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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穷碧落第2部分阅读

      上穷碧落 作者:rouwenwu

    不想看见令人厌恶又畏惧的脸。她从不知道,如此绝美的人竟也有着残忍到极致的血液,温柔娇慵令人着迷的声音听来却让人毛发直竖,一如现在。

    "语儿,又在发脾气了?"

    她激凌凌地一记寒颤,咬牙没有吭声。

    那声音不以为忤地温柔笑着,"还是这么不开窍呢?来,见过几位客人。"

    客人?又想玩什么花样了吧?她冷冷地看过去。

    "这几位你半个月前也见过。不过现在么,重新认识一下。"

    她想起来了,她刚醒来的那刻,那个像祭坛的平台上就站着这三人。灰色衣袍的中年女子,身还还站着两个年轻美艳的徒弟。当时她是震憾的,以为自己梦到了一个神话般的境地。但真相很快来临,如此惨痛,如此不堪。

    "这位是我碧落朝的主祭司,也就是&039;巫策天&039;正卿巫曳大人,另两位是她的徒弟,现任&039;巫策天&039;少卿,青衫的是青云衣大人,白纱的是白霓裳大人。"

    果然是一群巫婆!她冷眼瞧着,满心愤恨。若不是她们,若不是她们,她哪里会落到现在这个处境!

    "夫人,看来小姐心情不好呢。"低沉又含糊的声音带着阴森,她对上灰黑如蛇般狭小的眼眸,完整无疑地表达出自己深切的恨意。许是蛇眼也知道,嘴角往下一摆。"夫人,这么耗着可不行"

    "师父,不如我来劝劝。"那袭白纱有些突兀地开口,清冷的语调,声如其人。

    其他人显是也有些诧异,"霓裳?"

    "我单独和她谈谈。"白纱上前一步,没有理会青云衣有些闪烁的眼。

    "哼"倔傲地别开头,她不会合作的。

    "那语儿就麻烦白少卿了。"

    室内暗香浮动,她听到有人合上了门。

    "你想死?"她感觉那人坐在她身边。

    "你不用白费力了,我不会让你们如意的,大不了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玉石俱焚?你太天真了。"清冷的语调透着淡淡的嘲讽。

    她蓦地回头瞪住说话人,白纱悠悠不为所动。

    "你以为你是独一无二的?"

    她心中一动,开始思索。

    "他们要的只是一具活的躯体而已,至于里面的灵魂是谁?那并不重要。"

    白霓裳说得淡然,却深深震入她的心底。没错,有了一次,就可以有两次。她不服软,难保下一个不会乖乖听话。

    "所以,你必须忍,也必须听话。"

    "忍?难道忍一辈子?"

    "如果你一辈子都没准备好,一辈子都没能掌握住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手段,那么你就没这个必要去忍了。"

    她猛然抬头,仿如醍醐灌顶般震惊。良久,才敢轻轻喘着气。"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一个交易。"

    交易?她冷笑,原来他们的阵营中也有内j。

    "我助我杀一个人,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

    "杀人?"她皱眉。

    "是。"白霓裳的语气忽然阴沉起来,"我隐于她门下十二年,为的就是能报灭门之仇。"她一惊,想不到居然她也是这般。"你为什么不亲自动手?"

    白霓裳笑得有丝悲凄。"你以为上天是公平的么?她这般蛇蝎之人,灵力却好到独步天下,我纵然是再修练百年,也难及她。"

    她看着那抹悲凄,一时之间可怜她,也可怜自己。"我有什么能力帮你?"她不过个寄魂,生死都不由己。

    "不,皇上的命悬于巫曳之手,而你,将会是继位的人,也,就是碧落朝将来的女皇。"

    "什么?!"她跳起来。她知道她的命运不简单,可,可女皇,她是从未想过。等等,她不是个臣子的女儿吗?

    "皇上膝下无女,有意过继你。"白霓裳替她解惑。

    "这也不可能啊,难道就没有王公亲戚了?"

    "这里面缘由复杂,一时也说不清楚。你只要记住,日后,你将是碧落的女皇,至尊至贵,所以一切都应该开始学习了。"

    她回味白霓裳的话,沉默了半晌,再抬头时,神色已是前所未有的冷静。"成交。"淡淡的语气却坚定无比。

    白霓裳看着她,知道从现在开始,戏,开幕了。

    妫语睁开双目,金色的帷幔撑起晕黄的光华。三年了,时间真的可以改变许多。去了天真、也去了傲气,而今的她明白,也更懂得如何去忍了。一切还远没有准备好,但总有一天的

    "皇上,该起身上朝了。"莲儿在帐外轻声提醒。

    "嗯。"她坐起身,莲儿掀开帐帘。又是一天。

    这日早朝下来,妫语摆驾&039;巫策天&039;。

    天宫大殿上众巫女迎拜行礼。"参见吾皇。"

    "免了。"妫语明眸一逡,问:"怎么不见正卿青云衣?"

    一名巫女立时出列,"回禀皇上,祭司大人今早便出殿告愿去了,现下还未回来。"

    "出去了?哦。"妫语拍了拍额,笑了,"是了,四月初七就是祭陵的日子了也无妨,我只是来看看。你们还是该忙什么忙什么。白霓裳。"

    "臣在。"一清冷女子在大殿上微微一礼,白衣悠然清艳至极。

    "你随我走走吧。"妫语步下正殿,白霓裳静静随侍一旁。

    走至后园,妫语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吩咐身边的侍女,"你们去尚功局将上次乌州上贡的乌绣&039;神女峰&039;取来。"

    "是。"侍女轻巧地退下了。后园中只剩下妫语与白霓裳静静地站着。妫语的眼光一直放在远处,仿佛并不知道有另一个人已等了很久。

    许久,妫语轻扯嘴角,冷冷地朝白霓裳看了过去。"还记得你我当初的约定吧?"

    "皇上助我报了灭门这仇,我便听命于你。"白霓裳毫无表情。"请皇上吩咐。"

    妫语看了看她,"我要青云衣的罪证。敛财,私通外藩,还有启动巫族邪咒,一样也不能少。"

    白霓裳略略皱了皱眉,"青云衣在那事上出过力,以她的头脑,应不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断不会说出口的。"

    妫语冷冷一笑,回过身,"你以为是杀人灭口?"

    白霓裳一惊,不是此事,那是

    妫语轻扬红唇,"巫曳招魂时就是你俩护的法吧?"

    白霓裳盯着她,只觉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入骨髓。没错,祭司巫曳私为闻君祥二女闻语招魂寄附时,她们二个的确为其护法,也因此才有了今天的女皇。她她的恨意那么深么?

    "还有,你好好辅助巫弋。"妫语顿了顿,缓缓吐了口气,"我不想动你,你也好自为之。"说罢,不理怔愣在原地的白霓裳,率先走出了园子。见到取来乌绣并已在园外等了好些时候的侍女,便含笑对众人道,"这匹乌绣就赐给&039;巫策天&039;了。好了,回宫。"

    第一部 深宫篇 第六章 初显

    四 月初七,天子祭陵大典在城东郊偏殿"祈凡宫"设仪。一时銮卫仪仗铺天盖地,仪仗队伍横贯苍屏大街,直接正东南的祉化门与正西南的安则门,华盖云集,隆重至 极。凤辇过处,无不彰显庄重华丽,似是有意弥补先皇大葬时的俭约,什么是盛世气象,什么是天家风范,那番声势,那番铺张,是真叫人叹为观止了。

    祭陵自是顺利无疑,所以&039;巫策天&039;中隔日便到了恩旨。

    "&039;巫策天&039;正卿青云衣,少卿白霓裳、巫斫冰,太卜署令巫弋主持祭陵事务有功,特赏正卿黄金百两,少卿白银三百两,太卜署令擢升&039;巫策天&039;司丞,从三品上,掌判各事。"在奉笔太监喜雨的朗声宣读中,&039;巫策天&039;众人都各有封赏。

    入 夜,妫语却独招来巫弋,遣退了左右后,才开口:"南王那里安排得怎样了?"真想不到项平居然联系得到这样一位人物。南王恐怕还不知道他身边有着怎样一个危 险吧?沈复,那个沈翊扬的将军的家臣,可谓忠心耿耿。为了除掉南王替旧主子报仇,居然可以在长泉府隐伏五年。有他在旁穿针引线,应该事半功倍吧。

    巫弋紧锁眉目,第一次显得如此踌躇,"已将二人安插进去了"

    妫语挑眉看她,等着她说话。

    巫弋仿佛是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她挺身跪下。"皇上,巫弋斗胆想问一件事。"

    终于也要疑心了么?妫语眸子深处泛开一丝苦涩,"你在担心什么?"

    "臣担心"巫弋还是开不了口。

    "你担心我安人在各藩王身边是为逼反他们,好让其攻入天都来将那一家子一网打尽吧?"

    ""

    妫语一手拍上窗棱,紧紧咬住下唇,再开口时,声音如出冰窖,"我是这么打算过,纵然我活不下却了,也要拉来一车垫被。"

    "皇上百姓何其无辜。"

    "他们无辜,难道我就不无辜?"妫语声音轻颤,负在身后的纤手绞得泛白,似乎强自克制着,不让脆弱彰显。忍了许久,却在听到身后巫弋一声轻叹时,散尽了气力。

    "你 放心。"她轻倚在窗边,浑身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萧索来。"一年前的我不定还会做出这种事来,但现在的我已没了那胆子与傲气。藩王若叛,南王还有名有 号,可其他三王却没那种政治优势了。顺应南王,则捞不着更大的好处,最可行的办法便是抢先攻入天都,扶植傀儡。若到那时,我便有千种手段也难动闻氏一根毫 毛。如今安插了这些进去,就是未雨绸缪。南王心志不小,此次虽东有平州金相和别将制肘,西有滇云府居心叵测,孙预又派了柳昌之盯住他,但也只能拖个三五 年。不是长久之策。不过,这三五年给了朝廷准备的时间,也给了南王准备的时间。如若不这样,那我们就真的只有挨打的份了。你想,若是玉石俱焚的 事,项平岂会去办?"

    巫弋听得动容,一时间,心里五味俱存,是感激,是欣慰,是同情,也是钦佩,这么默了半晌,忽然对妫语磕了三个头,"皇上心存仁念,对得起天下,是巫弋小人了。"

    妫 语幽幽地看着她,"天下?我对他们好么?你错了,巫弋,自从那个一直温柔照顾我的小丫鬟将已逃出闻府又不识路的我重新带回闻府的那一刻起,我便再也没 对任何人好过了。千万别给我骗了你可知此去的二人是谁么?"妫语拉起她,"一个是今科榜眼,另一个是江湖杀手,事成则齐活,若是打草惊蛇,那么这个榜 眼也休想再留有一口气了。"

    巫弋抬眼看她,对上一双不避不让的双瞳,那么自暴自弃的眼神,似乎存心让自己看见她的阴狠。是对是错?巫弋前所 未有地迷惑了。不经意间,久远前,师父的话萦绕耳边"俗世纷繁,本自是非难断,回首处,得以不得以时,已是惘然。"连师父都参不透呵或许世间事本只有 立场可言,而无论对错。

    "巫弋唯皇上之命是从。"

    妫语一怔,随即泛开一丝苦笑,"巫弋,你最懂如何缚住我,以德,以仁,以善念,将我所有怨意邪念都压住。天知道我为何要如此辛苦!"

    巫弋温厚一笑,"皇上过奖。"

    妫语别开头,在转过书案时,不意瞥到&039;巫策天&039;的谢恩折子,于是便想到了一人。"青云衣的状况如何?"

    "这几日正闭门修行,&039;惶冥九诀&039;已略成气候。"

    "略成气候?想不到她还有点修邪功的天份。"妫语冷冷一笑,"不能再留了。"

    "我会注意的。"

    "不妨找白霓裳帮忙。"

    "是,"巫弋有些嗫嚅,想了会还是开口,"那,白霓裳打算如何处置?"

    "她么"妫语神色迟疑了片刻,"留着吧,你主掌&039;巫策天&039;之后谁来带你的小徒儿斫冰?让她跟着白霓裳可多学点,她可是未来的祭司。"

    "是,那巫弋告退了。"

    "嗯。"妫语挥手让她跪安。

    巫 弋走后,大殿里顿时沉寂下来,她指尖轻滑系在腰间的玉带,一片冰凉。巫曳已暴毙,青云衣也难逃一死,这两个陷她于这个地狱般生涯的始作俑者终于被她亲手除 掉了。心中不是没有兴奋的,但短暂的快意过去,继而是排天倒海的不堪回忆。什么是欺骗,什么是背叛,什么是无情,什么是残忍,她领略得太多,也做过太多。 不是没有心软过,但妫语敛起绢纱的袖口,手肘处那一丝赤线妖冶而诡异,&039;绝尘纱&039;的至毒呀。以性命为代价的轻信,她是怕了,也不甘心,凭什么人人都可 以活得那般天经地意,只除了她?看着这条赤线,妫语唇边绽起一抹冰冷的笑意,绝美而凄丽。

    第一部 深宫篇 第七章 乱起

    朝 政在两家各有心机的安排下倒也平安无事。顺顺利利地下来,也发生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首先是承建三年,孙业环因病上递辞呈,摄政王位由孙预接任,孙颐也出 任吏部右侍郎,孙须升任兵部员外郎。同时闻家也是声势如日中天,闻诚封护北将军,戍守瀛州。闻谙任吏部左侍郎。又二年,闻家大小姐闻词出阁,嫁与翰林学士 王庚启之子王熙。至此,闻家已拢络了许多朝中权贵。

    而与此同时,妫语也将她的人通过项平一个个安插入各部院。巫弋在青云衣伏法后,继任"巫策天"正卿,成为碧落国的主祭司。一切都有条不紊地展开,与她所预估的一样。

    承建五年,陈州、洛州相继发生蝗灾,夏江汛期,沿岸多有涝灾。而天都近来也是多日滛雨。灾情上报,各部依情拨下赈灾款项,虽说风不调雨不顺,但总算还在控制范围内。

    至八月初一,女皇及笄大礼在即,朝廷内外无不费尽心思想让女皇开心,但提了一两个建议上去,却都以用度过奢退了回来。

    这日,妫语在宫中暗召项平,因为南边有信了。

    "他倒是会瞅时机,想借天时地利?"

    "皇上占了人和。"项平持平的声音没有变化。

    "是要准备了。沈复可说清几时起事?"

    "不出下月。"

    "下个月?"妫语扫了一眼阴霾的天色,"他已准备就绪,可朝中大臣却成天只知说什么大礼,心思都花在这个上了!"

    "这也是臣下一番心意。"项平看了看妫语,"皇上,臣以为这大礼还是要办的。天家礼仪自不可因他事而废。"

    妫语盯了他一眼,终于,还是挥了下手,"你去议吧。上了便准就是。"心底暗叹一声,办就办吧。他们折腾,到时误国的罪名却是她来受。君王有时也是个背黑锅的。

    次日朝堂,紫宸殿上流露一股喜气。女皇终于准了折子了。百官议论纷纷,及笄大礼呢。先皇还未即位时的那次,也是盛极天都了。仪銮从未央宫直铺东昶寺,满街的花瓣、糖果。那排场,除了后一次的出阁,可谓是冠绝一代了。这次,不知又将是怎样的华奢。

    妫语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申诉建议着,兴趣缺缺,从未有过的无聊兴起,她懒懒地一眼眼细看每一个官员,发现孙预同样也是一旁纳凉的姿态,不参与,也不显露自己的不感兴趣。

    正好笑间,陡然地上一震。妫语秀眉一敛,地震?百官更是惊得失了颜色,纷纷抬头望向大殿外某处,静待后续,连孙预也是凝神细听。但似乎只是那么一震,再无其它动静。

    妫语暗吁一口气,才想说话,却见一个上太监狂奔入殿,满脸惊色,口中大呼:"不好了,不好了,器山崩了,器山崩了一角"

    此惊更是非同小可。器山历来是王朝的象征,歧山崩塌,其意不言而明。莫非上天示警,天道将亡么?一两个大臣甚至已开始跪地哭祷。

    "来人哪!"妫语冷然站起身,利眼扫过,朝堂上顿时一静。她纤手一指那个小太监,"将这个目无君长,大肆喧哗,扰乱朝堂的贼人拉下去杖毙。"

    侍 卫一愣,立时回神押住他,那小太监仿佛此时才回过神似的,杀猪似的大叫起来"皇上饶命皇上,皇上,小春子再不敢了皇上"看着哭号的小太监,妫 语心中一窒,随即又放下。此刻情势,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器山崩塌何等大事,再加上南王就快起兵,此时若不严威以压,朝局必定大乱,也只有牺牲你一条命了。

    凄厉地呼声渐行渐远,孙预留神女皇的面色,心中暗道一声好。平静如常,又锋芒顿显,怒中不失冷静。

    "诸 位卿家,何必惊慌。"妫语复又坐下,语调冷静异常。"此月连日霖潦,雨水冲涮,土石松动,致山体滑坡,纯属正常。再者,山势滑坡是为哪面?山南多山民居 住,树木多有砍伐,山石本就不固,如今有此一倾也不无可能。尔等俱为栋梁之臣,是碧落之肱股,岂可不问缘由,妄下论断?"

    阶下群臣被训得一时难以抬头,虽说兹事体大,但总也有失大臣风度。其中项平是最清醒的。他跨出一步,"臣驽钝不明,妄语逆言,君前之仪,请皇上恕罪。"

    临危不乱,以大局为重,好个项平!孙预仔细朝他看了眼。于是也出列,"请皇上赐罪。"众臣一被提醒,也都纷纷向女皇请罪。

    妫语平和地摆了摆手,"一惊之下,有所失仪,也是在所难免。众卿都起来吧。不过此事不可怠慢,秦商。"

    "臣在。"刑部尚书秦商闻唤立时出列。

    "此事就交与你仔细查明。若有受难百姓,恤其家属。若乃人为此人居心险恶,定当重判。"妫语话至后来已带冷意。

    一听此言,孙预,秦商,项平三人俱是心中一动。好个人为!路子是定要往这上走了。

    "臣领旨。"这是自圣祖后,大臣第一次直接受命于女皇。但所有人都知道,事关社稷,女皇此令一出,天下是无人有这个胆子再敢说个不字了。

    秦商查案有了方向,线索也就跟着来了,再加上项平暗中安排,器山崩塌事件已有眉目。人犯在逃,各街巷都张贴了告示,悬赏捉拿要犯。民心由是安定,百姓也都纷纷协助官府拿人。

    如此一来,及笄大礼是不盛办也不行了。妫语皱眉,侍女莲儿奉上参茶,见状,不由轻问:"皇上还在为炸塌器山的恶徒心烦么?"

    妫语将手中折本一扔,"他还能生出什么乱子?我愁的是大礼。礼部侍郎沈召延,太常寺卿向素怀,此二人都是穷奢极欲之辈,讲排场,讲奢华看看折子上提的,一个仪式就预算五十万两,如此铺张浪费!可我却不得不用他们。"

    莲儿将茶碗在旁搁下,柔声安慰:"皇上这样也是为了天下安定呀。若这五十万两能让天下百姓安心,那也算是值了。"

    "唉也只能这么想了。支应喜雨一声,就说仪式比照先皇及笄时的用度,份上减他一层我这个身份是不宜逾制的。至于主办人就那两人吧。"要使用权力,就得付出相应的责任,没得怨言。

    九 月初八,女皇及笄盛典。从紫宸殿至东昶寺,十里红毯铺就。天都民众万人空巷,十几万由他各州县赶来的商贾百姓也都集于路旁,俱为一睹盛况。二十多年前的繁 丽富贵重显,漫天花语,炫烂令人迷醉。女皇銮驾缓行在红毡大道之上,辇宫女侍者千人,华衫飘飞,金翠耀目,罗绮飘香,个个争似神仙中人。道旁侍卫挺楫护 卫,以防民情激动,生出变乱。也确实是群情欢跃,三呼万岁,喊声震天。

    东昶寺及笄礼毕,女皇又在太常寺设宴,文武百官纷纷献上贺礼,再加上各州县呈的贺礼,一时间礼单堆积如山,珍宝奇玩不计其数。同时,女皇又在天都四大街赐群宴,让天下百姓同乐。

    宴罢又点了几出戏,民间两处,而百官则在宫中汇绮园设台,热闹至深夜才罢。

    回到寝宫,妫语疲累已极。莲儿忙伺候更衣梳洗。直至华服褪去,妫语才呼出一口气。幸好,明日可以不必上朝。看了看莲儿与内臣知云、喜雨、长光,俱是显出疲态。

    "都去休息吧。喜雨,你把折子先搁着。明日再处理。都是些贺表,没什么要紧的。"

    "皇上"喜雨想说不要紧,却被妫语止住。

    "好了,都去睡。我也累了,点着灯难受。"

    几人对视一眼,躬了下身,也便退下了。

    第二日清晨,妫语被莲儿轻声唤醒:"皇上,喜雨有事要奏。"

    妫语一个警醒,"马上叫进来。"一边吩咐,一边已让莲儿更衣梳洗,直觉是出事了。

    果然,喜雨一脸凝重,"皇上,南王齐冕弹劾长泉监察御使柳昌之,贪赃受贿,蒙弊上听,已将其削职打入大牢。"

    "动手了?"妫语双目一沉,嘴角却微微一勾,"来得好。长光,你密传信给项平。南王动了,那个逃犯也该抓住了。"

    "是。"内监长光应了声,退出煦春殿。

    南王,终于等不及了么?

    孙业环在榻上一闻此事,惊地勉力坐起,一阵咳嗽。"快上奏女皇,这军机大事还得要闻君祥父子共论,咳咳咳"

    按理府地藩王有权处置其署下官吏,但柳昌之其人颇有清名,更何况,当初上任之际为的就是特别的考虑。南王若真无二心,小心担待还来不及。明知故犯,南王定是打算动了。

    此番起事之端必是已故王妃仪鹛。当年先皇初即位便是忌惮这一个甥女才将其远远封在长泉府,不想如今南王仍是起事,打的是正牌皇室宗亲。虽说王妃忆薨,可还留下一女,后果堪虑啊。那闻君祥便是为着自己的后路也当与孙家倾力合作。

    其实先皇与南王妃之间还有一段嫌怨在里边,当时俱是年轻貌美,免不了情海生波。这一层,孙业环知晓,却是不便说的。

    孙预一听父亲之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刻递了牌子进宫,入得安元殿,却见闻君祥、闻谙、项平俱已在了。孙预递上奏本,也与各人招呼了下。

    妫语细看一遍,交于项平。"南王私自扣押朝廷的人,其心已昭,想必已有准备。各位有何良策么?"

    孙预沉吟着,"长泉府西接滇云府,东接平州,南王必定已打通了滇云西王这一关节,但平州应是已有准备。"

    妫语转向闻君祥,"太傅以为呢?"

    "臣也如此以为。平州素训水军五万,本是提防倭寇,从无闲置,今日正好与南王对上,也可抵他一抵。"

    "如此,应即授平州临事专阃之权。"孙预立即跟上。

    "不妥。"项平自入殿后一直不曾吭声,此时却直言反对。孙闻二人也是一愣。

    "皇上,前年调任的平州将军素与统军金相和有隙,但却与折衡都尉沙宇交厚,而此人曾是南王家臣,与南王世子齐雷恒颇有交情。"

    "这样的人为何还用在这种地方?"妫语闻言脸色一沉,凤目扫过冷汗涔涔的闻谙,"是谁委的任?荐的举?"

    "是是臣,"闻谙声音略抖地跪下,忙磕头请罪,"臣有罪,一时察人不明"

    妫语朝闻君祥看了一眼,忍下一口气,"此事暂且记着。太傅,你旧一直统掌军政,现今如此情势,好歹也荐个大将出来。"

    闻君祥咽了咽口水,"臣以为湘州止郡的水军都尉阮风堪当大任。"

    "阮风?"妫语与淡淡与项平对视一眼,各自不露机锋。

    项平补充道:"阮风曾任平州水军都尉,资历颇深。治军严明,才能出众。曾率平州水军击退倭寇十余次。先皇坤元十年转调湘州止郡训练&039;成泯湖&039;水军。"

    妫语向孙预点了点头。孙预马上起身领旨。"臣立刻去办。还有一事,皇上,西王蒋晰素来其志不小,此行或恐是有意试探 。若南王功成,与朝廷拉开战局,他不定会坐收渔翁之利,待得两败俱伤,他便乘虚而入。"

    "皇 上,滇云府自身麻烦也不少。镇守西疆十数年,但其地却一直苗蛮为患。且原州接其北,将军尚季廷才虽平平,但以谨慎著称。西王要动,恐怕不能不顾及。"闻君 祥此番倒是倾其所知,且举荐不避仇了。这尚季廷为人严正,与闻家向是不屑往来,令闻君祥颇为忌惮。当时调其出都戍守原州,一则固是防着西王,另一面也是削 除一个眼中钉。如今由闻君祥提出此人来,倒也难得。可见南王一举是真正威胁到他了。

    "滇云府之事虽可暂时稳住,但若南王长驱直入,加上北防也不甚安稳,形势还是凶险。南王起事就这一两个月,除平州、湘州操持水军,其它皆是步兵,一旦开战,便须有个计量。"此语一出,几个人都是一怔,妫语摆摆手,"速传兵部尚书、户部尚书来见。"

    "是"值事太监知云马上领命而去。

    不多时,兵部尚书朱瀚汶、户部尚书项焦炎都到了。南王押下柳昌之一事已震动朝野,朱瀚汶在来时途中便有计较。于是,行了礼,便直接禀明,毫不脱泥带水。

    "皇上,现我朝水军惟平州与湘州二部堪用,其余皆不足成势。平州水军五万,湘州三万,而南王这五年来招兵买马,勤习水军,拥兵十五万,恐怕不足抵挡。"

    "那依卿之见,有何良策?"

    "臣以为,南王手中所恃唯重十万水军,其余五万才是步兵。不妨先拉开战局,引水战为陆点战"

    "先弃平州?"闻谙脱口惊呼。

    闻君祥在旁瞪了眼儿子,"朱尚书议法臣以为可行。先保有实力,引水军陆战,南王必不娴熟,到时一举击破并非难事。"

    朱瀚汶看了女皇一眼,补充了一句"乌州谯化郡,湘州止郡是重中之重,万不可失,佯败之势若在此刹不住脚,恐有后患。"

    "唔。"妫语示意项平,"项平,这两郡郡守是否可行?"

    "谯化风骅,止郡赵定犁足堪大任,只是乌州知州阮昌梧为人少才而好权,恐会干涉。"

    "摄政王怎么看?"

    "撤。翰林编修秦离,为人很有才具,可领乌州。颖阳郡郡守沈岚,曾为平州抗倭大将军沈翊扬的旧属,熟习水战,可协湘州统军华敏同领湘州水军。调阮风领平州水军。"

    孙预迅速整出一套方案,利落又妥当,于细微处竟是安排周全。妫语与项平不禁都深深看他一眼。

    妫语淡淡一笑,"就照摄政王的意思定吧。项焦炎,粮饷一事可有数?"

    "回皇上,几年来四海升平,前年又除了海禁,通商关税收支较丰,国库充盈。虽陈洛二州蝗灾,但还不损库存。供给全无问题。"

    "好,接下来战船弓弩的添置你们就下去自行商议吧。"妫语示意让他们跪安,但却叫住了孙预。

    第一部 深宫篇 第八章 私访

    妫语冷笑地看着闻君祥离去的背影一僵,缓缓开口:"令尊身子可好些了?"

    孙预压下心中疑惑恭谨答道:"谢皇上关爱,家父这几日几较前好了大半了。"

    妫语低叹一声,"为国操劳,孙家堪称忠烈。我今日便去瞧瞧你父亲。"

    孙预一怔,忙跪下谢恩,"孙家寡才少德,岂敢劳动圣驾。"

    "我朝国祚持续至今,日渐昌隆,你孙氏一门竭诚效力,功不可没,我瞧瞧又有何不可?"妫语微笑,"摄政王且稍等。"

    "是"孙预见状只能静静等在大殿上。

    不多久,出来一名小厮,垂脸直至他身边才低声道:"走吧。"

    "皇皇上?!"孙预低叫一声,看了下左右,早无旁人,"皇上请。"

    看样子是乔装出行了。孙预猜不透妫语到底要防谁,一时只能静观其变。上了孙预的车后,孙预坚持君臣之礼不可废,仍让小厮打扮的妫语居于上座。看着扮成小厮后娇俏可人的女皇,孙预心中迷惑,却也不便开口问什么。

    良久,妫语深思的目光才转向孙预,停驻了会儿,才道:"摄政王年已二十,怎么还不见你结亲?"

    孙预眉峰微乎其微地蹙了下,"家父缠绵病榻,孙预无心于此。"

    妫语笑开,清艳的脸上流光四溢,妩媚中带着几分纯净与一丝隐约的算计。"令尊恐怕不这么想吧?莫不是摄政王眼界太高?"顿了顿,"也是,依卿的俊秀品格,卓绝才具,寻常女子的确般配不上。"

    以女皇的身份来说这番话倒也并无不妥之处,但听在孙预耳中却甚为尴尬。总觉得此话由一名年才十五的少女来说年已二十的自己太过别扭,而那别扭中又有一丝莫名的愠怒。

    "臣不敢,皇上过奖。"语气里不觉有几分赌气。

    妫语当然听出,但正因为听出而有些惊讶,眉目微挑地深思了起来,那探寻的目光看得孙预几乎坐立难安,从来都不曾如此心思浮躁过。

    "摄政王"妫语才待开口,马车却陡然停下。

    孙预如蒙大赦般马上立起,"皇上,到了。"

    "到了么"妫语看着他微觉好笑,便不再说什么。看见他要先行下车,一把拉住了他,感到手下一震,她随即放开,淡淡道:"我先下去。"

    孙预一经提醒哪还有不明白。此行行踪如此隐密,女皇有意不露身份,那自是小厮先行下车。这本是极明白的事,孙预暗恼自己怎地一时没想到。

    入了孙府,孙预遣退众人,才引妫语入了"仪健园"孙业环养病处。进屋时,孙业环正喝着药,孙预挥手让侍女退下,低声对父亲道:"皇上来了。"

    孙业环一惊,看向一旁立着的美貌小厮,怔了半晌。

    妫语一笑,也不在意,慢慢踱至孙业环床畔,"国公近来身体可好些?"

    "好,好。"孙业环回神忙道,"蒙皇上错爱。老臣失仪,老臣"

    妫语纤手止住孙业环要下床行礼的举动,轻轻坐在孙预搬过的椅子上。"国公不必如此多礼。我此次来是有事要问问国公的意思。事涉机密,故不便声张。"

    孙业环瞧了眼妫语的神色,便道:"预儿,你下去吩咐孙泉守门。"这是要支开孙预了。妫语淡笑,孙业环到底是老臣了,办事的确甚合上意。

    孙预在"仪健园"备下小宴,一时间也无心思处理折子,心中只是疑惑在车中的一番问话与女皇此行的目的到底为何。

    直过了整整三个时辰,妫语方踱步出来,孙预忙上前,"臣已备下小宴"

    "不必了。"妫语微微抬手,止住了孙预接下来的话,只是颇含些困惑地轻喃了声"孙预"

    "臣在。"孙预微抬头,看到她脸上似是有一阵犹豫,但旋即便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便是一色温和淡然。

    "唔,小宴是不必了。不过还要劳烦摄政王送我至西南门。此行除了你父子二人,我不想让任何不该知道的人知道。"

    "是,臣这就去办。皇上请稍待。"孙预微微一凛,马上去备车。

    半个时辰后,孙预已将女皇送至西南门。那时早有一驾华车恭候,孙预有意无意地瞥了眼。候着的正是安元殿的小宫女莲儿,当下孙预心中略略一平,看着华车驶去,方转回孙府。

    回到孙府,孙预直奔"仪健园",入了屋却见孙业环沉肃地盯着天花板,默默地出着神。

    孙预一惊,"父亲"

    孙业环也不理,仍是出着神,良久才向他看了眼,"预儿,朝政上的事波诡云谲,你好自为之。当今圣上机谋深沉,你 你可要多加留意。只不过 "孙业环语气忽地有些疑惑,"只不过她何须如此步步为营呢?"语声极轻,孙预一时听不分明,直觉女皇与父亲的对话有异。

    "皇上说了什么么?"

    孙业环仿佛回神般惊醒,"没什么,只是些关于南王的事。呃对了,你来时,皇上说过什么没有?"

    "也没什么"孙预想了想,终觉得心底有块疙瘩,"皇上说到我为何还未曾娶亲的事。"

    "哦?难怪了。"孙业环轻吁一声,迎上孙预询问的眼神,便随意地答了,"皇上打的是南王郡主的主意。说起来,那郡主还是皇上的甥女,可是皇室血脉,要绝了他们夺位的念头最好的办法便是指给我们孙家。"

    孙 预一怔,心下已然明白。他孙家历世位居摄政王,权倾天下,但有一条规矩是自祖宗处传下来便不得违逆的:孙氏永不得与皇室公主婚配。这一条防的就是孙氏权势 熏天,有乱朝纲。南王郡主要嫁入孙家,想也只能以藩王郡主的身份嫁了。此一招可永绝了他们的念头,同时又给了孙家莫大的荣宠,一举两得。

    原来车上的一番试探竟是这个意思。孙预不知怎地从心底溢出一丝恼意,直觉地冲出口:"我不行。"

    孙业环缓缓点头,"不错,你是不行。你已位居顶峰,堂堂摄政王的位子可不宜再锦上添花了。到时,皇上若要赐婚,你只管推脱便是。人是铁定要入了孙家的,但这个夫婿却不能是你。须儿身在兵部,日后恐也不妥,倒是颐儿,心性谨慎妥帖,不妨与他。"

    "孩儿记下了。"

    "唉"孙业环长叹一声,挥手让孙预下去。

    孙预神色复杂地退了出来,直觉父亲有什么隐了没说,且还是极重大的事,但却也不好过问。想是父亲觉得还是不说为好吧。只是不知为何,隐约间有一种冷冷的感觉直透心肺,刺得人直想打个哆嗦。

    戌时三刻,闻府忽然一阵马蚤动,妫语已微服径直到了里间。行了礼后,仆从都退至外院,整个"小苏园"中只剩下闻君祥夫妇与儿子闻谙、女婿王熙。妫语扫了眼四人,也不说话,只是端着茶碗,细看着,仿佛在数着清细的茶梗。

    闻君祥首选沉不住气,碍于王熙在场,言语多少有些顾忌,"皇上,今儿与摄政王议得如何?"

    妫语柳眉一挑,轻轻喝了口茶,也掩去唇角一丝冷笑,"有些事少不了要请孙预出面。"

    王熙一怔,皱着眉看向妫语,默不出声。

    妫语轻瞥他一眼,转而望向闻君祥夫妇,笑道:"谈成了一桩生意,绝了后患。"

    "此话怎讲?"闻君祥看看身边的萧霓,听得一头雾水。王熙却在一旁深思起来。

    "归政。"妫语在看到萧霓惊喜愣住的表情后,不急不徐地补充:"圣祖之前都为女皇亲政,之后只因继位的几位女皇身体较弱,才设的摄政王。女皇由此渐渐不理朝政。我打算让孙业环上表请示归政。"

    "恕臣愚钝。孙家何以会轻易答应?"王熙一针见血。

    妫语微微一笑,眼神却是冷静一片,"南王反叛,图的是什么?"

    掌权。那就是摄政王这个位子了?王熙立即明白。不错,身份上宗亲的名头,再树上清君侧的旗帜,这是进可攻退可守的主意。

    "孙预可是首当其冲,势必要与我合作。但好处仍是要给的,我是打算将南王郡主指给孙家。"

    "那岂不便宜了孙家?这好处未免也给得太大!"闻谙不以为然。

    王熙看他一眼,并不作声。闻君祥想了想,也明白了其中深意。"这的确是个永绝后患的好法子。"

    "如此,便要同舟合济了。是人才就马上举荐上来,早一日破了南王,我们也多几分筹划。到时要动便没了后顾之忧了。"妫语说得直白清楚。

    王熙沉吟了会,看出闻君祥还有几分犹豫,便抢先道:"臣以为桐州、陈州兵当迅速接应谯化、止郡,以防有失。这陈州有一名统军,姓赵名济元,曾在平执原将军部下效过力,只因坤元十年犯了案子才迁至陈州。还有一人,"王熙至此顿了顿,眼神有意无意扫过闻君祥。

    闻君祥一个机伶,忙上前道:"此次平叛主帅非胡前莫属。"

    "胡前么好。明日便拟个条陈上来吧。"?br /txt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