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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穷碧落第12部分阅读

      上穷碧落 作者:rouwenwu

    和的脸,稳健的眼神在看到妫语抬起脸后微怔,但也不过一瞬,他仍是有礼地轻轻一揖。

    知云朝四处看了看,的确是满座了,可是

    "公子请座。"妫语颔了颔首,知云立刻机伶地上前搬好椅子。

    来人连连称谢,入了座,也不客气,叫上一碗牛肉面,便开始一筷一筷地吃了,竟是头也没再抬过。妫语略觉有趣,来此也有九年了,还不曾见有谁如此无视于她的存在过呢。

    知云转了转眼,开口问着,"这位公子也是来参加省试的么?"

    "嗯。"那人分神点了下头,仍只顾着吃。

    知云忍了忍笑,"恕小人冒昧,敢问公子哪里人氏?"怎么尽知道吃呢?

    "哦,我是乌州歧安人。"

    "那公子与覃思不是同乡?"知云暗讶,瞧那覃思风神气度如此不凡,可眼前这人除了一种踏实与稳健之外,毫无一派南国公子的气质,同为一方水土,却养出这般不同之人。

    听到这一说,来人终于放下了筷子,咧嘴一笑,眼神却在瞬间变得深邃,"是啊。"

    知云心中微凛,识趣地闭了嘴。妫语安抚地看了眼知云,虽有些护短,却仍向来人诚心致意,"公子莫要见怪,下人只是好奇。"

    "没 什么,公子不用介怀。"他持平一笑,竟是什么也看不出。只见他取出一两碎银子摆在桌上,朝三人颔了下首,"多谢赐座,告辞。"说着就站起身,直走了两步, 又回过头,很淡地道了句,"盛世要有锦心绣口的鸿儒之士,也要有治郡有方的能人良吏,二者缺一不可。"这句话落,是真的干净利落地走了。

    妫语沉思地看着他的背影,而知云更是怔愣在那里。本来无甚奇特的容貌,却于方才说话时透出一股稳健的凌云之气来。怎么会觉得他平凡呢?他也是深具文士的傲气的呀,只是这与覃思外露的清高标举不同,他的傲气是内敛的,蕴藉的,而这内敛蕴藉因腹有雄才而显得稳健。

    "该看的也看得差不多了,知云,结帐,这就走吧。"

    "呃,是。"

    三人起身,知云赶紧替妫语披上一件戗金银红暗花的披风,长光护在一侧,转出了状元楼。

    "知云,你办事去吧,我这儿有长光陪着就行了。"妫语看了眼人来人往的苍屏大街,觉得索性来个私访也不错。

    这 一个多月来的亲政着实忙得有些累了,朝中文武百官的大调动,闻氏、孙氏可是一点都马虎不得,且又要插入自己的人,这更是非谨慎着来不可。孙预现在仍领摄政 王一职,典理六部,权域不变,但权限已降到相当于尚书令之职。而柳歇由翰林供奉转调尚书右丞;项平升尚书省右仆射;岳穹为门下左散骑常侍,掌规讽过失,侍 从顾问;钟威任台谏院左丞。至此,她已颇有一部分人安到了军国要政处。而六部,崔达、王象任吏部尚书;汲克任户部尚书,石达任刑部侍郎;裴翥玑任工部侍 郎,这些也都算得上是可以放心的。

    同样,闻氏自是要提拔,闻谙升调尚书省左丞;水扬波升任吏部左侍郎;王熙任兵部侍郎;杨笛调任门下省给事中,王修远迁吏部右侍郎;方洪平任中书令;方星任户部尚书;礼部几由闻氏垄断,兵部左侍郎也是闻谙的妻舅皮枢日;袁筑也任了工部尚书;台谏院也多有渗入。

    这 一方固是不能耽搁,同样的,孙氏也不好安抚。妫语这一碗水端得着实辛苦,这近一个月来几乎就为这种平衡而愁思不断。几经周折,并与岳穹、项平、王熙等人密 谈了几夜,才定下一套方案。提孙氏门生黄颖、蒋尚德入吏部为左右侍郎;迁孙业清为兵部尚书,瞿嘉为兵部郎中;刑部尚书虽不为秦商了,却是调了老臣楚正廉来 任;工部的郎中也是由孙业清的表兄季江来任;尚书省的左仆射更是让有资有历,又为孙氏一盟的谌匡坐了,而其中的於林也出自孙门;门下省中左侍中虽为闻家的 宗鼎,右侍中则为孙业成,而给事中柳意随、钱益、宫掠风更是不曾闲置;在台谏院里也有廖衍云、舒谚等人;中书省左侍郎是为中立的简居道,但章钺却是明显的 孙党一派,而其下,木飞羽、庞器、云献等人都任重职。

    然终是如此安排,仍是两边不知满足,孙预虽不曾说什么,但孙党那一派的人又有几个没给她软钉子碰?而闻家,她更是一提都不想提!费神又不讨好,好不容易一切总算停当下来,岳穹又上折要求重组台谏院,而项平又有想动三王的意思。

    台谏院的事是要重视,但这得放到春闱之后才好着手,也可以先放一放,但三王的事要办却要快了,再拖,则事过境迁,也就没那个理由动手了。兵要正式收编,几个将军也要问罪,三王更要有所惩诫。只是这事要办还得好好来个安排

    "主子,不如去四处逛逛吧?听说天都新进了个海外来的洋人,会变戏法儿,挺有意思。"长光浅浅淡淡的声音唤回妫语的思绪。她轻展不自觉拢紧的眉宇,明快地一笑,"好啊,这就去看看吧!"

    第二部 庙堂篇 第二章 初窥明君

    这一天算是妫语一个难得的假日了,即使在回宫途中,她已料到了堆积如山的奏章。说到奏章,哎!饶是之前已有预料,可一旦正式面临,事务之繁,头绪之多还是超乎想象。她在现在才清清楚楚地了解到以往摄政王摄政时,孙预到底替她挡掉了多少麻烦!

    政务繁多其实只在其次,最让人头疼不已的还是一些大决策,最担责任也最吃斤两,让妫语时感力不从心。有时她不禁怀疑,自己到底适不适合亲政?她是不是太过高估了自己?

    "长光,你觉得我是一个好君主么?"穿行在禁宫幽深的大廊上,妫语不禁有些迷惑。

    长光微微一愣,向来不沾情绪的眼里掠过些许讶异,继而是隐隐的敛住的怜惜。他躬身答道,"皇上是一代明君。"

    妫语轻抿了抿唇,明显有些无奈,"我就知道,你们都只会说好听的。"

    "不是。长光说的是心里话皇上是不适合呆在宫里,却做得比碧落任何一位君主都要好。"

    妫 语一愣,停住脚步向右后方的长光凝目望去。他依旧是温淡地站在那里,身子微躬,谦恭守礼,可他说出的话却近乎不敬了。他是真正地在说真心话,可是,她并不好,为什么他们还毫无介蒂地如此信任她呢?心中震动,毕竟,还是有这许多人是真心地关照着她呀。眼中微涩,出口的却是一句故作轻快的笑语,"这话可把高祖圣祖都盖过去了,你倒是大胆呵!"

    长光释然地微笑,清秀蕴致的眉目有着一丝放心,"自古今人胜前人,长光以为这对于高祖圣祖女皇来说,反是一种心慰呢!"

    "呵呵,什么时候连你也学上了知云的巧舌如簧?不过,这话倒是说得极窝心!今天那西洋"妫语笑着还想说什么,却见前头喜雨捧了本牒子过来了。

    "给皇上请安。"喜雨行了个礼,呈上牒子。

    妫语接过细看,湘州知州傅守谦?"他好好地跑来天都干什么?"湘州今年收成不错,也无大灾,他此行倒有些出人意表。

    喜雨眉目不动,平平地陈述,"听说是在湘水发现了千年灵龟,在斧毫山猎获了一只圣兽麒麟。"

    "灵龟与麒麟?"妫语微讶,随即沉下了脸,"哼!不思澄清吏治,为百姓请命,却成日介尽想这些个神神怪怪的东西!我亲政难道还要这些灵龟圣兽来准允不成?不见!让他滚回湘州去!"妫语将牒子扔回给喜雨,头也不回地朝安元殿直走。

    喜 雨自是知晓妫语为何动气。那湘州知州傅守谦说也真是,祥瑞要献什么时候不好献?偏偏选在现在这个当口。皇上正准备着要借民怨来给三王一记狠手,他倒先来个 天下呈平的喜贺。一边正举着杀伐之旗,一边却大唱天下安澜的对台戏,这不是和皇上对着干么?但祥瑞之于才亲政一个月的女皇来说,毕竟还是有用的。喜雨明 白,皇上也不过是一时气愤,静下心来,必定还是要见的,于是他捧着牒子仍跟在一侧。

    果然在就要到安元殿时,妫语顿住了脚步,想了会儿,终于还是开口,"叫他明日上朝时觐见吧。"

    "遵旨。"

    妫语叹口气,抚了抚额,跨入安元殿,小秋忙上前服侍。才刚坐定喝了口茶,外报知云已经回来了。

    "参见皇上。"

    "嗯,都妥当了?"妫语状似不经意地问着。

    "回皇上的话,都妥当了。奴才也顺带查了今儿遇上的几个举子。"

    "哦?"妫语淡淡地眉宇一挑。

    "喝酒的那两人,一个叫庄怀,永州丰台人氏;一个叫张鉴明,夷州酆沙人氏。"他稍顿,"今日借座的那位姓木,名清嘉,乌州棋安人。少有才名,文章虽略逊覃思,然胸有千壑,名声直追覃思。只是其人较为内敛,不喜张扬,但也是个饱学之士。"

    "嗯。"妫语细细地听着。

    "其人当得一个稳字,却又不拘泥陈规,行事果毅。其祖木霖曾在天德年间任过户部仓部郎中,以清廉名盛一时。"

    "办得好!"妫语微笑,"看你前日一直托长光在寻一方砚台,这次就把前岁上贡的永徽细砚赏了你了。你觉得可好?"

    "奴才谢皇上赏赐。"知云乐呵呵地起身。

    "你呀!叫喜雨把折子送过来吧。"

    "是。"

    次日朝堂上,百官奏事以后,湘州知州傅守谦便奉诏觐见。他略带惶恐地步入大殿,端严肃穆的朝堂上,只远远地瞥见首座上一袭明黄衮服的女皇气度雍容地坐着,身后还站着双手举仪的仪仗侍。这架势,饶是他多年前已经见过一次,还是觉得胆寒。

    不敢耽搁,他疾步上前,率一干官员,手捧一本表疏诚惶诚恐地入殿,三跪九叩之后,几人俱是伏在那里微颤,连头也不敢抬起。

    妫语冷眼瞧着,一点也没有作为君主要宽慰他们远道而来的意思。她知道,他们此刻的样子多少也是探到了些口风了,必是使了好些银子吧?妫语冷淡地道,"爱卿平身。"

    "谢皇上。"

    "爱卿远知湘州,多有劳苦,不知近日湘州民情可好?"

    "谢皇上垂询。臣蒙皇上恩诏,克尽本分,湘州百姓沐天圣泽,安居乐业。今年又蒙上天有遇,风调雨顺,百姓心怀上德,风俗淳化"

    "好了,好了。"妫语打断他,"那大小案司可有详察?"

    "回 皇上的话,卑职在任,详察案狱,治下县丞兢兢业业,绝无冤案。"傅守谦暗自着急,本想藉由一番歌功颂德便引出祥瑞一事,但偏偏皇上就是不让他开口,这可如 何是好?看来昨晚右仆射项平项大人说的都是真的了,唉!这是撞上钉子了。如果皇上此后心存介蒂,那往后的日子怕是难过了。

    "好,如此就好。"妫语看了眼傅守谦难看的脸色,暗叹一口气,这么僵着总也不妥。

    傅守谦听说,心中暗喜,马上跟进,"为君分忧,为民请命,是臣之本责。今在湘州境内,获神龟于湘水,得圣兽麒麟于斧毫山,此天意昭彰,我朝圣主之英德,上承明旨,下恤民意,武德平藩"

    接下来便是一通歌功颂德,妫语微微皱眉。这种官样文章,实在是听得令人生厌,却偏偏少它不得。妫语耐着性子终于听他念到"伏惟圣上明察,祥瑞并现于天下,下民偶得,献于帝阍。",不禁轻吁一口气。

    妫 语接过由知云呈上的表,随意翻了翻,便朝知云点头示意。于是知云从袖中抽出一卷明黄帛文,展开,朗声诵道:"朕以寡昧,承七圣之烈,荷万邦之重,涉道未 明,永思虔恭。所宝惟贤,以辅朕躬。至于嘉禾神芝,奇禽异兽,皆王化之虚美也。王者以天下为家,四海为囿,何必物在宫中,乃为己有。唯今往后,凡有祥瑞 者,但令申报有司,不必上闻,而奇禽异兽,亦宜停进。"

    这一番话等于将傅守谦列入不识事理之人,岳穹淡撇唇角,第一个跨出一步道,"皇上英明。"是应女皇之语,也是真心之语。

    "皇上英明。"群臣自是跟进。

    孙 预朝冷在当场的湘州官员瞅了眼,暗笑着朝上位的妫语望去。只见她明眸中神采晕漾,别有一股旖旎之态。孙预心下微宽,还好,这一次她的眼中没有那种深远的悲 哀与空茫,还好,这一次她的眼中是泛着笑意的。他知道这样子的她绝对不多见,她总有关这样与那样的重负,敛住的无奈,敛住的恨意,敛住的情韵,她的喜怒哀 乐太内敛,往往让他猜得心疼。才过十六的人哪,为什么总有这许多沉重的心思呢?

    妫语眼神略扫,自是瞧见了孙预的直视,那双清韵幽幽的眼睛里闪着的光让她不禁想起那个吻。妫语面上微红,手不自禁地要向额际抚去,才抬一半,又觉不妥,朝孙预偷觑一眼,忙以袖掩口轻咳一记,权作无事。

    殊不知这番情景早落入孙预的眼中,浓浓的笑意流泄在眼角,薄唇轻扬,透着一种自得与开心,他非常开心。

    第二部 庙堂篇 第三章 白头浪卷

    这日朝会才散,孙业清、孙业成会同中书侍郎章钺、刑部尚书楚正廉已齐聚摄政王府议事了。孙须是最后一个踏入府门的,见众人俱已到齐,挠了下头,不好意思地道:"方才街上有些闹腾,来得晚了些。"

    孙业成白了他一眼,"怕是扰了你的酒兴才对吧?"

    孙须"嘿嘿"傻笑两声,捡了个位子坐下。众人也只微微一笑,并不在意。章钺与楚正廉俱是孙家世代相交的旧识了,彼此之间也不甚拘礼。

    孙预见人已齐,就想把要事说说,可眼角转至书案,忽然就看见一封书函来,便轻快地拿出来道:"颐哥已于五日前抵达长泉,途中一切康泰。"

    孙业成宽慰地一笑,这个儿子虽素来稳重,但远知长泉,又是以这等亦抚亦剿的身份前去,道中安危确系重要,倘若有什么不思安定之人假宵小之手来个暗算,终也难防。此番能得报平安,孙业成心中的忧虑算是解了。

    "阿颐一向谨慎,哪那么容易出事。"孙须也在一旁说得轻快。

    但这一记插话却将孙业成才平下的气又给挑了上来。"他是让人放心,你呢?整日只知与那些将士郊游打猎、饮酒作乐,你求过上进么?"孙业成盯着他,"还有你对门的南王,皇上安排你住那儿的用意你心里可有过数!"

    "爹,一个落了势的藩王,又是降王,能玩出什么花样!"孙须不以为然。

    孙业成一听这话是更气了,眼看又待出口教训,孙预赶忙抢在前头插了句,也顺势转入正题,"皇上近日似乎有动三王的意思。"

    动三王?几人心中都微微一怔。皇上有什么动向,这话自孙预口中说出便是千真万确的。可是,怎么忽然就要动了呢?之前还极优待的,难道是?

    "之 前不动,自是因为有利可图,亲政的呼声是能高一分是一分。三王也不是笨人,这点眼光还是有的。至于现在么,毕竟三王造孽太多,民怨可不是那么好息的。"孙 预说着,朝楚正廉看了眼。如果他没猜错,她应该已经在着手安排了吧?那日的表疏,她是一定是看到的吧?想起那日,孙预目光微浸笑意。

    楚正廉沉思着开口,"莫怪近日来,九门提督高鹄曾多次加派京畿巡防的人手,并与刑部司狱也打过招呼,原来竟是天都近日并不太平。"

    "哎,楚叔这么一说好像也是。我那将军府上常清早八早就听对门的南王府前有吵嚷声。"孙须略想了想,那来时途中那些聚众堵在那里的民众也可能是为这个了。

    "看来皇上的意思很明白了。"女皇对于煽动民情这一手的确使得颇为高干,每次都能收到较好的成果。章钺呷了口茶,思索着这几日所经手的公函,却忽然发现似乎这一切举动仍只停在民间,并未传到朝中呢。"对了,朝廷上好像不怎么知情吧?"

    孙预眸光微挑,亮出一道精光,"那是三王打点得好。而且打点得太好了,反而让皇上起了戒心。"试想,三王投诚,但罪责难逃,朝中又岂只有一个何秉来直言严惩?

    "这话怎么说?"孙须心中略有不明。

    "三王以降王之身入都,然一未受惩,二未尽夺其兵,且手下虎将俱环伺在侧。这是一势,皇上忌讳,想必三王也知道。但这势却破不得,于是他们唯堪护身的就只有拉拢朝臣为其说话,恐怕这里面还有德王。"孙预的最后一句说得异常深沉,带着一种决断。

    德王?那是的确不能再留了。楚正廉微微点了点头,"那这民怨一事就不妨搞大些,到达朝堂才比较好办事。这事就交给我吧,刑部好办事,不然也可以和大理寺的汲胜打个招呼。"

    "如此则有劳楚叔了。"孙预轻揖了一礼。

    楚正廉摆摆手,"客气什么。藩王是必除的,就算皇上不动手,我们也要动手。现下倒是这事由谁来挑个头好,还得计较一下。"

    "嗯,楚叔说得不错,依小侄愚见,咱们不如将这个惩藩的功让给闻家。"孙预轻抚了抚袖口,语气平淡却意味深长。谁都知道藩王起事的茅头是直指女皇和闻家的不是么?

    "让给闻家"孙业清细想了想,不禁双眉一挑,"也就是说把揭百官底的风头让给闻家?"好主意!一石二鸟呢!

    孙预呵呵一笑,"没错。三叔说到点子上了。"

    "嗯。"章钺捻须轻轻颔首,"闻家一定会争这个功的。他这么积极,只怕麟王那边也会有所防备呢。"

    "这是一着,两边都有得斗了。麟王现有了丹书铁券,只怕日后不好收拾。"孙业清现为兵部尚书,因军报关系,与麟州事务多有接触,也就有了颇多的了解。

    孙预敛眉一叹,"只要麟王能安安分分地,这也不算什么。"可是麟王会安分么?谁都知道不可能。

    楚正廉想着麟王,忽然又记起一个人来,"你们可知谯化萧水天这个人?"

    "似乎是承建元年的榜眼吧?后来不知为何放弃功名,不知所踪了。"孙业成久在吏部,当年与礼部尚书也多有走动,选吏更是看重过这个人,只是不知为何突然走了。

    "嗯。这人古怪!据闻才学极高,而且还是天德辛酉科探花萧达之子。"

    "萧达?莫非就是&039;辛酉三才&039;的萧达?"孙须惊呼,他平日里就极是崇仰&039;三才&039;,一个麟州第一谋士左明舒,一个在任羽州期间写下《兵法窥略》的萧达,二人都被他奉为圭臬。

    "不错,这萧水天便是其幼子,失踪的六年里他干了什么无从得知,但近来似乎又出现在天都了。而且,据闻与王熙走得极近。"

    "王熙?"闻家的女婿?

    孙预沉吟了会,端起茶喝了口,才淡道:"不管谁都一样。"他说得甚为淡然,仿若毫不着意,但这看似轻巧的话却让众人心中都定了计较。

    "知云。"妫语搁下朱笔,捏了捏冻得有些发僵的手指。近十一月了,一过酉时,便渐趋阴冷,而这安元殿又是忒大,空旷得让人倍觉寒意沁肤。

    "皇上。"知云捧上一碗正冒着热气的药汤,浓重的药味让妫语有些嫌恶地蹙上了眉。知云瞧着这番光景,有些好笑也有些心疼,知她不喜喝药,但也只得上前软语轻道:"皇上,这是祭司大人开得补药方子,奴才们可不敢有所耽搁。"

    妫语朝黑褐色的药汁瞅了眼,也无二话,吸了口气,捧起就是仰头一灌,一气喝尽。随即便苦着脸拿过知云同时奉上的甜汤,直到漱去口中药味,方舒出一口气,"叫巫弋将当归的量减去些,难喝死了!"

    "是。"知云微吁一口气,笑眯眯地将药碗撤去。这话皇上每次喝完药之后都会说,可每次的药份都仍照旧。祭司大人吩咐的,谁也不敢,谁也不想稍减药份。皇上这身子呀!着实要好好调理了。今春的那次,想起来都叫人揪心不已,居然是命悬一丝!

    国事太重,但皇上的心事更重,其实是该好好休养的,但这些话,他一个内臣极难开口劝解,且即使劝了,皇上也不见得会听吧?唉

    "对了,知云,什么时候在安元殿里添个火盆吧。都快十一月了。"妫语披上小秋递上的一件裘袍,随口吩咐。

    "是奴才疏忽了,这就去准备。"知云心中暗惊,皇上的身子是愈来愈怕冷了。

    "嗯。"妫语低首又翻开一道奏折,不过才看了几行,喜雨已捧了一叠文帙入殿。

    "皇上,这是户部的秋后结算,请您过目。"

    妫语接过,看了看数目,眉宇微敛,"都核算过了?"

    "是。"喜雨应得有些迟疑。

    "怎么?"

    "回皇上,奴才的算术并不很好长光算术不错,不如等他办完差回来,奴才再与他核对一下?"

    算术?妫语有一瞬的怔愣。她对这一项还真是荒废了许久了吧?"放着吧。你去忙你的好了,长光回来叫他过来就行了。"

    "是。"喜雨微讶,皇上多才,但那些却是在未央宫打下的基础。可这算术一项,似乎未曾有特别的西席单独来教过呀。不过也或许是某位西宾曾传授过皇上一些吧。喜雨也未做多想,就退下了。知云其实也有疑惑,但他却以为许是才年及十六的女皇想学些新花样了吧?

    直过戌时三刻,长光才匆匆赶至安元殿。"长光参见皇上,让皇上等久了。"

    "起来说吧。"妫语示意小秋等侍从退下,才沉声问,"怎么样?孙业清可对麟州有什么看法没有?"

    长光清平的声音稳稳地回荡在安元殿里,"柳大人说,孙大人对兵部诸事已基本上手,对麟州的情况一直谨慎有余,只是对于护州将军房延熙犹疑不定。"

    "房延熙么,"妫语微拢秀眉,显得也有些为难,"他的心的确向着朝廷,但别家待他也厚,老麟王一事想必他已心存愧疚了吧?"

    长光沉默了会,缓缓吐出一句,"长光以为,麟王若有异心,房将军仍会取大义而舍小恩。"

    "话是这样,但朝廷若要收麟州之兵,只怕他也不愿。"此话一出,二人都无话可对了。沉默了半晌,妫语轻拍书案,"也罢,此事还得从长计议,暂放一放无妨刚才你探柳歇的口风,觉得孙业清怎样?"

    长光稍稍斟酌了下,"柳大人说,孙大人刚直而尽责,只不过许是才任兵部尚书不久,处事上稍嫌莽迂了点,不得稳妥。"

    妫语闻言轻笑,"这个柳歇,为人上果然是巧极了。"

    长光不动声色地轻补了句,"只怕是过巧了。"

    嗯? 妫语微奇,能让长光如此说话,那这个柳歇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了他了?应该不是小事,难道就是在瀛州一行途中?妫语心中微明,长光这句话传达了一些极微妙的 情绪,怕是想不去,却又不能回绝自己的差使吧?这次去柳府定是心有愆违了。嗯,也罢,以后不派他再去就是。妫语岔开话题,"啊,长光,听说你极精算术?"

    长光目光微茫,有点摸不着头脑,"长光的确会些。"

    "嗯,那快过来帮我一起核算户部上呈的年末结算吧。"妫语招招手,"自己搬把椅子过来。"

    "是。" 长光将椅子放在御案前,坐于偏角。妫语扔给他一摞报表,他接过翻开,才要细算,却瞥见书案一侧横着几张画得凌乱糊涂的纸,似乎是什么符咒类的图文。长光才 略带好奇地张望了几眼,耳边忽然传来一声略带羞赧的笑语"呵呵,这是没事画着玩的。"说着就见妫语一手抄过纸张,揉了扔在一边。

    长光不知如何回话,只能低首细算,才不过看了一行,却已明显感到两道探视的目光直直地瞅着他瞧。他抬头,不意外地对上妫语好奇的目光,"皇上?"

    "怎么?要算盘么?"妫语问他。

    长光直觉今日的皇上有些怪异,却又不好多问,只得答道:"不用,长光会心算。"

    "心算哪"

    "是。"长光忽略自己由这叹气中所带的欣羡意味而引起的怪异,沉心核算,不再旁鸢。

    直过亥半,长光终于拢着眉将之全部核算完毕,在他合上帐目时,妫语沉婉的话音便传了过来。"核算完了?"

    "是。"

    "可都正确无误?"

    "正确,但有误。"

    "唔。"妫语的目光忽然就变得有些深沉,"说下去。"

    "国 政的各笔款项都是即奏即取的,且略有不足便加征赋税以充国库。"长光顿了顿,其实这是题外话,但他就是因为这加征的赋税才入的宫。在达官看来才不过几两银 子的赋税,可是却把许多人的一生都彻底改变了。他想起自己的妹妹,皇上是厚待他的,但曾经的苦却是深深地刻进骨子里的。皇上是个有所做为的圣主,只是有些 事情她还并不知道,最关民生的就是这一条,她会想听的。"这是碧落一直沿承下来的老规矩,只是长光发现,这笔款子中有一大笔不知去向。虽有名目,但花费只 是虚名皇上,如果单就帐目来说,做得近乎完美无缺。"

    "完美?都是做给我看的!"妫语霍然立起,"哪有什么不知去向!还不都进了大臣的私囊!一个字,就是贪!"

    长光心中认同,但这话却是不能述之于口的,作为一个内臣,他只能说到这里了。

    "取 国帑以为己用,取光了又加征赋税,夺民之利以饱私囊,这帮国之蠹虫!若听之任之,还哪里有个国家的样子!民不聊生,不用他匈奴来犯,藩王来叛,碧落早就自 取败亡了。"妫语在大殿上来回走着,帐目其实她先长光一步已核算过,当时就瞧出不对劲,但还抱着一丝希望,或许是自己弄错了,毕竟户部有汲克在,不至于糊 弄自己到这个地步,但现在看来,汲克并不是个靠得住的人。虚帐,全是一笔虚帐!若长此以往,国库之财尽入私臣之手,国将不国!"要整!一定要整!"可是怎 么整?拿人定是不行,朝中多少官员,都盘根错节地牵扯在那里,即使如今她已亲政,令出即行,生杀予夺,但真正要除一些弊政却并非便易。

    "皇上请息怒。户部一直是六部中最难办差的一个,这些都是法之沉疴。其实在继顺年间还更厉害些,这些年算是好的了。"长光出言劝慰。

    妫语深吸一口气,暂按捺下脾气。这事要办也急不得,看来明儿得找孙预他们来好好商议一番再说了。

    可是孙预提到孙预,妫语总是有些不大自在。那日之后,她一直回避他,但似乎越回避,就越觉得他无处不在。依法依礼,他那日自是欺君犯上,但但她能拿着这个办他么?他倒是不怕,而她也的确说不出口。哼!想来他定是料准了自己不敢开口,所以有恃无恐!

    长光站在一边看着妫语时而隐怒时而无奈的神情不知怎地忽然就转入了羞涩与忿忿时相交杂的面色,他心中微觉奇怪,皇上的心事,看来似乎颇为古怪。

    "皇上,奴才准备了锦河汤包,要不要来上一些?"知云觑了个空,笑呵呵地上前问着。

    妫语回神,"咦?怎么还没去睡么?"她瞅了眼周围几人微涩的眼睛,便点了点头,"嗯,多上些来,大家都一块儿吃些。"

    "是。谢皇上。"几名值夜的小宫女都面有喜色,一下子来了精神,熬了大半夜,肚子也的确是有些饿了,且又是锦河汤包。那可是桐州一大特色小吃呢!素以皮薄而韧,馅香而鲜享誉整个碧落。

    于是,几个侍女摆上小几,布好碗筷。知云已上了一笼,热气蒸腾,馅香四溢,勾得所有人的口水都上来了。妫语轻笑着拿起筷子,"再摆上来,大家都坐下来吃吧,看着你们在边上馋着我也吃不下。来吧,今日都不必拘礼。"

    "谢皇上。"几人都十分欣喜,一时安元殿透出几分热闹。

    妫 语夹起一只玲珑剔透的汤包,小巧精致,皮是擀得极薄,隐约可见里头的馅,而汤汇在底处,皮子坠了下来却是聚而不破,可见功夫的到家。妫语小心咬了口,皮 开,香气直冲喉口,汤汁也跟着浸入唇舌,鲜香美味,确实好吃,只是略有些烫。妫语吹着气,瞧见知云正捧着嘴在那里呼气,显是吃得急了给烫了。不由地,她笑 了声,"知云,先凉凉吧,你送些过去给喜雨。"

    知云忙将口中的汤包吞下,也顾不得烫,略欠了欠身子,微有些口齿不清地道:"已送过去了,这会儿他准吃得满口烫呢!"

    "呵呵,这说得可不就是你自己?"妫语一说,众人都跟着笑了,安元殿里第一次出现这种和乐融融的气氛,让妫语从里到外,浑身都觉得暖洋洋的,极为窝心。

    第二部 庙堂篇 第四章 赋敛之弊

    次日朝会才散,妫语便留了孙预闻君祥等一干重臣安元殿议事。几人心中虽不知何事,但由独留了汲克、方星这两个户部尚书上,略略看出必是有关户部的事了。汲克心中暗虚,猜不准是不是前日送上的结算出了什么岔子,正自惴惴,妫语开口了。

    "昨儿把户部上呈的计书核了一遍。"妫语说得有些慢,细密的眼神放在汲克与方星的身上,看得两人一抖。

    方星转念想了想,又略觉放心,户部的帐目当然是不清不楚的,但这笔款子里太傅大人与侍中大人是都曾拿到过手的,凭这点关系,皇上就是要查也不会办他,牵连到自己父兄到底也不妥不是?

    "两位爱卿辛苦了,这么笔数目要分得如此清楚着实难为你们了。"

    汲克听着有些不对,与方星互视一眼,俱伏身跪倒:"臣惶恐。"

    "惶恐?倒的确应该好好惶恐一下了。"妫语语气转沉,"仅今年的日常开支就费去了六百万两,这还不包括军饷和送流民还乡之资。那么大的开销都花在什么上了?"

    花到什么上了?这个答案几人心中当然都有数。

    "皇上,臣所奏之计书虽未巨细无遗,但一应开销名目都已列述其上。"方星朝在座的闻君祥与闻谙看了眼,说得大胆。

    孙预眼一眯,却是忍住了没有开口。

    "好,好。"妫语连道两声好,心中已是气极,"傣科、公廨、赃赎、调敛、徒役、课程、通悬数物的审计倒是有名有目,但仓库出纳、营造、佣市、丁匠功程、勋赏赐与,军资器仗、和籴屯收呢?你可敢说都一一对应了?"

    方星一惊,汲克已然出了一身冷汗。这个方星,居然胆敢如此说话,这不是逼着皇上把话挑明了来说么?当今皇上又不是个暗弱的主子,遇强愈韧,这下,看来皇上是想执意详查了。自己怕是难逃罪责,稍一不慎,这条命都得给赔上。唉!一时糊涂啊!

    妫语眼神阴沉,出口已带冷肃,在场好歹也有几位老臣,但却是不敢妄自开口讨个没趣了。

    "方尚书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臣,臣,臣明明已经详查清楚了"方星还想辩他一辩,但汲克看了却是更加担心。虽未曾听说皇上精于算术,但会这样问可不像只是试探啊!方星如此心存侥幸,看来自己若不尽早脱身便会有杀身之祸了。

    "那你的意思是朕算错了?"妫语第一次起用这个象征皇权至高无上的自称,话中的阴森清晰可见。

    此时方星的脑袋就算是个愚木做的也明白此刻情形已经不得善终了。他一下便扑在妫语座下,"皇上,皇上恕罪,臣,臣有罪"

    汲 克从刚才起便没直过身子,此时不知怎地忽然就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说道:"臣启万岁,我朝财政如此耗大,且赋税之征即求即取。如此一来,若有治下官员心术不 正,手上一紧便可假借赋税之名别立名目,盘剥百姓。是以,户部审计因治下官员虚报帐目,或有不实,请皇上赐罪。但是,皇上,臣还有句话冒死也要使闻上听。 如今碧落方遭藩乱,民生未复,若户部征赋仍以此为准,长此下去,百姓何以安生?皇上,臣以为户部当整,赋税之征也当另寻佳途。"

    妫语眉目略展,朝汲克看了眼。这个汲克倒也颇能临机应变。"众卿家有何看法?"

    "皇上,臣以为这整只怕不妥吧。"门下省侍郎向素怀支吾着插了句,这户部要整可会牵连到他呢!向素怀朝闻谙看了眼,闻谙身为尚书省左丞,典礼吏、户、礼三部,这中的好处只怕也不会少吧。有了闻家作靠山,向素怀的胆子稍稍大了些,又补上一句,"毕竟是祖宗传下来的"

    妫语脸色一变,朝向素怀盯了眼,心中已然有怒。"祖宗传下来的,可圣祖算到了今日的贪官污吏了么?算到了今日这些中饱私囊的国之蠹虫了么?"这话说得极为严厉,话锋直露,刺得向素怀心中一紧。

    孙 预与岳穹在旁听了这话,反倒心中一宽,看来此番皇上是能争到闻氏的支持了。向素怀这话说出口,会恼的可不只有女皇而已。闻君祥心中同样也会暗恼,当今皇上 是外臣之女继嗣掌国之神器的身份,有些话说着是犯忌讳的,不但皇上犯忌讳,就是闻君祥心中也是有着这层因并非实打实的名正言顺而产生的忌讳。此时向素怀居 然提出个祖宗来,本来想向闻氏寻求依靠的原意反起了将闻君祥推向皇上这一边的作用。

    闻谙也暗瞪他一眼,他本也是极不愿户部整顿,但如今向素怀居然说出这种话来,他也只能帮着皇上说话了。"皇上,户部为国之根本,不可有丝毫差池。依臣之见,户部之整势在必行。"

    向素怀听到闻谙这么说怔愣了好一会儿才猛然惊觉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忙向妫语座前磕头谢罪,"臣愚钝,请皇上恕罪。"

    "先起来。"妫语朝闻君祥看了眼,心中略闪过些好笑,当下气息微平,"我也知道这整顿的难处,但对于国之弊政难道能知难而退么?今日召见诸位爱卿过来就是要议议这事儿,拟个可行的方案出来。"

    此话一落,孙预、岳穹、项平等人俱沉思起来。户部一事的确要整,可是举凡搭得上财利二字的,牵扯的只多不少,就是项平自己也难于一清二白。所以,改革的政令即使颁下,群臣只怕也是实行的少,阳奉阴违的多,甚至公议反驳也有可能。到那时皇上威信扫地还是轻的。

    岳 穹微叹一声,这也是自己一直迟迟未上折请命的根源所在,此事不动固然祸国殃民,但动了,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稍一不慎后果便不堪设想。其实依岳穹的本意, 现在并不是革弊的最好时机。可是这会儿皇上既然金口已开,便是一定要执行到底的了。也罢,早晚要动,择日不如撞日。而且这个向素怀弄巧成拙的一记倒是使闻 氏转了立场,在现在闻氏这一股助力也是缺不得。岳穹打定主意,孙预也定下了计较,项平虽还在犹豫,但若动了,他还是站在女皇这边。

    这里三人 是全心全意为妫语打算,而那厢,闻君祥、闻谙、宗鼎等人的脑筋却转到了另一面。闻氏在户部一直缺人,如果能借此机会安插些人进去的话闻君祥忽然忆起昨 晚上王熙呈他过目的由其府中文士替他拟的草疏,似乎内容与这个颇近。当下他打了打腹稿,开口道:"皇上,老臣倒有个建议。"

    "哦?"妫语微诧地朝他看过去,他居然会有主意?她瞧着闻君祥似是满面自信,略觉讶异,"太傅请说。"

    "老臣以为不妨重整户部,大量招新。"

    众人一惊,这个说法有些深意。妫语更是精神一振,"太傅请说?br /免费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