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族嫡女第12部分阅读
世族嫡女 作者:未知
微微抬眼,并没有过多的关注,这些天来厨房的人待她比往日好,若他没有来吃饭都会把饭搁在灶上温热着,等他来了掀开就能吃了。
掀开锅盖,里面有一份荤菜,一份素菜,还有几个蒸饼,这已经相当丰盛了,他端起来放到一旁有些油腻的案上大口吃起来。
远处有几个厨娘一路笑着走进来,那八卦聊得自是兴起,一脸笑容地进来厨房,看到谢十在那儿大口吞咽着,其中一个奇道:“小十,你怎么还在这里?”
谢十连头也没抬,只顾着吃饭,“我肚子饿了,不在这儿能去哪儿。”
“你不知道府里出大事了吗?”其中一个厨娘睁大眼睛道。
“有什么大事?”谢十这回微微掀眼看着那个矮胖的厨娘。
“你不知道临川郡主要为已故的亲母挑选螟蛉子的事情吗?现在府里有子的妾侍都齐齐出动了,就为了争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你不也是郎主的庶生子吗?”
谢十闻言,手里的蒸饼滑落到了地上,若是以往,他一定会不舍地捡起来,吹吹后又再度吃起来,现在只有愣怔地看着那个厨娘,若是以往对于这些事他一定会不屑一顾,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那夜那个给了他一盏小灯笼的少年郎说过的话,“有勇有谋方才是大丈夫所为。”
凭一已之力他不可能赢得了谢信,若是借用了那个所谓长姐的威风,他要翻身也不难,那双如狼般的眼睛眨了眨,手中的拳头紧握,这无疑是个机会,思及此,他急忙起身冲出厨房。
“这小子速度真快。”矮胖厨娘叹道。
另一旁的厨娘却笑道,“有这种机会都不去抓住的人那就是傻子啦,若我的孩子也是郎主的亲子,就算爬我也爬着去。”
“就你这相貌,郎主会看得上眼?去,去,去,净瞎扯。”有人起哄道。
顿时厨房里哄笑声一片。
正堂里,一群穿着五颜六色的妾侍及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都恭恭敬敬地给谢怊等人行礼。
而一旁看戏的谢蔷等三女都团扇一摇,颇为好奇地看着这群人,谢蔷更是叹道:“叔叔,这府里是不是缺粮食啊。怎么个个都一副发育不良的样子?”她一脸的天真,即使说的话不大中听,却没有人真的会恼怒她,不过仍惹来母亲袁氏警告的一瞥。
在母亲看不见的角落里,她暗暗地吐了吐舌头,她又没有说错。
谢怊的脸上却变得铁青,况且这还是天真无邪的侄女说出口的话,他就算有火也撒不到侄女身上,暗暗不悦地瞪了眼温娇。
温娇避开丈夫的目光,瞟了眼那些个面黄肌瘦的孩子,也没有谢蔷说得那么夸张嘛。
谢芙此时却是一脸震惊地道:“爹,今天彩妾侍等人找我诉苦,说是因她们给阿芙送礼之事,干娘克扣她们的月例钱,不但如此,还把小郎君们的用度也一并裁减了?我还当她们说的话是在诬蔑二娘,现在看来却是所言不虚了,就算是庶出的弟弟,那也是阿芙的亲弟弟不是吗?爹,即使阿芙是晚辈,这回也不得不说干娘做得太过份了。”她的一又美目指责地看向温娇。
“阿芙所言可是真的?”谢怊这回却动了真怒地看着温娇大喝一声。
袁氏也神情凝重地看着温娇。
“郎主,您不知道夫人一直就虐待奴家们这些个妾侍,连带着郎主的孩子也少有吃得饱的时候……”彩妾侍一掐大腿首先哭喊起来,她一哭,其他的妾侍也跟着抹泪水。
顿时正堂里就是一片哭声。
“都给我停下。”谢怊怒道,两眼看也不看那群欲哭不得哭的妾侍,又一次怒向温娇,如雷般地大喝一声,“温娇,阿芙所言可是真的?”
听着丈夫那大喝声,温娇的心头突然一跳,差点就要跳出心窝,急忙道:“夫主,你别听人胡言乱语,我一直都有按时给她们发月钱,伙食更没有克扣过。”
“此事一查府里的账目就可得知真与伪?”谢芙冷声道,“这种事居然发生在我们这样的世家里面,阿芙想想都觉得羞愧了。”
“阿芙说得对,查账目,”谢怊恨声道,然后大声叫管家把账房寻来。
袁氏虽然一言未发,那双过于严厉的眼睛仍是紧盯着温娇看,真没想到小叔府里居然还会出这等事?趁那账房没来,道:“身为主母,却一点容人之量也没有,弟妹,我对你真的十分失望。”
温娇脸上开始冒虚汗了,现在她总算看出谢芙在干什么了?真的好狠,不动声色地就让她一步一步把她逼到了这份上,当着众人的面她不敢指责谢芙这个继女,但她的心里早已经恨不得将她五马分尸,惟有恨恨地看着那个坐得如雕塑般的汤妪一眼,暗中思索着对策。
场面冷清下来,妾侍们见到府里几个主子都铁青着神色,一个也不敢造次,就连彩妾侍也只是静坐在一旁,只敢拿那双过媚的眼睛偷偷瞄上一眼。
账房满头是汗地抱着一大堆账册奔进来,他是温娇扶持的人,自当依温娇的话办事,以前刚进府里的时候尚怕被别人知道他是做假账,那时候还准备了两本账册,后来时间久了,这府里看账的只有温娇这个主母,其他人一律都不管,郎主更是连问也没问过,他也懒得再准备两手账,谁知现在郎主居然要查账。
账房抖着手把账册递给了管家,然后管家再把它们呈在长案上,谢怊第一个拿起来看,这账繁琐,他长久没持过家,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看下去?
倒是袁氏这个当惯家的拿起来,只消一眼就把这账看穿了,她越翻神色越难看,然后没待谢怊反应过来。她就“啪”地一声把账册合上扔到案上,“小叔,这账里没几条数目是对得上的,先不论其他的支出,单是这府里的开支这个月明显减少了很多,看得出那些妾侍没有说谎。”
“温娇,你还做何解释?”谢怊得了大嫂的话,也就没有费神再看这些理不清头绪的账目。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细思,温娇立刻就大喊“冤枉”起来,“夫主,大嫂,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哪会因为嫉妒她们与阿芙交好而暗中使绊子,只因今年收成不好,满大街的都是要饭的。府里的开支再不削减一些,那就会入不敷出,我这也是为了这个家着想。夫主,你怎么还这样说我?”说完,竟不顾在场那些晚辈而掩袖嘤嘤地哭了起来。
“这真是笑话,阿芙及颖川公主的土地现在都捏在你的手里,那都是富饶之地,陛下亲自挑选的,即使是灾年,那儿每年的产量也是极高的,又怎会入不敷出?弟妹,你就算要狡辩也要寻个合理的来说?”袁氏道。
谢怊越想越觉得长嫂说得对,现在看温娇是越发不顺眼了。
“夫主,我没有。”温娇这回顾不上在别人面前出丑,也要让丈夫重新对她有信心,哭爬着向谢怊而去,一展可怜之态。
无奈这回她如何的哭,谢怊的神色也没有松过,他因为信任她,才把府里的大权都交给她,可看看她都干了什么事?现在看到她竟然抓着他的袖子哭泣,心中怒气一升,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回袖子,把手就给了温娇一巴掌,“丢脸的东西,现在还有脸面痛哭。”
这一巴掌虽然响,但是依谢怊那长年吃散纵情声色的人,这巴掌打在脸上实在不太痛,但是丢人啊,温娇难以置信地伸手捂着被打的半边脸,活了这半辈子,就属今天最丢人,“夫主?”
袁氏对于温娇当众被打耳光没有丝毫的同情,仅仅只是瞟了一眼,“小叔,歇歇气,既然已经知道她就是那不争气的东西,你又何必与她计较?”
谢芙也劝道:“爹,您就下下火,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谢怊这才端正坐姿,连眼角也没看向温娇,“大嫂与阿芙说得是。”
底下的小辈们却悄悄的议论纷纷,惟有不在圈子里的谢菱神色难堪,与其母一般脸色苍白,这一巴掌不但温娇失了脸面,她谢菱同样也丢脸。
如果仅仅只是挨了一巴掌,尚且未能令温娇感觉到天塌下来的感觉,接下来袁氏的话就真的比挨巴掌还难受了。
袁氏喝了一口酪浆,方才语重心长地道:“小叔,虽然我们这些个士族出身的人不应该过于讲究金钱,但是一大家子总得要吃饭,终究离不开一个钱字,小叔,你说是不是?”
谢怊点点头表示赞同大嫂的话。
“既然你也认同我的话,那颖川公主与阿芙的封地就不应该将由弟妹打理了,她若是再把账目做成这样,那就真的害了阿芙,本来依朝廷律例,阿芙有自己的封地已经足够了,陛下把颖川公主名下的封地也一并归于阿芙,那用意真的是天下皆知,这本来就是阿芙将来安身立命的资本,你身为她的父亲,也要多多为她打算才是。”这一番话说得动人于情,又合情合理,再加上袁氏此时脸上的严肃,真的是恰到了好处。
谢芙的嘴角微微一笑,袁氏这外援她还是找对了,这番话一出,父亲也没有理由好驳斥,她自当合情合理地拿回本来就属于她的一切。
只要与钱财有关的事情,温娇就顾不得颜面的问题,急忙把那捂着半边脸的手放下,“没想到长房也要贪图阿芙的这点钱财?阿芙年幼又岂能自己打理?到头来岂不是你们长房得利?”她的话说得又快又尖锐,声音拨高了不少。
“放肆,”袁氏怒拍着长案道,一双本来就严厉的眼睛此刻更是盛满盛怒,“真是岂有此理,做贼的喊捉贼,看看你的这些账目,谁才是那个贪财的人?我又岂会贪图阿芙这小娃娃的钱财?莫用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谢怊也怒道:“混账的东西,还不快给大嫂道歉。”
温娇又壮了壮胆子,第一次没有听从丈夫的话,而是又绷着脸道:“你把这钱财吞吃到肚子里,将来阿芙又如何能逼得你吐出来?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大嫂,你的礼又读到哪去了?”最后反问的话已经是温娇为了守住钱财最后的疯狂,此时她已经不记得要去惧怕丈夫与大嫂了。
袁氏活了大半辈子又有谁真的这样与她说过话?质疑她的为人?气得手都有些发抖了,“弟妹,我的话还没说完,你又何须那么快做判断?”
“大嫂还有何‘英明’的决策?”温娇两眼紧紧盯着袁氏寸步不让地讽道。
袁氏怒极反笑,现在她倒是镇定下来,轻啖了一口酪浆,“阿芙年十五,也快是要出阁的人了,已经是能为自己做主了,这封地自由她自己打理为妥,弟妹,你说是不是?再者我听闻颖川公主昔日的第一女官就曾管理过这些账目,阿芙,可有此事?”
“有,汤妪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至今眼还没花。”谢芙恭敬地道,这话说得极为有水准,一句眼还没花,就表示仍能管理事务。
“汤妪。”
做了雕像许久的汤妪这才恭敬地步出到正堂的中央,行了大礼后,才道:“奴才在。”
袁氏这回看向有些愣住的温娇,“你现在还有何话可说?我当然不适合管,可你这连账也做得虚假的人看来更加不适合管,惟有阿芙才有这个资格。”
温娇只能如石化般定定地看着袁氏那一张一合的口,钱没了,都飞了。她的心里从来没有一刻如此空洞洞的,她仿佛记得昔日在娘家时饿肚子的滋味,那时候她就在想这辈子没有什么比钱更重要的东西了。
“大嫂,我看她也不适合再管家了,反正还要过继一个螟蛉子给阿芙的亲娘,不如这账还是一并将由汤妪来打点吧。日后再觅合适人选。”谢怊现在是一点也不放心把这当家大权交给温娇的手上,看看她都干了什么事?
“小叔思虑周详,暂时就这样办吧。”袁氏点头同意。
一重接一重的打击让温娇难以承受,一口鲜血喷出,就那样直挺挺地倒下去,而谢怊却怕被她的鲜血喷到身上,立刻弹跳到一边。
谢菱却是极快地冲到主位的坐榻上扶住母亲的身体,“娘……”忙给温娇揉揉胸口。
谢芙也过去扶起了温娇,“二娘,你没事吧?要不宣大夫来看看?”
温娇不看谢芙的脸犹可,一看就颤着手指指着谢芙道:“……你……好……”还没说完,就头一歪晕了过去。
“娘。”
“二娘。”
谢芙和谢菱都同时喊了一声,谢芙急忙道:“来人,快点把夫人扶回去,宣大夫来看看。”
谢菱看着人把母亲扶下去,临走前还不忘埋怨地瞪了眼谢芙,她娘会变成这样都是她害的。
“真是越来没有规矩了。”袁氏看着谢菱就那样出去了,不喜地道。
“大嫂别和她一个小孩子家计较。”谢怊又坐回长案的一旁,亲自给袁氏倒了碗酪浆,“都怪她娘没教好。”
袁氏嘴角咧了咧,“小叔,你这个家真的得好好整整了,阿芙,你还不快去为你娘挑一个合适的螟蛉人。”
谢芙这才起身往那群妾侍走去,当然她的美目很自然地人群里搜索着某个单薄的小身板,但是很可惜,那个有着如狼般眼睛的男孩没有出现在此地,秀眉微皱,谢十连这个机会都不懂得把握,看来她对他的期待还是过高了。
她眼中的失望之色一闪而逝,从阿秋处得来的消息,这些庶出子里面,她还是看好谢十的,毕竟他的年龄更合适,但既然他如此不懂得变通,她还要他何用?她不再去想那个叫谢十的男孩子,而是把目光投注到那几个同样是她庶出弟弟的面前。
出于对彩妾侍的印象不错,她刻意地多看了几眼她的儿子,还不错,天庭尚算饱满,只是嘴唇似乎有些薄,不过比起其他几个倒是更好一些,于是她伸手准备牵起那个年方七岁的小男孩。
彩妾侍看到这一幕,心里止不住的高兴,只要走出这一步,儿子将来必定前程如锦。
“等一下。”
正文 第三十八章 誓言
听到这一声属于变声期的男孩的声音,谢芙的动作顿了顿,在那个男孩看不到的角度,她的嘴角微微翘了翘,但是当她转头看向男孩的时候,却是板着一张脸:“你是谁?凭什么阻止我?”
谢十整了整身上打个补丁的衣服,抬着头骄傲地道:“我也是父亲的孩子,自然也有资格参加这次的遴选。”
小男孩的傲气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那一张舍我其谁的臭屁脸孔让在场的人都有几分忍俊不禁,不知该说他自大还是不自量力。
原本与谢怊正说话,对这些事情不甚感兴趣的袁氏也抬头看着那大门口冒出来的身影,这男孩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她挑眉看向谢怊,只看到后者也是一脸的茫然,摇了摇头,这小叔这些年确实荒唐过头了。
“哦?原来你也是父亲的孩子,既然这样,那自然有资格参加遴选。”谢芙展颜笑道,看了谢十眼中的惊喜,她又慢悠悠地道:“但是我为什么要选择你呢?父亲的庶生子可不止你一个。”手中的折扇又摇了摇,一派的悠闲。
彩妾侍也紧张地看向谢十,原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怎么会半路杀出了个谢十?她的一双媚眼在谢芙的脸上看了看,意图看出些许端倪,但让她失望的是这小郡主一如既往的难以让人看穿其心中的想法。
谢十如勇士般走近谢芙,在她的面前跪坐下来,仰着头看着她道:“长姐要为颖川公主挑选螟蛉子无非是要一个能保护长姐的人?我谢十可以对天发誓,有生之年都会把长姐当成生母看待,誓死也会保护长姐。”男孩的声音很响,但更响的是他发的誓。
谢芙微微一愣,一双美目微眯了起来,心头有异样的感觉在微微荡漾,不管这男孩说得是真是假,最起码他抓住了自己最真的的心思。
谢蔷因为这几句话,手中的酪浆微微洒了出来,溅到衣衫上,就连她旁边的袁珏也被洒上了不少。
袁珏的眼睛颇有些嫉妒地看着谢芙,她也一样是独女出身,母亲逝世后同样不见容于继母,这才会千里迢迢的前来投靠姨母,她为什么就没有谢芙的幸运?无论是在家族中的地位还是钱财,她没有一样如谢芙,老天不公,她暗暗地骂道。
彩妾侍暗暗掐着自己的儿子的大腿,想让他说几句如谢十般打动人心的话语,无奈儿子只是眨着眼睛不解地看着她,一点也不明白生母的暗示,恼得她真的狠狠地掐了儿子一把,惹来儿子“啊”的一声,然后含泪道:“娘,你为什么掐我?”
这声音喊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彩妾侍及她的儿子身上,顿时彩妾侍就尴尬起来,脸红地把身子向后挪了挪,暗中颇为气忿地瞥了眼儿子,真是竖子不可谋也。
谢芙瞟了眼彩妾侍那双不甘的媚眼,虽有不甘却又无奈,最后慢慢地转化成认命,这个女子的心地倒也不坏,只可惜她一早相中的是谢十,半晌后这才慎重地蹲下来语气凝重地问道:“即使上刀山下油锅也在所不惜?即使付出你的生命也一样?”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谢十掷地有声地道,因为谢芙靠得近,他终于有机会看清楚她的长相,顿时脸现惊色,这不是那天那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郎吗?他,不对,她居然是他的长姐?
谢芙也不在乎让他看清楚她的样子,只见这男孩脸上惊讶的神色一闪而逝,很快就平静下来,并没有在这个场合说些不适宜的话,只是那双如狼般的眼睛多了几分热忱。
谢十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天厨房的人对他好了那么多,还给他准备的吃食也丰富起来,原来……原来这都是她在背后安排的,不然又有谁会卖她的账?想到这里,他应该感觉到屈辱才对?应该感觉到她不过是可怜他而已?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睛却是一热,为了不让自己失态,他惟有高昂着头。
谢芙突然轻笑出声,原来她与他是如此的相像,只因为别人的一点点温暖触及到心房就会感动,伸手揉了揉他有些蓬乱的头发,嗯,发质不太好,有些硬又有些黄,看来这些年是吃了不少苦,悄语道:“记住你今天说得话。”然后才道:“你现在还不是大丈夫。”
谢十只是有些呆怔地看着眼前的笑颜,那颜色如春天一般明媚,如夏日般温暖,唯独没有秋之萧瑟,冬之寒凉。许多年过去之后,他才发觉他一生追逐与想要的不过是这一抹难忘的微笑永远如花般绽放。
谢芙起身,裙摆微转,向主位的袁氏与谢怊走去,在他们面前跪坐好,脸上始终挂着一抹甜甜的微笑。
“都选好了?”袁氏明知故问道。
“回大伯母的话,选好了。”谢芙仍是那派悠闲地道。
“孩子,你上前来。”袁氏朝谢十招招手。
谢十这才从那抹微笑中挣扎出来,小心而谨慎地目前跪坐在木榻之下,用自己仅会的礼仪行了一个不算标准,但又十分恭敬的礼。
“记得你今天说过的话,今后就要好好听你长姐的话。”袁氏叮嘱道,看到谢十郑重地点点头,然后才看向谢怊,“小叔,这孩子叫什么名字?温娇也是的,好歹也是谢氏的骨肉,怎么能让他穿得如此寒酸?真是丢我们谢家的颜面。”如果温娇还在座,肯定又要再度吐血。
谢怊陌生地看着眼前的男孩,他有一个这么大的庶生子吗?听到长嫂问话,他下意识地就答道,“我不知道。”
这是什么答案?袁氏不悦地看着这不争气的小叔,“身为人父竟连自己的孩子也不认得?”
谢芙瞥了眼父亲不自在的神色,解围道:“大伯母,其实父亲日理万机,有些事没有留意到实属正常。”
谢怊也忙道:“是啊,阿芙说得对,对于内宅之事我多有疏忽。”不过当他看向谢十的时候,他实在对这个孩子没有印象,不禁疑道:“这真的是我的孩子?”
谢芙对汤妪使了个眼色,汤妪即会意地上前道:“郎主不记得了?这孩子出生于建元元年的,那年陛下又改了年号,而公主也在那年沉疴于床。”这话很淡,但是可见这老妇对于颖川公主逝世的事情还耿耿于怀。
谢怊果然变了颜色,他终于想起了与亡妻的那场争执所为何来了?看向谢十的目光开始复杂起来,他终于想起了他并未给这个孩子命名。
“既然父亲同意把他过继到母亲的名下,不如把这个命名的机会让给阿芙?”阿芙征询着父亲的意见。
谢怊脸有些潮红地点点头,“阿芙随意即可。”
“随意就不好了,对于母亲托梦之事,阿芙始终铭记在心,对于这个有缘份的弟弟,阿芙早已准备好了名字。”谢芙伸手从汤妪处接过那张早已写好的白纸,轻轻展开。
谢十忍不住抬头看向那张白纸,上面仅有一个字,这个字他刚好还认得,突然忍不住心头一热,他终于有一个正式的大名了。
“攸字有安闲长远的意思,你往后就叫做谢攸。”谢芙脸带微笑地道。
谢十从那热度之中回归,他定定地看着那张纸上龙飞凤舞的字,又看了看谢芙的容颜,读懂了她的暗示,他朝谢芙微微一拜,“阿攸谢长姐赐名。”
在此刻不大光亮的正堂当中,谢十的人生已经结束了,从此以后就是一个名叫谢攸的人生从这里开始。
用过晚膳之后,在那晕黄的灯光当中,几个年轻的女子仍是不识愁滋味的在互相笑闹着,而袁氏与谢芙两人却是相坐而谈。
袁氏接过仆人从温娇处拿来的檀香木盒子,轻轻地递到谢芙的手上,“阿芙,这是你要求的,我都已替你办到了。只是这么多年来,可能你那继母贪了不少。”温娇的贪财实在是她始料未及的。
为了这个小盒子里的内容,谢芙谋划了这么久,当它终于到了她的手中之时,她突然感到十分的感慨,伸手接过,连看也没有看,而是直接的把它交给了同样感慨万分的汤妪手中。
“大伯母的恩情,阿芙永生都不会忘记。”阿芙凝重地道,“二娘拿走的就当阿芙送给她了,再去计较就显得我的小家子气了。”
袁氏拍拍她的手,“傻孩子,我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这里面最大的功劳是你自己,没有你周详的计划,这件事也难办成。”她说的是事实,即使她是长房的大夫人,没有十足的理由,她依然不能说服丈夫及宗族同意谢芙的举动。
“不管怎么说,大伯母依然居功至伟。”谢芙道,光有她的计划没有用的,这里面需要一个推动的人,而袁氏无疑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况且往后仍需要大伯母继续帮助阿芙。”
袁氏这才不再说些劝阻的话,她能对她感恩戴德,自然也是她希望看到的,端起酪浆喝了一口掩饰自己那双过于精明的眼睛,半晌之后,才说到:“你这傻孩子一点也不听人劝。”叹息一声,那双严厉的眸子才眯了起来道:“对于那件事你大伯父已经派人去查了,贾桓两家似有不轨的举动,但是仍难抓到对方的痛脚,没有实质的证据是无法指证他们的。”
谢芙闻言,想到那天在藏娇馆听到的话,思忖了片刻之后,这才把那番话对袁氏说了,然后才道:“大伯母,贾家控有洛阳近郊的军权,这事不好办,若现在就开始逼他们,恐怕到头来我们也不得好。况且现在还有一人隐在暗中,现今之计惟有隐而不发。”她的手无意识地在那玉婉上的花纹来回地抚摸着,惟有那双眼睛泄露了她些许的心思。
袁氏没想到事情复杂到这程度,她的心房不禁快速地跳动着,斜睨了一眼对面的少女,仍是那样的表情,似乎一切云淡风清,微微一笑,她不再把她当成年少无知的女孩来对待,“阿芙这主意不错,只是没想到阿芙倒是消息灵通得很?”
这话似试探也似赞许,谢芙直视袁氏道:“事关阿芙舅舅的生命,容不得阿芙有半点闪失。”
袁氏微愣了一下,然后才点头以示同意,这女孩倒是重情重义,于家族而言也是好事,至此,她才开始以平等的姿态来与谢芙讨论这件事情。
对于袁氏的心思,谢芙多多少少都猜到一点,既然袁氏如此认为,她也没有必要否认,即使她对谢氏家族的忠诚度实在有待商榷。
“过些日子,你三伯父就要回到洛阳来,到时候你去见见他吧。”商量了半天之后,袁氏突然冒出这句话。
谢芙的眼睛却是光亮起来,三伯父谢恪虽然任的官没有大伯父大,但是此人却是武将,比起王氏喜欢任文官,谢氏却有大把的族人喜欢担任武官,她依稀记得母亲生前提过,谢氏家族表面上是长房任族长,但是家族内部还有暗中不能表露出来的底牌,而那个人一般是外人极难知道的,没想到此人居然是三伯父。
袁氏看到她会意,又微笑着道:“阿芙,既然你已经选择了扶持谢攸,就要把他摆在一个有利于你的位置之上。”
这已经是提点的话了,谢芙会意地朝袁氏行了一礼,“阿芙谢大伯母提点。”
果然是聪明的女孩,一点就通,袁氏的双眼里还是忍不住漾起了一抹赞许的微笑,聊了半晌后,她这才看向那几个笑闹的女孩,“好了,你们也该收敛一点,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谢芙听闻袁氏要回去的话,自然要挽留一番,无奈袁氏去意已定,她自当亲自送出门外,好在外头的雨已经停歇,浓浓的乌云散了去,预示着明天会有个好天气。
谢蔷与谢项都拉着谢芙的手,“阿芙,要常到主宅来走走。”
谢芙自是点头同意,惟有袁珏的笑容依然不大讨人喜欢。
温娇的卧室内此时药香弥漫着,谢菱与谢信两人都侍立在温娇的床前,喝了药,她这才觉得心里那堵得慌的地方好过一点,“谢芙选中谁来当螟蛉子?”
“娘,这些事现在都不是那么重要,你不如把身体养好才是正经。”谢菱劝道。
谢信却是哼叫道:“娘,居然是那个谢十。”
“阿信。”谢菱大喝一声,娘现在都病成这样了,他不知道体谅还要让她病上加病。
一听到是谢十,温娇那略略宽松一点的心房又开始抓紧了,半天才喘过一口气,“阿菱,我直到今天才真正认识到你那长姐的厉害。”她这话带了多少叹息与悔恨之意,“我一直把矛头对准那汤妪,现在才知道弄错了对象。”
“娘,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谢菱道,她的一双狭长眼睛朝谢芙的院落方向看去,里面闪着不服与恶毒之光,今天她娘及她所承受的耻辱,她要谢芙百倍偿还。
“阿菱,没有万全的计划不要轻易行动,学会忍,只要忍过这个把月,娘就会有翻盘的机会。”温娇想到这里,突然那虚弱感消失了不少。
谢菱为了不让母亲担忧而点了下头,但她会找机会让谢芙尝到失败的滋味的。
晕黄的灯光照在男孩的脸上带着异样的柔和,谢攸拉了拉身上的新衣裳,始终有几分难以习惯,就像穷了十辈子的人突然一朝变成了富人一般而不知所措,为了不让新衣服破损,他万分小心地端坐着。
谢芙看到他那举动不禁有些好笑,“不用过于小心,要记得你现在可是谢家的嫡子了。”顿了顿,“你以后不用再到书院去偷听了,从明天开始,我会让人来教你应学的知识,阿攸,我希望你要记住一条,就是不要学习父亲的那一套,虽然现在洛阳城的士族里都弥漫着这种风气,但是你若学这一套,我就会让你从哪来的滚回哪儿去。”她最后的话十分的严厉,“你最好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谢攸自也不服输地直视着谢芙,“长姐放心,我谢攸也是有恩必报的人,既然你给了我一个翻身的机会,我自也不会放过。”他的眼中闪过狼一般的狠色。
“阿姐,记住了,往后称呼我为阿姐。”谢芙又歪在靠垫上笑道。
谢攸的狼眸微微一眯,然后才从善如流地道:“阿姐,我不会让你后悔选择了我。”
谢芙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然后才让人带谢攸到她旁边的厢房去,挥退了侍女,独留汤妪在一旁侍候,然后才对平叟道:“叟,过两天你收拾一下东西前往封地去核实一下账目,统计一下还有多少粮食可以调动,给我一个实际的数字。”有些计划已经到了该去做的时候了。
“诺,”平叟道,“不过还是让阿寿在郡主身边侍候吧,这小子虽然有些傻愣,但胜在心地纯良,人也忠实。”对于谢芙的安危始终是他最为操心的。
谢芙点了点头,现在她与温娇已经是撕破了那层薄薄的脸皮,对于自身的安全她更是在意。“妪,让周妪密切注视着温娇母女的举动,千万不要大意了。”
“郡主放心。”汤妪点头同意道。
只下了一场秋雨就停歇了,洛阳城的百姓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但对于那干旱之地的人们来说却是万分失望的。
同样,今天失望的人还有一个,那就是来找谢芙扑了空的桓衡,当他听到谢芙到皇宫里去的时候,好不容易又回了美男子的脸上满是阴沉,为了完成与贾俦的交易,他三番五次地邀约谢芙,都被她找理由推动了,这谢芙现在是越来越狡猾,让他难以琢磨。
“七郎有何心事?不妨说出来,阿菱兴许能帮你出个主意?”依靠在桓衡怀里的谢菱小心讨好地道,自从他今天来找不到谢芙之后,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说给你听又有何用?”桓衡收回在她身上乱摸的手,烦躁地道。
谢菱娇笑着起身坐到他的怀里,摸着他那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俊颜,“七郎不说,阿菱就算想帮也帮不上?”
桓衡看了眼她那狭长的眼睛中的媚态,顿时就倾身上前吻住那红唇,谢菱自是配合的圈住他的脖子与他热烈的纠缠,一吻过后,他才如吐豆子般的把那烦恼事说出,“贾俦现在天天催我这件事,你那阿姐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现在对我越来越疏远。”
谢菱听到贾俦想要染指谢芙,一怔过后,心里即一热,紧追着问:“七郎就是为了此事心烦。”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桓衡一副看白痴的样子看着她,贾家就要水涨船高了,他也惟有更巴着贾俦不放了。
谢菱却不在意心上人的恶劣,眼珠子转了转,她想到上次回程途中,贾俦望着谢芙流口水的样子,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她望着心上人道:“七郎,我有更好的主意,你愿意听吗?”
“有什么就快说,别在我面前卖关子!”桓衡不耐烦地道。
“七郎莫恼,且听我细细说来。”谢菱笑道,脸上扬起一抹阴险的笑容,然后把她心里的想法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只要这样一做,你还怕谢芙不上勾?”
桓衡听后,眼中颇有些怀疑的神色,“这样能行吗?只怕阿芙未必就会去,她对贾俦没有好感。”
“七郎,你要相信我,就像你说的,我这长姐最近不知吃错了什么药?若用寻常的手段她不会就范,但是若按我说的去做,她就一定会去。”谢菱一脸算计地道。
桓衡细思了一会儿,然后才笑道:“尽管一试,若这样阿芙仍不上勾,对贾俦也算有个交代。”
“放心,我那阿姐最近善心大发。”谢菱嘲讽道。
即使已经来过皇宫许多次,谢芙对于这里仍然有几许陌生,这里的一切就如同它的城墙一般带有几许灰蒙蒙的色彩,惟有那红柱子才增添了几许活力。
随着宫娥在长廊里向皇帝的寝宫而去,谢芙听着身边亲自来迎接她的宦官道:“陛下念着郡主好久了,还说郡主已经忘记了他这个舅舅了,竟然回来了这么多天都没有进宫来看望,为些还发了好一顿脾气,皇后娘娘劝了好久,陛下才歇了气。”宦官的声音仍是那般的尖细,略有几分刺耳。
谢芙想到舅舅发脾气的样子就想掩嘴而笑,“难为杨公公担待了,舅舅就是那小孩子的脾性。”她从阿秋的手中接过一块金锭子塞给杨公公。
杨公公一看到钱财就双眼发光,伸手接过塞到袖笼里,“倒让昨川郡主破费了。”
谢芙看着他那贪财的样子,留这种人在舅舅的身边终究不好,她能收买他,贾皇后同样也能用钱收买他。她冷冷地瞥了一眼杨公公,然后不碰上痕迹地打探着皇宫里最近的情形。
“陛下最近食欲不错,不过皇后娘娘近段时日倒是常来陪陛下就餐……还有宫里……”杨公公的话很多,一旦打开了话匣子就会说个不停。
谢芙微笑着听他说着,尤其是关于贾皇后的,这贾皇后很少会关心舅舅的起居饮食,看来这女人是准备要动手了,才会这么在意舅舅。
“那贤王可有到宫里来?”谢芙问。
“贤王啊?他时常有来,最近又给陛下送来一只大将军王,陛下最近不停地找人斗蟋蟀,现在还要我们把那只蟋蟀真当成将军王来侍候……”杨公公想了一会儿又开始说道。
正在细听杨公公说话的谢芙没有留意前路,突然撞上一堵肉墙,她的身子不禁向后倾,眼看就要跌倒了,身边的阿静就要扶着她之际。
突然,那堵肉墙伸出手来捞住她的细腰,她才免于跌倒在地上,待得安全之后,她拍拍胸脯定了定神,正要发作教训一番,谁知当那剪水秋瞳对上那双深沉而有神的眼眸之时,微愣了一下。
鼻子闻到了从她身上飘来的微微的馨香,冉溥首先反应过来,“郡主,你没事吧?”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谢芙很自然地笑道:“没事,冉将军今天也到宫里来吗?”对于他正儿八经地唤她一声郡主,她的心底微微有些失望,不过这是皇宫,容不得越礼之事的存在。
她的笑容依然美丽,冉溥有些微的失神,环住她腰际的手不自禁收紧了一些,直到谢芙低声惊呼了一下,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旁边还有宫娥宦官,他正要松开她的腰。
突然,有一下宦官扑了过来,险些就要再度撞上谢芙,冉溥见状,连忙环住她的腰往一边退去。
只听到“蝈蝈”的声音传出,一个小小的黑影在长廊处一跳一跳的,后面有一大群宦官宫娥在追,全部躬着身子在抓那只不停跳跃着的蟋蟀。
冉溥皱着眉看着这一幕。
谢芙却见怪不怪了,美目往后一望,果然见到那熟悉的身影。
一个身着龙袍的男子正在后面叫嚣着:“谁把朕的大将军王抓到,朕重重的有赏。”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我会保护你
一大群人为了抓只蟋蟀而大动干戈,而那已然是中年的帝王如孩子般的上窜下跳,一会儿指着人大骂,一会儿又紧张着那只只会“蝈蝈”叫的蟋蟀跑掉。
这是冉溥第二次见到帝王的容颜,与第一次在金銮殿上的一脸憋相硬要装那一本正经的样子相比,现在这样子似乎更为真实,虽然早已听闻过当今帝王是个白痴的传言,现在真正目睹真容,仍然要叹息一声,先帝自诩英明,却立了这么一个继任者,难怪现在整个帝国处于风雨飘摇当中。
在冉溥思忖那一刻,那中年的帝王司马哀却跳到冉溥的面前,一把就将谢芙从他怀中强行拉过来,吹胡子瞪眼道:“你是谁?居然抱着朕的宝贝阿芙不放。”
冉溥怔愣了一下,原本下意识要推回谢芙的手硬生生地收回,突然抱拳行礼道:“参见陛下,臣乃……”
“阿芙,你回来这么久都不来宫里来看望舅舅,你没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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