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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时的伯父与阿玛,大概已经隐隐可预见往后许多年叶赫那拉氏家族颓势。不然,阿玛在那个阶段如何会作那些基调沉郁的诗词文赋?
“你们家有什么可自怨自艾的,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
在纯懿的童年记忆里,隐约还有这么一位骄纵跋扈的郡主或是县主,那姑娘的身份模样她已经记不大清——纯懿一贯记性出众,却会记不清这郡主的身份模样,倒实在是一桩奇怪事。
不过,与其说是纯懿记不清了,倒不如说是她刻意遗忘了。毕竟,人总是要故意回避那些让他们心生不快的记忆。
那位郡主在纯懿记忆里,是个容貌模糊的小姑娘,那时候她们似乎是参加什么茶会宴席,席上那姑娘似乎是与美清起了争执,把美清弄得眼泪汪汪。
纯懿还清晰地记得,那郡主指着美清发髻上两支飘飘蝴蝶玉簪,盛气凌人、口齿清楚地指责道:“明珠家财万贯,不就是靠着卖官鬻爵才积累下后人几世几代都享受不尽的珠宝财富。如今你们叶赫那拉氏失势,有什么可自怨自艾的,不过是当年自作自受罢了。”
“你——”美清被她的模样吓得浑身发抖。
纯懿气不过,便冲上去要与那郡主理论。
那时候她们都还是六七岁大的小孩子,旁边围着的玩童大多也年纪相仿。一群六七岁大的孩子,能像这位郡主这样满口朝廷旧事,且逻辑思维有条有理的,实在是不多。
更何况那位是宗室贵女,孩子们别的不会,趋炎附势、见风使舵却学得有几分像模像样,更不会有人为她们叶赫那拉氏出头。
“郡主又何必咄咄逼人,针对无辜稚童?吾曾祖父旧年是非功过,已有圣祖爷明察真相,予以臧否。更何况所谓罪不及孥,郡主拿朝堂事发作训斥黄发稚儿,是否行事太过,更有霸凌倾轧之嫌?”
纯懿将美清护在身后,尽管她也只比美清大了一岁,然她素来有为人姐的觉悟,在护着家族名誉与幼妹的事情上,她绝不可能退让。
郡主倒是无所谓,并没有要与纯懿唇枪舌战的打算,她只撇撇嘴,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反正是非都在人心咯。”
“明珠以贪侈败,难保令名,也是不争的事实。你们愿意花你家祖上积累下来的肮脏银子,那是你们的事情。反正别再觉得你家败落倾颓都是别人的过错,那实在是你们咎由自取。”
说完那位郡主就推开人群自顾自离开了,往后纯懿也再没见过她,大概是回封地上了吧。
这番论调,却让幼年时候的纯懿陷入深思。
她往后的日子里,翻查过许多人对于曾祖父明珠的评价。
若是要持客观论调,大多都是褒奖其为官多年所有成就,贬损其卖官鬻爵、结党营私之罪过。
若是一味偏私指责,大概就会如当年那位弹劾明珠的御史郭琇那样说:“明珠对人柔颜甘语,百计款曲,而阴行鸷害,意毒谋险。”
反正纯懿是知道的,她曾祖父明珠做过很多他人难以完成的、了不起的事情,也的的确确不是什么清白干净的大善人。
“父不言子之德,子不言父之过。”
《礼记》如是训诫,纯懿哪怕有自己的想法,也不得不放在心里,终不可与他人言。
到了傍晚的时候,瞻岱往纯懿府上走了一趟,与她说明傅恒今日已向乾隆毛遂自荐,欲前往大小金川平定祸乱。
“你早已知?”瞻岱见她闻讯并无惊讶神情,就猜到傅恒已与纯懿说过此事。
“我知。”纯懿甚至是看出了傅恒的志向,与他面对她时候的为难,于是她主动开口,免去了他的忧愁。
“你放心?”
“夫君武艺高强,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倒是夫君更为我担心,他怕我一人应付不过来这府中事务,加之今年事端风波不断,我也的确曾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纯懿整了整桌上摆着的铜壶,神色平静。
“不过还好,上半年这么多事情我都撑过来了,且看它未来风雨如何罢。左不过就是一日日地踏实过日子而已,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怎会怕它们。”
瞻岱笑了:“你倒是心境豁达大度。怎么,事情放在端放身上,你就是百般阻挠。差不多性质的事情落到傅恒大人身上,你反而看得透彻随和。我原本还以为,你会如同上次听闻端放欲出海那样,全然难以接受的。”
“兄长出海与夫君出征,如何就是性质差不多了?”纯懿言语间还是流露出对宁琇做法的不满,“夫君是担负国之重任,兄长却全然是只顾自己随心畅快,把妻儿责任担当抛在脑后。堂兄,你可别把兄长与我夫君相提并论。”
“你这算不算是女生外向。”
“堂兄,你可别揶揄我啊。”纯懿横了瞻岱一眼。
“我之所以态度迥然不同,也是因为我知嫂嫂纳喇氏性情与我不同。纳喇氏温顺静穆,事事都以兄长为先。若是兄长不出主意,她也必要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