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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贼向前冲第19部分阅读

      山贼向前冲 作者:rouwenwu

    良沐浴。我翻个白眼,朝她哈几口气,紫彤冷得打个哆嗦,不住地打喷嚏。

    凌云山上因为历代修行者的保护,很少有鬼类敢靠近。我有掌门包庇,自然肆无忌惮到处游逛。

    长风那只破猴子瞧见我,眼皮都不抬一下,鼻孔里不屑地抽一抽,猴脸朝天,背着手一摇一晃跟个老人头似地迈开了。怒,这只破猴子,不当我是人了!那个……我……的确已经不是了……

    最郁闷的就是大家开饭的时候,看着所有人兴高采烈地议论伙食好坏,我也吸吸鼻子,坐在桌子上看她们吃饭。紫彤假惺惺道:“小师叔,要不要我给你立个牌位供奉些香火饭菜?”

    我怒,跳起来咬牙笑:“不必了,这些口腹之欲师叔不稀罕,你再不孝敬师叔,师叔就不告诉你子良喜欢几时入睡几时起床,爱穿什么衣服。”

    窃笑声中,有能听见我说话的师侄把我的话告诉紫彤,紫彤一口气憋住,干干望一眼子良,求道:“子良,莫听小师叔胡说,我没有打听……”子良涨红了脸,狠瞪一眼紫彤。

    美人师父沐浴的时候,我高兴地围着浴桶打转,咿咿呀呀又唱又跳,等着美人师父脱衣。

    美人师父笑吟吟瞧我一眼,朝着我打个响指,“噗”地一下我像个皮球  被弹出墙去,四脚朝天落地上,我啧啧嘴,爬起来预备穿墙进去,耶?我再穿,再穿……美人师父竟然布下了阵法,进不去了……

    我郁闷地出去找乐子,话说那些师伯师叔早就习惯了看见灵异的景象,对我的作怪理都不理。比较起来,我更喜欢那些才开了天眼不久的小师侄们。

    师侄们到温泉泡澡,我也钻到里头打滚,一会从这里冒出来,一会从那里冲出来,一个刚开天眼的小师侄被我吓昏了头,尖叫着裸奔进男浴池……

    咳,安静了,寂静了……

    火山喷发前总是宁静的女师侄们惊恐地张大嘴巴,我示范性地堵住耳朵。

    果然,在一片惊天动地的尖叫声中,那个小师侄被愤怒的男师侄们扔石头砸晕,然后被揍得肿成馒头,关禁闭一个月。

    爆怒的四师伯要画符灭了我,告到掌门处,美人师父微笑不语,大袖一挥,把我扔进房里去。我在美人师父的塌上打滚,美人师父闲闲在我跟前坐下,娴雅道:“你的生魂离体已经七日,该回去了。”

    我顿住:“不回。”

    美人师父怔忪看我,风流如玉,良久起身,一声长叹:“萧萧,你可知为什么你会被带到另一个世界,又怎么被带回来?”

    我摇头,这个问题我想了好几天,都没有答案。

    美人师父回头看我:“那是我师父车前子做的。你前世救过师父,我师父参透因果,知道若这一世你若再造下深重杀业,必定福报受尽,沦落恶道,来生披毛戴角做了畜生。为了还你的恩情,把你从那生死业债的轮回中救脱出来,师父在后山闭关施法,舍去六十年寿,在你的那根东圣国传世木簪上施下法咒,打开了异世界的门,希望你脱离既定的宿命,把你从异世界送回后,师父便羽化。”

    我默然。

    美人师父继续道:“萧萧,你还不明白吗?你今生的宿业必须还清,你前生挑起东圣国内乱,到如今,这个国家还是遍地操戈,战火蔓延,百姓不得安宁。你前世助水家窃得青月国兵权,使得水相国权倾朝野,操控朝堂,水家肆无忌惮为非作歹,造下多少罪孽。这一切,由你而起,就必须在你手里终结,否则你的业报会带入下一世,只要没有还清,就永远在里头挣扎,谁也救不了你。”

    我执拗地道:“我不要再投生了。”

    美人师父眉头一蹙:“萧萧,投生不投生,由不得你我。现下你还能在山上逍遥,是因为你还没有死,生身尚有气息,不过游魂未归。七日一过,你便成了真死。到时候,必得入地府受发落。萧萧,不可再逃避,做下的事必须偿还。”

    我拼命摇头,我不要回去,回去又怎样,既然明知道是我的宿世业债,知道一切冥冥之中早已经注定,我回去好干什么?只会一步步按着已经注定好了的,走向万劫不复之地。

    美人师父忽地朝我一笑,眸中流光瘗彩:“你不知道吗?萧萧,自从你被我师父抛进别的世界那一刻开始,你的命运已经被改变,正是因为我师父动用法力改变了你的命数,才要受天罚,折寿六十年。师父她老人家已经给了你改变的机会,可到底怎样改变,却是靠你自己了。我不希望你下一世还要这样痛苦挣扎。”

    忽然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招魂的铃声,飘渺而至,伴着一团光明,我仰头看那光明,后退一步,管它是什么,我不想去。

    那铃声越发地急,一直不停地响,似乎无休无尽。是谁?是谁在摇铃?我问美人师父可有听见铃声,美人师父摇摇头,可是那铃声越来越响,从遥远的地方一声声穿破云霄,鼓噪着我。我觉得烦躁,想把耳朵堵上,可是那铃铛疯狂地响,一声声扣人心弦,光团骤然明亮,一下把我吸了进去,我模糊中看见美人师父惊愕的面孔,下一刻,便是无尽的黑暗……

    “醒了么?小姐,小姐,你醒醒罢,老奴求你了,快醒醒罢……”一声一连一声的沙哑哭泣声忽远忽近,最终清晰起来的,是鼎麓老泪纵横的面孔。

    我怎么了?这是在什么地方?怎么好象是在宫里。

    我好象做了一场春秋大梦,似乎梦见了很多人,梦见很多事,可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唯一记得的是,有人把我拖下了深水。

    鼎麓又哭又笑地抱住我大叫:“快去请太医,快去请太医!小姐醒了!”

    我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问鼎麓我到底是怎么了。鼎麓脸色一暗,终于道:“小姐酒醉,误辱了张司承大人的公子,还发酒疯。可那群不安好心的东西,竟然把小姐仍进水里醒酒,结果小姐,结果……小姐昏迷了七天七夜不醒。”鼎麓的眼泪又掉下来,我终于想起了那晚的事情,道:“鼎麓,你把水莲叫来,我要问她几句话。”

    鼎麓为难地看我,终于道:“小姐,自从那晚小姐你溺水后,府中上下都找不到水莲,素问那晚被水莲以相国大人的名义支开。素问去了南郊被一群武功极高的刺客围攻,恶战一场才脱身回宫,却发现小姐竟然落了水,陛下安置小姐在宫里养病,方便太医诊治。小姐多日不醒,凤后急得食不下咽,把当晚当值的侍卫都斩了首……”

    我的心冷下去,水莲竟然失踪了。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恐怕只有水莲清楚,我明明让她送我回府,为什么会变成了我侮辱张公子。水莲不是水相国的人吗?难道是水家做的手脚?

    不可能,张家对水家无足轻重,至少现在看来没有任何的交集,即便我娶了张公子,也对水家没有半分好处,这样吃亏不讨好的事,水家是断然不会做的。不 水莲做为水相国安放我身边的j细,没有理由背叛水相国,除非,除非她另有……

    而且当时那情形,若果然不是我酒醉糊涂,而是有人陷害的话,这局可真是好。

    布局的人先造成我j污张公子的场景,再拉着一干官员宫人做人证撞破我的“好事”,然后张大人发怒,然后我被扔下水,接着那潜伏在附近的人顺理成章趁着混乱,将我拽下水。并且以我是国中划水第一人为借口,编造理由让人相信我早已经偷偷溜回家,拖住时间,等待我死透。

    若不是水家害我,那就另有其人……三皇女一直想要我死,不排除她借刀杀人,三皇女当晚不在,那是谁呢……忽然一个人影跃进脑海中,我吃惊地晃晃脑袋,听说八皇女是被我毒疯的,莫非她一直是装疯卖傻?恐怕她也是恨我的罢。

    还有黎儿,不是失踪了吗?为什么嫁给了八皇女?

    我正想得出神,忽然鼎麓怨恨地道:“小姐,请小姐日后莫再相信九皇子,他和小姐不是一条心!那日小姐溺水后,他不胆袖手旁观,而且还说,还说小姐死了才是干净……”鼎麓抹抹眼泪,“老奴看着小姐长大,小姐这一年多灾多难,老奴不想小姐再有什么闪失,小姐自从上了岸,昏迷这么多天,他一眼也没来看过,这样的男人,小姐挂念着他作甚?!”

    我的心痛起来,不是不记得那晚上我坐在水洼里大骂时,秦江月冷漠的表情。天下任何一个人亲眼看见心爱的人和别人躺在一起都是不能忍受的吧,更何况,更何况水明君早已经有了水萝衍的孩子,我不能丢下水明君,现在,还要加上一个张公子……我和他,终究回不到从前了。

    素问领着太医来给我号了脉,幸好已经无碍。

    半夜里,我在睡梦中窒息得喘不过气来,醒来却是有人紧紧抱着我,我奋力挣开,却是封夙赢。灯光底下,他脸上挂的全是晶莹的泪,两只眸子塌陷得厉害。我怔住,他抚着我的脸哽咽:“你终于醒了,我以为你再也不会醒。你昏迷了这么多天,我都快活不下去了。”

    咳,这孩子,怎么说话这么执拗,我拍拍他的背安抚这只小猫:“不要紧了,我只是累了休息几日罢了,你看现下不都好了么?”

    他抬头,仔细端详我半日,忽地咬牙道:“我恨九哥,他当时明明在那里,为什么不救你?还有那个张文,他一个贱人,装模做样哭什么?!要不是他自己下贱,怎么会出这种事?!”

    我怔住,夙赢在说什么,这孩子怎么如此仇恨?夙赢攥着我的衣襟,眯起的眸子闪出光来:“你,你为什么要去找那个姓张的贱人?!你要是想……为什么不来找我?那个贱人,他哪里好了?!还有九哥,你天天挂着他,可他做了什么,他见死不救,还说你死了才清净。这些天你昏迷不醒,九哥有没有来看过你一眼?!他日日躲在琼月宫里,不是和子车薇来往,就是忙着操置三皇姐的事,还弄了个不知哪里来的怪人,好象在学什么武功心法似地,一天到晚地摆弄个铃铛,他哪里好了!你,你不要再去找他,我哪里没有九哥好了,为什么不想着我……”

    我被他的疯狂惊住,扶住他道:“夙赢,莫要胡思乱想了,我会好好地把你做弟弟疼爱。”

    夙赢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跳开,盯着我眼底闪烁不定,忽地薄唇一扁,带着委屈的眸子半闭,靠进我怀里:“我不要,你说了要娶我的,你说过的,我要做你的夫!这辈子你是我的,谁也不能让我离开你!谁也不能……”

    我讲的口干舌燥才把夙赢哄回宫,转头一看,天都亮了。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如此固执,哪里来的对水萝衍如此依恋,而且,他现在连带着对秦江月和我府里的一堆公子美人都是一团无名火,长此以往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病已经好了,便张罗着出宫。宫里小厮们看见我出来,跑得比兔子还快,能躲多远躲多远,我嘴角抽搐,知道什么叫臭名远扬吗?知道什么叫十恶不赦吗?看看我,我就是表率,活生生的范例。

    水莲失踪,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天知道了……不对,张公子总是知道怎么回事罢,要说我醉得一塌糊涂时去侮辱了一个大男人,真是天方夜潭,前世今生偶可是清清白白地,荤都没开过,怎么可能做出那种霸王硬上弓的事,我的脸皮子一抖,打死我也……不知道怎么干。

    但是现在我已经是恶名昭著,别说去问张公子,怕是连张府的门还没进去,便被活活打死。找个男人帮我探问是最妥当的,可是找谁呢?

    我问鼎麓关于那天夜里的事,张公子可有说过什么,鼎麓脸色一沉,终于道:“小姐,那张家公子失了清白,当晚投湖自尽不成,陛下允婚,待小姐醒来便娶张公子进府,可是当天夜里,张公子就在家中悬梁自尽了。老奴无法可查,不过,”鼎麓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只知张公子臂上点的守宫砂,确是没了。”

    我怔住,这岂不成了无头公案,我去哪里与人说理去?又去哪里找人还我清白?

    好些天没有回到府里,园子里冷清许多,一个小厮守在门口看到我,便哭喊着奔过来,直叫:“小姐,你去看看明公子吧,公子病得好生厉害,求小姐去看一眼吧。”

    家丁们拖住他,我认得是越明身边侍奉的小厮,我问是怎么了,他抹着眼泪道:“公子病了很久了,小姐也不来看公子,公子怕是拖不住了。”

    我震惊:“怎么不早说?!”

    他抹着泪:“小的很久没见到小姐了,而且,公子也不让小的说。”

    越明,怎么了?最近的事一桩连一桩,让我应接不暇,确实有很久没看到越明了。我叫素问去太医院请医官,又吩咐厨上煲些参汤去看越明。

    已近深秋,越明住的院子里树叶凋零,连花都枯萎,似乎无人打理,惨淡的阳光下,一派寂寥的景象。越明躺在卧榻上,颜色灰败,瘦得像干柴。我拉起他的手,在他掌心里轻轻地揉,越明睁开眼,瞧见是我,眼底明亮起来,朝我微笑:“我是做梦吗?”

    我辛酸地扶抱住他:“不是,大白天的怎么会做梦。”越明动了动唇,望着我不语。我抚开他的头发:“怎么会这样,为什么病得这么厉害?”

    越明闭了闭眼,脸在阳光里几乎是透明的,有气无力地捉住我的衣襟。我揽紧他:“我要你好好地,不想要你生病,你要赶快好起来。”

    越明仰头望了望我,没有说话。王太医进来后,把了脉,只道:“公子是心病,本来就体弱,加上身心疲乏,放不下心事,天长日久,这才缠绵于塌。公子要想病好,需得放宽心,多想些如意事,好好补养身体,自然痊愈。”

    我怔住,越明还在为罗雅的事放不开吗?过几日我寻个机会叫罗雅来看看越明才是正经。王太医开了方子叫素问去抓药,我叫管家去帐房领了银子送王太医出去,刚一起身,越明的手忽地攥紧,我回头看他,他的脸上闪烁着各式各样的表情,最终只剩下一个,恳切地望着我。

    我朝他一笑,挨着他坐下,越明抿了抿唇,忽然抱紧我没头没脑道:“衍儿,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我心里,早已经没有表姐了……”

    “明……”我惊愕看他。

    他闭上眼无力地缠住我脖颈,泪涌出来:“我自从做了你的人,就没有想过离开你。以前在家中,也很少见到表姐,偶然说几句话,她便走了,她的心不在儿女情长上。以前你对我不好,可是自从你从外地回来,虽然失了忆,可是你会笑,会逗我开心,会体谅我的难处,会陪着我吟诗做画,弹琴论典,安安静静地守着日出日落,我觉着好开心,竟然比以前在娘和爹身边时还开心。我终于明白,那正是我想要的,是我喜欢的。原来是我错了,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喜欢表姐的,其实,只是因为自小便知道表姐会是我的妻主,会是决定我少年时憧憬的美梦的人,”

    他的泪落下来,“是我把未来的妻主想得太过好了,自以为喜欢表姐,一直做了你的人,还是不甘心。可是当我听说你失踪了的时候,好象天都塌下来了,我疯了一样地想念你,日日煎熬,到处打听消息,那时我才知道自己有多笨,原来我心里,早是喜欢你的。后来你回来了,可是再没来看我,人家都说你喜欢上九殿下了。衍儿,我知道我不好,可是你不要离开我,不要不来看我,不要给了我希望就转身离开。我,我……”

    我震惊地盯住自己的手,不敢看越明,他脆弱地靠近我怀里面色苍白得没有血色,惶恐地看着我。越明,怎么会,是喜欢我的……

    怎么会……

    越明颤抖着抓住我的衣襟,无力道:“衍儿,你真的,不要我了么?”

    我回神,望见越明绝望的瞳孔里黑漆期得没有一丝光彩,心痛得猛地一揪,揽住他:“没有,我不会。这一阵子是因为朝里的事,才没来看你,你怎么这么傻呢。”

    “真的?”越明的眼睛亮起来,紧紧依住我,眉眼弯弯地笑。

    厨上的参汤送来,我一勺一勺喂着越明喝下去,越明脸上有了些须颜色,精神好起来。下午素问带来李大宝和柳叶的信,李大宝这家伙竟然已经出了青月国,说人已经在东圣国安京,和姨母住在一处,她还是以往的古道热肠,信中先是吹嘘一番她现在东圣国如何如何的好,接着很是豪迈地拍胸脯说,叫我趁早去东圣国投奔她,保管我吃香喝辣。

    我忍不住笑,继而惆怅,若在以前,我一定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带着秦江月去投奔她,可是如今,我怎么丢下这些人?和秦江月也……现在的我,犹如一只深秋的蛾子,无处挣扎求生。

    我忽然想起屋里还有一个清儿,今天回来见到清儿,他的伤势好了很多,阴冷瞥我一眼,并不搭理我。如今黎儿忽然去做了八皇女的夫郎,言家到底打的什么主意?那八皇女一夜之间,疯病痊愈,听说这几日她已经开始上朝,对朝政之事,谈吐不凡,谋略过人,与水家针锋相对,很得一班老臣们的心。

    八皇女突然崭露头角,所有人都始料不及,没有关于八皇女的任何情报,也没有途径了解她在过去的十几年里都做了些什么,唯一的线索,就是言家。言家在朝中也混了官职,又有八皇女的姻亲,水家不敢轻易动,可还有一个言若清在我们手上,水家一定会打他的主意,他在我这已经不安全,不如寻个机会,送到大宝那里养伤,让他远远离开这些是非,也好。

    柳叶来信说已经在往京城赶,选好了地方预备开分店。这样一来,越家人将来的生计就有了着落,改天问问越明的妹妹可肯学些经营之道,让柳叶好好栽培,将来一定能重振越家。

    夜已深沉,月上中天,我再次踏进了后宫。

    立在后宫的屋顶上,风露的寒气让人冷得哆嗦。无论秦江月怎么看我,张公子的事,我必须要说个明白。别人不相信我,是别人的事,但是秦江月,于我却是不一样的。

    下面一溜排的屋子,都亮着灯。我我潜到琼月宫外,意外地没瞧见几个人,我直接从后窗翻进了厢房,隐约听见那边卧房里秦江月遥远的声音:“不是……水家……凤后今日才大闹……西燕……这样不行,兵力才……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跟着是封少鸿的冷笑声,她重重拍了桌子,跟着模糊说了句说什么,秦江月的声音忽然坚定了些:“若是……”

    我伸长耳朵,花锄抱着衣物突然进来,惊呼一声,那边的话戛然而止,我连忙向花锄示意叫他莫要出声。秦江月似乎开了房门出来远远地问是怎么回事,我正要从房间里探出头去,花锄一把将我拽回去,一面应道:“没什么,方才花锄瞧见窗户上卧着一只黑猫,一时失声惊了殿下。”

    秦江月的脚步忽然顿住,立在原地没有做声。有一刻我窒住了呼吸,有一种奇异的感觉,秦江月知道是我在这里。封少鸿也跟着出来说了句什么,然后秦江月也若无其事地应了一声,声音又远了,模糊听见似乎两个人又闲谈几句。

    花锄慌张地向我无声比划,扯着叫我从窗户里出去,我不肯,无聊地干脆坐下喝茶。

    花锄急得跺脚的时候,听见三皇女告辞的声音,很快秦江月在门前站定,连呼吸都没有,只听见他轻飘飘的声音:“花锄,收拾卧房,我要歇息了。”花锄慌张地看看一把拉开房门:“江月。”

    秦江月一怔,定定地失神看我,单薄的衫子空荡荡挂在身上,脸色苍白,紧紧抿着唇。我张口,艰难道:“我没有碰过张公子。”

    秦江月不语,立在门前与我对望,花锄识相地出去,秦江月怔忪良久,忽然勾起唇象征性地笑了一笑,看得我难受,过了许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开口说话,秦江月忽地低了眉眼,拧着眉毛道:“这些事你不要再插手了,尽快离开京城,走得越远越好。”

    我大怒:“你叫我走我就走,我偏不走,除非你跟我一起走!”

    他凝视我半日,忽地软了语气:“你明知道皇姐不会放过你,八皇姐也是如此,现在正是动荡不安的时候,以后京城必定不太平,你若继续留在京城,只怕……我怎么安心帮皇姐?一面要对付水家,一面又要防着皇姐对你不利,萧萧,我日日担惊受怕,不想叫你牵连进来,走吧,走得远远的,好不好?等太女之位定下,朝局一平静,我就去找你。”

    我的心忽地化成了水,他终究是信我的……“现下水家极有可能发动宫变,你皇姐目前手中的兵力不足,且驻扎之地多是离京城较远,一旦有变,恐回京救援不及,而目前若轻易调动兵马又会打草惊蛇。我今天来找你原是要告诉你,有个办法可以去除京城附近水家经营的兵力。”

    秦江月一怔,幽深的眸子盯着我道:“你怎知道?你原来在探究这个吗?”

    我点点头:“只要去查,总能查到。我想三殿下和八殿下不久就会正式介入储君之争,水家现在一下要对付两个皇女,情急之下恐怕会起兵。三殿下是你唯一的亲姐姐,又是个决断杀伐谋略长远的明者,将来如果登基,必定会叫青月国焕然一新。我会帮你辅佐三殿下登基,铲除水家的根节枝蔓,然后我们就走得远远的去逍遥快活。”

    江月扭过脸垂了眼:“你不要插手,皇姐她……”

    我不屑地哼一声,歪头笑道:“不就是想杀我么?这天下哪个不想杀我,我一条命而已……也没什么。”

    秦江月怔忪地瞧了我片刻,伸手抚上我的脸,又突地落下:“你以为你是谁,走吧。”

    我把水家在京城附近各郡县的兵力资料给他,道:“水家世代为文官,只有这一代出了个水清华,但是平日的朋党门生众多,手中掌握的有兵营,都听从水相国之令。也就是说这些兵营只所以听从于使唤,只是因为兵营头领是水家的人。所以,只需派出大量人手潜入附近各兵营,逐一掌握兵营的中级将官职衔,到了非常时刻,只需除掉最上头那一个,按照军营惯例,副职便可替代并统领军中兵权。到时若有兵变,可将军力为我所用,直接调用围住京城,起码可拖延时间等候援兵。且换掉不起眼的中下级将官,也不会引起水家注意,可谓神不知鬼不觉,大约也能做到短时间内渗透水家的兵力。”

    在我那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有什么东西想看看不到的?到互联网上一查,国际黑金政治,经济阴谋渗透,操纵傀儡政权,网络上充斥了各种分析评论,电视剧里各种宫廷争斗没完没了,你杀我我杀他,林林总总,人心之险恶手段之高明可谓登峰造极,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路了。

    秦江月垂下眼帘,我望着他,抿了抿唇,转身去爬窗,忽地被秦江月从身后紧紧抱住,他埋首在我后心,一句话也不说。

    我转回身,他怔忪片刻,一把推开我:“夜露深重,三小姐请回。”

    半明不暗的灯光里,他的脸隐在阴影里,瞧不清,看不透。我默然,好一个水三小姐,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时光,到如今,他于我仍是如此忽远忽近,我们两个中间好象永远隔着一条跨不过去的河。

    我怔了一时,是了,现在的我,也许真的已经无法回头,水明君有水萝衍的骨肉,而越明,是水萝衍最爱的人,我,又怎么丢开他们?

    次日上朝堂时,我头一次在早朝时候看到八皇女,三皇女依然没有出现。我虽是大病初愈,女帝似乎也不打算把我怎么样,但不表示一朝的大臣们对我作过的罪行不清算,张大人瞧见我悠哉来上朝,悲愤地老泪纵横,紧接着几个老臣出来慷慨陈词,要拿我是问。

    水家一派势力自然也出来辩驳,女帝甚是不耐烦地询问八皇女该如何处置,八皇女道:“事实未查清之前不宜定罪。

    我脸皮一抖,啧啧嘴。说的比唱得还好听。女帝就含糊地说贬我去查赈灾之事,老臣们虽然很不甘心,也无奈何,我继续睡得天昏地暗,一直到剧烈的争吵声白热化到让人睡不着的地步。我打着哈欠睁开眼,吓了一跳,几个平日打瞌睡的老臣都出了列,站在殿中央脸红脖子粗。而我疑惑地看看旁边的刘大夫,她们争什么?刘大夫大气不敢出,撇撇嘴小声道:“水侍中你终于睡醒了,陛下在立储君呢!”

    平地一声炸雷,我立时脑袋清醒,对这个国家这个皇室以及水家来说,立储君可谓是决定生死存亡的大事,无怪乎这几个平日不吭声的老臣都激动得跳起来。眼下的情形是,陛下方才提议,欲立小公主,也就是凤后所生的十二皇女为太女。水相国一派自然是附和声一片,大唱高歌赞颂支持。

    我一怔,不知道为什么水明君还要立诚儿为太女。

    封少鸿不在朝堂,但几个老臣却激动地跳起来力劝陛下收回成命:“陛下,十二皇女尚不满百天,如何能立为储君?更何况历来都是立长不立幼,若立储君也该立三皇女!” 八皇女很是会做人,闭口只当自己不存在。

    水相国的门生立刻奋起反击,沸沸扬扬地嚷着:“储君之位本就是立嫡不立庶。三皇女出身微寒,且身子单薄,若为太女,恐不胜操劳,有早夭之象。十二皇女乃凤后嫡出,自然应为太女。”

    女帝头疼地揉揉额角,无奈地说:“寡人已经答应凤后立诚儿为太女,怎可言而无信?”

    “陛下,陛下!”头发花白的老臣向太傅忽然直直跪倒,饮泣道,“陛下请三思啊——现在陛下身体积弱,若立十二皇女为储君,一旦陛下有不测,太女年幼不能执政,大权旁落,国家必为……”

    “住口!”女帝一击御案,勃然大怒。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位向太傅太激动,话说过头了。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女帝荒滛无度,身体嬴弱,归天只是三月半载的事。但是这话却触了女帝的禁忌,哪个帝王不想长生不老?哪个帝王不喜欢永远驾驭众生生死?这个昏君三天两头往丹房跑着服丹药,一定是很忌讳别人论及她的生死,这位向太傅竟然直言说女帝保不定哪天就一命呜呼了,不是找死吗!

    果然陛下怒极,喝道:“寡人立个储君,你们这帮老不死的还要叽叽歪歪,争论个不休,如今还要诅咒寡人早死,哼哼,可见是老糊涂了。向太傅,寡人看你已经年老力衰,不能再操劳朝政,明日就告老还乡罢!立太女之事休要再争,寡人意已决,立十二皇女!”

    女帝话音一落,水家的人都松下一口气,我叹口气,江月宝贝,日后怕是更难了……

    向太傅忽地扑在地上放声痛哭:“陛下,不可啊,陛下,若立十二皇女,国将亡矣——”

    女帝变了脸色,大口喘气,厉声喝道:“来人啊,拖出去!”

    宫中侍卫上来拖人,结果却出现了传说中的悲壮一幕——向太傅爬起身,竭尽全力一头撞上宫拄,血溅三步,立时气绝身亡。我的头皮一麻,脑袋空白一片,原来史书所载的“文官死谏,武官死战”竟是真的,为国尽忠,不惜以身相殉……

    朝堂上陡然一静,震惊中的百官反应过来,一个中年女官一头扑上去抱尸痛哭,大概是向太傅的女儿。朝中老臣尽数伏地跪拜,悲愤大呼:“陛下,请三思啊——”

    一个三朝老臣撞死在朝堂上,聚集起的怨气非同小可。水家的劫数,终于到了。

    领头的老臣是温太尉,她花冠凌乱,头发散下,只不停叩头道:“陛下,十二皇女尚年幼,实不可立为储君,望陛下缓些时日再议!”

    水相国亦下跪道:“陛下,不可,向太傅自己昏聩无能,羞愤自尽,与陛下无干。太女之位立嫡不立庶,本是祖宗之法,陛下岂能听她们老迈之言。”一班大臣跟着连声附和。

    温太尉愤然起身,指着水相国的鼻子怒不可揭地骂道:“你这老贼,一手遮天,迷惑君心,祸乱朝纲,残害忠良,罪无可恕,天会开眼的!”

    水相国白了脸,嘴角一撇,垂泪伏地大呼道:“陛下,老臣冤枉——老臣为国忠心耿耿,操置朝政,心中只有陛下,苍天可证,陛下明鉴啊——”

    女帝还未省过神来,半晌挥挥手道:“也罢,此事容后再议,寡人,倦了……”

    女帝由宫人搀扶着离去,水相国也愤然挥袖而去,身后跟着无数门生官吏,鱼贯而出。只有稀稀拉拉的老臣们留下来,坐在尸旁悲愤大哭。八皇女叹一口气,也悄然离去,刘大夫使个眼色拉拉我,我也爬起身,跟着她出殿去。也许明日,封少鸿的病就会奇迹般地好了。京城,不太平了。

    果然,次日就传出三皇女病愈之事。而这边朝堂上,“病愈”的三皇女与以前判若两人,不仅才思敏捷,博古通今,深谋远虑,且文武韬略皆有所成,对朝政民事往往一针见血,陈利弊害,睥睨天下。不仅水相国大惊失色,一帮老臣更是起死回生,坚定拥护三皇女,连陛下也满心喜爱,每每朝中政事都要问询三皇女和八皇女的意见,看来女帝心中也越来越倾向于自己的两位年长皇女继承大业。

    朝中大臣逐渐活跃起来,太叔文也入了朝。而我,依旧打着瞌睡,水丰真、水清华在轮番教训我都不起作用后,终于放弃管教我。

    水相国已经慌得来不及理我,不停地召集门生商讨对策,往兵营方向的消息来往明显增多。

    我从朝堂上出来,便被封夙赢的小厮请去, 到了武场门外,见封夙赢一身天青色劲装,半靠在槐树上,在太阳底下眯着眼睛看见我走进,灿烂一笑,挽住我眨着乌黑的眸子:“萝衍,咱们去跑马。”

    我怔然,跑马?我骑马都不会呢。可是封夙赢半拖半拽半摸地把我拉进了武场。他的手软棉无骨,若有若无地滑过我的腰臀。

    我的冷汗唰地冒出来,嘴角抽了又抽,这个小屁孩,知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有别,授受不亲?!这,这算是我吃了亏,还是他吃了亏?

    封夙赢径直把我拖进了跑马场,场地上已经有两个人,雪衣白马,在风里张扬洒脱,端地风流绝世。

    秦江月穿着骑射装,越发的丰神俊郎,英气逼人,阳光里耀眼得如同九天明月,与子车薇并肩齐驾,各跨一匹高头大马,背着箭筒,后头跟着一批护卫侍从,颇是威风。子车薇一脸丢魂地看秦江月,两人不时对望,缠绵轻笑。

    我的心和这深秋的寒气一般,越过他们,可以看见三皇女正从半月门里进来,朝跑马场走过来。秦江月驾马跑过半场,忽地望见了我,笑容僵在了脸上,子车薇跟上来,亲昵地凑上去,顺着秦江月的眼光回望过来。秦江月不安地垂下眼帘,子车薇回头和他说了什么。

    封夙赢立在我身后,忽然道:“你和凤后的事九哥知道么?你真的不打算管诚儿了吗?”好似晴天打了霹雳,我白了脸,愕然回头盯住他:“你怎么会知道?!”

    封夙赢茫然没有焦距,眼睛却直望到我心里,并不回答我的话,只是自顾失神道:“九哥容不了你有别人,可是你丢得下诚儿吗?丢得下你的明公子吗?”

    我低头,掐自己的手心,我不知道秦江月如果知道这一切之后,会怎么样。三皇女跟西燕太女的交好目的也很明朗,毕竟表面上看,三皇女兵力不足,如果水家一旦谋反起兵,或许西燕国可出兵相助。

    无论如何,我现在背负的太多,已经不能再给他什么承诺,而江月,背负的东西也太多,也无法确定以后……我的心一分分冷下来,也许,这样也是最好,我们终究各有各的路要走……

    有些刺眼的阳光里,秦江月他们两个人驾马慢跑到我跟前,一样的白衣,一样的白马,刺伤了我的眼睛。子车薇笑着向我招手:“萝衍,你不来吗?”

    我抿起唇努力微笑:“还是不了,比不得你马上英姿。”

    子车薇粲然一笑:那怎么行,素问,给你家小姐牵匹马来!”她神采飞扬地回头望秦江月,秦江月挺着直直的背跨在马上,颤着眼睫不语。

    素问牵来的那马通体黑红闪亮,很是老实巴交地听话,它抬了抬眼皮,面色不豫,懒洋洋瞅瞅我,我看着马,努力不去注意秦江月,只想立刻从这里逃走,逃得远远的,谁也不用看。

    皇三女病怏怏走过来,坐在边上,凉快地扇风:“素问,看来你家小姐的骑术还未长进,这匹马一倒还适合你家小姐。”

    素问恭谨地回应道:“三殿下说的是。”

    子车薇朝我招手:“萝衍,一起来啊!”

    我冷眼看过去,她正转头:“江月,咱们先冲到前头……”日头底下,子车薇的手毫无顾忌地覆在了秦江月握马鞍子的左手上,秦江月一颤,白了脸,却没有挣脱,低垂下眼帘。

    我愣住,攥着素问递过来的马鞭子举在半空,素问固执地右跨一步挡住我的视线,幽深得不见底的眼睛安静地望着我:“小姐,上马。”

    素问移开身体的时候,他们正偶偶细语,秦江月微垂着头,侧身倾听。

    这位西燕国的太女殿下眼中除了秦江月,没有任何人,秦江月再没有回头看一眼,只是挺直了背,举手投足越发的优雅得体,气宇高华,十足的皇室贵胄。

    我迎着阳光仰起脸,看日头灿灿,天空瓦蓝,天地何其广阔,宇宙何其深渺,人在其中,何尝不是沧海一粟。我自以为学了几千年的历史和文化经验总结,自己就是刀枪不入了,以为自己穿越到了这女尊的天下,自己就可以像古代的大丈夫一般顶天立地了,结果,我什么都不是。

    我还是我,我还是那个世界里幻想爱情的小女生,幻想王子与公主的完美爱情和幸福结局,幻想有一天,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