏院来,我们是一定会知道的。”
也就是说,这滩血的主人一定是西偏院里的丫头。
“已经进了二更。”王妈妈眼神深邃。“今晚七娘子就和九哥在一起歇了吧!明早起来,把西里间整理整理,看看还有什么地方,是我们疏忽了的!”
说的是屋子,也是人。
七娘子忍不住问,“小雪和处暑这两个丫头,出身都干净吗?”
王妈妈神色一动,“她们的娘都是太太的陪嫁丫头。”
也就是说,小雪和处暑的外祖家,现在都还在秦家服役。而她们的娘也都是在大太太身边有脸面的管事妈妈。
只能说比较可靠,但也称不上绝对……按小雪和处暑的年纪,恐怕她们的外祖父也有了些春秋了,如果在秦家有些体面,自赎出来的话,大太太手里最大的把柄也就没有了。
而她们的父母,既然是在杨家做事,那就有被买通的可能。
“院子里就这些丫鬟,”七娘子委婉地说。“小雪和处暑平时总有一个在西里间呆着,如果有别人进去用净房……”
九哥屋里的净房,也是等闲一个丫鬟婆子随便进得的?不要说净房,就连堂屋的门槛,没有些脸面的丫鬟都轻易不能进来。四姨娘身边的霜降,也都是在台阶下就住了脚步。
她们两个嫌疑最大。
不过,小雪和处暑都是大太太陪嫁系统出身,和王妈妈说不定就有些香火之情。
“当然,西偏院现在的八个小丫鬟和两个管事妈妈,也都要再梳理梳理……”七娘子看了看立夏和白露,“至于白露姐姐和立夏,”她顿了顿,“也就都洗刷一下嫌疑吧!”
如果她维护了这两个丫鬟,万一什么问题都没查出来,到时候她们反而就成了怀疑的对象。
两个大丫环都没有特别的表示,只是默默地应了是。
王妈妈当然不可能出问题……如果连她都被买通了,那九哥坟头可能都长草了。
立春就更不可能了,血要是她吐的,自然可以悄悄处理掉,又何必声张出来,更何况九哥的吃食一向是她在处理,真有二心的话,也不必这么大费周章。
这滩血虽然不会危及到九哥的健康,但却传递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西偏院,并不是铁板一块!
王妈妈本来想为小雪、处暑再说几句话,心头忽地一动。
七娘子不简单。
遇事太镇定了……
小小年纪,一点都不慌乱,还反过来安慰她们,布置对策。
九哥渐渐的大了,她又这么会来事……恐怕几年后,不是七娘子看她的脸色,是她看七娘子的脸色了!
她面沉似水,点了点头,“七娘子说得有理,我看,就从小雪、处暑查起吧!”
七娘子点了点头,“我们也不必慌张起来,不论如何……这正说明九哥被保护得很好!”
如果有了破绽,也就不会是现在的局面了,很可能就是下手未成,反害自身,才有了这一口污血。
王妈妈和立春的脸色都舒展了一些。
肯定九哥的安全,就是肯定她们的工作。
不管对方有什么想法,只要继续走之前的路子,她们未必能下手。
“母亲很快就要到家了,这几天王妈妈事又多……少不得立春姐多辛苦一些,等母亲到家了,就好得多了!”七娘子望着立春。
立春点了点头,神色肃然,“这是立春份内的事。”
几个人就从屋角散开,立春笑着拉了九哥的手,“我打发九哥洗澡!今晚就在东里间,和七娘子一床睡吧。”
九哥就扭捏地看了七娘子一眼,“七姐可是女孩子!”
大家都笑了起来,屋内的气氛,顿时一阵开朗。
“这有什么,你们才多大!”王妈妈笑得前仰后合。“今晚我就在屋里打个地铺吧!”
七娘子连忙劝阻,“您可仔细着凉。”又看了看自己的床。
睡了九哥和自己两个人后,如果要再挤一个王妈妈,那就嫌小了。
白露忙笑着说,“九哥屋里不是有立春常坐的美人榻吗,那是竹编的,很轻巧,王妈妈在上头将就一晚吧?”
说是美人榻,其实就是张小床,睡一晚上,是可以对付得过去的。
王妈妈就含笑看了白露一眼,“你安排得妥当。”
平时她很少对白露这么客气。
白露不禁有些受宠若惊,“王妈妈客气了。”
大家洗漱停当,也就各自睡下。立春、立夏、白露,都出了主屋,进了倒座南房里自己的下处。
七娘子和九哥上床后,两人都没说什么。
有王妈妈在,尽管黑灯瞎火的,也和在大庭广众下一样,要谨言慎行。
九哥很快就睡了过去,小小的头,搭在了七娘子肩上。
七娘子不禁摸了摸他的头顶心。
暖融融的,透着一股热气。
在仲夏夜里,九哥的接近本该让她觉得闷热不适,可不知为什么,这一晚七娘子也睡得很香。
第二天早上,王妈妈很早就出了门:今天是八姨娘的头七,要扶灵出园,她是一定要去照看的。
立春在西里间领着小雪、处暑、立夏打扫。
“太太就要回来了,西里间扫过这一次,就可以不必再折腾,等到太太回来后,就可以直接搬回正屋去。”白露含笑服侍七娘子和九哥洗漱,一边解释。
这借口也算找得不错,现在已经是七月中旬了,从京城顺水而下,脚程比逆流而上快得多。大太太现在恐怕已经快到扬州了。
许夫人是来为她撑腰的,不会在扬州逗留多久,恐怕会到苏州来过中秋节。
还有一个月,杨府就能回归正轨。
32、焦虑
过了头七,园里的姐妹们行动就自由了起来。
八姨娘的灵柩才出了园子,六娘子就打发大雪来向七娘子问好,又请七娘子到小香雪去荡秋千。
七娘子笑着应承了下来。
几个大丫环一起打扫到了中午,个个都累得满身大汗,九哥和七娘子吃了午饭,九哥照旧歇在东里间,大丫环们轮流洗澡,到了下午,王妈妈也擦着汗进了西偏院。
“我早上特地绕到幽篁里,向二娘子请了安。”她笑着说,“二娘子晚上会过来一趟!”
二娘子每隔几天就要到西偏院走走的,因为八姨娘的丧事,也有十多天没过来了。
当然要到西偏院来看看。
七娘子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吃过晚饭,二娘子果真带着小寒进了西偏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里新近有丧事的关系,她穿着竹青色湖丝裙,香云纱短衫,看起来,素净中带着一丝娇艳,使二娘子清秀的面容多了几分光彩。
进了屋,大家先相互问候,立春带着九哥进西里间写功课去了,二娘子才和王妈妈、七娘子关了屋门,单独在东里间说话。
“西偏院出了内贼。”
二娘子还是老样子,第一句话,就斩钉截铁地把事情的基调定了下来。
一口血,可大可小,小,也就迷糊过去了,不会有谁再追究什么。大,把整个正院翻腾得底朝天,也都不算是太闹腾。
内贼出在西偏院,反正左右都是这几个人,查一查,也就过去了,动静不算大也不算小。
“今日还有些八姨娘的事没办完。”王妈妈难掩焦虑,“明儿便开始查!”
二娘子就扫了王妈妈一眼,神态平静。
“九哥还在院子里,怎么查。”
又是直指核心。
现在最忌讳的就是自乱阵脚。
不管是谁想对九哥下手,这个人既然已经忍了这么久,肯定不容易露出马脚。
二娘子就望向了七娘子,“母亲就要到家了,要谨防狗急跳墙。”
虽然王妈妈就在一边,但七娘子很清晰地感到,她就是在对自己说话,也只是在对自己说话。
“二姐的意思是?”她审慎应对。
在二娘子面前,就是放松不下来。
“让九哥住到幽篁里去吧!”二娘子却抛下了这个出人意料的说法。
七娘子一怔。
王妈妈却是喜上眉梢。
“二娘子想得周到!”
七娘子很快也明白过来。
虽然住进百芳园里,看似离危险近了一分,但是只要把立春带在身边服侍,进了幽篁里,却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二娘子性格清淡,一向深居简出,很少到外头走动,幽篁里的下人,也被管束得很服帖。
又是个小地方,二娘子好静,平时小丫鬟都进不了正屋的门,只有两个大丫鬟在屋内服侍,那都是二娘子的陪嫁,二娘子展眼就要出嫁的人,大太太为她挑的丫头,肯定是忠心耿耿,又有家人在府中当差,便于辖制。
只要进了幽篁里,对方的手再长,也拿九哥没有办法了。
不比西偏院,到底有王妈妈在,平时四姨娘可以借着这样那样的理由,打发人过来……
“二姐想得真缜密。”她也不禁恭维。
别看二娘子平时好像不在钩心斗角上用心,关键时刻,这一招出得却是很老到。
七娘子有些警醒: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很多东西要学。
二娘子扯了扯唇角,“别的不说,这一个月,我还是保得住的。”
她是就要出嫁的人了,四姨娘肯定不会往幽篁里安插人手。
当然,时日久了,又是近水楼台,也不好说。只是一个月的话,四姨娘要下手也等不到机会。
“小雪、处暑和剩下的几个小丫鬟,妈妈们,就不要跟去了,幽篁里屋舍不多,来了也住不下。”二娘子又闲闲地道,“让她们回家住一段时间吧,也算是得了几天假了。”
七娘子几乎要大声叫好。
这一招釜底抽薪,连消带打,实在高明的很。
王妈妈肯定会派人监视这几个人的动静。
如果内贼丧失了警惕……那就是连根拔起的时候了。
说实话,七娘子并不觉得问题会出在自己屋里,不过,她还是要客气几句。
“二姐,这样说的话,我身边的人……”她主动询问。
二娘子和王妈妈都露出了宽慰的神色。
到底是七娘子的人,七娘子不主动开口,她们也不好越俎代庖。
“平时七娘子的那几个小丫鬟都很规矩,从来不往西里间凑合。”王妈妈先开口,为小丫鬟开脱。
七娘子眼底闪过一丝感激。
王妈妈心中一宽:会懂得领情就好。
“白露是梁妈妈的干女儿,她爹很早就去了,娘在针线房做事,一向老实巴交。”她继续说,“况且,她在主屋服侍也有四五年了。”
四五年都没出问题,再出事的可能性就小了,白露身为梁妈妈的干女儿,梁妈妈自然会拉拔她,她的心当然是靠向正院……家里又没有什么不安份的亲戚,她几乎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立夏的爹是马厩上的二管事,娘是浆洗房的小头儿。”七娘子也交了立夏的底,“自从她进府,就一直在我身边服侍,也有一两年了。”
四姨娘如果能算到立夏头上,那就实在是想得太深远了,一两年前,七娘子能不能到正院都是难说的事。再说,立夏和白露不同,寡言少语,与西里间的人都不熟悉,没事也不会进去走动。
“小雪的爹是庄上的管事,娘是大厨房里的管事妈妈。”王妈妈又说起了小雪和处暑。“处暑的爹这几年都在偏门上差,娘身子不好,这几年都没有差事。两人都是长女,底下的姐妹兄弟年纪还小,没有上差。”
说来说去,还是小雪和处暑嫌疑相对最大。
身为九哥房里的丫鬟,肯定是四姨娘的重点攻关对象。
小雪的娘在大厨房做事,和四姨娘的人接触起来很方便,处暑母亲不能当差,少了收入,家境可能比较困难,给四姨娘可乘之机。
二娘子显然和七娘子想到了一起,“虽然梳理过几次,但还是不能放松了……王妈妈留着心,这事轻不得重不得,万万要派省事嘴严的人留意,免得传扬出去,她们是清白的还好说,最怕起了戒心,就难办事了。”
她和王妈妈说话,用的就是吩咐的语气。
王妈妈一点也不敢拿乔,唯唯地应了下来。
七娘子眼神微暗。
她叹了口气,“母亲不在,家里真是少了主心骨!”
二娘子就望着她笑了笑,“真是个傻丫头。”
却也不解释这话的意思,只是冲小寒使了个眼色。
小寒就从脚边的小提篮里,拿了一个小盒子出来。
二娘子当着王妈妈的面揭给七娘子看,小匣子里整整齐齐码了三四排细丝纹银,“收着吧。”
七娘子看了王妈妈一眼,咬了咬唇。
真心要给,为什么还特地让王妈妈看见?
王妈妈却是心底雪亮。
端午节前封太太来访,七娘子肯定是拿体己银子打发了她。
……当时,她想着大太太未必高兴出这点银子,就算要补,也是等大太太回来问准了再补,否则难免就在大太太跟前落下不是,和七娘子一起吃挂落。
当时是当时,眼下是眼下。
七娘子不但冰雪聪明,还有二娘子的提拔……
“快收下吧。”她也帮着二娘子劝说七娘子,甚至接过了小寒手上的匣子,硬是放到了七娘子桌上。“这是姐姐对你的体恤!”
七娘子也就从善如流,低下头声若蚊蚋,“那谢过二姐……”
二娘子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王妈妈看在眼里,心底又是一颤。
看来,二娘子是真的很看重七娘子。
第二天,王妈妈就送了五十两银子到七娘子房里:“上回封太太来……”
也不知道王妈妈是怎么和大老爷说的这事儿,大老爷对九哥搬家的事,没有什么异议。
第二天九哥就搬进了幽篁里,因为幽篁里房舍窄小,便只是随身带了立春,其他几个丫鬟,都放回家住着。
七娘子下了学,也就和六娘子一道进了园子,先到小香雪玩耍一阵,再进幽篁里吃晚饭,吃过晚饭,再回到西偏院休息。
这样一来,她在百芳园里出入的机会一下就多了。
对九哥搬家的事,六娘子很好奇。
“怎么一下住西偏院,一下又住进了幽篁里?”她和七娘子咬耳朵,“该不会是想到百芳园里玩,才泥着二姐赖进来的吧。”
七娘子含笑不语。
她不想骗六娘子。
六娘子看了看七娘子的神色,也就不再问了。
四娘子还是冷冰冰的,看不出什么不对。连三娘子都一如往常,笑语盈盈。
七娘子难免纳闷:不是三娘子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她的城府深了一层。
不过,在三娘子戴了大老爷给的宝石镯子出来炫耀的时候,七娘子也就有了答案。
四姨娘肯定没有把这事全告诉三娘子。
二太太最近常派人给九哥和姐妹们、姨娘们送东西,四姨娘也频频还礼。
百芳园内暗潮汹涌。
立春和小寒轮流看守九哥,小寒不比王妈妈忙碌,二娘子免了她的差事,只要她守在九哥身边,寸步不离。进了八月,越发连课都不让九哥去上了,对外只说是寒山寺的知客僧来送寄名符时,传话让九哥这个月别出二门,不要与成年男子相见。
这句话,连大老爷都封在了外头。
大老爷原本很生气,但二娘子亲自到浣纱坞解释了一番后,居然也就默许了下来。
九哥也就连幽篁里的门都不出了。
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是无心人如六娘子,都看出了不对劲。
“九哥还是在幽篁里小住?简直就是坐牢。”她笑话七娘子,“你看你,就像是个探监的。”
七娘子哈哈大笑。
她的确是去探监的。每天的晚饭,是九哥的放风时段。晚饭后可以和七娘子到幽篁里外头的小径走走。
九哥现在的确是一心一意地盼着大太太回来:大太太不回来,他的牢狱生涯就没法结束。
进了八月,大太太从扬州送来的信也到了杨府。
说是八月十日从扬州启程,走水路过苏州。
扬州到苏州,走水路也就是两天的功夫。
正院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这提心吊胆的日子,总算是快到尽头了。
王妈妈私底下又有些焦虑。
“太太马上就到家了,内鬼却还没有露出马脚。”她和七娘子抱怨。“怕是太太觉得我老婆子办事不力了……”
“您不是和内鬼斗。”七娘子就安慰,“是和那位斗……她都和太太斗了多少年了。”
如果四姨娘能轻易被抓住马脚,那也就不是四姨娘了。
王妈妈稍微放下心来。
“只盼太太平平安安到家,家里也平平安安的等到那一日……等太太到家再闹起来,我也不管了。”她双手合十,虔诚地闭目念起了佛号。
七娘子也很能理解王妈妈的心情。
她一个人要支撑正院的门户,处理大小事务,又要防着四姨娘使坏,只怕也是心力交瘁。
“大家也都尽心了!”她安慰王妈妈。“出不了什么大差错的。”
“太太要面子,恐怕九哥住到幽篁里的事,也会惹她生气。”王妈妈愁眉不展,这才说出了自己的忧虑。“又是和许夫人一起到家……”
“许夫人是母亲的亲姐姐,姐妹之间,没有那么多讲究的。”七娘子只好这么说了。
王妈妈笑了笑,对七娘子倒是多了几分亲近的意思。
到底还小,不知道这姐妹在家亲密,出嫁后,就难免有些攀比的意思。许夫人春风得意,就衬得大太太有些黯然失色。这当口,再露出个家宅不宁的马脚……大太太面上也不好看。
她就和七娘子说起了许夫人。
“许夫人是大太太的三姐,嫁到平国公许家,也有多年了。平国公早年领兵征战,因此直耽误到许夫人三十岁上,才生育了嫡子,许少爷今年也有十岁了,倒有两三个庶兄。”说起来,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许家的显赫,是杨家拍马都追不上的,两个姑奶奶,一个已去世了的暂且不说,还有一个是宫中贵妃……虽然无所出,却和皇后走得近,与她一道抚养太子,也有多年。”
将来太子即位,自然会尊敬贵妃,许家的脸面就别提多大了。和杨家这样的官宦家庭比,自然是又体面,根基又深。
也难怪大太太要拉许夫人给她撑腰。
“二老爷这几年在京里,也多亏了平国公照看。”王妈妈提到许家,面上有艳羡,也有一丝骄傲,毕竟杨家的这门贵戚,也是靠大太太的关系才牵起来的。“许夫人一向疼爱太太,二太太这回,可没那么容易过关了。”
七娘子在心底对许夫人就有了一丝好奇。
八月十二日,大太太与许夫人如期而至,大老爷亲自到码头把两人接回了府中。
33、回家
儿女们都在正院等着客人上门。
余容苑几天前就已经布置好了,王妈妈亲自带人瞧了两三次,又挑出了许多毛病出来,唯恐让许夫人不满意。还特地开了余容苑往二杨街右侧官帽巷一侧的偏门,方便许家下人出入。
九哥今天也没有上课,大家都规规矩矩地在正院堂屋中,按排行顺序安坐,等待迎候主母。
大太太和许夫人大约是未初下的船,进了未正,就听得垂花门外隐隐传来了大老爷的声音。
没过多久,大太太和一名?br /免费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