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春闺第9部分阅读
念春闺 作者:rouwenwu
,不紧紧地跟着他怎么行!她满脸堆了笑,道:“卫师兄,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卫清风想了想,耐心地道:“这里是归云居,是上京有名的茶楼。我有几个旧友约在这里小聚。”
如果是正经的来往,怎么可能在太夫人面前提也没有提起?恐怕是怕太夫人不答应,想借着自己暗渡陈仓吧……
谢葭道:“卫师兄怎么没说起?我跟着去合适么?”
卫清风半揽着她的肩膀,道:“这里的糕点也很不错,尤其是桂花糕。”
说着,就把她往楼子里带,谢葭只得进去了。
归云居是个茶楼,不是酒楼,布置很雅致,也比较安静。进了楼,就已经闻到袅袅的茶香,听到和流水声相映成趣的琴声。
一个穿着月白色绣云纹长衫的少年郎从楼上迎了下来,远远的面上就带了笑:“清风!”
谢葭半松了一口气,看起来好像也不是什么不正经的人嘛。
卫清风和他打招呼:“越彬。”
那人就直接来拉他的胳膊,道:“就等你了!”
说着,就把他往楼上带。卫清风被拖着走了两步,也不恼,眉眼之间隐隐有些笑意。他稍微挣脱了那人的手,转而拉住目瞪口呆的谢葭,低声道:“跟上。”
无端端被人拿来当幌子用,谢葭憋了一肚子气,但眼下也只好跟着他上了楼去。
王越彬一路道;“要的是文士茶,但把煮茶的人都赶走了!这下没有别人妨碍我们了。”
敢情是不把她当人哪。
茶楼的侍者打开了雅间的拉门,一股暖气扑面而来,屋子里升着暖炉。谢葭学卫清风脱了鞋,让轻罗服侍着脱了小袄子。
屋子里已经坐了三个少年人,此时便都站了起来,面上带着笑,道:“清风!”
卫清风略点了点头,显然几人也是相熟的,但是卫清风的身份似乎要高一些。他一直牵着谢葭的手,在屋子里左顾右盼一阵,然后牵着她到了一个大型的假山流水盆景后面,正隔掉了她的视线。
“你坐在这儿,让人你给置个小几,再给你拿桂花糕。”
“……”
说着,就果然让她先坐下了,然后把她一丢,自去和人家说话。
“清风,这次回京,待多久?”
“再过两日就要回去了。”
“倒也仓促。不过现在避避风头也是好的。”
“我听师座说,皇上正在考虑开武进士科。你们几个要用点心思。”
那越彬笑道:“要真开了武进士就好了!兵部尚书还把持在那家人手里呢,开了武进士科可算半削了他们的兵权了!”
“……”
谢葭蹲坐在地上等了半天,一边听着他们说着朝堂之事,也没半个人来给她送什么小几什么桂花糕。倒是他们那边,茶香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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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034:争执
卫清风正和人说着话,突然听到假山盆景后面“哐当”一声,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带了个人出门,不由得暗道一声糟糕。
这姑奶奶平时当着人的面是又乖又听话的,他可是没办法忽略她那双小鹰一般的眼睛。
王越彬怔住,才说了一句“小姑娘怎么了”,就看到卫清风站了起来,走了过去。
“娇娇。”
他一开口,谢葭就大为反感,“娇娇”也是你叫的?她正生气,就拿眼珠子瞪他。反正他正做见不得人的事情,把柄捏在她手里,她也不怕暴露本来面目。虽然对卫太夫人颇有好感,但是她可从来没想过要爱屋及乌和这卫清风也保持良好的关系。
卫清风瞧她模样觉得有趣,索性坐了下来,道:“别恼,一时把你忘了。这个给我。”
说着,就拿了她手里那块石头。她现在的样子就是一个在生气的小孩,因为大人忽略了她,伸了手去抓了盆景里的石头来丢在地上——弄得一手湿漉漉的。
然后他又从她衣襟上扯了帕子来给她擦手,眼里闪过一丝笑意,道:“大冷的天也不嫌冷。”
王越彬等人伸长了脖子偷看,都吃惊不小——这卫清风,带起孩子来倒也有模有样的。
谢葭看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不由得更火起,什么叫“一时把你忘了”?
索性把手抽了回来,嘟囔道:“我要出去玩。太夫人明明叫你带我到处走走的。”
卫清风道:“待会儿带你去。”
谢葭似笑非笑地道:“不,我现在就要去。”
气氛就僵住了。在座的都是年纪轻轻的少年人,哪里有跟小孩子打交道的经验。一开始卫清风带了谢葭进来,所有人都选择了视而不见。没想到这孩子果然闹了起来。
王越彬有些僵硬地道:“不如让找个大姐陪她玩?”
谢葭似笑非笑地道:“我带着贴身丫鬟呢!”
她的神色,分明又不像一个耍赖的孩子!看着人的时候带点讥讽,甚至有些睥睨之色。王越彬愕然。
卫清风突然道:“这是我师座的嫡女,雎阳小三贤之首,年纪虽小,画技一绝。”
他抿了抿唇:“前些日子对诗猜谜的时候,还赢走了师座的泰山墨玉壶。那可是最重的头彩!”
顿时剩下的几个人就全都挤了过来围观,满脸的古怪——好像有些惊讶,又好像有些不可置信,更多的却是好笑!
“原来这就是你那个雎阳小三贤之首的师妹,我还以为……”王越彬一脸的忍俊不禁。
顿时谢葭的脸臊得通红!一时不慎,这下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卫清风你这个……
卫清风似笑非笑。
王越彬他们又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个透彻,好奇极了的样子,似乎都有些揶揄的意味,根本没有把她和舆论中那个惊才绝艳的孩子联系在一起。
这分明是拿名声来压她啊!还要看她出丑。
卫清风轻咳了一声,道:“你们回去,别让孩子不自在。”
他们几个倒是愈发随便起来,嬉笑了一阵,不过最终还是都让开了,回了位置上。
卫清风才笑了出来,这个笑容,倒是风光霁月得很。还满……好看的。
他道:“真别恼,我也没忘要带你去西九街。”
谢葭愤愤地道:“屋子里太闷,我想出去透透气。”
卫清风看了她好几眼,看她正生气,也只是道:“你去,带着长安和长忠去,在院子里走走。这茶楼的园林做得顶不错。若是冷,或是想喝茶想吃甜点,就让人开个小间子先呆着。”
就是在卫太夫人面前,他也不会说这么多话。
谢葭哪里管他这些,一骨碌的从地上爬起来。气鼓鼓的撅着嘴,蹬蹬腿就自己拉开门跑了出去。
卫清风笑着自己去关了门。一回头,就发现在座的几个旧日好友都表情揶揄地望着自己。
“葭娘是师座唯一的嫡女,师座……”他说了两句,才意识到自己是在解释这样一件小事,不由得皱皱眉。
王卫彬笑道:“清风和谢大人的关系可真好!”
卫清风不作回应,坐回了位置。几人才收起了玩笑的心思,说起正事来。
谢葭跑了出去,被冷风一吹,才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轻罗追了上来,给她把小袄子套上。
语气里不免担忧:“元娘,我们就这么跑出来……”
谢葭此时也冷静了一些,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心中暗恼自己太容易被卫清风激怒。她正站在长廊上,一目望去,都是守在包间门口的小厮或丫鬟。她裹了袄子,道:“随便看看……然后找个包间坐下来。”
轻罗看她神色有些心不在焉,也不敢多问,只跟在她身后走着。
说是看景,谢葭却是想直接去开了个包间来。她盘算着这个茶楼的位置,心想着什么时候该去浅水涧看看。卫清风过两日就要回山海关,不然倒是可以和他达成一个协议……他拿自己当挡箭牌,自己也可以寻找去浅水涧看看的机会。毕竟有的事情,还是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发着愣,她也就把卫氏的那两个小厮给忘了。轻罗也从来没有出过门,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谢葭。
路过一个包间的时候,正逢里面的人开了门。那少年一怔,道:“葭娘?”
谢葭回过头:“……萧师兄。”
笑声从那包间里传了出来,好像是有人在说笑。隐约听到人在说什么“谢嵩”、“文士脾气”、“卖弄”什么的。
萧逸辰一怔,随即有些不安地看向谢葭。
谢葭听了个大概,脸色发青:“你竟然和人在背后妄议老师?!”
萧逸辰眼中一黯,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
谢葭气得要命,转了个身就走。萧氏到底是个什么家族,竟然这样教小孩子!
萧逸辰下意识地追了两步,一声“葭娘”咽在喉咙里,最终还是没有叫出来。算了,追上去干什么呢,她不理他,难道还要他去求她不成。
他神色黯然,退回了屋子里,浑然忘了自己出门的目的。
席间坐着他的长兄,兵部尚书萧逸钟,和几个武将出身的同僚。看萧逸辰去而复返,萧逸钟便笑道:“不是说去净房,怎么倒折回来了?”
萧逸辰闷不吭声,径自坐下了,谁也不搭理。
萧逸钟今年三十岁,常年习武,怎么会没听到门口的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他看萧逸辰闷闷不乐的模样,笑道:“那是谢家的元娘。”
萧逸辰闷闷地“嗯”了一声。
萧逸钟便大笑起来,道:“去讨来给你做小媳妇怎么样?”
萧逸辰到底还小,目中有些困惑,随即就有些欢喜。然而,后却抿了抿唇,又不说话了。
萧逸钟瞧着他的样子,笑了一声,只对另外几个人使了使眼色。立刻,对面的一个黑脸汉子便站了起来,说了两句话,就出去了。萧逸辰也没在意。
谢葭拖着也什么都不懂的轻罗,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跟掌柜的说清楚自己是跟将军府的人来的,要安排一个独立的小包间。另外点了些糕点,拿了一副围棋,打算和轻罗一起打发时间。
上楼的时候正和一对夫妇模样的人擦肩而过。那妇人怀着身孕,不过身子倒还不重,和她身边的男人嬉笑着。妇人有股公卿豪门独有的气息,可是那男人就带着一股子江湖气。
谢葭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这两个人在茶楼里出现好像有些突兀,便抬头多看了他们一眼。对方虽然没有回头,可是她好像看到那妇人的眼角也瞟了她一眼。
“元娘?”轻罗看她走神,轻轻唤了一声。
谢葭才转移了注意力。她虽然敏锐,但到底缺了些警惕心,当下也没多想。只一边上楼,边对轻罗道:“墨痕姐姐要我每日写十张小楷——昨天可是动都没动。今晚回去了少不得要全补回来。”
轻罗笑道:“元娘出来做客啊,墨痕姐姐又不是苛刻的人。”
谢葭道:“那晚上回去也不是写不完。一日都不可断,才能养成好的学习习惯……嗨,反正我们早点回去就是了。”
掌柜的开了个角落里的小包间给她们。谢葭一口气点了十二份各色糕点,然后泡了一壶茉莉花茶,还点了个琴师来弹小曲儿。反正花的是卫清风的钱。
过了一会儿,有个女人的声音在外面轻轻叫了一声:“小公子,琴师来了。”
她大约以为谢葭是哪家的小少爷。
谢葭道:“进来罢。”
门被缓缓拉开,进来一个身形婀娜的女人来。谢葭也没留意,抬头看了一眼,只觉得她年约双十,生得杏眼樱唇,十分漂亮。
她跪下给谢葭请安,低眉顺眼的模样,道:“奴家青丝,是馆里的琴师。请问小公子喜欢听什么曲子?”
以谢葭的音律造诣,也没听过多少好曲子。她想了想,道:“楼下大堂的琴师弹的是什么曲子?你便弹那支。”
青丝笑道:“是。”
说着,她含笑的双眸一转,往小几上凑了凑,轻声道:“奴家也有一手泡茶的手艺,是不是要奴家给您先沏了茶。”
谢葭很自然地道:“不用,我的婢女也会沏茶。”
她猛的发现,这琴师竟然戴了一支赤金的分心——就算不是赤金的,那样的做工,却已经足够说明是大行出来的货。既然戴得起这样的东西,怎么还会出来奔走做琴师?就算是贵人赏的,以她的身份,也不该带出来招摇,而是拿去卖了换钱是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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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035:绑架
青丝却是个厉害的,一眼便看到她神色的变化,不由得笑了一声,心中暗暗赞许。她道:“那,奴家就专心给小公子弹琴了。”
十指纤纤,一动,音律竟就是紧张的。厢房里的空气也跟着凝重了起来。谢葭听着那琴声,倒有些耳熟,像是十面埋伏一类的。她心里不由得一咯噔。
那青丝一直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哪有琴师那么大胆的!
轻罗也反应过来,顿时紧张地看了谢葭一眼。
谢葭反而冷静下来,咬牙切齿地抓了那围棋来,道:“轻罗,我们下棋!”
轻罗扑过去整理棋盘,手却抖得厉害,打翻了围棋棋罐,顿时,两个罐子里的黑白子哗地洒了出来,斑驳交错,哔哔啵啵地响了半天。轻罗想去捡,但是她抬头看到了谢葭,谢葭紧紧抿着唇,眉毛也没有动一下。她长出了一口气,意识到现在不是顾着这个的时候。
谢葭静静地听那青丝弹完了那一曲。
曲罢,对方笑吟吟地道:“公子,觉得如何?”
谢葭傲然道:“我是文远侯嫡女,这次是和将军府的忠武侯谢小侯爷一起出来的。明人不做暗事,请自报家门。”
青丝有些诧异,然后娇笑了起来。
豁然有人拉开了门帘,进来了刚才在楼下碰上的那对夫妻。那女子上下打量了谢葭一眼,笑道:“不错不错,有胆识!”
轻罗颤声道:“你,你们……若是元娘出了什么事,我们侯爷饶不得你们!”
那青丝笑了起来,道:“谢元娘,外面传得神乎其神的,又是什么才华出众,又是什么虎父无犬女的。你们文人士子的脾气,老娘最是看不上了。不过也好,先抢了回去,养上个几年,看能不能养成个美人!”
说着,三人都笑了起来。
谢葭心下一紧,看来这几个人都是知根知底的,所以报了家门也不畏惧。难道是谢嵩的政敌?谢葭紧紧抿了唇,道:“既然如此,你们是什么人?”
那大腹便便的女子笑着走上前来,道:“我们是萧府的人。”
萧府!
她面如满月,看起来倒十分和善,半跪在谢葭面前,笑道:“你是个聪明人,我告诉你好了。今个儿就算你在这儿丢了,谢侯爷告到大理寺,谁会想到你藏在我们院子里?再过个几年,等你长成了,再让少爷给你开了脸,谢侯爷也就只能认了。”
少爷……
谢葭冷道:“您怎么称呼?”
那女子有些讶异,随即笑靥如花:“你能想通就好了!我是少爷的||乳|母,你叫我月娘。放心,我会照顾你的。”
轻罗动了一下,立刻被谢葭按住了。
谢葭虽然紧张,但是已经把自己的思路理顺了。萧府的人竟然已经强横到了这个地步,竟然敢强抢公卿家的女儿!不过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恐怕就真如他们所说,抢了自己回去,谢嵩也就只能认了。
不过轻罗……
她低声道:“我有一个条件,你们不能换掉我的侍女。”
月娘不置可否。
谢葭突然笑了起来,横竖眼下无路可退,轻罗无论如何都是要死的。她道:“我背后就是窗户。你们纵然手眼通天,我要是从这儿跳下去,事情总会不一样。”
轻罗瞪大了眼睛。
月娘有些惊讶:“为了保一个侍女……好,让她贴身服侍你,也没什么。”
月娘亲自扶了她一把,道:“你年纪虽小,但以后总是我的主子。你随我来吧。”
隐隐有些礼遇的意思。
青丝却笑了起来,道:“月娘先别忙着谄媚——人带回去了,说不定少爷心里怎么想呢。若是养了几年,不喜欢了,拿来做了通房做了妾,也是不一定的。”
月娘横了她一眼,道:“用不着你操心。”
谢葭把瘫在地上,满眼泪花的轻罗给拖了起来。
轻罗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低头揩了眼泪,站在谢葭后面。那青丝便从琴盒里取了一套藕粉色的衣裳出来,谢葭很配合地换上了。
青丝给她梳小丫鬟的抓揪,皱眉道:“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五官实在太过突出,长大以后怕会是个明艳的美人。
还要带着她那个婢女。
月娘看了一眼,道:“当家的,你先带那婢女走,我们稍后再出来。”
谢葭大惊:“不行!”
轻罗一下子手脚发软。谢葭欲上前去,结果被那月娘拖住,捂住了嘴巴。她的手劲奇大,恐怕是会武的!
月娘在她耳边轻声道:“别怕,你老老实实的,我答应了你还让她服侍你,就不会食言。”
谢葭挣不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轻罗被那男子带走。
她看出来了,青丝也好,那月娘的丈夫也好,对月娘都有些畏惧,恐怕她也是相当有手段的一个人才是。如今,硬碰硬没有用。这里毕竟是个茶楼,要跑也跑不掉,真的闹起来,恐怕他们会杀人灭口!
月娘和青丝把她打扮成一个平民家小姑娘的样子,然后青丝过来把她抱了起来,按着她的脑袋在自己肩头。看起来就像是谁家的姑娘病了那样。青丝的力气奇大,摁着她的脑袋,她一动脖子后面就一痛,喉咙也顶在她肩膀上,力度恰到好处,不至于窒息,却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两人带着一个孩子,若无其事地开了包间的门,然后要穿过走廊。
期间,一个人匆匆忙忙地和三人擦身而过,竟然是和卫清风一起的王越彬!谢葭挣了一下,却又被按住。她只能抬起眼角看着王越彬跑向一个穿着蓝色衣裳的人,那也是和卫清风在一起的。两人的只言片语便传了过来。
“萧逸钟欺人太甚!”
“荣轩,你也不要着急,让清风来处理那事,我们快把谢元娘找出来,免得清风不放心!”
“好端端一个孩子,能跑到哪儿去……”
谢葭正仔细听着,月娘和青丝已经抱着她转了个方向,路过当时卫清风他们在的那个包厢,那里门户大敞,里面是没有人了。
谢葭暗道糟糕。那萧氏恐怕是有备而来,萧逸钟,听说是萧逸辰的堂兄,现在任兵部尚书一职,身上也是有军功的。他自然十分忌惮积威甚高的卫氏将军府。以前卫氏无人,不过现在,卫清风已经渐渐长成,据说在山海关也有不俗的成绩。
现在,应该是那萧逸钟去挑衅了卫清风,卫清风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自然受不得激,只嘱咐王越彬他们几个来找自己。
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被带出这茶楼了!
轻罗还没有着落,如今形势逼人,只能趁着自己年纪还小,就算进了萧府也强扛下来再做图谋了。
这是最坏的打算,谢葭心中有十分不甘。青丝便感觉到她好像微微放松了身子,可是牙一直咬得紧紧的。
出了茶楼。
小二显然认得月娘和青丝,此时也有些慌张,忙去把马车牵出来。谢葭心中一凉,只怕这茶楼也不干净。
青丝把谢葭抱上了车,月娘跟了进去。青丝便拿了一个斗笠罩着自己,披着一件青色披风,顿时就像一个身材瘦削的男子那般,坐在了车辕上。小二牵着马车,要出去了。
谢葭的手被月娘握着,只紧紧抿着唇,一动也不动。
月娘目中闪过一丝激赏。
马车动了起来,谢葭听着出了院子,顿时心便死灰了一半。
月娘似乎也放松下来,开始跟她说话:“你今年八岁吧?比我们少爷还小一岁。”
谢葭不搭话,她也不介意,笑道:“我们府里,不比你们谢家。宅子是御赐的,但是先帝又下旨扩建了四五次,也没有分家。太夫人过世了之后便是我们四夫人当家。我们少爷是四房嫡长子,嫡出的上头还有两个姐姐。元娘就是当今皇后娘娘,三娘明年也要进宫了。安国公的爵位,跑不得就是我们少爷的!”
月娘笑了起来:“其他几房的兄弟姐妹,到了再跟你说好了。四夫人也是个才女,一定非常喜欢你!”
谢葭冷笑,敢情把她当童养媳呢!
走了一段,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月娘面色一凛,却没有出声。谢葭没有动,她感觉得到,月娘虽然没有正眼看她,可是却分散了一部分注意力在她身上。只要自己一动,不管怎么样,都快不过月娘!
外面响起马儿受惊的嘶鸣声,青丝惊骂了一声,然后车厢就一下倾斜了!
“月娘!马被射中了!”
月娘把就要撞上车厢壁的谢葭一把捞了过来护在怀里,谢葭就碰到她鼓起的腹部,大惊失色,连忙挪开一些避免压到她。
来不及反应,眨眼之间,月娘便拉着她冲出了车厢。青丝狼狈地抽了兵器出来,月娘抱着谢葭,只回头看了她一眼,就如疾风一般冲了出去!身后就传来马匹和男人的呼喝声,青丝独自挡了上去。
谢葭不敢看下面,只把自己的视线定格在月娘面上,大声道:“你跑不掉的,月娘!他们人那么多,青丝是挡不住的。放我下去,你独自跑。我还会帮你拖住他们!”
月娘冷笑,道:“你就知道那些人是来救你的?”
谢葭一怔,然后就抿了唇。的确,那些人是谁也不知道。卫清风他们被萧逸钟拖住了,哪里会这么快就追到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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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0036:获救
月娘的轻功显然出类拔萃,速度比刚才驾马车而行还快了不少,简直堪称草上飞。跑了一阵子,似乎就把后面的人甩掉了,到了河边的一片林子里。不过她到底怀了身孕,又抱着一个八岁的女孩子,后来实在体力不支,大汗淋漓地停了下来,只把谢葭放在一边,自己扶着树喘气。
谢葭惊魂未定,道:“你的轻功……真好。”
那月娘得意一笑,道:“这就是峨嵋山的飘云穿雪,等闲就是千里马也追不上……”
她的话突然一顿,警觉地举目四望。谢葭仔细看她颜色。月娘耳中听着风声渐近,竟是反应不得,不由得神魂大冒,连谢葭什么时候转身跑了出去也没发现。
谢葭不明所以,只觉得风声太利,空气绷得像一根弦。她没命的往前跑了几步,只恐月娘来抓,却突然听到一声几乎接近鹤啸的裂风之声,然后就是月娘的一声闷哼!
电光火石之间,谢葭想起她有身孕,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便看到她肩上中了一箭。
“月娘!”她看她手按着腹部,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往回跑了两步。
月娘眼里死死地瞪着她,咬牙切齿地道:“卫氏将军府的千里裂风弓……”
谢葭心一横,转身欲走,那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风声就又响了起来,再回头,月娘胸口中箭!
谢葭眼睁睁地看着她倒下去,呆怔当场!
马蹄声渐近,不远处一匹乌云踏雪疾奔而来,马上少年单臂举着一张火红色的大弓,面容阴沉,杀气腾腾。
卫清风几乎片刻就到了她眼前,下了马先匆匆看了她一眼,再去检查了一下月娘。似乎是确定她死透了,才松了一口气。
“娇娇!”
卫清风把已经手脚冰凉的谢葭抱了起来,握住她冰冷的双手:“伤着哪里没有?”
看到她脖子上有一条淤青,不由得目中一沉,萧府欺人太甚!
谢葭本能地对他产生畏惧,脑子突然又清醒过来,抓着他的胳膊,颤声道:“轻罗……我的侍女!她,她……”
卫清风目中一软,把她抱在怀里,笨拙地安抚:“别怕,她跑了出来,给我们报信。我让越彬带她回去了。”
谢葭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才被月娘带着飞在半空中时产生的晕眩感到了极致,她“哇”的一声吐了卫清风满身……
“……”
事后,卫清风只好脱了外袍,只穿着亵衣,把已经昏迷的谢葭抱上了马。耽搁了许久,就被家将卫长找到了。他手上也拿着一张巨弓。
“爷!”看见卫清风穿着亵衣,卫长粗黑的面上闪过一丝错愕,然后就把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爷,先披着。我去收拾干净。”
月娘被他一箭射死了,总不能把卫清风的外套留在这里。
卫清风点了点头,转身策马回了城去。
待谢葭昏昏沉沉的醒了过来,卫清风正勒了马,他直接把人带回了谢宅。看门人看见卫小侯爷抱着元娘,自然没有去拦的道理。只是卫清风神色匆匆,直接抱着谢葭进了怡性斋。门房看样子不对,便让人去禀了刘姨娘。
谢嵩不在,梧桐匆忙迎了出来,顿时大惊失色:“元娘?!”
卫清风低声道:“收拾好让娇娇先躺下。你去把师座找回来。再让人把守住,什么人也别让进来。”
梧桐惊慌失措了片刻,然后迅速唤了小厮进来把守住怡性斋,然后亲自去铺了床被。卫清风把谢葭放在小榻上,梧桐亲自拧了帕子来给她擦脸。谢葭已经醒了,捧着热茶压惊,神色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卫清风在门口和刚来的卫府家将说了几句话,然后走了回来,道:“你身边那个侍女受了伤,现在在卫府,我母亲会照顾她。”
谢葭点头,视线撇向另一边,避开了他的视线。
卫清风皱皱眉。
墨痕匆匆赶来,竟是罕见的慌乱,脸色煞白:“元娘!”
谢葭这才产生一点安全感,眼圈也红了:“墨痕姐姐……”
墨痕顾不得尊卑规矩,直接坐在榻上,拉了她的手来看:“有没有哪里伤着了?”
谢葭吸了吸鼻子,轻声道:“没有。”
墨痕伸手搂住她,对卫清风道:“小侯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听说,萧府的人已经到大理寺去告您杀人了。”
谢葭一惊,然后又想到月娘的死相。
卫清风面色发冷,到底是少年人,眼中藏不住戾气,只道:“等师座回来再说。”
墨痕又拉着谢葭,细细说了今日之事。谢葭的手脚发冷,不过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月娘使轻功的时候冻的,因此半天平息不下来。她的脑子倒还很清醒,努力回忆了自己记得的每一个细节。
听完,墨痕颦眉,道:“是萧家的逸辰少爷……”
谢葭紧紧抿了唇,别开了脸。
墨痕顿时有些坐立不安。谢葭发现她的眼眶有些发红。
少顷,出门访友的谢嵩匆匆归来,进了门问过谢葭无事,就跟卫清风一起到屏风外面去说话。墨痕就服侍谢葭先躺下了。
谢葭闭着眼睛,却留神听外面的动静。果然萧氏现在有一位太后,一位皇后,外戚势力达到巅峰,盛气凌人的很,出事到现在才一个多时辰,他们就已经咬住了卫清风不放。
谢嵩道:“御史台肯定会上折子弹劾你。市井纵马,射杀孕妇,少不得要安一个草菅人命的名头在你头上。说不定还会说你跋扈。”
卫清风出自武将世家,累功甚伟,威望极高,本就是帝王忌讳的对象。因为他们手里握着兵权,若是心有不轨,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最忌跋扈之名。
谢嵩道:“萧氏气盛……”
卫清风道:“师座,娇娇不能上堂,这些我都省得。”
若是谢葭去指控萧府的奶娘绑架她,就意味着谢卫二门是要跟萧氏硬碰硬了。现在萧氏正气盛,不是说谁有证据谁就能打得赢官司。何况他们为之出头的不过是一个||乳|娘,就算大理寺查出是那月娘先绑架谢葭,萧氏最后也能有办法全身而退——月娘早就死了。可是指着卫氏的却是卫清风自己。谢葭再出来作证,就又赔上了一个谢葭。
只能避,不能攻。
谢嵩似乎松了一口气,道:“你明白就好了。”
卫清风紧紧抿着唇,目中有一丛无法压抑的火焰,只有片刻惊心动魄,便重归平静。
谢嵩的心情亦有些沉重,最终,只道:“下午我就进宫面圣。”
卫清风长出了一口气,道:“有劳师座了。”
然后声音就停了下来。
少顷,谢嵩绕过屏风走了进来,谢葭正闭着眼睛装睡。感觉到他在榻前站了一会儿,就出去了。然后谢蒹葭就真的睡着了。
后来被叫起来随便吃了点东西,梧桐给她梳了头。
墨痕小心地扶着她,上了来接的小轿子,一路抬回了蒹葭楼。
刚进院门,一个小小的身影就冲了出来,墨痕谢葭竟都反应不及。待谢葭低下头,对方已经紧紧拽住了她的小手指。
秦妈妈急忙追了出来:“三娘!”
谢葭看着三娘又红又肿的眼眶,似乎还有些惊意未去,心中不免一软。这孩子很担心自己出了事吧,而且一旦自己不在了,她的日子就会更不好过了。
她低声道:“三娘,松一松手,拽得姐姐手疼。”
秦妈妈连忙上来,赔着笑脸,帮着劝:“三娘,别这样,元娘刚回来,让元娘先去休息吧。”
谢三娘只是不肯,紧紧拽着谢葭不肯放。最终谢葭牵着她进了楼。知画和乔妈妈早迎了出来,被墨痕挡了一挡。知画面色如常,倒是有些狐疑之色,乔妈妈目光就有些闪烁。
“元娘要休息。”
谢葭牵着三娘的手在身边,进了自己屋子,道:“乔妈妈,你去小厨房帮我准备一些糕点,再到姨娘那里去,帮我拿些好的血燕来炖了。小心厨房那些人给我偷工减料,上次吃的就倒了一大杯水进去!”
乔妈妈忙道:“元娘放心,这次我一定亲自盯着她炖好!”
后见谢葭精神不济,便道:“不如拿点人参炖了小。”
谢葭道:“不要,我现在想喝血燕。”
乔妈妈便笑着点头说好,退了下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张望了一眼,结果碰到知画,差点一头撞上去。
知画惊呼:“乔妈妈!还有人走路跟你这样,倒着走不成!”
乔妈妈赔笑了几句,忙下了楼去。
墨痕的声音在屋子里响了起来:“知画,元娘要休息,你到门口看着,除了乔妈妈,若有人来打扰,直接拖出去乱棍打死!”
知画一凛,楼下的人听到了,也都吃了一惊。墨痕的性子一向是温和的,鲜少有这么严厉的时候。当下便都噤了声,有些想上来请个安的,也都退了下去。
屋子里,墨痕服侍谢葭换了衣服。
谢葭摸了摸一直倚在自己身边的谢三娘的头,轻声道:“三娘,你老实对姐姐说,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
墨痕站在一边,脸色阴晴不定。元娘出了事,这不过眨眼的功夫,而且外面并没有传出消息去。除非是她进门的时候被人看见,有人去向自家主子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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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037:入狱
就像知画,她也是什么也都不知道的。再看三娘,小小年纪,她应该也和知画一样,以为元娘只是到将军府去做客了。又怎么会这样惊慌?元娘把乔妈妈支开,墨痕又想起来,那乔妈妈自下了楼来,目光闪烁,确实可疑……
三娘摇摇头,什么也不说,只管把头埋在谢葭怀里。
谢葭试着又哄又问,也没有什么作用,只得先由了她去。
墨痕道:“元娘若是不放心,便把三娘身边的秦妈妈叫来一问便知道了。”
谢葭摸摸三娘的头,道:“若是秦妈妈也是刘姨娘的人,岂不是弄巧成拙?”
墨痕颦眉。
谢葭道:“我回来的时候,是卫师兄抱我进的门。我还记得,卫师兄穿过外门,就直接走了雎阳馆后面那条小道。我是知道,雎阳馆现在还没有上学,诸位先生倒有大半都出门游历去了,所以也没有碰上什么人。然后,直接就进了怡性斋,接我们的人是梧桐。”
墨痕有些惊讶。当时元娘被冻得狠,又受了惊吓,本以为该是有些神思恍惚的,不曾想竟然这一路走来竟然都记得清清楚楚。
谢葭道:“父亲来以前,我们见到的人,也就只有那个门房,和外院的几个洒扫的小厮。除了门房,我们并未在其他人面前露出异状。那些小厮该是认为我贪玩睡着了,所以才让卫师兄抱了进来。”
墨痕细细想了一想,道:“卫小侯爷一向极有分寸。你说他特意带着你走雎阳馆后面的小路,那他必定是有心避开人。既然如此,当不会让人看出端倪。在怡性斋的时候,梧桐曾让人把守,但那些都是侯爷身边亲近的人,并不走内院。只除了那门房……”
谢葭目中有些狠戾:“是那门房捕风捉影去通风报信,还是我们府里有人和萧府往来甚密!”
墨痕一惊,而后道:“元娘安心,我去查查,总有一些风声透出来。”
谢嵩和卫清风甚至萧府,根本不可能放出谢元娘被绑架的消息。就看过几天,府里传出来的风声是什么了!
这时候,知画在门口叫了一声:“元娘,乔妈妈来了!”
谢三娘不安地动了动。谢葭长出了一口气,堆起一个笑脸,道:“可算是来了!”
墨痕去开了门,乔妈妈端了血燕和糕点上来。
隔日,果然御史台就上书弹劾卫清风,称其闹市纵马,射杀孕妇,其手段残忍,令人发指。皇上命大理寺调查此案,查了两日,下旨把卫清风拿下诏狱。
萧氏唯恐天下不乱,闹得沸沸扬扬,甚至兵部尚书萧逸钟还上了折子作证,言是那日卫清风本来在和他比箭,用的就是那射死萧府奶娘的千里裂风弓。一时之间群臣激愤。
据说,卫太夫人一夜白头。皇上怜其满门忠烈,如今落得一个孤儿寡母的下场,将要求处置卫清风的折子一概留中不发。
谢府一向和卫氏走得近,文远侯的嫡妹又是卫氏的媳妇,是跑不脱的亲戚。可是这一次,谢嵩竟然一本折子也没有上。反而是虞世子的母亲,昭宁公主亲自往将军府去了一趟,看望了悲痛的卫夫人,从将军府出来就进了宫。
昭宁公主和今上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连现在的昭宁驸马都是今上做太子的时候千挑万选为她选出来的,她历经两朝,一直是皇族最有身价的公主。只是近些年来她一直蜗居公主府,甚少出来走动,更不插手朝政。等闲就是宗室正经的郡主或是王妃也难见她一面。
她从宫里出来,当天下午,宫就传出消息,皇上亲自去探望孀居卫太夫人了!
谢葭听了消息,笑了起来:“现在皇上的心可是慢慢偏向卫府了。”
比谢嵩去喋喋不休地争论有用多了。
墨痕也笑,眼神有些悲悯的意味,道:“卫氏世代忠良,如今孤儿寡母守着,也是不惧他们的!”
正说着话,知画掀了帘子进来。先前她是什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