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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代为管辖六宫事,而舒妃与庆妃在旁佐助。如此大小事务都无需经过翊坤宫便能被安置妥当了,皇后娘娘可不就是能彻底两耳不闻窗外事么。
    那拉皇后既没有顺着承认称是,也没有当即给出明确的否认。她在模棱两可的态度里带着一丝不知所措与茫然四顾,仿佛她是那个刚刚降生下来的稚弱婴孩,伴随着本初的天真与张皇。
    “本宫只是觉得应该这么做。”那拉皇后应承得很腼腆,像个未嫁的姑娘,“似乎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教我这么做——”
    她甚至都舍弃了“本宫”这个骄傲矜贵的自称。
    “研习佛法,起初是自以为愈学愈深,愈研愈明。可忽然之间仿佛是打开了什么关窍——当真有古人云醍醐灌顶之状——那就通然到达了另一个境界,随后我才发现,原来自己还仅仅是处在最低最入门的那一层。”
    “佛法精妙,犹如层叠垒起的万仞千机楼,奇妙奥绝得让我几乎要喘不过气——”
    “然佛法又兼而朴实,像是山村微雨阡陌旁的穿笠老人,一人便是一个世界。”
    那拉皇后语带喟叹,她是真正靠着读那些经典而至于入了门的。可见她有慧根,与佛法有缘。
    纯懿坐在那拉皇后的下首,她实实在在是一个旁观者,参与不进那拉皇后与自身的心灵独白。
    她的记忆一下子被拉回到许多年前,当时她还怀着福隆安。
    那是她第一次见那拉皇后——那个时候那拉皇后还不是皇后,她是娴贵妃,她有着清越出尘的气质,于是只惊鸿一瞥便让纯懿记住了她的模样与名号。
    后来许多年,其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娴贵妃变成了摄六宫事皇贵妃,后来又登上了后位。纯懿以为那拉皇后变了,可惜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紫禁城里格格不入的世外高洁美人。
    后者会拿世俗的功利论来劝纯懿要容下李氏,不要开罪于皇帝。
    她还有了自己的孩子,接连生产,意为盛宠,然而繁荣锦绣如泡沫焰火般脆弱易逝,潮水退去,她只留下了十二皇子,悲剧地折殒了十三皇子与五公主。
    那拉皇后从前应该是不与后宫融洽在一处的,她有自己的那番清静天地,并且不顾他人的眼光。于是当年的孝贤皇后才会对纯懿说,自己与娴贵妃不投契。
    孝贤皇后是实打实的令德女子,她将贤良淑德都掺进了骨子里去。她自然与当年的娴贵妃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
    难以想象,后来的许多年里,娴贵妃——那拉皇后却硬生生也把自己活成了孝贤皇后的模样。
    可如今再看,那拉皇后或许一直都没有变,或许她是寻回了本初的自我。
    纯懿到底还是对那拉皇后有顾忌,不是在亲缘上相依相靠的关系,同样没有坚实而稳固的共同利益点,于是她们之间始终隔了一层。纯懿无法对那拉皇后畅所欲言,而她在翊坤宫里忍下来的话,最后全部都说给舒妃听了。
    “皇上就是喜欢那样的式样。”舒妃捧着手炉披着氅衣随同纯懿一道往外面走。
    她如今养得珠圆玉润,几乎看不出从前那个灵动活泼的叶赫那拉家六格格的俏生生姿态,活脱脱就是紫禁城里风水养育出来的骄矜美人。
    走在雪华飘零的树影下,她的面上始终带着温和圆融的假面。
    “皇上或许会一时贪图新鲜,要招那些生气勃勃的美人到他跟前去伺候。但长久可以在他身边留下名分与尊荣的,终究还是那些温婉贤良而没有脾气的嫔妃。她们仿佛是从女则女诫里走出来的道德崇高体一样——我看了都替她们觉得累。”
    纯懿应了一声。
    舒妃又说:“我说这些话四姐姐你别听了生气。从前的孝贤皇后,慧贤皇贵妃,还有那拉皇后,愉妃,以及如今正得圣眷顾怜的令贵妃,谁又不是带着这道德崇高体在后宫中行走呢?”
    “我都觉得不可思议,那拉皇后从前还是娴贵妃的时候,可不是这种样子的。她生硬地把自己拗成了这副模样——她太入戏了,以至于后来我们都快要认为,那拉皇后她从一开始就是那个样子。”
    舒妃的语气里多多少少还是透露出几分惋惜。她不愿意见到周遭的这些嫔妃女性身上,她们的生动情致都淡化成千篇一律的模板,仿佛一切都是为了皇帝的喜好与偏好而生长训练的。
    “我也能明白,那拉皇后从前还是娴贵妃的时候,她可以不争——但后来她成了皇后,有了子嗣,还要承受着她们辉发那拉氏的前途命运,出身下五旗的大清皇后,她是头一个,抬了旗入正黄旗,整个家族都豁然开朗,看到了新的指望,她又如何能不争呢?”
    “说到底,我自己还是独一份的幸运。”舒妃到最后,她不说别人的事情,只说自己,以此来保全这座紫禁城中所谓的“生存法则”的那些体面。
    第94章 行乐
    乾隆二十九年的隆冬, 在纯懿的记忆里,京城从未有哪个冬天如此这般浸润在彻彻底底的福慧祥和之中。
    当她乘坐马车穿过熙熙攘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