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雕之风拂桃花第18部分阅读
射雕之风拂桃花 作者:rourouwu
抽出汗巾,安如风仔细地擦了擦手。“我们姐弟势弱,总是怕受到欺侮。所以不得己,只能出此下策。不知二位大夫可否接受小安的提议?”依旧是语意轻柔,可二人瞧着她,却多了一丝畏惧。这才明白,她以何为凭仗。本来真以为是孤女,现在看来,她居然还是个武林高手。
胡泉干笑道:“姑娘的提议甚好,甚好!”刚才自己吼了她几句,也不知道这个蒙面姑娘是否记仇。自己的骨头可不比瓷器来得结实。一时庆幸,幸好今天不是来砸场子,只是平和谈判。
赵逐却冷哼一声:“姑娘这是在威吓我们?”
安如风轻笑,“赵大夫多虑了。小安只是想告诉大家,我们只想本份的做事。”你们不过份,她自然也不会咄咄逼人。大家相安无事最好。
赵逐想了想,“如果姑娘遵守诺言,我们自然不会反对。”看她的样子,一定是要插上一手了。如果她守诺,多一个这样的竞争对手也没办法。今天,他也算是开了眼界,如果真的惹翻了她。她一外地人,大开杀戒后,再离开也无妨。自己满家老弱可是留在家里待宰。乱世里,谁还管他们是死是活。最重要的是,这姑娘得了人心。现在镇里个个都将孙家姑娘夸上了天。看来,这也是这个姑娘故意遭成的局面。
“女子说话虽不如大丈夫一言九鼎,也是算数的。”安如风起身,“二位大夫今日难得来,不如小安便做上些好菜。好生招待一番?”
胡泉连连摇头:“姑娘客气。我们还有事,这便是离去了。”
孙思竣低头偷笑,这个大夫最是j诈,估计是看到姐姐刚刚露的一手,吓得还没回神,得赶紧跑。安如风也是狡猾,这番说出来明显是在送客。
“既然如此,小安也不多留。还望二位以后能既往不咎,多指点指点。”安如风仍然一派恭谦的模样。
赵逐也不免脸带异色了。这般年纪,又有般本事,还能这么低调,真是难得。不由得语声里也带了丝真诚:“孙姑娘客气。我们应该彼此学习才是。”
安如风也对他起了些好感,盈盈一拜:“赵大夫经验丰富,小安初出茅庐,凭的也只是一股猛劲。真是让您看笑话了。”虽然是同行,但毕竟是街坊,就算是为了孙思竣,她也不能真把关系给闹僵了。目前这样,彼此忌惮,客气相待,最好不过。
待得二人离去后,孙思竣有些不满。“姐,你干什么对他们这么客气?”按他的想法,直接轰出去便行了。
“强龙不压地头蛇。小竣,我们可不能真的落了他们的口实,变成欺人太盛了。”安如风解释。傻孩子,她是不怕,可这不是还有他在吗?
“本来便是他们本事不够!”孙思竣嘀咕。
这会儿,他倒是恢复了几分孩子气。安如风笑着准备收拾厅堂,却看到陈敛站在门口,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你这是怎么了?”安如风有些奇怪。
“姑娘,姑娘你竟然是高手?”陈敛冲上来便跪下。“姑娘,你收我为徒吧?”
安如风瞠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情况?“你莫要开玩笑。先且不能说我能否收你,便是你这般年龄,学武便迟了。我如何教起?”
“啊?这样啊?”陈敛有些憨厚的笑了笑。“那姑娘既然收我为仆人,可千万别赶我走。”
这又是为何?安如风只觉得不明白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在想什么。
陈敛见到安如风的还有些圆睁的眼睛,摸了摸脑袋:“之前,我还怕姑娘受委屈,现在才知道姑娘本事大得很。”在他心中,高人都是高来高去,难得有幸相见,真是缘分。
安如风失笑:“你都想些什么。去收拾收拾厅堂吧,刚刚被我弄脏了!”她学武是为了自保,又不是为了争天下。所以今天,她可以欺负别人,否则就只有被别人欺负的份了。
孙思竣笑着看安如风,“姐,我当时知道你的本事时,也便是这般想的。总希望可以跟着,可以沾沾光。”那个时候,他是真拿安如风当最后的依靠。心里有些苦笑,其实,现在也是。安如风如此煞费苦心,非要在这里立足,也是想让自己过得安定些。否则,不开医馆,也饿不死她。这番思量,他虽然没说出口,却是记在心中。
安如风把面纱取下,透了口气,没好气的瞟了他一眼,“还在计较姐姐当日把你扔下的事情吗?所以,总是想尽办法提醒姐姐当时犯的错误。”说罢福了福,“我现在向你正式道歉,小竣,你原谅姐姐吧!当时我虽然身不由己,可那般做也确实不对。”
这下子,孙思竣有些不知所措了。赶紧把她扶了起来,“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安如风却低着头,半晌不语。急得孙思竣就差没围着她团团转,一个劲儿指责自己不是。直到看到她实在忍不住露出的笑容这才知道上当了,两人相视一眼,都笑开来。
“姐,我们在哪里开药馆儿?”笑了一番后,孙思竣问道。
“就在家里吧!”安如风指着前厅。“把那里改改,反正我们一天只接待六人,倒也不用太大的地方。”这里是两进两出的房子,厢房都在后面,开一间小药馆儿倒是无碍。其实现在也差不多是这种情况,前来求医的,多是在前堂的客厅里。
“我怕人多嘴杂,会吵着姐姐。”孙思竣说。
“我哪那么娇贵。”白了孙思竣一眼,安如风笑吟吟地问:“这些事,先搁在一旁吧。不知道你今天的功课做好了没有?”
孙思竣一脸的胸有成竹,“早就等着姐姐来考呢!”
“好,我便好好的考考你!如果答得好,今天做你喜欢吃的菜。”
孙思竣抿唇而笑。这只是借口,即使自己答得不算好,她也会说,肯定是思虑过度,要好好补补。反正,她每天都会变着花样为自己补身体。看着安如风的笑容,孙思竣微微叹了一口气。一晃四五个月过去了,两人的生活也逐渐稳定下来。自己固然是开心,可他却偶尔看到安如风会露出一丝愁容。只是她掩饰得很好,自己也就装作不知道。真不晓得,还有什么人让她这样惦记。难道,是那个欧阳克?
混战和傻姑
傻姑
等到众人都离去了,欧阳克这才从后山中悄然翻了回来。他这是在等欧阳锋。可一连等了十多日,仍是不见欧阳锋的影子。村中知道破店之中,住着一个披头散发的断腿人,满脸胡茬,到了吃饭的点儿便会直接来抢。好在这汉子虽然疯,却没怎么杀人。之前呼喝了几句,便被他狠狠的教训了几顿。后来只是瞧得他出现,众人便当作没看到,他喜欢什么便让他拿去。
欧阳克的心越来越冷。完颜康此去定然会跟父亲说出自己的死讯,可父亲竟然狠心不过来瞧一瞧,真是让自己齿冷。想到悲处,仰天长笑,突然发狠地冲到后园中,挖了一个大坑,将全身的衣物脱了干净,只余一件短裤,全部埋了下去。立了一个木条,本想写“欧阳克之墓”,后来却是颓然而笑。写又如何,不写又如何。自己留下名来,当真会有人记惦自己吗?
抓着手中的一堆银票,正想埋了进去。突又笑自己痴傻。天下财物用自天下,自己从小在白驼山长大,就真的能将那个白雪皑皑的美丽山庄抛之脑后吗?当日自己只是想,这里虽然冰冷了些,却仍是有值得自己留恋的地方。此时看来,只是痴心妄想罢了。
一把抓起银票,他立起身来。一定要亲眼去看看父亲,看看他是否真的不在乎自己。倘若他真的毫无留恋,那自己……欧阳克茫然一笑,那自己能怎么样?走吗?去哪里?
失神之下,突然想起了安如风。想起她连面纱都蒙不住的逼人艳色与眼中流转的神采,还有那幅因为实力不如父亲,忍气吞声的模样以及最后拿住自己作挡箭牌的狡猾,不由地笑了起来。跟她在一起的日子,还是快乐得多。
抓着荷包,他大刺刺地走到一户较富裕的人家,要来一身粗布衣物,不客气地吃了一顿,便扔下一张银票离去了。这里呆得也够久了,该是到离开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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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药师离开众人后,带着傻姑一路沿途找寻,最后还是回了桃花岛。一下船,他便询问安如风是否回来。哑仆们自是实话告之,他怔了半天。转头看向大海,差点便再次使船出海。
“爷爷,我们又要出去吗?”傻姑一见他正欲向船走去,高兴的蹦跳起来。
黄药师瞧到傻姑一脸的憨笑,突然心中一悲,相似的面容又让他忆起了曲灵风。“不,咱们不出海。爷爷要将你教成绝世高手,你父亲没有学到的,你以后都会学。”
傻姑吓得直摆手:“我不要,我不要!我不喜欢学习,傻姑喜欢玩。”一路上,黄药师便是抓着她背诵诗文,学习音律,讲解奇门五行。可怜傻姑哪里记得那么多,总是被黄药师逼得上蹿下跳,哇哇大哭。
黄药师回头看了看碧蓝的海水,突得一伸手抓着傻姑便往主屋去,“不学也得学!由不得你作主!”
傻姑只吓得哭嚎不停,哑仆们个个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个霸王又是准备玩什么花招,吓得这个年轻姑娘哭成这样。瞧她傻了些,模样也不怎样,比起黄蓉与安如风是大有不如,真是不晓得他又准备作什么。
黄药师压下心中的不耐,既然把这个孩子带了回来,便要好生教导。安如风若一时不愿意回来,他也不愿意强逼。否则依她的性子,还会再次出逃。便让她在外面好好的游历一番吧!可一想到她的倔强,心中的闷气便实在有些难受。她若有蓉儿的一半痴情,自己也不至于四处找寻未果后,急着赶回桃花岛,期望在这里能看到她。真是太让人生气了。
……
愤怒的扔下笔来,黄药师气不可抑地大骂出口:“你真是傻得厉害!”
傻姑莫名其妙的抬头,“爷爷,我本来就叫傻姑啊!”
黄药师看着纸上的“曲灵风”三个字,闭了闭眼睛。努力柔下声音,再次好好的教了一遍:“你爹叫曲灵风,不是叫曲曲儿。”
“哦哦!”傻姑乖乖地点头,“便是曲曲儿风嘛!我早就知道了!”
只觉得脑袋都快要爆炸了。这几个月来教傻姑认字,她始终只记得“傻姑”两个字;教她弹琴,不会武功,手劲儿倒是大,一掌摸下来,弦断了一半;教她音律,她却干脆睡着了;教她武功,只会哭叫,说又痛又累;教她奇门五行,她只对如何走出桃花岛有兴趣,说可以不用迷路。能去抓鱼、抓鸟,害得自己天天要四处把她拎回来。
想到这里,黄药师的气愤又消散了些,想当初安如风也是这么说。“在桃花岛不会迷路便成了,我对术数向来不感兴趣。岛主,我不想学这个。”当时自己听得有些无语,这都是什么理由?哪知现在这个借口却被傻姑拿来用。这两个人,还真是一个思考回路。
傻姑瞧得黄药师出神了,拿着笔杆晃来晃去,就是不愿意随着黄药师的笔划练字。一不小心,又甩了些墨在脸上。
“你干什么?”黄药师怒斥一声。好不容易平息的怒气,又被她傻乎乎的模样挑了起来。最看不得这般傻人,那个表情直让他想起了郭靖。那个臭小子一面与女儿牵扯不休,一面竟然还有未婚妻。女儿从小被自己宠到大,哪里曾受过这等委屈。想杀掉他,却总是怕女儿伤心。那个笨蛋真是可恶至极!
傻姑吓得笔一扔,“傻姑没有做什么!”可怜兮兮的瞧着黄药师,她一副无辜的模样。爷爷经常会发怒,一点都不好玩。瘪了瘪嘴:“我不喜欢这里,我要回家!”天天被爷爷逼着学习,好难受。傻姑本来就笨,学不来这些东西。于是爷爷总是生气,吓死傻姑了。
“回什么家?这里就是你的家!”黄药师不耐地说。跟她说了无数次,可她总是喊着要回家,怎么说都不听。
“不是不是,这里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屋顶有个大洞,到处都是灰。这里有花有草,还有很多动物,这里不是我的家!”傻姑一听,急了,解释了半天,见黄药师还是板着脸,眼泪哗的就下来了。
黄药师见她脸上又是墨又是眼泪,只气得揉了揉太阳|岤。桃花岛除了哑仆,哪个不是机灵又聪明,从没教过这般固执又不开窍的徒弟,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无从下手。
突然听得脚步声,黄药师怒目而视,“说了这个时候不要来打扰我的!”
一个哑仆缩手缩脚在门外站着,小心翼翼的比划着。黄药师更加不悦了,江南六怪来干什么。“我不见客,叫他们回去吧!”
过得一会儿,又听到了脚步声。黄药师彻底怒了,“你再过来,我便一掌打死你!”哑仆吓得瑟瑟发抖,手中拿着一张纸,伸也不是,收也不是。
黄药师劈手夺过,瞧了瞧,脸上的怒意平缓了些。全真派竟然想到桃花岛来寻仇,也真是当这里无人。总算这些人还知道礼貌,事前来通知自己。也罢,“傻姑,你与他一起出去接待客人!”
傻姑高兴的站起来。黄药师瞧着不对,“站住!”
傻姑顿时垮了一张脸,哭兮兮的回头:“爷爷,我要出去招待客人!”
“把脸洗干净再去!”黄药师没好气地说。简直是丢桃花岛的脸。
本来以为黄药师反悔了,傻姑一听是这事,赶紧扑在池塘里稀里哗啦一通洗,把脸上的皮肤都搓红了。“爷爷,可以了吗?”
懒得再瞧她,黄药师挥了挥手:“去吧,好好的招待他们吃顿饭!”纵然他们是好心,也不想再见他们。连主屋都不愿意去了,他直接坐到海边去散心。上次他们帮着全真教打自己,这笔账还没跟他们算。不过,这时也算是好心,就不跟他们计较了。
过得一个时辰,竟然瞧到海里又来了一艘船。黄药师眯了眯眼睛,仔细地打量了起来。再过得半盏茶功夫,便能瞧得清楚了。原来是全真派的。冷笑一声,他们还真是大胆,真以为自己不会下重手吗?
正准备迎上去,却听到旁边有鬼鬼崇崇的脚步声。“出来!”黄药师知道肯定是傻姑,每次她接近自己,都是这般作派。
“爷爷!”傻姑哭丧着脸,“我没有好好地陪客人,你不要打我!”
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不打你!”黄药师直琢磨,自己什么时候打过她了。虽然是一幅傻乎乎的模样,却怎么说都是个女孩子。他怎么下得了手。
“好啊!爷爷,你这是准备干什么去?陪那群胖子、瞎子吃饭好闷啊!我们出去玩吧!”
“我要出海钓鱼!”被傻姑一折腾,黄药师本来还想跟全真诸子动一番手脚,后来一想,自己是何等身份,何必跟这些小辈们计较。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傻姑高兴地拍着手。
“不许去!这些道士上了岛后,你领他们进去,跟那些矮子、瞎子一起吃饭。他们不认得路。”黄药师冷声说。
瞧到他又板起了脸,傻姑怕怕地说,“好吧!那爷爷回头钓一条大鱼给我玩!”
黄药师不由地笑了笑:“好!”明明害怕,却又贪玩得紧。她若在学习上有这么一半的劲头,就好了。
正准备开船,突然天上听到雕鸣。黄药师招手打了个响哨,白雕们飞了下来。眼尖地瞧到它们脚上绑了些东西。黄药师解了开来。
“爷爷!给我,给我!”傻姑见过这对鸟儿,只觉得漂亮,冲上去便想摸。
黄药师怕白雕抓伤了她,一挥袖子,劲风轻柔地将她推出几米远。傻姑委屈地站在原地,只道爷爷又生气了。
“爹爹:我要一对金娃娃,叫白雕带来罢。女蓉叩上。”看完小字,黄药师失笑。随手在自己身上撕了一块布绑在了雕腿上。这个时候,蓉儿还让自己抓金娃娃,也不知道是在跟谁玩闹。如此看来,她应该无恙吧。有些时日没看到她了,还真有些想她。可惜桃花岛闲人太多了,不能帮她抓金娃娃。转念一想,岛上闲人太多,呆得实在乏味。还不如出去散散心,看能不能寻回安如风,或是找到女儿的下落。“傻姑,替我再拿一件衣衫过来。”
瞧得傻姑离去,黄药师便负手站在石上。这全真诸子也真不晓事,欧阳锋当面打死谭处端,却非要把怨恨加在自己身上。不过,黄老邪向来是邪魔歪道,他们愿意怎么想便怎么想!
见傻姑久去不回,黄药师不愿意再等,将破了的外衫随手扔了,直接开船出海了。一般人进不来,等到这些人都走了,他再回来吧。
瞧得一艘小船就这么飘出,也不知全真道人是如何想的,竟然追了上去。只是他们哪里及得黄药师对海域熟悉,居然没过多久,便跟丢了。黄药师只是朗声一笑,这群小儿,肆意污蔑自己,自己不躲不避,他们居然还能跟丢。就这点本领,还敢来找自己麻烦,真是笑话!
讹传
都昌是个很美的地方。但凡靠水依山之地,总是最适宜居住的。与前世相比,这里虽然落后,却纯朴得多。青砖绿瓦,苔青悄爬,繁华的小巷总能找得到时间留下的那一丝丝痕迹。安如风记得,曾走过星子的一条麻石条街。当时,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她打着伞,从小街的这头走到那里,也不过十多分钟。坑坑洼洼的麻石条积蓄着透明清彻的落雨,黑色的民瓦滴落的水如一条雨线般,溅在伞面上,然后划出一条优美的抛物线向外飞逝。最后,融入一片湿润中。
但在这里,安如风却是最不喜欢雨。古人衣物繁缛,出一趟门,衣角裙伴便湿了大片。冰冰凉凉的贴在身上,随着行动,湿冷得令人心烦。可再烦,她也得忍了。因为她是在去老爷庙的途中。
记忆中,老爷庙是一座道观。正对着鄱湖水,傲然巍立。庙基以花岗石条堆砌七米多高,站在下首,仰望的姿态便让人心虔情诚。庙群不大,分主庙、龙王殿、同仁堂、大小客厅、厨房6部分。小得逛一圈,便能记住它的轮廓。传说它是朱元璋大战鄱阳湖时建立的。笑话吧,此时并未有老爷庙的影子。
安如风初时并不知道。当问起余四嫂时,瞧到她一脸的茫然还觉得奇怪,之后才明白,原来老庙庙竟然建立于明朝。不由得重重一拍自己脑袋,真是对得起自己当年的三本毕业证,鄱阳湖朱元璋水战陈友谅的故事听得不少,竟然就没想过老爷庙也是这个时代建立的。
“四嫂,鄱阳湖的传说很多吧?”安如风笑笑,干脆把话题引开来。
“小安姑娘看起来是外地人,倒是对我们这里很了解呢!”余四嫂想起这事就觉得奇怪。“听你的口音像沿海地带的人,竟然也挺会吃辣。言行举止也很有我们这里人的风范!”安如风以前就嗜辣,但黄氏父女倒是更注重食材本身的味道。虽然过得这么多年,但重又吃到家乡的菜肴,安如风倒是充满了怀念。可惜再也没有以前嗜辣如狂的习惯,只是偶尔才会尝尝。
“四嫂不知,我与小竣以前便是周围县区的人。我幼时被算命先生批卦,说命硬,与家人不合。因此父母将我送到外地亲戚家借宿,前些年才回来。哪知道那场大水将我的家园冲垮了,我只能与弟弟另外寻地定居。好在之前家里也颇为富余,这才没吃得苦。”安如风幽幽叹道:“原以为,年岁大了,可以扭转宿命,哪料……”一时间,清眸里竟然浮出了盈盈泪光,直让余四嫂赶紧安慰了起来。
“姑娘,这事倒不能怪你。遇上了天灾,咱们这些平民百姓又能干预到多少天命。也真是可怜了你们姐弟,竟然还这么善心肠。”
“只是一想起此事,心中便难安。”安如风哽咽道。这一番倒不全然是做作,是真的想家的。“四嫂,我还有一事想问。”
“姑娘请说,请说。”见安如风眼圈红红的,余四嫂也不好意思起来。怎么聊着聊着,把人家姑娘给说哭了。
“鄱阳湖的风浪大不大?”
“这湖面上刮起风,自然没有大海来得汹猛。怎么姑娘有闲心,想去游湖?”
自然不是,安如风只是想知道有没有船舶无缘无故失踪的事情。“我都来了好长一段时间,从未感受过‘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的绝美。这不,才想让四嫂帮我介绍一番的。”想了想,安如风赶紧解释,“幼时离家太早,一些事情都不大记得了。”
余四嫂这才点点头,“姑娘如果要欣赏鄱阳湖,首屈一指的,当是湖口石钟山那里的奇景。泾渭分明的湖水与长江水各自为界,互不干扰。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安如风装出一脸的惊讶,“这我倒是听说过,只是从未亲眼见过。四嫂,当真有这么神奇?”
“那是自然。江水黄泥滚滚,湖水清澈见底,第一次见时,我也只说是奇观。”余四嫂说起此事来,不由得眉飞色舞。
“听说到得冬季,满天的鸟儿都飞到附近来过冬了?”安如风早便知道这件事,以前也看过不少。又引得余四嫂转个话题。
“姑娘,你这又是说对了。满天遍野的鸟儿铺天盖地的飞来,翅膀扇动间,仿佛连风儿都强烈了起来。”余四嫂笑眯眯的说,“我们这时都会去抓些鸟儿回来尝鲜,回头,也帮姑娘带一些。”
安如风满头黑线,侯鸟是受保护的。转念一想,觉得自己又想多了,如果连人都快活不下去了,哪有闲情逸志去保护什么生态环境。温饱才是谈道德的必要条件,肚子都是空空如也,何尝提高精神品位?
“那时如果泛舟湖上,岂不是危险得很?”
“姑娘,过山易,涉水难啊!在湖里,哪有不遇险的。”余四嫂叹了一声气。
这才是重点。安如风提了提精神,“哦?四嫂是否知道什么?”
“村子里的二牛,父亲就是个打渔郎。前些日子湖里起了风浪,他本想不去的。可家里穷得快揭不开锅了,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去了。这不,一去就没有影子了。人也没了,船也不见了。可怜了,二牛与他娘孤儿寡母的哭得昏天黑地,听得人心酸。”余四嫂唏嘘不已。
“就是前些日子带着他娘到我这里求医的那个瘦黑孩子吗?”安如风也记起了胡二牛。
“是啊!家里的顶梁柱一走,这娘俩的生活更苦了。那个胡家嫂子哭坏了眼睛,也做不了什么活儿,全靠二牛这个孩子。幸好大家伙儿瞧着他们困难,每户都拿了些饭食,否则,真不知道他们该怎么过得下去。对了,小安姑娘,胡家嫂的眼睛好些了吧?”
安如风点点,“再吃几帖药就差不多了。只是劳神过度,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那就好!那就好!”
“四嫂,这里经常会出现这种情况吗?”安如风问
“那倒也没有。只是风浪大的时候,最好还是别出湖。”
“后来,船还能找得回来吗?”
“哎哟,姑娘,一般船家都是在固定的地方打渔。出了事后,大多能找得回来。一条船,可不是小钱啊。修修补补,又便下水了。穷苦人家,要靠它糊口啊!”余四嫂呵呵笑起来,觉得安如风的问题很可爱。
原来如此。安如风不由得有些失望了。难道那个传说是讹言?“还是四嫂见识多,小安真是孤陋寡闻了。”
“哪里的话!姑娘这是自谦。若要我四嫂去给人治病,可是要了我的老命了!”余四嫂连连安慰。
安如风哪里是跟她计较这些,神情黯然也是因为知道回家的希望更加渺茫了些。此时精神也有些不佳,只是勉强笑了笑,将话题又扯了开来。到得傍晚,余四嫂也要回家煮饭了,便告辞了。
“姐,你怎么了?”翻晒草药的孙思竣一回来,便瞧到安如风神情低沉。前些日子阴雨连绵,家里存的草药怕生霉,这才趁天气晴好铺出去晒晒。虽然现在没有像以前那般天天义诊,但遇到太穷苦的人家,安如风还是会送药。因此,家中总还是会备些。
“小竣,明天咱们停一天,陪我去个地方吧?”安如风思来想去,还是想去看看。
“好。”孙思竣想都未想,便答应了下来。
突然忆起件事,她赶紧吩咐。“那个二牛的药,以后我们帮他在家里捡好吧。听说这孩子挺可怜的。”
孙思竣缓缓笑开,就知道姐姐心慈。还是回了一个字,“好!”
安如风一瞧便知道孙思竣又把自己想得多好。其实她只有闲余才会去想到帮人,若自己都没饭吃了,哪里还顾得这些。当下,只是笑笑,没多说。就当是给这孩子一个榜样吧!人生在世,总要留些善心才是。否则满眼都是黑暗,又该如何期冀明天?
可是,令安如风没想到的是,路才走了一半,便下起了雨。瞧着乌鸦鸦的天,安如风缩回马车内。“小竣,瞧这天色,似乎一时停歇不了。我们要不先回去吧!”老爷庙离这里有一定的路途,此时虽然不是很冷,可还是不希望孙思竣生病了。
“都已经走了一半了。很快便到!如果雨实在太大,我们便找个僻静的角落里休息一下。”孙思竣摇头。
瞧他已经穿上了蓑衣,安如风也怪起了自己的任性,明知道这些天阴晴不定的,还非要拖着他陪着自己来,明知道他不会拒绝自己。“帽子戴得低一些,别受寒了。”此下,只能叮嘱他细心一些。
“好!”孙思竣一鞭子下去,催得马儿又跑得快了些。
细细的雨丝越来越大,后来竟然成了飘泼大雨。视线雾蒙蒙一片,目及之处不足十米。“找个地方停下来!”安如风看到孙思竣竟然还不准备停车,忍不住掀开帘子喊道。雨声哗哗,逼得连声音都要大上几分。
孙思竣看了看四周,竟然都是泥巴山。“姐,这里不能随便停。”
安如风瞧去,也觉得不安了。万一山体滑坡就糟了。“那你先进来!”找了个空旷的地方,安如风把孙思竣扯了进来。瞧得他脱下蓑衣,还是湿嗒嗒的,不由得心疼起来。“赶紧擦擦,会患风寒的。”
孙思竣却笑呵呵的。“姐,我们一路都没遇上这么大的雨。”
那倒是,这辆马车还是当时赶路时买的。都说江南多雨,恰好那时大多是艳阳天。如此狼狈还是头一遭儿。看到彼此都湿漉漉的,两人都噗哧笑开了。索性无事,便将车厢门帘压好,听起外面的雨声来。
翻开用棉絮保温的热水,安如风赶紧递过去。“快喝掉,祛祛寒。”
孙思竣乖乖地吞下。一碗冒着热气的水下去,脸上也添了几分血色。他探头瞧了瞧,见雨势小了一些,“姐,再等一会儿,我们便可以起程了。”
“算了算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安如风暗骂自己心急。反正这么多年都等了,怎么这会儿就耐不住性子起来。
“都到了这里……”孙思竣皱着眉头。
“没事,以后我们还有机会再来。”安如风赶紧说道。这个孩子对自己的事情就是认真过头了,有时候比她还倔。瞧得自己还没出车厢便湿成这样,她哪里还忍心让孙思竣继续在风雨中受苦。
孙思竣放下手里的瓷碗,披上了蓑衣便出去了。嘴角带了一丝笑意,虽然不知道安如风到底想做什么,不过看得出来这个地方对她是很重要的。这些时日安如风一直都在打听着鄱阳湖的事情,每次听到,都觉得有些不安。现在看到她为了自己宁可不去,直让他心情大好。能让她心疼,受这点风寒又算得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孙小弟明显是故意的嘛!回头让大家看看,他到底是怎么个腹黑法。。
瘟疫
自从那次去老爷庙未果后,安如风也不再急进了。早便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更何况穿越这种事,就跟中大彩一样。有了一回,没准就把这一生的运气给用完了。多少穿越人士穷其一生都没能再回去,连死亡都达不成心愿。她其实也是病急乱投医,抓着根羽毛想当救生圈。可静下心来,她却又失笑。真的知道回家的办法,她难道就可以这么自私的一走了之?孙思竣是她带出来的,在他还未成年之前,未能自己养活自己,她又怎么可以不负责任的再次将他抛下。
之后,安如风也曾赶到多宝乡建老爷庙的地址,仔细地看察过地貌。也曾泛舟湖上,看渔家撒网收获。却也再也没露出那般急切的神情,孙思竣也便安下心来好好地跟她学习。偶尔,也会陪她在多宝乡的那片洁白、细腻的沙滩上,感受如海景般的美丽。
“姐,这个地方你怎么知道的?”有一次,他实在是有些奇怪。
“听说的。”安如风笑着说,“那时候我知道这里有一片白色沙滩,便起了心思想来瞧瞧。直到咱们住下后,这才偷闲跟你一并来走走。”踩着如绵的沙滩,安如风牵起裙角,像孩子一样一步一步地印下脚印。“那个人告诉我,这里是牧马人最喜欢的地方。随着一声声吆喝,马群迎风飘扬着鬓发,挥洒着热汗,从这头跑到那头,从湖边跑向天边。几十公里的路程,便在这般激|情中,一越而过。那时我便想,如果我也能有一天这般豪情,该是多美的事情。可惜后来当了大夫,没做成牧马女。于是,只好来瞧瞧了。”
安如风说的是前世的事情。那时候,这里有一个马场,她骑着一匹温驯的马儿,不打不催,便爱理不理地原地站着。听着马术师们介绍,每隔几天,便会带马群向老爷庙跑去,翻过几座小丘陵,迎风呼喝,端得是万般豪迈。她心动不已,直幻想如果有一天,自己也穿着古装,这般肆意挥洒着青春有多令人向往。这一世,她的主要交通工具已经是马儿了。却缺乏了这般心态,仍是一步一个脚印的走着。其实,有时候梦想的美丽,就在于它只是梦想。成现实,就失了美感,变成了鸡毛蒜皮的麻烦事。
“姐,以后我们骑马也可以过来!”孙思竣瞧到她神情里的那抹失落,提议道。
“不了!”安如风摇摇头。“我只是想想,其实这种事情未必适合我。”没到都昌之前,她满怀希望,真正的来了又如何?什么头绪都没有,仍然过着平凡琐碎的事情。回家的希望仍是渺茫。船难的事情不少,大半年来,她将听来的事情做了张表格。排了老长老长,可无顾失踪的事情却极少。就算一时找不到尸身,最后总还是能找到船舶的残骸。
日子久了,安如风的心也渐渐的有些冷了。她悲哀地想,自己或许真的没有机会回家了。鄱阳湖的日出日落依旧准时,可她再也没有欣赏“孤鹜与落霞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好心情,反而越发低落起来。每天,治病、教授,除此之外,便是复习着自己学到的知识,把时间排得满满的。
那天偶尔抬头,瞧到天上的月亮有了缺口,安如风不由得想到嘉兴烟雨楼的中秋比试,想到那个有些孤寂的青色身影。摇摇头,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自己难不成还想去凑热闹?低头继续研习着医典,瞧到孙思竣写的笔记时,突然失笑。这个孩子很争气,虽然才一年多的功夫,隐然有了医者的架势。比起其他的学徒,孙思竣幸运多了。安如风非但不藏私,还常鼓励他大胆用药。虽然不至于拿村人试药,但安如风却给了他最大限度的想象力。每次的义诊,他都会量力而行,开始诊治一些普通的病症。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他已经得到一部分人的信任了。按这样下去,再有个几年时间,这孩子便能出师了。桃花岛的医术,向来便是精良。想到这里,安如风忍不住不想起了黄药师。离二次华山论剑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他没了九阴真经,被郭靖那个笨小子夺走第一的名号。可为了女儿,他又忍了下去,真是慈父啊。可惜,他的温柔向来只给自己最关注的人。其他不相干的人,得不到他一丝一毫的注意力。
……
这天,村里突然起了马蚤动。突然有村民混身长满透明的水疱,奇痒无比。一抓便脓破血流。众人吓得狠了,以为是瘟疫。安如风自然被众人请到了最前方。她乍一听,也吓到了。自己这个身体可没有种过疫苗,不管是天花还是水痘都很容易传染了。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来到病人面前,小心地隔着一层细如薄翼的蚕丝手套把着脉。
细听良久,安如风皱了皱眉头。奇怪?怎么不像是病气上涌?再过得一会儿,安如风越来越惊讶。谁这么无聊,下个这种稀奇古怪的毒,竟然外表特征这么像瘟疫!
“大家别担心,他只是普通病症,并非疾疫。”话音刚落,所有人都舒了口气。
“孙姑娘,真的没事吧?”余四嫂还有些担心。
“嗯,没事。你们把他抬到我的医馆中吧。”安如风摘下手套,吩咐众人。听到她敢收留人,其他人更是将一颗心好好地放在了肚中。古代对瘟疫害怕的程度与现代人听到色变是一样的。曹植《说疫气》记载“建安二十二年(公元217年),疠气流行,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或阖门而殪,或覆族而丧。或以为:疫者,鬼神所作。夫罹此者,悉被褐茹藿之子,荆室蓬户之人耳!若夫殿处鼎食之家,重貂累蓐之门,若是者鲜焉。此乃阴阳失位,寒暑错时,是故生疫,而愚民悬符厌之,亦可笑也。”这段话,细细地描绘了当疫病流行的惨状。
到底是哪方高手,竟然制出这种病症的毒药来。幸而此时南宋政府一心对抗大金,外加专注于内斗,不怎么管事。否则,这么一个小村子,很可能会被屠村。想到这里,安如风也有些生气起来。此人真是胆大包天到极点!这个小村子还未受金兵铁蹄凌虐,村人虽然生活清苦,但也总算是相处的和乐融融。这么一闹,一时间所有的人都人心慌慌起来。
幸好此毒看起来可怕,却毒性不重,只是有些麻烦。琢磨出解药,安如风足足花了五天时间这才将余毒去除干净。才刚休息一下子,其他村子听说安如风妙手回春的事情后,竟然一连又送来几个类似病症的中毒病患。安如风逐渐发现,中毒之人分布极散,却又极密。一个村子不多,就一两个。听说,已经有很多村子的有钱人家害怕真的是瘟疫,赶紧搬离此处。可奇怪的是,整个都昌竟然都有人患上这种病。仿佛是有人故意这般下毒,想要引起恐慌似的。偏偏搬离都昌的人,竟然都未曾再遇到这等离奇之事。似乎下毒之人,只是针对这一个县。
刚开始,安如风并未在意。到得后来,干脆把药方全部公布。并提醒大家注意饮食,下毒之人居心叵测,不知道有何用意。安如风细细地询问中毒患者之前接触过什么,可他们却茫然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连吃的东西都不尽相同,可偏偏就是中了毒。一时间,安如风想抓住下毒之人,都束手无策。皱着眉头,她也是想不明白,这些村人到底是招谁惹谁,竟然会给他们下这种莫名其妙的毒。而且,以她师承东邪的见识,解起毒来都颇费手脚。可见此人用毒之高明。心念一动,安如风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可是,不对劲啊!她细细地回忆一番。如果按照剧情,他此时已经埋骨他乡才是。
孙小安姑娘的美名因为这场瘟疫传遍了整个都昌县。所有人都知道南峰镇有这么一个蒙面姑娘医术高明,心地慈悲。治瘟疫药到病除,却又分文?br /免费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