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贼向前冲第12部分阅读
山贼向前冲 作者:rouwenwu
经不见了师父,秦江月弹弹袍子上的灰,瞧着我似笑非笑:“你师父对你真是用心良苦,我看你最近身手敏捷许多。”
我恩了一声,道:“想来是师父怕我懒惰,才派了这等差使,只是长风只猴子太可恶,我一定要逮到它。”
秦江月瞥我一眼,沉吟不语。
不辞而别
子时到崖边,美人师父坐在一块石头上,微仰着脸观月,下巴的弧线优雅好看,啧啧,月光流泻,衣袂飘飘,风流得跟神仙似的。
我傻眼看了半日,澹台月回头斜我一眼:“你不想回水家,也不想回东圣国,是也不是?”
我的眼睛眨了又眨,美人师父怎么能看透别人的心思呢?澹台月微微一笑:“这个世上,不想做帝王的人,可是不多。做个帝王,俯瞰天下,坐拥江山,不好吗?”
我摸摸头,也在美人师父身边坐下,看月色里山峦叠嶂,云雾起伏,嘿嘿笑:“师父,帝王有帝王的好处,百姓有百姓的好处,我宁可踏遍青山人未老,也不要困在那一方宫殿里做囚徒。”
澹台月回头,清澈的眸子盯得我心虚,他忽然抿起唇角微笑,如雾中莲花,潺潺流波:“恩,萧萧倒看得明白。可是人生总有许多不如意处,命数非是人力可改变,你以后自然明白。”
我想了半日,想不出话来回应,只好闭口。澹台月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只是检查了我的内力,临下山崖时,美人师父忽然温雅地抚开我脸上被风刮乱的头发,说了一句:“秦公子气宇天成,丰姿高华,恐怕非寻常人。”
我拐头疑惑地看他,澹台月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自顾回房去了。
秦小公鸡是人中龙凤,我早知道,他这样的人放眼江湖,也就一个,那种风华神韵,莫说前生,便是今生,也只见过美人师父和他两个。可是美人师父叹什么气呢?不管,总之秦江月是我的人。
从山崖上下来,见秦江月院里还亮着灯,我不由自主地走过去,秦江月果然立在院子里,轻衫单薄,神色恍惚,他见我进院里,竟是一怔。
我拦腰抱起他,秦江月呆楞了一秒,回过神来,蹙眉在我脑袋上敲一把:“三更半夜,到我这里做什么?!”
我在他唇边轻吻一口,秦江月安静下来,扁扁嘴,任我抱进房中塌上。在我关上房门时,秦江月脸上终于现出一丝慌乱,局促地捻着枕头边看我,我放下床帷,秦江月瞥我一眼,沉默,而后一脚踹过来。
跟长风打这么多天架不是白打的,我轻巧地捉住他的脚,顺势给他褪了鞋袜,秦小公鸡怔忪半日的当儿,我已经吹灯拔蜡。
黑暗中秦江月的呼吸急促起来,我欺上去搂住秦美人的腰,秦江月紧绷的身体刹时一颤,跟着一把掌拍过来,我懒得躲开,与他贴得更紧了些,“啪!”地一声,左脸颊火辣辣地疼。
秦江月僵住,我抿抿唇,把脸埋进他怀里,拉上被角,睡觉。半响,秦江月轻轻在我脸上摩挲,一点一点地揉,像是在抚摩一件稀世珍宝。我闷闷地扒开他衣襟,在他胸前啃咬一口:“你要记得,你秦江月是我的人,要想嫁别人,除非我死了!”
秦江月一颤,抓着我的手松下来,柔顺地依着我。我瞧着他道:“江月,等你的伤好了,我们两个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地过日子,好么?”
秦江月半响不语,昏暗的帐子里,只隐约看见他媚眼如丝,妖娆迷离,忽然又抿嘴朝我一笑:“好……”
话音刚落,我便被他砰地一下一掌打出帐外,落在地上屁股生疼。我揉揉屁股,看看窗外头月色如银。秦江月掩上衣襟在床帐里半支起身,带着些戏谑笑吟吟道:“去,莫扰我睡觉。”言罢翻个身背对着我睡了。
我怔忪了一时,就地躺下,望着窗户里头的月光,渐渐入眠。朦胧中,秦江月下塌来在我身边坐了许久,天快明时,他一把拎起我开门扔出去。
美人师父为了弥补我对秦江月造成的内力伤害,送了一本本门的内功心法给秦江月,此后几天,秦江月埋头修炼,极少有时间跟我厮混,只吃饭时坐在一处,皱着眉头,横挑鼻子竖挑眼地挑剔我做的饭菜,晚上偶尔去找他,说不了几句便被他轰出来
有时我半夜睡得正好,又被他隔窗叫醒,要我背着他在山上飞跃,在月下徜徉,累了就坐在最高的山石上,他一句话也不说,安静地看我。
这一天我做好早饭,四处寻不到秦江月,小童告诉我说,秦公子跟我六师叔又进石洞闭关了,我怔了怔,秦江月都没有说过。
我把早饭送去洞口,便去背柴,柴撂进厨房,我忽然腹痛如绞,当时便躺倒地上,秦江月给我喂的毒药发作了,风三姑惊慌地把我送到师父处。
澹台月问我是怎么回事,我痛得说不出话来,跟着昏了过去。此后一直昏昏沉沉,身上似被无数的蚂蚁啃噬,痛得死去活来,身上一阵冷一阵热。中间似乎师父曾经给我输送内力,扎针,洗药。
清醒过来时,秦江月呆滞地盘坐在塌上,面无人色地把我紧抱在怀里,才几天时间,他一张脸瘦得只剩下眼睛,下巴尖得可以削葱。看见我醒了,秦江月僵硬地张了张口,脆弱地把头埋进我颈里。听童儿说,我只靠着美人师父的内力续命,秦江月几天不见我送饭菜过去,起了疑心,针灸了一半便跑出来,才挽回我的命。
秦江月没日没夜地守着我,百依百顺,我窃喜,趁着生病的时机大占便宜,偷偷丈量丈量我未来夫郎的身材,只要我不太过分吃豆腐,秦江月最多横我几眼,却不躲避。但美人师父一来,我若是多看美人师父几眼,或是离澹台月近了些,便被他暗地里狠掐,我委屈地在他怀里打滚乱蹭,秦江月生气却又怜惜,我心里其实晓得,相思,已入了骨。
期间师侄们多有来看望的,只除了那个大师伯,见到我鼻孔一翻,转头讨好美人师父去了。待我的毒完全清了,秦江月才回去闭关。
又过了半个月,我竟然抓住了那只死猴子,长风愤怒地打到筋疲力尽,最后被我擒住,它翻个白眼,郁闷地耷拉个脑袋。澹台月笑吟吟拖回长风,长风躲在他身后朝我晃鬼脸。我鼻孔里不屑地哼一声,小样!现在你是我手下败将!
当天子夜时分,我练功完毕无法入睡,全身发热,体内气脉混乱,几股真气乱窜,冲撞着几乎要冲破身体。我运功调息拼命压制,但是身体越来越热,滚烫得像火炉,真气在体内没有规律地游走冲撞。
不妙我骇然大叫救命,昏沉中美人师父冲开房门闯进来,我心下一松,体内真气窜上来,两眼一翻,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一次又几乎走火入魔,整整七日后才醒转,总算保住一条小命,我睁眼时竟然瞧见美人师父半支着脸,躺在我身旁微笑地瞧我,外衫敞着,我脑门一热,嗡地一下一片空白。
澹台月笑吟吟瞥我一眼,转身下了塌,系上衣衫道:“终于醒过来了,也不枉为师费力照顾这七日七夜。”
我的魂魄终于回体,心里一块石头落地,暗地里擦把冷汗。同门们一群群地来向我恭贺,我的功力已经炼到第八层,突破了最难一关,据说,我现在可以列入本门几大高手之列了。嘿嘿,我干笑几声,真的已经成了高手吗?咳,没有半点感觉。
大师伯闯进门,莫名其妙对着我大骂一通,我心虚地瞄瞄美人师父疲惫消瘦的脸,不敢吭声,澹台月最后不耐烦地叫童儿把大师伯轰走了。
不知道秦江月出关了没有,众人一走,我立刻去寻秦江月,六师叔院里使唤的童儿却告诉我道:“秦公子三天前就出关了,而且秦公子一出关就到初阳台寻小师叔zhao你,可是很快,就看见秦公子失魂落魄地回来,叫我转告六师叔祖,说多谢六师叔祖再造之恩,他日再报,跟着便头也不回地奔下山去了。”
下山
我恐慌地奔进秦江月住的院子,推开每一扇门,找遍所有屋子,没有,一个人也没有,秦江月,不在了。
我在滴水檐下蹲了下来,水榭山庄已经不存在了,秦江月能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等我醒来?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
如今,倒叫我去哪里找他?
不知呆了多久,美人师父进来,立在我身旁轻叹一声,蹙着眉头瞧了瞧我,道:“我已听童儿说了秦公子的事,想必他来那日正撞见我对你运功疗伤 ,有所误会,才不辞而别。”
我张口对着美人师父发呆,疗伤有什么好误会的?莫非,莫非,美人师父所谓的疗伤跟传说中的裸身相偎或者那啥啥雷同?!
……
我呆滞,冷汗涔涔而下。
澹台月照我头上拍一锅贴,不紧不慢道:“胡思乱想些什么,那日为师与你同泡在药缸中熏蒸,一面运功为你引导体内真气,想是衣冠不整被秦公子撞见,他不知其中缘由自然误会。”
我抹把冷汗,干笑一声。澹台月似笑非笑瞥我两眼,一甩袖子:“好了,你现在修为已成,可以下山了。”
我干巴巴站起身,道:“师父,我……”
美人师父回过身来,笑得温雅如玉:“当为师不知?你这猴儿自打听说秦公子下了山,便坐不住了。天大地大,自有你的去处,秦公子如今无有去处,虽然难觅。可是水家有遍布天下的暗探消息,再加上之前水萝衍编织网罗的势力,无处不在,找个人,不过是举手之劳。”
我愕然怔忪。原来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地
下午收拾包袱, 向师父告别,澹台月没空见我,只叫小童带了些珍贵的疗伤圣药给我。我仔细收好,最后望一眼我住了多日的初阳台,来时我被人扛上山,去时,只是轻轻一跃,用了半柱香功夫不到便到了山脚下。
莲心还在山下的客栈里守着,瞧见我欢喜得嚷嚷,我问柳叶她们可好,莲心道酒楼经营的十分好,柳公子也很好。我们进房看柳叶来信的当儿,面前忽然光线一暗,我抬起头,门开了,外头射进来的阳光刺得人眯眼,门口,素问一身的月白劲装,腰间缠着软剑,在阳光里淡笑:“小姐,该回府了。”
我翻个白眼:“不是叫你在京城等着吗?”
素问掩上门,转身眨巴眨巴眼睛:“素问是从京城赶回来的。”
呃,她的嘴巴还真紧,说了这一句就没下句了。莲心紧张地挡在我前头:“你是谁?想干什么?!不行,家主哪也不去,家主要跟莲心回家去。”
素问撇撇嘴角,望着我。我想了想,反正早晚也是要到水家走一遭,但是柳叶她们很久没有我消息,也必然担心,我还是得去看看。便道:“我还有点事要办,晚几天回京城。素问,你立刻派出人手打听秦江月的下落,找到后暗中保护,不可让他知道。”
素问平静的脸终于讶异了一下:“小姐,你是说秦江月还活着?”
我点点头,素问蹙了下眉头:“可是,小姐,虽然此人是天下第一美人,姿容绝世,但他武艺高强,且绑架了小姐并企图对小姐不利。小姐何以……”
我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凑近她眨眨眼睛:“他现在是我的人。”
素问瞪大眼睛,我抛个媚眼:“你家小姐我的魅力,谁人能挡?你只要记着他是我的人,除了我谁也不能动他一根寒毛就是了。”
素问咳嗽一声应下,我又吩咐:“此事不可与水家知道,暗中进行即可。要尽快,我要尽快知道他的下落。七日后你到饶洲驿站等我。”
素问点点头便出去了,莲心不安地抓着我的衣袖,我朝她一笑道:“不用急,我们歇一晚,明日就回去。”
到靖州后,我去酒楼看了看,果然生意火暴,便和柳叶商量着物色个好掌柜开家分店,地点定在青月国和西燕国的边境梦梁,我暗自筹划着将来万一在青月国呆不下去,可越境去西燕国谋生。
出来日久,不但没去成东圣国,反而还要回京城,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我修书一封,叫柳叶托人送给李大宝,说我已经在靖州落脚,叫李大宝莫记挂,待干娘病好些来与我会合。回头想想,我那时果真是傻,自以为在湘川设置了产业,便可瞒着水家安置吴家大小和黎儿。若水莲是水相国的人,我此举哪里能瞒得过谁?
不知道吴家人如何了,也不知道黎儿可还安好,他恐怕,也不是常人罢,看清儿的身手,分明是一流的杀手,言家,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柳凤兮比从前丰腴了许多,身板修长挺拔,模样更加宛转风流,这孩子小大人似的,自我回来,便亲自过来给我收拾起居,我趁着空闲又聘了新的帐房先生,免得叫他再给人窥探。
城里已经有人上门来提亲,我翻看了几家,都不甚满意,问凤兮相中了哪家,凤兮摇摇头不语,我肚里盘算着那素问看起来年轻俊俏,人品似乎也不赖,粗粗地看,怎么也该是个文武双全的,出身又是东圣国世家贵族,若有机缘……
我得意地笑几声,凤兮瞥我一眼抿抿唇,莲心嚷嚷道:“家主,你傻笑些什么?”
我噎住,照她头上一锅贴,忽然灵光乍现,这小家伙勤快机灵,鬼精鬼精的,不如叫她去跟着柳叶学些经营之道,日后去梦梁开分店。
乐馆
准备走的早上, 凤兮早早过来给我整理房间和包袱,吃过早饭,他见我一个人捣鼓,便过来仔细帮我糊好那中年大妈的面皮,我对着盆里的水照照影儿,赞道:“凤兮真是手巧。”
凤兮微一抿嘴,望着我道:“家主这次出去,是要接夫郎回来么?”我摸摸脑袋:“恩,等安顿好了,以后咱们就找个好地方安定下来,好好过日子。”
凤兮低眼淡笑,低头站到我身后,把我的腰带又理了理,温雅道:“家主出门在外,不带着个人在身边打理可怎么行?”
我转头朝他一笑:“那倒不用……”
凤兮恰好抬起头,额角的鬓发和脸颊贴着我的下巴擦过,带着温润的气息,我怔住。凤兮偏过头,睁着明亮的眸子微笑:“家主是嫌弃我们没用吗?”
我尴尬地挠挠头发:“不是,莲心她们要赶快学些东西,才能快点出去安家。你们又是男子,出门在外多有不便,少不得被外头的登徒子窥探。还是在家中我才放心些。”
“这样啊……”凤兮慵懒地拉着嗓音,笑了笑把我的小包袱递给我,没再说什么。
我扮做个贫寒的行脚商,在驿站雇了车,次日下午到了童山,歇一晚明日午时便可到饶洲。我到城中转了转,挑了个顺眼的酒肆正准备进去,门里头却跨出个小厮来,清秀的身材,穿件宝蓝衣,俊眉朗目,翘着的嘴角带着些天生的骄傲,提着个食篮,走得很快。
我怔了两秒,慌忙跟上。这人我在做山贼时就见过的,是秦江月的小厮竹墨。水榭山庄已经不在了,竹墨怎么会在这里呢?
跟了几条街,眼瞧着他进了一家大院子的后门,我抬头一看,楼阁迤俪,牌匾上“乐馆”两个大字气派艳丽,真是好大一座——倌儿楼。
我打个寒战,秦江月若是知道他的小厮沦落至此,一定恨得拔了我的皮。我抬脚要闯进去,忽然想起竹墨的神情丝毫没有委屈或是失意,脸上依然的骄傲如斯,看他走路的身形,一身武功不曾受损,可见他应是自愿在此的。
我打量一番四面环境,热闹繁华,大白天的翻墙进去偷听不适合,还是晚上来看看比较好。我还未转身,忽然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一个发福的中年男人,穿着华丽的大花紫锦缎,扑了满身脂粉香,瞄我一眼,伸手扯住我的衣衫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啧啧道:“哎呀,看身形,倒像个妙人,怎地如此老了?真是可惜。也罢,你快些进去罢,一楼的人都等着你开饭呢!”
那香气熏的人直打喷嚏,我起了鸡皮疙瘩,拔腿就走,却被他扯住领子,嗲声道:“哎吆,长得不怎么样,脾气不小。”
我打个哆嗦,莫名其妙被他扯进院里去,这男人一面拽着我走,一面唠叨不停地数落,我终于明白,他大意是讲原先那个厨子怎地怎地不厚道,说病倒就病倒了,顶替的小橱做饭如何如何地差,害得一楼人都吃不下饭去,我来得如何如何晚了,云云。原来是把当做了新请的厨子。
七转八弯之后,被他一把推进了厨房去。
看看台上上乱七八糟的大堆菜,还几个表情木呐的伙计,我抽搐一下嘴角,无语,老大叔,你真当我是正经厨子吗?
饭后我给自己做了甜点,解掉围裙洗干净手,刚端起盘子,那个老男人不知何时进来,一把端起点心,兴高采烈抓一块填进嘴里:“这是什么东西,倒真是好闻。”
我一把夺过来:“这是我的。”
他白我一眼,伸手又抢了回去:“什么你的?!这盘点心我要端给公子,你做的饭菜要再是不合口,小心不给你工钱!”
啥?什么公子?我一把抓住他肥胖的手臂:“端给哪个公子?”
他翻翻眼皮子,懒洋洋道:“你不过是个穷做饭的厨子,也想巴望楼里的公子吗?哼,咱这里的公子一个个天仙似的,非是达官贵人见不得,就你这穷酸相,”他忽然露出诡异的笑,含羞带嗔,突地往我腰上猛撞一把:“巴望别人是巴望不了的,若是对我殷勤些,我倒能与你些销魂的好处。”
呃我一把捂住胃,忍住恶心,抱起我的一叠馒头一盘菜往伙房的里屋里能跑多快跑多快,大叔,你的好处留给别人吧,我可消受不了!
晚上肥大叔竟然领着竹墨进来,吩咐道:“你是新来的,要知道规矩,以后凡是这位小哥来,他无论点什么菜,你都要先做。”
我诧异地看一眼竹墨,他看一眼我身上略脏了的衣服,微皱一下眉头,继而趾高气扬地点了几道菜,好在我以前曾经给秦江月做过,勉强凑合。我看他在厨房外头站着,便隔窗和他说话,问他伺候的是哪位公子。竹墨瞥我一眼,皱眉:“叫你做饭便做饭,你打听公子们的事做什么?!”
我一口咽住,咬牙切齿腹诽,死小子,你要不是秦江月的人,姑奶奶我还懒得管你呢!
烧好汤饭,竹墨端着去了,我交代厨下的伙计几句,也跟着出来。远远地看着竹墨穿过回廊,进了后院墙角里一个幽静的小园子。这个黑暗的角落十分不起眼,墙角这一面灯火辉煌,来来往往尽是嫖客与倌儿,调情笑骂,贪杯偷欢,没人会注意还有个园子。
我依着墙角慢慢进去,朝园子里探头望了望,园口里头黑影儿里隐隐站着两个护院,里边花树葱茏。虽然旁边就是倌儿楼,却丝毫听不见丝竹和嫖客的糟杂声。
园子里的楼阁就一座,小巧雅致,隐蔽在周围层层叠叠的楼宇中,二楼的一间房里亮着灯光,我起了心,总怀疑里头住的就是秦江月。
我扒上房顶的时候,房内忽然传出一声:“谁?!”
那声音清雅好听,却不是秦江月的,继而地面上蹿出几条黑影跃上来,在她们发现我之前,我匆忙奔回厨下去。
看来竹墨现在侍奉的人并不是秦江月,可是他在这里做什么?侍奉的人又是谁?为什么住在如此隐蔽的地方?
我现在的轻功不敢说登峰造极,可是听美人师父说,出了凌云山,放眼江湖几乎无人能及,为什么会被那个男人察觉呢?一个倌儿楼中竟藏着绝世高手么?想了想,还是不妥,约好明天见素问的,是要带竹墨走,还是放任不管呢?
我踌躇间,外头打杂的花匠推门进来叫我,说老鸨要见我。老鸨?有没有搞错?老鸨见我一个厨子做什么?莫非老鸨就是竹墨侍奉的人?
她扔给我一套干净衣服,要我换上。我拎起来看看,恩,小二姐的标准打扮。
一个仆役不紧不慢地领着我穿过回廊,呃?又进了这个小园子?我翻个白眼,早知道你们要请我进来,我刚才何必费劲偷偷进来?
园子虽小,却着实雅致得很,到了门口,那仆役非常恭敬地退下,一个漂亮小厮提盏灯笼,引着我上楼,在一个花厅前停下。竹墨端着茶水出来,瞥我一眼,温声对那小厮道:“花锄,你进去吧,公子等着呢。”
我偷眼打量,这楼上雕梁画栋,陈设精美,比前头门面上的倌儿楼要精致了不知多少倍,不知道这倌儿楼的主人是做什么的。
花锄
小厮进去低声说了些什么,片刻,屋里头传来那个男人的声音:“进来罢。”
我眼睛望地,乖顺地走进去,只听座上的人手中拿着的茶杯盖与杯沿碰撞的声音,很想偷偷瞄上一眼,终究忍住。
屋子里头站着两个小厮,凭着内力,我还听见屏风后有绵长的呼吸声,应该是个一等一的高手,我刚进来时,那呼吸略一停滞,现在已经平缓,谨慎小心地敛着气息。我的心痒得像虫爬,屏风后面会不会就是秦小公鸡,屋子里嗅不出危险的味道,却充满了警惕和猜疑,莫非里头是水萝衍以前的冤家对头?
呃……那我岂不是进了贼窝?!
我打个冷战,偷眼溜一圈四周,嘿嘿,姑奶奶我现在可是天下无敌的强人,眼前这屋子里头的人我倒不放在眼里,打不过姐姐我就跑呗,小样,本小姐逃跑的功夫天下第一,打不过溜得快就行。
忽然想起前世qq群里聊天时,一帮喜欢看美男的彪悍女生最喜欢喊的一句话:狼女一出,谁与争锋!我立刻有了十足的底气,我可是狼女,看这一屋子的美男,咱谁怕谁?!
我一时得意,忘了面前还有人,笑得呲牙咧嘴,座上的人忽然不悦地问道:“这就是前头李作请来的厨子?怎地像个痴呆的傻子?”
啥?!
我忿忿地抬头,谁是傻子?
座上的帅哥颇有风韵,长得这么清雅俊美,一袭月白衣,潇洒风流,啧啧,老鸨这么漂亮还有人去寻别的男倌儿吗?
我活了这么大头一回瞧见男老鸨,他打量我几回,不紧不慢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张口结舌看他,谁知道他家新请的厨子叫啥,我想了想,挺直偶的背一本正经道:“狼女。”屋子里的两个小厮噗嗤笑出声来,我翻个白眼,帅哥略皱了皱眉,道:“恩,这名字倒粗俗的很,饭还做得不错,以后,你专司我这里的膳食,工钱每月一两银子,其他不必管,知道了么?”
我郁闷地应一声,心里像三月疯长的草,只想一脚踹倒屏风,看看后面是谁。不料那帅哥却不再说什么,挥挥手叫我回房去。我顿了几秒,耐住性子跟着小厮出去。
在塌上翻滚了一夜,怎么也睡不着,直折腾到天明,我抹把脸卷铺盖,走人!奶奶的,先抢了竹墨去和素问汇合,再做打算。我拉开房门,却瞧见那个叫花锄的少年打着哈欠站在我门前,瞧见我一脸不耐烦地道:“公子饿了,快去做饭!”
我弹弹衣服,斜他一眼,只管出门去。他一把扯住我皱着眉头凶巴巴道:“公子饿了,你没听见?!快去做饭!”
我抚抚心口顺气,转头看看这个傲慢的少年,不耐烦地问:“要吃什么?”
他一呆,继而眉眼间一转,瞪我一眼不屑地道:“你不是厨子吗?怎地连早上做什么都不知道?!”
我一口气噎住,转身回厨房,做了瘦肉粥,加上馏好的馒头,煮三个鸡蛋,炒三叠小菜,叫人端去后院。吃罢早饭,我想了想,我写封书信叫素问先去湘川看看黎儿他们过得如何,且在湘川等我。
在这乐馆中住了两日,期间不是花锄便是竹墨来点饭,这位公子真能吃,天天变着花样折腾,吃了这个要那个,让我一天的大半时间都呆在厨房里,十足的伙夫,两个小厮更是一个比一个嚣张,眼皮子朝天,仿佛上下嘴唇一碰,饭菜自动从地里长出来。
那个男老鸨叫丰舟,这家乐馆似乎势力很大,我晚间去送夜宵时,撞见院子里出来一些人,行踪隐秘,从楼里下来的时候恭敬得把头低到了地上。我纵是愚笨,也瞧出那里头有官员,有行商,有江湖人,有幕僚。
我只作没瞧见,将消夜端上去,丰舟瞥我一眼,忽然道:“你今晚就搬进这院子住罢。”我诧异地看看他,不做声。
院里还有个叫程二娘的,经常走动,似乎是丰舟的得力手下,看得出她很喜欢丰舟,每次瞧见这位丰神俊秀的老鸨,眼珠子都不会挪地方了。而那丰舟,倒瞧不出对她是否有意。
白天访客几乎没有,只有一个号称是流玉山庄裴少庄主的女人,来得最是殷勤,三天两头,一来就粘在这里,很久才走,看那情形似乎在追丰舟,可偶然他们在院子里碰见,那神情又不太像。
今日她又来了,到了晚间还不走,傍晚竹墨下来点菜肴,又是一桌子酒菜,我瞥他一眼,继续躺在椅子上睡觉:“不做!想吃别处吃去!”
竹墨没料到我如此反应,一怔之下疑惑地问:“你说什么?”
我打个哈欠,闭上眼:“不做。”
竹墨气得冷笑一声:“你这厨子倒是长了脾气,不做饭请你做什么?!你做还是不做?!”
我翻个身:“不做。”
竹墨气哼一声,掉头走了。我继续睡,睡到迷糊时,啪地一声我的躺椅轰隆倒地,散了。花锄立在我跟前,斜我一眼:“懒厨子,做饭去!”
我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转身进屋提了锅碗出来,哗啦摔个粉碎:“不做!”
花锄眯了眼睛冷笑:“一个厨子罢了,胆子不小!”
我怒火朝天:“我天生如此,想吃,没门!”
花锄扫我两眼,转身去了。我回房把厨房里头的家伙仔仔细细摔了个干净,不剩下一个有用的。
不久,那裴少庄主便离去了,花锄来厨房里瞧一眼我的战场和满地的碎片,冷哼一声:“好了,公子说了,你可以走了。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神。”
我冷笑一声,欺身到他跟前:“你说什么?!”
花锄皱眉冷冷喝道:“放肆!这里哪是你撒野的地方!滚!”
我一把抓住花锄的胳膊拖进房间里,回脚踹上房门。花锄挣着胳膊飞过来一脚怒道:“你这不知死活的厨子,可是想自寻死路!”
我闪身躲开,半抱着他摁在塌上,从牙缝里冷笑:“秦江月,你再跟姓裴的来往试试!”
小公子
秦小公子一怔之下,勃然大怒,死命挣扎,竟然对着我破口大骂:“大胆滛贼,我要叫人扒了你的皮!”
我怒,谁扒谁?掳了袖子爬上塌就扒他衣服,秦江月惊惶失措剧烈反抗,一面高叫:“你干什么?来人啊,来人……”
我一手堵上他的嘴,按着他一把揭了他脸上假面皮,扑通,我的心脏跳停了,不是秦江月。
这位小公子容貌极清美,眉眼和秦江月有五分相似,十五六岁的样子,却文弱许多,一脸的羞愤几乎要哭出来,脸上那一双凤眼现下只恨不能将我千刀万剐凌迟。
耶酥叔叔,救救我吧,终于知道人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塞牙缝。我哆嗦着脸皮干巴巴朝他挤出一丝笑:“嘿嘿……误,误会……“他惊慌地从我身下爬起来,狠狠甩来一耳光,痛得我半边脸麻木。
他匆忙掩好衣襟,外头已经扑通通进来一群人,一瞧见这场景,二话不说齐刷刷刀头往我身上砍。我吓得一蹦三尺高,跳出窗外在院子打转逃奔。小公子派头十足地高喝:“把她给我拿下,剁了喂狗!”
我的小心肝一哆嗦,好小子,算你狠,不就是拽了拽你的衣服吗,又没真的拽下来,切!又不是秦小公鸡,你脱我还懒得看呢!
那护院们成群大浪地跟在我屁股后头这些个护院的三脚猫功夫要想伤到我,简直是白日做梦!他们跟着我在房顶上跳来跳去,上树下树,往东往西,又是射飞镖又是放暗器,又堵又截,忙得不亦乐乎。
啧啧,看错了,竟然不是普通的江湖好手,看样子像是训练有素的高手。我嘴角一抽,想跟我比轻功?往左扭个转,往右打个拐,来,一二一,一二一,大家跟我一起来,在月光底下做广播体操运动。
啧啧,我一边脚下不停,一边思考怎么会认错了,那晚屏风后敛息的人的确很像秦江月,他的气息我怎么可能认错呢?
我第一晚看到的花锄虽然只一眼,但应是个身板纤秀内敛稳重的小厮,后来这个花锄飞扬跋扈,眉眼间傲视一切又不自觉地带着风华,从身后看那身形,怎生也是个绝世美男,和秦江月的胃口一样,脾气也一样,连皱着眉头训人的神态都一样,怎么会不是秦江月?!
看院子里头这个鼻子气歪了的小公子,他跟小公鸡长得又挺像,莫非是小公鸡的弟弟,可是江湖上从没有听说过水榭山庄有两位公子啊,啧啧,藏得这么严,说不定是水谢山庄的私生子呢……
如果他和秦江月是亲戚,那他一定知道我的小江月在哪。
这群上气不接下气的保镖护院乱七八糟地提着刀朝我叫骂,我脚步顿住,抽空朝那个小公子扮个鬼脸,小公子气得咬牙切齿,大骂道:“你们这群窝囊废!”
那些保镖们被刺激到了,发狠地冲上来,一群小蜜蜂呀,飞在花丛中啊,飞呀,飞呀……飞……
我懵懂站在房顶,呆呆往下看,月下,秦江月穿着一身淡色劲装,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院当中,面无表情地望上来。
我干笑一声,一头扑下去,抱住他:“江月。”心口忽地一激,气息翻滚,紧接着被他一掌拍出去。
我茫然从地上爬起来,顺顺气看他。那位小公子忽闪忽闪着眼睛奔到秦江月跟前高兴地道:“九哥,你回来了。”秦江月淡淡点了点头,小公子转脸指着我破口大骂:“九哥,这人是个滛贼,她刚才竟然想非礼我!”
我默。
秦江月冷冷走到我跟前,眸子里冰冷得没有温度,他动了动唇,只说了两个字:“你滚!”
我抬眼看他,他抿了抿唇,转身就走。我一跃而起,以最快的速度挟着他飞上二楼的厢房,
秦江月当胸有一掌打过来,我抬手接住,顺势与他紧紧抱在一起,滚上塌。一堆保镖们惊慌失措地蜂拥而上,挤破了窗户,我皱着眉头看秦江月:“叫她们滚!”
秦江月的眼底没有一丝亮光,在灯影里冷冷斜我一眼,冷笑道:“乔弄萧,你当我果真不会杀你?!”
我缩缩脑袋,揭掉脸上面皮小心翼翼地看他:“要杀我总要有个理由,若真是我错了,你杀便是了,我早说过,我的命是你的。”
秦江月怔住,手掌翻转,一把扼住我的喉咙。我闭上眼:“便是死,也叫我做个明白鬼。”
半响,终于听见他疲惫地道:“你们都下去罢。”
门合上后,秦江月忽然松手,在灯下怔怔地看我,疲倦道:“你到底想做什么,既然和澹台月有了肌肤之亲,为什么又来缠着我?”
我斜他一眼,把当日练功走火入魔,美人师父为我蒸药浴导气的情形说了一遍,秦江月眼底渐渐有了光影,只眯缝着眸子冷笑一声:“蒸药浴?你倒是艳福不浅,你师父可是亵衣尽湿,肌肤可见。”
我涨红了脸看他:“你明知道我当时昏迷不醒,怎么可能会知道,更不用说瞧见什么了。师父是神仙一样的人,怎么会瞧上我?而且,而且,”我瞄他一眼,“便是要看,我也只想看你的。要有肌肤之亲,也只会,也只会与你……”
秦江月红了脸,扫我一眼冷笑:“那你刚才轻薄人又是为何?”
我搂紧他的腰:“我以为是扮做花锄的人就是你,你若是不信,只管去问,若有半句虚言,我在这等着你宰割就是。”
秦江月垂了眼帘没有说话,我凑上去轻啄一口,他半睁着妖娆的眸子迷茫看我,我扯下帏帐掩住床塌,在枕上追逐着秦江月的唇。秦江月颤了颤,没有力气推拒,由着我在他颈间徜徉轻咬。
秦江月忽然一把抓住我手忙脚乱吃豆腐的爪子,皱了皱眉,他腰腹间乌青一片,竟是受了伤!我心疼地问是怎么回事,他懒洋洋瞧我一眼:“不打紧,不小心着了道儿。过两天便消了”
我给他掩上衣襟,紧搂着他躺下,秦江月偏头瞧了瞧我,半垂了眼帘抿起唇微笑。我凑着亲了亲,问:“楼下那个人是你弟弟吗?”
秦江月疲惫地闭着眼道:“是……”
嘿嘿,果然是私生子啊,哼,这么嚣张,果然是一家子出来的。我本还要再问,看秦江月疲倦不堪倦容满面,不由地心疼,抱紧了他。秦江月微睁了睁眼朦胧看我一眼,小扇子似的睫毛抬了抬,整个人都偎进了我怀里,沉沉睡去。
早安
次日早上起来给秦小公子做皮蛋瘦肉粥,啧啧,这院子里头下人的办事效率很惊人,不但已经新摆了一整套厨具不说,还新请了个厨娘在里头。
厨娘倒是很热心,听说我也是个厨子后,就唠叨着今日是初五了,问我要不要去赶集。
我随便应了一声不去,忽地想起,初五,初五,那就是已经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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