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生存手册第50部分阅读
庶女生存手册 作者:未知
几个老姨娘都从小花园请来推骨牌,人多也热闹些。qiuduge秋读阁手机版
除了三胞胎,最年轻的七姨娘今年也三十往上,在古代已属中年,又都是自家人,几个男孩子也用不着回避。
气氛顿时就热闹多了。
四姨娘虽然见老,但毕竟是多年得宠过来的,在大老爷跟前,总还有三分体面。
又妙语如珠,把大太太捧得眉开眼笑……堂屋的气氛,一下就活跃得多了。
有了七姨娘在眼前,六娘子的笑也多起来。就连大老爷看着一屋热闹,都不免精神大振。
就显出了五娘子和七娘子格外的心不在焉。
两个小姑娘也有所自觉。
七娘子迅速就打点了精神,和兄弟姐妹们说说笑笑。
五娘子却始终只是出神,就连六娘子又偷了她一把金瓜子,都不见五娘子动气。
大太太看了倒很好笑。
私底下和大老爷咬耳朵,“小五怕是记挂着凤佳吧?过年也十六岁,是思春的年纪了。过了年,也该把亲事定下来了。”
大老爷的眼神就飘远了。
在五娘子身上顿了顿,才漫不经心地回,“你这个当娘的也是,哪有这样打趣亲生女儿的。”就又把话题岔开了,问起敏哥欧阳家的事。
说到自己的亲事,敏哥也难免有些不好意思,“据说那位今年也有十六岁了,等到今年秋闱过后,我就往京城去把喜事办了,或许再回苏州读书。”
“还以为会等春闱放榜了再说。”大老爷有些讶异。“——若是能考上举人,就算这一科没能及第,到国子监读三年书,也是稳稳的,你大伯这点体面还是有的……”
眼神更是闪闪烁烁。
这几年来,大房和二房相安无事,在朝堂上还时常互相照拂,这三个少年郎的人质身份也在渐渐淡化。
还以为敏哥会借着春闱的风头,就在京城长住下来,和二老爷父子团聚……
怎么听敏哥的话头,还要回苏州来主动做这个不咸不淡的人质?
连七娘子都一时忘了自己的婚事,托腮细听敏哥的回答。
“虽说如此,但京城屋舍狭小。”敏哥神色不变,“将就歇在一处,不便之处颇多……不过,这也都是后话了,还得看父亲与大伯父的安排。”
就连出神的五娘子、玩牌的六娘子都静了下来。
九哥更是面露沉吟。
敏哥这话,太有玄机了。
自从两房分家,二老爷在京城就换了个大院子,虽说比不上翰林府的大小,但当时居处还小的时候,都有三个少爷住的地方,怎么如今地方大了,敏哥反而嫌屋舍狭小?
达哥、弘哥也都垂下脸不说话,越发坐实了其中的隐情。
七娘子目光连闪,倒想起了二老爷身边的香姨娘。
大老爷微微一怔,就哈哈笑了起来。“说得这什么傻话,京城的屋舍就算再小,也不会没有你们三个的栖身之地的。”
就又把这事带了过去。
以他的圆滑如意,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还是九哥开口招呼众小辈一道掷骰子,才把场面给圆了过去。
安安分分吃过汤圆并饺子,饮了屠苏酒,又踩了芝麻杆……众小辈又都换上新衣,出来鱼贯给大老爷、大太太请安拜年,讨压岁钱。
将就睡了几个时辰,又都起身相互拜年,齐聚在堂屋吃早饭。
大太太今天就格外精神。
从前杨家的初一总是很冷清,在当地没有亲戚,也就没有谁会在初一上门打扰。
今年却不一样了,许凤佳虽然在胥口过了除夕,但是大年初一,是一定要给大太太拜年的。
就连几兄弟都很高兴,平时过年,也不好读书,也没有别的事做,只好坐在一起清谈,大年初一,总是很无聊。
就由敏哥为首,大家环绕大太太坐了,说起了京里的往事,姨娘们雁翅排开,在大太太身后侍奉,一个个,也都是一脸的喜色。
六娘子没有多久就起身把七姨娘拉走了,不知去了哪里。
五娘子看了倒好笑,就和七娘子议论,“倒是个孝顺的,舍不得姨娘立规矩。”
七娘子就看了看五娘子,也跟着笑了笑。
索性就起身招呼,“五姐,我看我们也不方便在堂屋呆着,不如回避进里间去。”
过了年就都是大姑娘了,当然不好和表哥当门对面地打照面。
五娘子脸上顿时飘过了一丝阴霾。
尤其是以她的身份,现在更要回避许凤佳了。
这话,七娘子虽然没有明说出口,但这点潜台词,五娘子还是听得出来的。
“我有点儿不舒服。”她霍地一下就站起身向大太太告退,“还是先回月来馆休息休息。”
也不等大太太回答,转身就出了屋子。
众人都愣住了。
大太太半天才笑,“这孩子……脾性是越发古怪了。”
便探寻地看向了七娘子。
七娘子才和五娘子说了几句话,五娘子就起身出了屋子……不知道的人,还当七娘子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呢。
七娘子只好无奈地解释,“才想和五姐一道回避进里间……”
大太太豁然开朗,笑个不住,“年岁大了,也晓得害羞了!”
这哑谜虽然委婉,但屋内的众人也都是玲珑人,再没有谁听不出来。
九哥目光连闪,半天才婉转一笑,“表哥怎么说也该到了吧。”
又拉着大太太要听燕京往事。
七娘子觑了个空,缓缓踱进了西里间。
大太太日常起居睡眠在东翼,西翼是待客的地方,百宝阁上很有些名贵的小玩意。
七娘子就随意拿起一个核桃雕在手中把玩。
半天,才听到轻轻的脚步声近了西里间。
抬头一看,原来是四姨娘。
忙起身让座,“姨娘坐。”
四姨娘也不客气,就在七娘子对面坐了下来,“来问七娘子的好——许久不见七娘子了,倒是又好看了几分。”
自从四姨娘搬到别院,就成日里吃斋念佛,很少进正院请安,大老爷也不过是想起来,才到别院去和四姨娘说说往事。
虽然在府中依然有特别的地位,但她自己懂得尊重,再没有出来碍过大太太的眼,这些年来,大太太对她也不错。
“上次见面,恐怕还是中秋吧?”七娘子也就打叠精神,和四姨娘寒暄起来,“三姐、四姐好?”
“年前捎信回来,说是都好。”四姨娘眉眼弯弯。
眼底却已经少了那股润泽的云雾,显得眼神格外清澈。“年前总想着和七娘子说说话,不过您事儿多,就一直耽搁到了现在。”
虎老威风在,四姨娘虽然已经金盆洗手,但七娘子依然不敢有所怠慢。
堂屋里九哥和大太太的笑声朦胧地传到西里间来,倒是给寂静的屋子添了些活力。
四姨娘扫了门口一眼,就贴近了七娘子,放低了声量。
“年前几个堂少爷进别院浏览,临时口渴,到我屋里吃茶。”
以四姨娘的年纪,当然不需要回避了。
“又问我三姐、四姐的近况,我索性也就和几个堂少爷聊起来了,这才知道原来敏哥和三姑爷也很相熟……”
四姨娘顿了顿,才续道,“又说了几句话,大少爷就把两个弟弟打发了出去,私底下问我,慧庆寺的事,到底怎么回事……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打听出来,知道了当时我被叫去问过话,就仔细地查问起来,反复问了几遍,问得相当的细致。”
七娘子的动作也顿住了。
“是腊月里的事?”她不禁微微抬高了声调。
四姨娘的面色也有几分沉重。
似她这样退休养老的姨娘,最忌讳的就是被翻出往事。宠爱会随着年岁褪色,但罪恶,只会随着年岁而更深沉。
“就是腊月中旬的事,我几次想给七娘子报信,都觉得不方便,又怕反而落了大少爷的眼……”
七娘子就不由对四姨娘刮目相看。
这样好的容貌,这样高明的手腕,可惜是命苦做了姨娘,否则,实在是当家主母的料子。
敏哥先行试探七娘子,又试探四姨娘,若是四姨娘沉不住气,打发人进来和七娘子说话……慧庆寺的事到底是谁在主使,敏哥心里自然就有数了。
这也就是四姨娘够谨慎,不然,被敏哥猜到了是自己弄鬼,以他的心机,日后必然会生出事情。
当时找四姨娘做这盘交易,还真是找对人了。
“昨晚听了大少爷的几句话……”四姨娘话才说到一半就又收住了。
立冬端了两盏茶,笑盈盈地进了西里间。
“大少爷刚才还问起七娘子,说是您在西里间没有茶水。”她一边说,一边给七娘子、四姨娘上茶,“倒是奴婢服侍得不周到了。”
七娘子不由和四姨娘面面相觑。
四姨娘脸上闪过后悔,垂下头咬住唇,一时没有说话。
七娘子却是心中腾地就冒起了一股邪火。
笑话!这里是大房的总督府,还是二房的一亩三分地?
自己和四姨娘说几句话,敏哥都要上赶着试探、敲打……
还真以为二太太是被委屈陷害,想来个绝地平反啊?
也太天真了吧。
就算明着告诉她,二太太是被自己和四姨娘联手算计的,敏哥又能如何?这个家是他在当,还是大老爷在当?
七娘子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又想起大老爷谆谆叮嘱的从容二字。
“四姐的事,我是一定会留心的。”她笑着向四姨娘开口,“不过照我看呢,小俩口拌嘴也不是什么大事,四姐那个性子,庄重的很,断断不会为此恼了四姐夫。”
立冬眼中就掠过了一丝了然。
四娘子性格死板无趣,和四姑爷之间与其说是浓情蜜意,倒不如说是相敬如宾,虽然古家人看她好,但小两口有什么纷争,也属常事。
难免就会写信回来给四姨娘诉苦……
四姨娘担心女儿,向七娘子辗转打听,也都是常理。
四姨娘忙笑盈盈地接口,“就是不放心,白叮嘱几句,你说话委婉动听,说不定你四姐还更听你劝些。”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话,七娘子索性拉立冬坐下来,问她的去处。
“预备着什么时候出门嫁人?”
立冬脸红红的,“太太说,让我再服侍一年,等到把几个丫头都嫁出去了,再送我出嫁。”
四姨娘也连忙凑趣,“这是要把你风光大嫁呢!”
西里间就也响起了玲珑清脆的说笑声。
外头却静了下来。
没有多久,大姨娘、五姨娘并七姨娘都进了西里间。
“表少爷来拜年了。”大姨娘又笑着请七娘子出去,“老爷请您一道出去说话呢。”
原来大老爷也进了内院。
七娘子只好端正了神色,目不斜视地出了西里间,给大老爷请了安,就挪到六娘子身边坐下。
许凤佳今天打扮得相当的整肃。
他是国公府世子,按例有三品的等级,不过一向也都是穿四品将军的猛虎补服,唯有今日前来拜年,才穿了世子品级的松香色小礼服。
难得穿浅色,倒是有些新鲜,让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见七娘子进来,许凤佳也不过是抿了抿唇,就继续向大老爷叙述。
“开了十多席上好的酒席,校尉们也都赏脸……军士们一年也辛苦,外甥和廖太监商议了,从十天前起就轮流放假,一直放到正月初十。”
大老爷捻须赞赏,“安顿得很妥当。”
又问,“年后是谁主持操练?我模糊听得,像是这具体的操练事宜,是由萧总兵来办?”
许凤佳目光一闪,和大老爷对了个眼神。
“是……萧世叔经验老道,具体怎么操练水军,还是由他来办。”
大老爷顿时犯起了沉吟,半日才笑,“好,那你今天就别回去了,在垂阳斋好生住下,过几日等姨夫闲了,再和你好生说话。”
大太太就要开口说话,大老爷却忙看了她一眼,她就又改口,“可不是?昨日没有好生吃年夜饭吧?一群大老粗,怎么照料得好!中午就跟着四姨用饭吧!”
许凤佳一脸稳重的笑,“今日就任凭四姨安排了。”
大太太顿时高兴起来,“这才像话!否则将来我拿什么脸见你母亲?”
就拉着许凤佳嘘寒问暖,备细问他在胥口过年的事,又吩咐九哥,“敏哥要去欧阳家、李家拜年,你招呼着两个堂哥。”
七娘子这才一瞅敏哥。
敏哥也正自看着她。
两人目光一触,敏哥甚至还冲七娘子微微一笑,才自转过头去和大太太说话。
又一转头,却是对上了许凤佳的眼神。
许凤佳一面敷衍大太太,一面来回看了看敏哥和七娘子,眼神中已有了深思之色。
127 重任
一过初三,全家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大老爷年前又得了皇上的体面,有了中流砥柱的匾额,这里头的冷暖苦乐,自然是自己清楚,但外人看到的可就全都是热闹。
今年上门拜访的人也就前所未有的多。
大太太固然要亲身出马,就连三个没出阁的小姐也成了香饽饽,哪家的太太奶奶上门,都想亲眼见一见杨家小姑娘的风采,不管是五娘子、六娘子还是七娘子,都有人拉着手夸了又夸,半天还舍不得放。
五娘子脾气大,也不耐烦应酬这些地缝里冒出来的太太奶奶,没有几天就告病在月来馆休养。六娘子和七娘子却不敢学她的任性。
久而久之,两人也难免生厌。
尤其是六娘子,脾气温柔天真,生得又好,且是庶出,没有齐大非偶之嫌,今年也刚及笄,到了说亲的年纪……
竟是要比七娘子还更受欢迎得多。
那群五六品的官员,家里如何没有几个嫡子,正是想要在仕途上有所建树的?杨家又是出了名的出手大方,连着几次嫁女儿,手笔都十分惊人,也难怪这些太太奶奶们,是怎么看六娘子都好了。
七娘子索性后几天也学了五娘子称病,把舞台全让给六娘子发挥。
难得今年人来得齐全,大太太也肯让六娘子出来见人,她没必要和六娘子别苗头。
大太太虽然无奈,但多年下来,五娘子她是宠纵惯了的,舍不得打舍不得骂,七娘子却是连年来善解人意温柔娴淑……偶然才任性这么一次,就是大太太都不忍得说她。
只好拉着六娘子来搪塞那些个心热如火的女眷,成天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齐齐整整的出来听奉承——也不失为年初一乐。
过了上元节,总督府才又平静了下来。
大老爷却也收到了十多封提亲的信。
七娘子一边给大老爷读,大老爷一边笑。
“一家有女百家求,六娘子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啦。”
不要说六娘子,就是五娘子,京里也有来信探问近况,并不只是许家一家有意求取。
只是许凤佳人都到了苏州,大太太的信也写给了许夫人,许夫人的回信甚至都来了几封,却还没有露出求配提亲的意思。大太太难免有些纳闷。
“你说许家这究竟是什么个章程。”就和大老爷嘀咕,“五娘子都十六岁了,再过几年就是老姑娘了,总不成还要再等到凤佳回京城了再来提亲吧?”
大户人家规矩多,两家若是开始议亲,许凤佳也的确不适合继续在垂阳斋居住了。
大老爷也很无奈,“这种事总不好去催着人家……你若实在只能看中许家,也就只好等了。”
大太太白了大老爷一眼,也不再往下说了。
出了上元节,年也就算是过完了。
除了几个女儿家,众人都有事忙。
大老爷开了衙门就预备盘查盐铁账目,先从福建开始盘查,这些天来往传信的人马已经上路,外偏院天天水泄不通,有时候还要睡到总督衙门里去。
大太太也带着七娘子开始四处吃春酒,尤其以浙江省的人家相请,去得最勤快。
许凤佳也去了胥口小住,小半个月都没有回垂阳斋,敏哥、达哥、弘哥在家闭门苦读。
九哥却是进了山塘书院读书。
山塘书院虽然远在木渎,但大太太还是执意让九哥走读,并不愿允他住在书院附近。
“合家上下就这一株独苗苗,出了一点什么事,我都吃不好睡不香,你让九哥住到书院里,那就是诚心折腾我!”大太太和大老爷发脾气。
大老爷无可奈何,也只好应允了下来,又打点了五六个长随,每日里簇拥着九哥去读书,到了点再把他簇拥回来。
就是敏哥三兄弟也忙得不可开交,他们自然有一班今年预备考举人的同学,每日里不是会文,就是被大老爷叫到外院和外院的师爷清客做八股,有时候大老爷闲下来,也带他们去浏览苏州的名胜,吟诗作赋。
说起来最闲的反倒是五娘子。
大太太今年只带七娘子出门吃春酒——也不是不愿意带五娘子,只是凡请都说不去,久而久之,也就习以为常。
“这到底是当龄的小女孩心思多。”大太太只好向七娘子发牢x福,“平时和她说起凤佳那孩子,满口的不嫁、不嫁,嫁谁都不嫁他。可你看,凤佳少了登门的步伐,她又闹的茶不思饭不想的……嗳,也是到了年纪了!”
七娘子也不禁为大太太的一厢情愿赞叹不已。
不过,在这件事上,不论从哪个角度出发,她都不好说话。
只好含蓄微笑。“五姐的心思,现在是连我也猜不着了……”
大太太就看着七娘子笑,“你不要学你五姐!别别扭扭的,吃亏着呢!等把你五姐的亲事办了,立刻就把你六姐说到李家,再之后,就是你的亲事了。桂家也好,别家也罢,娘只凭你喜欢!”
七娘子面上一红,“娘只会取笑小七!”
惹得大太太一阵好笑,自己才垂下头,暗自叹了一口气。
又抬起头问大太太,“今年娘倒是好兴致,怎么连诸太太下帖请您,您都肯去?”
往年,大太太只到李家、张家等有限几户人家吃春酒,平时来往得不大频密的人家来请,凭他官位再高,也是不肯去的。
大太太先退了一步,在玻璃镜台前后照了照,问七娘子,“这一身打扮不错吧?”
第一次到诸太太家做客,大太太打扮得难免就富丽了些,还戴了一套赤金珍珠的头面。
七娘子委婉进言,“好是好,但这头面看着就重,依小七说,您戴个冠就够了,这珠珠翠翠的就算少些,也无损于身份。”
“你不晓得。”大太太教导七娘子,“诸家春酒有好些客人是没有见过我们的,这初次相见不摆足架子,难免跌了总督府的身份。”
七娘子于是点头受教。
大太太又把她拉到镜子前头,“我看看我看看,嗯……再多添一支珠钗更好看!”
现场就打开妆奁,给七娘子挑了一根南珠钗,光是钗头的大南珠,就有拇指肚大小。
“你本来生得就白嫩,头发又黑又亮,插了这根珠钗呢,又显得你皮肤更白,大眼睛睐一睐,又显得眼神比珍珠还亮。”大太太越看越满意,又招手让梁妈妈来看,“这根南珠钗就给了你吧,明儿和药妈妈说一声,取一匣子南珠出来,给她们姐妹做首饰。”
七娘子也只好由得大太太打扮自己。
对古人的装扮,她一向保持欣赏态度。
但要轮到自己披挂起来,就觉得很拘束了,多年来,追求的也不过是打扮得体四个字罢了。
倒是大太太在审美上的确有一套。
七娘子被她摆弄一番,也觉得自己亮眼了不少。
两母女就亲亲热热地携手上了暖轿,出门换了清油车,一道往诸家去。
大太太这才一长一短地把大老爷的话说给七娘子听。
“虽然没有明说,但那一位把凤佳这孩子派到江南来,一方面是操练水军,在将来的船队里布置下暗桩。另一方面,也是要把江南三省扫一扫,空出一些位置,才方便把自己人安插进去。”
就算心头已有模糊的猜测,但听到大太太这样明确地说出口,七娘子仍是暗暗心惊。
“表哥过年才十七岁……”她拖长了声音,“这样的重责大任……那位也就放心交到他手上?”
大太太也是面色凝重。
“所以,我和你父亲一开始都以为萧总兵才是真正经手办事的人。”她沉吟着支起了下巴,“萧总兵、廖太监还有你表哥,都是奉旨前来操练水师。廖太监是内侍,办事不方便,也不好明目张胆地把手插到地方政务上来,一向也就在胥口坐镇。只是没想到萧总兵年前反而没有在胥口……居然是年后才去胥口练兵……你表哥却下落不明,不知去了哪里。”
来的就是这三个办事的人,廖太监又不能出手,办事的不是萧总兵,就是许凤佳。
年后正是大老爷要发力在盐铁司开始有动作的时候,萧总兵却到胥口开始练兵,反而是许凤佳下落不明。
真正有差事的人是谁,一目了然。
看来,太子实在是相当信重自己的这个青梅竹马。
大太太的脸色又渐渐有些深沉,“最可虑的是,和他一同不见的还有一支三百人的亲卫营,是皇上从御林军里划拨出来,预备着护卫旗舰的……”
七娘子脸色骤变。
许凤佳和亲卫营的人去哪里要做什么,并不值得杨家恐惧。毕竟两家现在正在一条船上,许家再怎么样都不会对付杨家。
但太子这边的人马,指挥御林军居然如臂使指,可见得太子的实力,实在是远超台面上露出的那些部分。
说不定被杨家知道的,也只是冰山一角。
杨家不知道太子的底细,可许家却能得到太子的重用,由许凤佳来为太子办这样的大事。
大老爷、大太太心中的滋味当然不太好受。
“真是弄不懂你父亲。”大太太不免稍稍发了点牢x福,“按理说,和许家的这门亲事,我们是绝不能放手的,偏偏他犹犹豫豫,搞到现在都没有定下来。我和你三姨来往好几封信,她的口风也是含含糊糊的……哼,以许家现在的势头,不要说我们家,就是一样样的国公家,恐怕都上赶着想把女儿往里嫁!你别看现在权家的神医极得圣眷,在京城多么风光,那都是虚的,往长远来看,还是许家的富贵最牢靠!”七娘子这才豁然开朗。
如果说别家的男儿,靠的还是父辈荫蔽,许凤佳却是已经凭着自己的能力,和太子之间建立起了一条牢靠的纽带。嫁给别人,还有夫君不成器的可能,但嫁给许凤佳,只要太子上位,这一世富贵,那是稳稳当当能够到手的。
而从杨家的角度出发,杨家也的确需要这一门亲事,来增强和太子之间的联系……大太太一心想要促成五娘子和许凤佳的婚事,的确不止是看中了许夫人和五娘子的亲戚关系,更多的,还是看好许凤佳这支绩优股的表现。
“您就放心吧,这事,准能顺顺当当的办下来的,两边都有心,一拍即合的事……京城的人家虽多,能有咱们家富贵的,可没多少……”她就压下了心头那说不出的苦涩,笑着安慰大太太,“只是这说了半天,您还没说去诸家的意思……”
大太太难得吐露心底话,一时还住不了口。
“虽说京里的人家,有些也比不上杨家现在的风光,但毕竟老门子的权贵多,我们杨家在京里,难免有暴发户的嫌疑,我怕……”
她顿了顿,才又转口笑,“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了,以你五姐的身份,嫁给许家,也不算高攀!”
七娘子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嘴,温文地笑,却没有说话。
大太太这才回过神来,自失地一笑。
“江南数得上号的人家,也就是这么些个,诸总兵算是江南军界的第一人了。这些年来,看似四边不靠,但你父亲几次试探,都觉得他的心思很大,从前一心做纯臣,也不去计较。如今……倒要摸一摸诸家的底牌了。”
七娘子已是明白了过来。
“听说诸世叔为人滑不留手……诸太太比之就耿直得多了……”
大太太就冲着七娘子笑了笑。
“还是小七聪明。”
又指点七娘子,“诸太太一心想把两个女儿培养成大家闺秀,一向很是宠爱两位小娘子,很多事,两个小娘子都能收到风声……你不妨试探一下,看看能不能探出诸总兵的心思,究竟是看好大皇子多些,还是看好东宫多些……”
七娘子自然心领神会,“小七知道该怎么行事的。”
车轮辚辚,很快就到了诸家。
诸总兵虽然是武将,但也未能免俗,在城里置办了一处园林做居所,七娘子扶着大太太下了车,又各自上了二人抬的小轿,一前一后地进了园林。
七娘子不免好奇地掀起密密实实的棉帘子,从棉帘一角向外窥视。
今天是诸家请吃春酒的日子,园子里里外外,自然都布满了川流不息的下人,也都是打扮光鲜举止文雅……叫人看了就晓得是有来头的大富人家。更有好些当龄的青春少女在阶下说说笑笑,往正院方向汇聚过去。
七娘子就看到了诸家的两位小娘子,并李家的几个女儿。
她无声地一笑,正要放下棉帘。
忽然又顿住了动作。
细细地打量起了人群中的一位新面孔。
这是位相当清雅的小姐,身披莲青色银线斗篷,在一群披着大红色猩猩毡斗篷的少女中显得格外出挑。
虽然身量不高,但观其步态,格外有颀长优雅之感,更不必说一举一动流露出的优雅风姿……
七娘子就放下帘子,深深纳罕起来。
这少女虽然生得并不和谁相似,但却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128 审视
大太太已是在前头下了轿。
七娘子也就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步出了小暖轿。
就听到了大太太的笑声,“我来迟了,难得到诸太太家做客,不晓得路途原来这样远。”
诸太太满面春风迎上来,拉着大太太的手笑,“瞧您说的,以后可要常来做客才是!”
便握住大太太的手,为她逐个介绍新面孔。
武将家庭的社交圈,和文官的又有不同,大太太平时架子又大,的确有不少小官家眷已是堆起了一脸的笑,和大太太应酬。
诸家大姑娘也就上前把七娘子引到了少女群里。
“今儿怎么没见你五姐?”又笑着给七娘子介绍,“别的姐妹,都是认识的,权姑娘是京中贵客,倒要特别介绍给你知道。”
七娘子心中暗道了一声‘果然’,面上露出微笑,和权姑娘对行了礼。
“小时候身子骨弱,多承令兄开了太平方子,这些年来渐渐的才好了起来。”她和权姑娘客套,“不过天南海北,也无处表达谢意,今日见了权姑娘,倒是能说上几句多谢了。”
权姑娘就上下留心打量了几眼七娘子,才笑,“家兄的一点雕虫小技,若是果然能排忧解难,也是他该当做的。”
两边又客气了几句,才各自去找相熟的伙伴说笑。
虽说都是女儿家,按理正是天真不知愁的年纪,但无形之间,到底还是分了派系。
李家的几个姑娘就自然而然地簇拥住七娘子,陪着她说笑起来。权姑娘也有她的一群拥趸,虽然都进了内堂,却是泾渭分明,秋毫无犯。
七娘子就若有若无地留神权姑娘身边的几户人家。
权家这些年来圣眷越隆,又是皇长子身边的代表性人物,会舍现管着江南的杨家女儿,和权家亲近的人物,心中在想什么,不问可知。
不想大太太慎重叮嘱她的差事,机缘巧合之下,完成得居然这样容易。
她又低声问李家的九姑娘,“怎么今儿来了京中的贵客?事先我们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权姑娘就是一个人来的?”
像权家这样的富贵人家,即使只是一个女儿家下江南,闹出的动静都绝对不小。
“是权夫人带着来的,”李九娘看了看七娘子,又看了看权姑娘,已是露出了然,“我也是听诸姑娘说的,据说是权夫人娘家要办亲事,正巧权夫人也是多年没有回乡省亲了,索性就从我们苏州经过,再去江西吃喜酒……不过是路经此处罢了。”
“正月里路过苏州?”七娘子扬了扬眉。
这借口也实在太牵强了吧。
不过,到底权夫人、权姑娘都是女流之辈,又打了路经苏州的名号,既然只是路过,没多久就要再度上路……也没准真只是路过而已。
“可不是?说是亲事就定在二月初,权夫人是出门子的,又没有在娘家过年的道理……”李九娘细声附和,又问,“怎么不见五姐?”
“五姐身上不舒服,这一向都懒怠出门。”七娘子却是忙着思忖起来,随口敷衍。
不禁又抬眸望向了权姑娘。
这位妙龄少女虽然和兄长生得并不相似,但行动之间,却都有一股高贵清华的气韵,就算只是随随便便坐在那里,都要把身边的惨绿少女们给比了下去。
看她眉目端凝,举止有度,想来,心中也自然很有城府……
才这样想,大太太就遣人来招呼她过去拜见长辈。
七娘子就跟着来人,进了夫人太太们云集的鸳鸯厅。
“从前只知道杨家的五娘子是个好的,没想到七娘子竟也是这样一朵花似的小姑娘!”
“来来来,快起来,初次见面,也没有什么好东西相送……”
顿时就被争先恐后的赞美声浪淹没。
说起来,杨家平时往来的官员,就算品级再低,行事也都有分寸,谄媚相虽有,但还算是得体。
今儿在诸家,七娘子才算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官大一级压死人。
这些奶奶太太们,竟是恨不得把她搂到怀里亲上几口,才放开来,一个个眼睛里好似都放出了绿光,粘在七娘子身上逐分逐寸的扫射,在掂量、揣摩着她的斤两。
七娘子简直不胜其烦,堆着笑拜见了一圈,也不知道叫了几声世伯母,大太太方才把她搂在怀里,笑问诸太太,“怎么不见权夫人?”
不等诸太太回答,又笑,“说起来,竟不知道权夫人也到了江南。”
诸太太就笑,“我也是今早才知道的,权夫人在京里和我们家也有些来往,昨儿到了苏州,在欧阳家安顿下来,偏巧我犯了咳嗽,遣人往欧阳家请医生去。这不就可巧碰着了?——杨太太和权夫人想来也是老相识了。”
大太太唔了一声,“在京里也见过几次。”
诸太太就不敢再多说什么,笑着把话题转开,“权夫人方才过来的时候,不小心玷污了裙裾,恐怕是去换衣了——七娘子,吃茶,吃茶。”
七娘子心头一动。
不由就看了看大太太。
大太太倒是面色如常,甚至还带了些微微的不快。
说起来,权家身份高贵,尽管大太太是左柱国夫人,又是诸太太的顶头上司,在权夫人跟前,倒也不好摆官太太的架子。
权家根基深厚,现在又是圣眷正隆的时候,什么样的富贵人家不曾见过?大太太比起来,就有些相形见绌了。
本来是过来摆架子,当天之骄子的,忽然遇到了更尊贵的人家,大太太心里不舒畅,也是自然的。
不过在诸家来说,春酒一年也就一次,没有请两天的道理,既然和权家有所来往,又知道权夫人来了苏州,当然也要把权夫人请过来。
只是大老爷正是要清除异己的时候,诸家还上赶着和权家来往,实在也有些不智了……
话说回来,大太太到底多年来当惯了江南的第一夫人,在待人接物上,就没有以前那么敏锐了。
七娘子就垂下眼笑了笑。
诸太太也笑着起身,“啊,权夫人来了。”
大太太虽然面带不快,但当着一等国公夫人的面,也不好太拿架子,忙携了七娘子的手起身相迎,“权夫人,多年不见了。”
七娘子虽然保持礼节,不敢正眼打量权夫人,但也难免偷眼瞻仰国公夫人的风采。
说起来,这还是她在许夫人之后,第一次见到公爵府的夫人,心底下自然不由就把权夫人和许夫人拿来比较。
两位夫人打扮的倒是都不出挑,没有过于打眼的富丽首饰,但许夫人通身的气派,却是掩也掩不去的,一脸的精明利索,一看就知道是长子嫡妻,正儿八经的当家主母,身上还带了那股子北方妇人特有的爽朗大气、顾盼自豪,明眼人一看就能揣摩得不离十:这位准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性子。
权夫人却是一脸的温婉笑意,竟是要比权姑娘还来得更柔和些,一开口就是软软糯糯的南音,“杨太太,好些年没见了,您倒是越发显得年轻!”
又笑着问,“这是令千金吧?排行第几呀?从来都算听说杨家的姑娘是个顶个的美貌文雅,今日一见,倒真是名不虚传……和京里的定国侯少夫人比,竟也不差多少呢!”
几句话又捧了杨家,又捧了二娘子,又捧了五娘子,一下就让大太太脸上的不快褪去,浮起了真心的笑意。
“这是我们家的七娘子——权夫人真是过奖了,寒门小女,哪里当得了你的夸奖。”
等诸太太让了自己的位置,让这两个一品命妇相对而坐,大太太就注目七娘子。
七娘子忙起身拜见权夫人,“小七见过世伯母。”
权夫人于是含笑打量七娘子,又上前几步,亲手扶起了七娘子,让七娘子坐到她身边。“今年几岁了?”
“刚满十四。”七娘子也只好做鹌鹑状,轻声细语。
虽然权夫人满脸的笑,但方才深深打量自己的那一眼,她却是觉出了眼神中的清凉。
看来,也是个胸有城府的主母。
权夫人就笑,“才十四岁就这样漂亮了,再过几年,那还得了?”又问,“叫什么名字?”
“小名一个棋字,大名善衡。”却是大太太代答。
权夫人嗯了一声,握住七娘子的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她几眼,方才含笑对大太太夸奖,“不是我眼浅,就是京里那一等百年世家,也很少养出这样水葱儿一般的小姑娘。真不知道杨太太是怎么调理的,这女儿是个顶个的出挑,索性,我把我家的瑞云也送到总督府,让杨太太帮着我调理吧。”
众人都笑,“权夫人说话就是风趣。”
李太太却抢着附和,“权夫人这话倒是在理,我日常看着五娘子、六娘子和七娘子,也巴不得抢一个回家,天天就是对着都多吃两碗饭了!”
众人越发一笑,权夫人又招呼权姑娘过来拜见大太太,“……我们家的大姑娘今年也十五岁了,真是比不上七姑娘的万一。”
“权夫人这是哪里说来。”大太太连忙也把权姑娘夸成了天上掉下来的仙女,“真心话,权姑娘一看就是我们京城大户人家走出来的女儿,这份落落大方的气派,啧啧,实在是……”
两个太太就你来我往地互相奉承起来,还是李太太心直口快,“嗳,这要我说,您们倒不如把这女儿对换了养上几天才好呢。”
众人又笑,气氛于是彻底活跃,权夫人才笑着从手上撸下了一对无暇的羊脂玉镯子,“没什么好东西……”
大太太投桃报李,也从身上解了红宝石禁步,赏给了权姑娘。
就和权夫人、诸太太热热闹闹地说起了北方的冬天。
七娘子在权夫人身边坐着,也不敢乱动,环顾厅内,这一厅的太太奶奶都在相机奉承大太太、权夫人,心里就不由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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