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香 全第79部分阅读
御香 全 作者:肉肉屋
等到了秋后算账的机会。如今她一口气就把皇贵妃的各种份例打回原形不说,还以各种借口不给永熙宫足额发放用品。皇后竖起这么大一个风向标,懂事的人都知道该怎么做啦……
“想不到一个小小的才人,都敢踩到本宫头上来了!”
永熙宫正殿内室中,皇贵妃脸色青黑如玄铁,声音阴冷得几乎可以刮下两层寒霜。
尽管还在“病”中,皇贵妃依然打扮得一丝不苟,甚至可以说打扮得太过分了。
明明是家居,却穿着外出拜见皇后、太后的齐整宫装,连妆容和发式、首饰都尽善尽美,就像马上要到别宫去做客一般。
越是如此,越发显出她的悲哀。她的时间太多了,除了每日这般尽心打扮自己,维持尊贵的体面之外……居然没有什么别的事可做。
从云端跌落泥尘的感觉绝不好受,尤其对于她这么好强掐尖的一个人来说,更是如此。
听到身边的大宫女盈彩讪讪地来回报,说自己到御膳房去取今儿的药膳时,御膳房的人竟然说忙着给傅才人做补汤还没顾得上永熙宫的药膳,让盈彩晚上再过来取药。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托词,只是御膳房为了讨好皇后而刻意冷落永熙宫罢了。可那傅才人怀着身孕,下月就要临盘,盈彩还真不敢和御膳房的人争执,就这么空着手回来了。
“贱人!都是贱人!”
皇贵妃一怒之下抓起手边的一个粉彩茶壶朝地上一掼,一把好壶顷刻间便成碎片。屋里宫女们跪了一地,谁也不敢在这种时候触皇贵妃的霉头。
“娘娘,娘娘,好消息!”
另一名大宫女盈蕊气喘吁吁地从外头小跑进来,脸上带着笑,看起来真是带来了“好消息”。
“快讲!”
皇贵妃刷地站起身,神色激动地往前赶了两步,颤声说:“可是……可是皇上来了?”
“不是……”
盈蕊刚说这两个字,皇贵妃的脸色就阴沉了下去。但听到盈蕊的下半句,她的脸色又由阴转晴了。
“奴婢刚从前宫回来,听人说皇上马上要举行立春祭祀,六宫妃嫔皆要参加!”
“祭祀?”皇贵妃愣了愣,也不含糊,马上追问道:“本宫可在列?”
“在,在!鸿胪寺那边的名单已经出来了,奴婢打听得清清楚楚,娘娘您也要去呢!”
第三百二十三章:春祭(二)——又出意外
依然是在展眉的新家小楼上,在场的人却换成了展眉和夏涵
二人相对而坐,中间是一张水曲柳矮几,摆着几样切牛肉、凉拌瓜条、麻酱青豆之类的下酒小菜。矮几的另一边,是一个盛满热水的温碗,里头浸着一壶暖酒。
展眉将杯中微温的果子酒轻呷一口,夹起两片切牛肉慢慢咀嚼着。他对面的夏涵同样一言不发,把玩着手中已空的酒杯,眼下有淡淡的青影,显然这些日子精神颇为疲倦。
展眉饮尽杯中美酒,拿起酒壶给自己满上一杯,又替夏涵倒满杯子。
“晨希,我方才说的,你能否帮我做到?”
夏涵没有急着饮酒,而是抬眼看着展眉,轻声道。
“……我能问问原因吗?”
展眉扬了扬直插入鬓的浓眉,眼睛稍一眯缝,精光熠熠的眸子逼视着夏涵。
夏涵摇摇头,说:“不能。”
“啊,是吗······”早料到夏涵会是给出这个答案,展眉也不例外。他又饮了一杯酒,突然轻笑道:“反正,是为了我那妹子,对吧。”
“对。”这下夏涵却不含糊。
展眉收起笑容,坐直身子,肃然道:“我知道你为了我妹子的事,担了很多的风险。但是,如果到最后……她还是不愿意······你怎么办?”
“没怎么办。”
夏涵很轻松地耸耸肩——这是跟展眉相处久了以后不自觉被感染的毛病。他吁出一口长气,说:“走一步算一步,管不得那么多了。”
“嗯……”
看来,似乎是大实话?
展眉举起手中酒杯,往夏涵的杯子轻轻一碰,重又笑道:“那就让我们走一步算一步吧!”
听起来,这小子肚子里,貌似有一个不错的计划?
立春日,太庙。
大梁的春祭并不是常例有时几年也不举行一次。不过兴耀帝继位后,还未曾举行春祭,如今借着“罪己告天”的理由举行也说得过
由于春祭决定得很仓促,又正值多事之秋朝中上下都极为紧张。而且因为是兴耀帝首次春祭,与会的妃嫔、宗室相当多,这便给安保工作增加了难度。
舒绿没想到自己这回还是榜上有名,得跟着信安王府的人一起参加祭祀。不是吧,她又不是宗室女,人家姓凌好吗!亲戚而已,要不要这么额外开恩?
后来从展眉那边她才了解到以前到太庙祭天只是皇亲国戚们的事,但这回不同以往。
这回皇帝在太庙祷告祈天完毕后,还要再顺便与百官一道举行祈雨仪式,连带着皇后也要率领宗室女眷和命妇们共同祈福。总之就是个二合一的仪式……
“啥,这也行?”
舒绿听着怎么怪怪的。
展眉说:“本来祈雨应该是到京郊皇庄去,皇帝‘亲耕,、皇后‘亲蚕,,可是如今百官不同意皇上出京啊,就弄了个折中的法子。听说以前也是有先例的······这种事也就鸿胪寺和礼部的人懂我们哪知道。”
“又是大型集会,真的没关系么!”
舒绿真是怕了。
上回那大象暴走的事情还让她犹有余悸,这才过了没几天又要参加一次大集会。她怎么老觉得心惊肉跳的?
“谁知道,皇帝都不怕,你怕什么!”
展眉这话可真是大逆不道,潜台词就是皇帝本人都不怕死,咱们更不用操心了。反正就是去打酱油当背景板的而已嘛。
“也是……唉。”
舒绿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在别人看来无比荣幸的事情,她却委实敬谢不敏。谁爱去谁去!
在京城王府里待得越久,她越是厌倦这种膏粱锦绣、富贵荣华的生活。这繁华背后的肮脏与琐碎和她的本性与追求实在太不相符。不过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立春当日,天气是难得的和暖。前些日子的阴霾天气为之一变从清晨起天空便是一片晴朗。
但天气再好,大家也没什么欣赏的心情。差不多所有参加春祭的人,都是同一种心情——赶紧让这倒霉的一天过去吧,再也别出什么事了!
只有皇贵妃于氏的心情与众人不同。
今儿于氏穿戴得极为正式。久已不曾在人前出现的她,妆容甚是精致,尤其是那细细描画的眼妆和朱唇将她本来就雍容贵气的面孔点缀得十分精神。在所有妃嫔中,唯有她的服饰能与皇后比肩,都是真红的朝褂、朝袍、与朝裙,只是在朝冠上稍有区别。
这身打扮给了皇贵妃无比的自信。看看,本宫虽说暂时失势,可依然是本朝的皇贵妃,依然是大皇子的亲生母亲!平日里再如何被压制,到了这种大场皇上也得让本宫出来亮相!
相形之下,陶皇后的脸色就差多了。
能不差么,活生生的眼中钉就戳在自己的眼前,才消停了两天就又溜出来蹦了。对于好容易尝到了正宫应有的权威滋味的陶皇后来说,这种感觉非常的不爽。
事实上,鸿胪寺将名单送到陶皇后面前时,她就曾打算直接把皇贵妃的名字划掉。理由现成得很,于氏正“病”着嘛,就免了她这趟辛苦差事吧。瞧她多体贴?
问题是鸿胪寺卿禀报她说,皇贵妃在列乃是皇上钦点,他可不敢自专。
陶皇后一听是皇上钦点,马上不敢多说什么。
她倒不是嫉妒吃醋——陶皇后说不上聪明,但也绝不傻,对相处了十几年的丈夫还是略有了解的。她隐约明白,皇上此举并非是出于对皇贵妃有何感情,而是考虑到了朝廷里的某些情况。
一心要做贤后的陶皇后,可不敢阻碍皇上行事,忍着气在那份名单上落了金印。
但理解归理解,看到皇贵妃又意气风发地站在自己身边,陶皇后心里没有一点想法那也是不可能。
不过她谨记着自己的本分,也顾不上和皇贵妃置气,全副精神到放到祭祀祷告里去了。身为皇后,她要干的事情多着呢!
宗室女眷行列中,舒绿与其他的小字辈站在一处,随着司礼监鸿胪寺的大人们指示行事。让她奇怪的是,在祈雨仪式开始前,她们今天站的位子和往日似乎不太相同。
按理说这种班次排行都是有极严格的规定的,为什么她们小字辈反而站得离皇后贵妃们比较近呢?
也没人跟她们解释什么,就这么安排着了。算啦,也许人家祭天时就是这么个站法,自己想那么多干什么……赶紧完了吧这仪式,烦死人了!
亏得天上虽有太阳,却不晒人,露天站上一上午尚可忍受。不过站久了小腿也酸痛的呀,还不能变换姿势,跟军训的强度也差不多了。
累就一个字,她想呻吟无数次!
随着声声鼓乐,祭天仪式井井有序地进行着。她站的地方也听不见那圣天子念罪己诏的声音,只能离得远远的偶尔看一眼高台上那身着衮服高冠的影子。这么一看,还真有君临天下的气势呢······
皇帝以下,是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以及众多皇爷——也就是兴耀帝的哥哥弟弟们和他们的子嗣。兴耀帝还在世的七位兄弟,已经在初一时领了封号与封地,等过了正月就要离京出发到外地去过他们闲散王爷的小日子了。
有了三皇爷这前车之鉴,兴耀帝对他的兄弟们是一个也不放心,统统撵走是正经。
再冗长的仪式也有结束的时候。不知过了多久,舒绿的脚都要站得没知觉了,才听到了三声沉闷的锣响。这代表着祈雨仪式即将进入尾声,再有一个祭酒的环节就搞定了。
太好了!
不知有多少人都在这样默默地想着。随着皇帝将最后一杯祭酒浇在高台前的地面上,很多人的心都渐渐落了地。总算平安了····…
“你们干什么!”
一声怒吼无情的将众人的平静心情彻底打破,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被这吼叫声惊得身子一颤。
不是吧,又出意外!苍天啊,大地啊,大梁朝到底是找谁惹谁了,想过个太平日子就这么难?
连舒绿都吓了一大跳,也无法顾及仪态,第一时间朝那马蚤乱处张望
只见穿着鲜艳金黄|色礼服的大皇子被两名侍卫一左一右地挟制着往大殿一旁拖去,他身边的几个从人也尽皆被擒,人人皆面露惶恐之色。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上为何要在这种场合拿下大皇子?
皇贵妃先是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随即尖叫一声“皇儿”,提起裙摆就想去追被压下去的大皇子。
就在这个时候,大皇子那几个被制服的从人里,有两人突然暴起,将擒拿他们的侍卫撞翻在地!
“将这些反贼通通拿下!”
皇帝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高台上发号施令,这过分沉着的声音落在众人耳中,引得人人心头狂震。
皇上如此镇定······莫非·……是早就计划好的?
“昏君,纳命来!”
第三百二十四章:春祭(三)——舒绿出事
过后回忆起立春祭祀那日的混乱情形来,舒绿都觉得如在梦中一般。
莫名其妙-的,大皇子和他的随从便被拿下,紧接着那几个从人却突然暴起想要行刺皇上,又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无数大内侍卫围攻。
还没等周围不明真相的群众们反应过来,那些难以突围的刺客却又似乎是想从一旁的妃嫔宗室中抓人质而求脱身,居然朝着皇后与皇贵妃这边冲来!
华服丽冠的后妃们乱成一团,舒绿站着的位子也离她们不远,被周遭的那些姑娘们推搡着、拉扯着,大家都乱得不成样子······
在一片混乱中,舒绿只觉得不知有什么硬物直接击中了自己的膝盖,她双腿一软,晃了两下便不自觉地倒在地上。
关键时候,女眷们跑得也并不慢。舒绿反而是唯一摔倒的受害者,她眼睁睁看着那几个刺客和皇后、皇贵妃身边的护卫厮打,刚想爬起来,忽然脚上又中了一击!
这回她真是狼狈极了,就如滚地葫芦在地上滚了一圈,衣衫凌乱、钗发纠缠,连手掌也擦破了两处,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暗箭从哪儿来的?为什么不去攻击皇帝皇后这种大目标,冲着自己来想干嘛啊!
舒绿是很聪明,可她的行动能力和一般的姑娘家也区别不大。连续两次摔倒,她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软绵绵地半趴在地上苦苦挣扎。要是换了别家闺秀,估计就会为自己在人前如此失仪羞愤欲死了,舒绿却只考虑到自己的安全问题。
她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而已,怎么反而狼狈成这样?
“锵!”
乱战中,一柄本来握在刺客手中的短剑不知为何朝这边飞来!
那刺客本是狗急跳墙将短剑甩向围攻自己的其中一个高手,可那短剑却古怪地在空中改变了方向·向另一边斜飞出去了。
“小心!”
一个穿着蓝色官袍的人影飞身过来,将趴在地上的舒绿一把扯着躲开那柄短剑。那可短剑的锋利超乎了人们的想象,那人动作虽然不慢,却还是被飞来的短剑擦过了手臂!
舒绿晕晕乎乎地被人拉扯扑倒·额头一不小心撞在地面上,眼前一黑,很快失去了意识。
在昏迷之前,她只记得眼睛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夏涵满是焦虑的面孔…···
啊,是夏涵救了自己吗……
接着,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舒绿一睁眼便发现自己躺在绮霞苑那张熟悉的楠木描金拔步床上。
被褥间散发着她常用的帐中香,几缕淡淡的昏黄光线从帐子的缝隙间透过来,时间大概已经到了晚上。
“嗯……”
她喉头一动,发出一声轻轻的呻吟。床帐被人飞快地撩开,巧英的面庞马上探了进来。
“小姐,您可醒了!”
舒绿听她的声音略带浑浊,像是刚刚哭过似的。随后,她便被巧英小心翼翼地扶起来·巧珍也赶过来替她在背后垫上软枕,一连声地叫着:“小姐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舒绿这时才感觉到额头上微微的疼痛·抬手一摸,果然额上包扎得严严实实的。也不知自己撞得严不严重,可有流血?不过从手上的感觉看来,或许只是撞起了一个大包罢了,伤口不会很大。
巧英端过一碗参茶,服侍舒绿慢慢喝完,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瞧你们这样儿……”
舒绿清了清嗓子,把干哑的喉咙略为调整一下,嘴角轻扬:“哭什么,我好着呢。”
“嗯·嗯,小姐一定会好好的……”
巧珍说着说着又想哭了。两人的眼睛都跟桃子一般又红又肿,头发衣裳也都有些乱蓬蓬的,显然舒绿的突然出事差点就把她们给吓坏了。
“不说了。先吃东西。”
舒绿又闭上了眼睛,仲手揉了揉心口。今儿受惊太大,胸口气闷得慌·待会自己开副安神药方让人煎一碗出来喝才行。
她对于自己昏迷后的事情好奇的要命,但心知跟这两个小丫头也打探不了什么内情。照目前的情况看来,既然自己能安安稳稳睡在家里,应该还不至于太糟吧。
但是,当时打中了自己腿弯的那两枚暗器······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呢?
自己又没招惹什么人,怎会有人针对自己出手?
用完了两碗莲子粥,舒绿又吃了一块莲藕肉饼,才慢慢恢复了精神。这时,外头巧果禀报道大夫人、二夫人、四夫人来看小姐了。”
梁家的三位夫人联袂而至,这还是绮霞苑历史上的头一回——可能也是最后一回。
舒绿勉强撑直了身子,赶紧让巧英替自己拢了拢头发,三位舅母就走到内室来了。
“外甥女醒了?这下可好了。王爷可一直念叨着你呢。”
世子妃张氏脸上堆着笑,虽说看起来也并不真诚,好歹算是客气。四夫人穆氏的笑容就虚伪程度而言和她有得一拼,只有二夫人桑氏的表情看起来颇为关切。
舒绿让巧英扶着自己下地,给三位舅母行了礼,被张氏伸手搀了起来。
“可怜的孩子,今儿可吃了大苦头了。”不知是不是舒绿的错觉,她总觉得张氏的表情银古怪,有点故意想和自己套近乎的意思。
“是呀是呀,谁能想到今儿会有这样的事。”穆氏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旋即被张氏小瞪了一眼,赶紧把剩下的话吞回肚里去。
舒绿倒是明白张氏的意思。今天这种事明显涉及皇家内部争斗,就算是在家里,也不能随意议论的。
没来由惹祸上身嘛,还是谨慎些好!
穆氏这人有点口无遮拦,平时修养也一般,所以才会说出这些犯忌讳的话来。
不过她被张氏一瞪,也只是尴尬地干笑两声,并无不悦之色。四房是庶出,她平日里奉承张氏习惯了,却也不觉得如何丢脸。
桑氏看着舒绿头上的绷带,问道:“舒绿,你头上这伤要紧吗?”
“不妨事的,就是肿了个小包。多谢各位舅母关心。”舒绿对桑氏一贯比较尊敬,当然也是看在尚红的份上爱屋及乌。但是她心里虽然给三位舅母分了亲疏,面子上还是得对她们一视同仁,说感谢的时候不能单谢桑氏一个。
张氏显然也不是多关心舒绿的伤情,听舒绿自己都说没事,便笑道:“那就好那就好。这些日子,外甥女你就好好养病吧,别的事情我们长辈会替你操办好的,你只管放宽心休养就是。”
呃?
啥,操办啥?
她不是养个病而已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舒绿本来就觉得今晚三位舅母同时来看望自己十分古怪,听了张氏这话,更是惊疑不定。
张氏见了舒绿的反应,也明白这外甥女儿如今定然是什么也不知道,遂抿嘴一笑说:“好啦,我们不叨扰你养病了,你且休息吧。”
喂,把话说清楚再走啊!
舒绿看张氏明显是在卖关子,只得用求援的目光看向桑氏。桑氏居然也在神秘兮兮地微笑,应和道:“是极,舒绿你休养要紧,改明儿我再来看你。”
三位舅母大人竟然就那么走了,让舒绿郁闷得干瞪眼。她转头看向自己的两个心腹丫鬟,沉声道:“今天我缅来以后,府里还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她很清楚的记得,自己在这次的大混乱中就是一个打酱油的角色。完全没有任何发挥嘛,就是摔了两跤、似乎又被夏涵救了······
难道是自己太过失态,丢了王府的脸,老王爷很生气要罚她,所以张氏很开心?也不像啊,张氏刚才不还是说老王爷念叨着自己来着?
巧英和巧珍茫然的对视一眼,讷讷道:“奴婢不知。午后小姐您被人送回来时便昏迷不醒,奴婢几个只顾着服侍小姐了,外头的事情一概没打听……要不奴婢这会儿到外院问问去?”
“太晚了,明天吧。”
舒绿叹了口气。要是展眉没搬出去,还在王府住着,那倒是方便了。可如今想找人问问情况,却是两眼一抹黑。唉!
巧英和巧珍显然没想那么多,她们只要小姐安好就万事大吉了。对于她们这样的小丫鬟来说,什么朝廷大事邪教作乱,离她们都有十万八千里那么远。只有她们的小姐,是她们的天和地。
可是······当第二天,巧英真正去探听消息的时候,她自己就先被吓傻了。
不可能吧!小姐······和夏公子……天哪!
纟咩,事情的真相究竟是……t
第三百二十五章:最戏剧化的求婚
让时间回到舒绿在太庙广场前昏倒的那一刻。
当时的确非常混乱,但是马蚤乱持续的时间其实很短。兴耀帝明知大皇子打算在此时下手,也就做好了完全的应对准备。
所以那几个刺客除了刺伤几名侍卫之外一无所获,很快就被悉数拿下。
陶皇后有惊无险地靠在两名大宫女身上,凤冠乱颤,脸色惨白,幸亏还勉强能够站住。
皇贵妃于氏却没能维持她仪态万方的形象,整个人跌坐在广场上目光涣散,全靠身边宫女搀扶才没有像一摊烂泥似的瘫软在地上。
“皇儿……皇儿……”
皇贵妃只懂喃喃自语,无法做出任何正常的反应。
兴耀帝看场面稍微安静肃整下来,便朝身边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德进使了使眼色。德进会意躬身上前一步,扬声宣布——大皇子勾结大光明教妖匪,意图谋逆,罪不容恕。如今皇上下旨先将大皇子及其党羽羁押在狱,待查明实情后再行处置!
在场数千人集体傻眼。
从大皇子被拿下,到他身边的随从暴起发难,再到如今德进宣布圣谕···…谁都能看得出其中的猫腻。
原暴,皇上坚持要春祭,是存着某些心思啊······可大皇子·……
明明是风和日丽,晴空万里;明明是煌集一堂,千人同祭;然而此时居然无人敢出声议论,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踩到了雷区。
这短暂的平静,却被一声惊呼打破了。
“妹妹!你怎么了妹妹!”
耶?谁敢大声喧哗?
这么庄重的场合,如此诡异的气氛,谁都惶恐不安的时候···…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子竟敢出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那从人群里飞扑而出的青年移动着,很快有人认出那就是信安王府的话题人物凌展眉。
只见凌展眉大声叫嚷着“妹妹”往女眷这边扑来,众人才发现原来有个丽服少女昏倒在地上。在她身边,一名蓝袍官员捂着左臂单膝跪地,鲜血不住从他的指缝间滴落看来他左臂受伤不轻。
这人大家都认识,是皇帝身边的近臣,中书舍人夏涵夏檀青。
“夏涵,你竟对我妹妹无礼,该死!”
周围的人惊诧地看着那叫凌展眉的少年横眉怒视着夏涵,一手纠起夏涵官服的前襟,伸手就给了夏涵一巴掌。
“啪!”
夏涵白皙的脸上瞬间印上五道红痕!
这时有人想起那凌展眉可是曾有过以寡敌众力克群痞的战绩,夏涵这般文弱,哪里禁得起他的拳头。
却不知凌展眉为何君前失仪,对着夏涵喊打喊杀?咦,方才那凌展眉喊的是夏涵对他妹妹无礼·……眼看夏涵还受着伤呢,到底无礼在何处了?
“住手!”
一群侍卫围了过来,将凌展眉与夏涵隔开。
当头的带刀侍卫万里浓眉紧锁,目光在二人身上一扫沉声道:“二位请勿在此地喧闹。”
他抢在别的侍卫之前开口,也是袒护二人的意思。不然,这事可大可小毕竟时机敏感啊。
展眉果然不再闹了,再次怒视夏涵,便转身找宫女将自己妹子抬出去救护。
本来呢,没有他这一闹,很少有人注意到夏涵做了什么。可如今那红通通的五指山就印在夏涵的脸上,大家想看不见也难。
不过这一角落里小小的吵闹也无法吸引更多的目光,大家还是把全副精神放在兴耀帝身上。
“报!”
一队锦衣健卒快步趋前,从他们身上的服饰,可以辨认出是内通司的军官。当中一人排众而出,跪在御前禀报道:“禀报皇上臣等已在大皇子府中捕获十数名邪教妖匪,并搜出若干兵器与毒药!”
“哗……”
这下广场内的人们再也无法保持肃静了。
平时很缺乏存在感的内阁首辅胡阁老,这时果断站出来向皇帝进言。
“皇上待大皇子深情如海,恩重如山,然而大皇子竟然勾结大光明教妖匪,做出这等弑君篡位之举实在丧尽天良,罪不可赦!”
胡阁老名义上是百官之首,其实一直被权势滔天的于阁老死死顶着好不气闷。不过他老人家能被兴耀帝选中担任首辅,就绝不是一般人,起码“忍”字诀是修炼得相当到家的。
还有这看眼色的功夫,普通官员也赶不上啊。这不,大多数人还没反应过来呢,胡阁老就先冲出来表忠心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今儿皇上就是要把大皇子这事办成铁案。
大梁尚儒教,重礼义。
所以即使兴耀帝贵为天子,也不能随随便便地处置一个已算得上成年的皇子,尤其当这皇子是他的长子、又有一个强硬的后台······处理起来就更麻烦了。
必须要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才好光明正大地把大皇子打压下去。所以,这场春祭,根本就是一个针对大皇子所设下的圈套——谁会相信,皇帝之前没察觉是大皇子伙同大光明教的人在京城里兴风作浪?
兴耀帝肯定早就查明了真相,偏偏要演这么一出戏给群臣和宗室们看,就是要让大家无话可说——不是朕狠心,是大皇子要谋反!
原本可以私下逮捕大皇子及其党羽,却非要把事情闹大。皇帝的心思,是个人都能猜到了。
说实话,大皇子一点也不冤。
争夺皇位也就罢了,居然还屡次勾结邪教的妖匪在京城中兴风作浪,试图刺杀皇父。普通人谋杀亲父,也要凌迟处死,何况他想谋害的人是皇帝?
只能说大皇子想夺位想疯了,眼看着外祖家失势、母亲失宠、自己被迁居宫外,才会受了大光明教的引诱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吧。
当然,这些想法也只是在大家脑子里转悠着罢了。事情的真相与详情,谁也没有头绪。至于大皇子为何那么愚蠢,会带着妖匪进会场图谋不轨,这个真是······傻到了一定的境界。
“不错!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皇上千万不必对这等j佞心慈手软,否则将助长j贼胆壮,令忠臣寒心!”
这回跳出来的是信安王爷。这位老王爷别看是个武夫,对朝政的敏感程度还远在许多文臣之上,不然人家能咸鱼翻身么?
谁都知道信安王府和于家是死对头,信安王爷这种时候踩上一脚才是正常,大家都不会觉得奇怪。
有了这两位文官和宗室的代表发言,群臣也就醒悟过来,顿时争先恐后地抨击起大皇子的罪行。
这些人都是能滔滔不绝说上几天几夜的主儿,一人骂一句就够瞧的了。还有那原本和大皇子走得近、却还不算死党的,这种时候更加疯狂地撇清起自己来,骂得比别人还狠。
皇贵妃就那么呆坐在地上听着群臣上谏,耳朵嗡嗡直响,似乎已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也没人敢再去搀扶她,就任由她在那儿出丑。
陶皇后心中的暗爽简直难以用笔墨来形容——她才不是为死对头皇贵妃母子俩倒台而感到高兴那么简单,而是,自己生的二皇子从此就没有竞争对手了!
她这皇后的宝座,看来应该是保住了啊…···皇上英明!
在群臣的上谏告一段落后,兴耀帝以手掩面,似乎很是痛心地哑着嗓子说:“众爱卿言之有理,但大皇子年纪尚幼,怕是受了j人蛊惑才会做出这等事来……”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为大皇子开脱的意思,可大家都知道皇上安排这一幕就不是为了让大皇子脱难的。
众人更加义愤填膺地表示处置大皇子是群众的意见,不处置这等逗贼,真是天理难容云云。
皇帝又表示了自己的难过,但在群众们强烈得不能再强烈的恳求下,才“勉强”同意把大皇子交由宗正寺处理。
大臣们“得偿所愿”,于是又纷纷赞颂皇帝是多么的仁慈,大皇子这般作为,皇上还念及父子之情不忍处置。然而最后皇上为了大局着想,还是毅然壮士断腕,这是何等的圣明啊······
就在这桩惊天的“大皇子谋逆案”发生当日傍晚,手上还捆着绷带的夏涵,请了五位叔伯陪同,前往信安王府请罪。
请罪的理由是——他玷污了凌家小姐的清誉!
信安王府的主子们,从老王爷到梁世子、张氏等等,在大厅里呆瞪着双眼,看着这位本朝最年轻的宠臣五体投地地拜伏在他们面前忏悔。
而“受害者”舒绿的长兄凌展眉同志,则表现得极为愤慨,号称自己妹妹是何等冰清玉洁的女子,就算被贼人杀死也不会愿意被男子抱着避开凶器,等等······中心思想就是,夏涵就不该出手救人!
还别说,展眉这逻辑在当时的礼教背景下属于主流言论,谁听了也挑不出错处来。
夏涵忏悔得极其真诚,说自己当时就是脑门子发热一时冲动,如今给凌家小姐造成了这么严重的名誉伤害,他决定——要向舒绿求婚!
第三百二十六章:定亲!?
夏涵这突如其来的求亲,连信安王府这些经历了半辈子惊涛浪的主儿也没法淡定了。
上午在太庙时舒绿被卷入马蚤乱随后昏倒,这府里谁都知道。大多数人也都听说,当时是夏涵救了她,结果还被展眉打了一巴掌。
可府里的主子们,还是更关心自家会在这次的政坛大博弈中获得多少好处。反正请来的太医都说舒绿并无大碍,好好静养就是,于是大家也就没太在意。
谁知这才过了多久,夏涵就颠儿颠儿地上门来请罪了?
请罪就请罪吧,可怎么又变成了求亲?
陪着夏涵过来的那五位叔伯,却都是朝廷或士林中有头有脸的人
一位都察院御史、一位国子监司业、一位顺天府尹、一位刑部侍郎,还有一位是虽然并未在朝廷任职,却在士林中有着极高的威望的宿儒。
这五位老先生,就算单独来一位,信安王府也不能冷淡了人家。如今五位一同过来,更是“声势浩大”,也可见夏涵的苦心。
为了来这一趟,他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将父亲的几位老朋友请过来替他撑场子。
要知道,光是有一个“夏大儒之子”的招牌,也当不得这几位老先生如此落力帮忙。
主要还是夏涵自己争气啊。才十七岁就能入紫宸殿为中书舍人,迅速获得了兴耀帝的宠信,这份才干才是众人高看他、愿意帮助他的最大原因。
就在王府众人被夏涵的提亲吓了一跳,一时难以回应时,几位老先生一个接一个的开口了。
“年轻人嘛,犯点错误是常有的,檀青侄儿也是一时冲动。”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您看他连治伤都顾不及,就赶着过来赔礼了。现在这么懂事的年轻人不多啦。”
“不是老朽夸口,我这侄儿才华人品都是一等一的绝对配得上贵家千金啊。”
“听说凌千金也是京中有名的才女,这可不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一对璧人么?”
最后那位大儒慢悠悠地开口说:“莫非王爷觉得我这侄儿不堪造就,配不上贵家千金?”
这话一出,就逼得老王爷不得不开口了。
但是老王爷本身就是个老狐狸哪能看不出这里头的蹊跷。
早听说夏涵这小子时不时来找展眉,还必然会借故见见舒绿。原来根子在这儿呢!
不然,当时那等混乱的情形下,他怎么不顾着自个逃命,却多管闲事去救舒绿?才出事这么一会儿,马上就找齐人马上门来,借着赔罪的由头求亲……
要说这小子对舒绿没那个心思老王爷是绝不会相信的。
但是老王爷的思维并没有在儿女私情上纠缠太久,而是开始考虑将舒绿嫁给夏涵,信安王府能否从这桩亲事中得到好处。
舒绿的亲事,老王爷是早就考虑过的。他已为舒绿看好了京中几家勋爵门第,本打算过了正月就让张氏去张罗此事。
以舒绿的出身,按照常理很难嫁给世家名门中的嫡系子弟为正妻。要是做妾,老王爷又舍不得·……怎么说也是福慧唯一的亲女儿,又这般讨喜可人。老王爷再冷酷无情对舒绿却还是有几分真心疼爱的。
不过他隐约听说,临川王府那边,牧王爷夫妻有意让舒绿做那世子牧若飞的嫡妻这可是一门好亲事!
然而想到牧家在军中的势力,老王爷又有些犹豫了。他人老成精,极为清楚“月满则亏”的道理。于察是怎么倒台的?势力太大了啊!
信安王府在军中和兵部都已经隐隐有一家独大的趋势,再联合了同为武将世家的牧家,皇帝能不猜疑自己么?
老王爷太明白,被皇帝猜疑的后果是什么。
大皇子那么一个活生生的悲剧摆在眼前,还不足以让老王爷警醒
大皇子可是皇上的亲儿子,养了十五年的长子!说下套就下套,说拿下就拿下,一点犹豫都没有的。反正从此之后大皇子就算不被赐死,也会被关起来一辈子。
兴耀帝可不是那种仁慈宽容的皇帝。对于一手把自己捧起来的于家,还有亲生的儿子,他下手可是毫不含糊。自己虽说也对皇上有从龙之功,并且全家上下对朝廷忠心耿耿,但过于招摇还是不好的呀。
可是和夏涵结亲就没有这方面的疑虑了。
夏家也算不错,可是在朝廷上没什么势力——有关系网和有势力是两回事······
夏伯卿的影响力主要在士林那一块,而且是江南、东南的士林。夏家,无论如何也不属于朝廷中的核心政、治集团。
所以,把舒绿嫁给夏涵,比和牧家结亲更好!
想通了这点,老王爷看着夏涵的表情就和缓多了。
“哎呀,贤侄也是救人心切嘛……展眉,你也是的,怎么下手这般重?”他故意对展眉瞪了瞪眼睛。
这话说的是展眉打了夏涵的那一巴掌。谁都能看到,夏涵的右脸上还是高高肿起,红红紫紫的一片,嘴角都破了皮。可见展眉当时下手极狠这是他们对展眉的实力太不了解。对于展眉来说,这算是非常非常轻手了。
哼,想娶我妹妹,还让我配合你搞那么多阴谋诡计,不给你点苦头吃吃怎么行?
夏涵一听老王爷说这话,心头一阵狂喜,知道事情有七分光了。
于是他更加虔诚地忏悔起来,说着说着还给老王爷磕头谢罪,把额头都磕青了。他太明白展眉想让自己受点皮肉之苦的心情了,干脆就一次性满足展眉看他受罪的愿望。
不就是受点小伤么?
这样就能把心上人娶回家,那可太划算了。要是不够,他还可以让展眉踹上两脚解气呢。
夏涵做事的原则是——只要能达成目标,他是不介意受苦受累的。从他拼着被人扔到翰林院藏书库里去吃灰尘坐冷板凳,也要拒绝祝家的亲事,就可知他这人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柔和。
“好啦好啦,贤侄快不必如此。”
老王爷很满意夏涵的表现。果然是个很懂事的年轻人嘛,姿态放得很低啊。
如果夏涵是个普通的世家子弟·如此表现很是正常。但是想到他皇帝宠臣的身份,那这份诚意就算难得了。
夏涵负责演苦情戏,他的五位叔伯负责替他说情、求亲,倒也配合默契。要不是展眉知晓内情·还以为展眉和这五位老先生提前配过戏对过台词呢。
都是一群腹黑啊!果真是物以类聚!
最后,信安王爷很大度地原谅了夏涵的莽撞。至于夏家的求亲,老王爷则是矜持了又矜持,磨得连夏涵这么有耐性的人都快抓狂时,才“勉强”答应下来。
“你说……什么?”
舒绿半盖着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