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贼向前冲第7部分阅读
山贼向前冲 作者:rouwenwu
后,我被言美人严辞拒绝后,见娶不到肥公子,钱财无望,竟失魂落魄神情恍惚,传闻我已经跳进护城河自杀。
我僵硬地抹一把冷汗。
另一个道:“非也,我听隔壁的张二姐的夫郎的舅舅的表妹的姑婆说,可了不得了,那女人先是悲愤痛哭,继而奔城门外上吊去了。”
默。
秦江月趴在塌上一点不遮掩地哈哈大笑,他的声音很好听,像金属的韵味,叫人听得心头痒痒的。
她二人说的振振有词,连自杀地点以及我的遗言都说得有鼻子有眼,我那厚厚的老脸皮,也有些撑不住。
秦江月瞧我一眼,看我脸上硬撑着一幅僵硬的严肃神色抽搐嘴角,笑得几乎打滚。
我凑上前取下他的假面皮,怔住。
阳光泻下,秦江月眉眼弯弯,淡雅如玉,好似九天上云开月出,江畔边夜淡花明。
从没有人告诉过秦江月他笑的时候,花会开吗?
有人嘭嘭拍着院门唤:“乔官人,你要的鸡已经买回来了!”外面扫地的两个店伙计已经没了声,想是终于谈论完我的传奇艳史了。
秦江月终于止住笑,妖娆的眸子横我一眼,夺过我手上的假面皮自顾戴上。
我开门谢过店二姐,把厨房已经拾掇好的鸡拎进来。秦江月眨眨眼睛望望鸡,皱眉扁嘴:“怎么不是螃蟹?”
我安抚地拍拍他:“你受了伤,吃不得海鲜,明日我买些本城的风味小吃给你。”
秦江月很是郁闷地趴回枕上,看庭前的蝴蝶。
午后本来晴朗的天空忽然阴沉起来,先是没了太阳,到傍晚时分云层越积越厚,竟有些闷热。
我叹息一声:果真是天有不测风云。赶紧收了院子里的东西,晚上早早歇下。
夜里起了大风,门窗咣当当地响,我爬起来检查窗门,屋檐下的灯笼被风吹得忽明忽暗,十分诡异,活像鬼来到的前兆。
我打个冷颤,恐惧地缩起脑袋。经历了穿越时空后,还有什么是不相信的呢?既然我的灵魂都可以穿越到这个时空里,那还有必要讨论世上有没有鬼么?
我以最快的速度奔回被窝里,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忽然天上一声巨响,吓得我打个哆嗦,飞快地爬起来奔到秦江月床上一把抱住他。
房里还有一张卧榻,我再没借口,昨天就已经被秦江月撵到了对面窗下的卧榻上,店家都铺的有被褥,似乎也是为方便我照顾病人。
我这会突然又爬上秦江月的床,扒住他不放,秦江月起先大怒,使力推我,后来发现我像只受惊的兔子埋在他怀里浑身发抖,立时愕然。
天上的炸雷一声连一声,一声比一声沉闷震慑,像压抑的怒吼声,不知道是不是天上的雷神发现我这个跑错了时空的魂魄,想灭了我。
我吓得抖成一团,拉过被子盖住脑袋,每响一声雷,我的心脏都跟着哆嗦一下,抓着秦江月抖得像筛糠。
秦小公子的身子柔软舒适,有股淡淡的馨香,我死死攥着他,自动自发拽过来半边被子盖住自己,终于踏实地睡着了。
次日醒来,我还趴在秦江月怀里,秦江月一脸血红,我在他发火以前最快的速度跳下床逃出去煎药。
下过雨,接下来几天都是晴朗,秦江月没消气,都没给我什么好颜色,让我很是郁闷。一连几天去驿站里打听消息,终于探听到最近几天有个商队会往东去。
我大喜,打听好启程的时间,算算时日,加紧准备。
天香酒肆
我先拐到木匠师傅那里,马车是在原有的马车基础上做的改造,差不多已经完工,木匠的小徒弟在安最后的车窗。
我仔细检查完马车,已经快到晌午时分,想想秦小公子最近几天的冷脸,听说天香酒肆的桑落酒和牛肉炙为本地一绝,酒是名酒,肉是好肉,鲜嫩可口,本地名菜,带一盘回去,讨得美人欢颜也好。
天香酒肆号称是繁阳最有名的酒肆,自然热闹非同一般,老远便瞧见楼前高悬一面 “桑落酒沽” 的青旗,这几日早闻“天香多佳人,当垆自沽酒”,果然如是。
里头沽酒的是美貌二八少年郎,陪酒的更是眉眼风流多婉转。厅中央还有乐伎弹奏着琵琶和管弦,几个形貌妍丽的少年在台上挥袖长舞。端的是笙歌日暮能留客,醉杀繁阳轻薄女。
酒肆是朱阁高门,出入之人个个富贵风流,我低头瞧瞧自己衣服,昨天才置的一套新衣,普通绸缎,进去不会太扎眼,就是方才在木匠那里沾了土,我拍拍灰,抬脚就进去。
招待酒客的也是清秀少年,其中一个打量我两眼,热情奔过来,眉眼流波而不放浪,声音柔媚却又大方:“客官要点什么?”
怪不得生意火爆,果然待客有道,我点了几样酒肆出名的酒菜,要打包回去,便自觉地立在一旁。酒肆里人多眼杂,更何况我目前是新闻人物,一不小心被人发现调戏言美人的老女人还活着,只怕八卦吹得更猛烈。
等了一柱香功夫,有少年将食盒拎来。掌柜的正扒拉算盘瞥我一眼:“十五两银子。”
果然贵,二两银子就够普通人家生活一年,这一顿就花了十五两,但听说酒是本国最好的酒,大约也值了。
我摸出一锭二十两的纹银交于掌柜,掌柜的很是吃惊地掂量下份量,又举着瞧了瞧成色,从小抽屉里抓过几块碎银,放在小秤砣上称。
厅里忽然吵起来,几个人推推搡搡,就见一个美貌少年奔过来,就着掌柜附耳几句,掌柜的脸色一沉,从柜台里出来。
有两个女子被几个凶巴巴的少年推过来,很是狼狈。大约是这种事见的多了,厅里的酒客该干吗还是干吗,照旧调笑。
咳,不就是电视剧里常上演的老戏码么?不曾想竟能亲眼瞧见一回。这两个女人吃完喝完调戏完,结帐时一摸腰包,银子没了。
自然陪酒的美人立刻变了脸色,嘿嘿,果然酒肆里头少年的欢笑是作不得数的,啧啧,翻脸比翻书还快,立刻叉腰责问一副势利相:“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想白吃霸王餐,只怕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两个女子都是二十上下,眉眼清秀,浑身上下白色锦衣锻靴,发上插着玛瑙钗,一望而知是爱风流倜傥的富家女子,看起来颇是温厚,任那几个少年责骂,只会红着脸辩解那一句:“我等真的带有银子,只是不知何时被偷儿偷了去。”
掌柜的眼皮不抬,不紧不慢道:“这——就难了,本店概不赊帐!两位一共吃了本店二百八十两六十文,不付帐不能走人,这是本店的规矩。”
那两个人互望一眼,其中一个年长些的无奈从腰间取出一块玉佩要给掌柜,另一个急得伸手抢过:“不行,这个是……”
那年长的女子皱眉打断她的话,把玉佩递给掌柜的:“掌柜的,这块玉权且抵做饭资,如何?”
老戏码,又是老戏码。
那玉佩泛着柔和的光泽,大约是块老玉,看那两个女子神色,这玉一定很重要。
按照电视剧情发展,该有好汉出来解围的经典场面了。
好汉是谁呢?我左右四顾,咳,没有别人,舍我其谁?山贼做好汉的机会来了。
从怀里摸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递到掌柜面前:“她们的饭资,我付。”
厅里立刻寂静……
那两个女子果然是厚道人,出了门千恩万谢,一定要问我住在何处好上门答谢。我眼前一花,瞧见了她们腰间的软剑,在阳光下反射着冷光。
她们的手虽然白白细细,四指指尖与虎口处却有老茧,那是常拿剑的手。
我突地心头乱跳,顿如哽刺在喉,背上爬满冷汗,干笑几声,将电视剧里急人危难,四海之内皆姐妹,施恩当不图报的大侠说辞搬出来,其实我已经后悔了,后悔一时意气替人出头,却将秦江月和我自己都置于险地。
此二人见我执意不肯相告,似是很着急,强塞给我一枚令牌道:“在下姓姚名子玉,这位是冷家小姐,我们今日蒙姐姐援手,无以为报,因有要事在身,不方便多耽搁,望姐姐收下此物,日后若有难处,可去洛渊城凤宝楼找我。”
凤宝楼,好似在哪听过,这令牌是不起眼的檀香木,上面刻着不明符号。我眼下只希望赶紧摆脱她们,便接了令牌揣进怀里,她二人才急匆匆告辞离去。
我暗地里张望几回,倒也没见过什么可疑之人,这姓姚和姓孙的两个女人不知道什么来头,看样子是江湖人,这么急匆匆的,不知道是什么事,莫非是水家的人在寻我?
不敢直接回客栈,我拐着弯走了几条街,竟拐到了驿站。那驿站里打杂的老刘老远瞧见我脸上的皱纹都笑皱到了一处,招手叫我。我早前托她为我介绍一个忠厚可靠的车夫,要跑远路,我愿意多出些钱,
其实我在找了几天忠厚的车夫后,突然发现,不由我挑,根本没有人愿意接我的活,因为路途太远,听说最近路面上不太平,闹鬼,大家便只肯跑短途。
老刘将我拉到一旁道:“乔家妹子,你要的车夫我已经找到了一个。呶。”
她朝驿站门口处示意,那里的石头上坐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女人,生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没精打采地发呆,前几日不曾在这里见过她。
老刘低声道:“那是柳叶,也是可怜人,家里穷得叮当响,前几天老娘病死了,她四处借银安葬她老娘。这孩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孝顺又懂事,为了给她老娘挣药钱,没日没夜的赶车,多远的活都接。别看她小,十三岁就出来给人赶车了,这一堆人里头就数她机灵。”
我疑惑看她:“现在她老娘不在了,她还肯接吗?”
老刘叹口气摇头:“你出的钱多,她一定肯的,这孩子命苦,还挂着她弟弟呢。”
养家糊口果然不易,不管是哪个时空都如此。听了我给的价钱,柳叶果然一口答应。
出发
怕秦江月肚子饿,我从驿站出来便往回跑。
秦江月正躺在床上翻我买回来的书,瞧见我满头是汗地进来,淡淡瞥我一眼。我抹把汗,打盆水进来洗个脸,收走他的书。
秦江月立时蹙起好看的眉头,我一面给他擦手脸一面哄他:“乖,不要老看书,费神又伤眼睛。”
秦江月闭着眼睛哼一声:“罗嗦!”
我叹口气,半抱着他起来夹个靠枕,秦江月的身板纤瘦优雅,抱着舍不得丢。秦江月忽然蹙眉道:“你离我远些,一身的汗臭味!”
我啧啧嘴,真是好心做了驴肝肺,若不是为了屋里这个难伺候的大美人,我怎会跑出一身汗来。
把床前桌案上放的糕点蜜饯都收了,食盒里的点心和粥菜摆出来,一样一样喂给秦江月尝。以前听老妈说,面以养心,肉以养身,我虽不懂武功心法,但前世武侠小说看了不少,秦江月受了内伤,武功被废,心脉一定受了损,这几日他喝粥喝得烦,我特意点了些面蒸的甜点心。
美人就是美人,秦江月吃饭的模样大约算是清雅俊秀,甚美仪,跟他一比,那些围餐巾吃饭的所谓西方贵族根本就是一群没进化的野猪。
我暗中观察了很久,秦江月吃饭,就跟他赏花抚琴一般优雅好看,除了,有咕噜噜的声音……
秦江月狭长的眸子淡然扫一眼我的肚子,眨了眨。
我干笑一声,原来是我的肚子在响,跑了一上午,腹中早已经空空如也。赶忙添副筷子,拿起个窝窝头填肚子。
桑落酒是地道的米酒,甜香爽口,牛肉炙也做的果然不错,只有八分熟,味道却很地道,秦江月也没有再挑剔,任我把各色菜肴都喂给他,吃得津津有味。
他咬南瓜饼的时候,里头的馅淌出来,我伸手抹去他唇角上的豆沙,不知怎地,神差鬼使就顺道放回嘴里舔了去。
秦江月一怔,立时满面通红,扭开脸。
我回过神,也烧红了脸。
那块令牌,秦江月看罢,淡淡道:“姚家在江湖上颇有名气,那姓冷的与她是表亲,两家算得上是世家名门,凤宝山庄名头甚响,在江北一带很有势力。姚子玉的武功在江湖上年轻一代里是个中翘楚,那凤宝楼便是姚家为后代弟子办的武场。不过,我与她们素无瓜葛,想来应该不是冲着我来,姚家经营的有镖局,来繁阳走镖倒有可能。”
我很想问一问姚家与水相国可有勾连,可到底是不敢,只怕秦江月怀疑到我头上去。又想她们便果真暗地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又怎会叫人知道?
第二天,我叫上柳叶一同去看马车,马车已经造好,柳叶看到这样加宽加长的马车很是新奇,又去集市采买路上所需物品和马,着实花了不少时间。
天黑时,柳叶把马车赶回客栈,停在院子里。那几家商队都是明日出发,我便嘱咐柳叶明日早些来同福客栈。
秦江月看到我搬回来的那些堆了一地的杂物,扁扁嘴:“你这是安家还是搬家?”
我朝他一笑,不理会他的嘲讽,仔细把物件分类整理妥当,摆进马车里。
次日,我四更不到便早早起来生火煎药做饭,喊店家退房。秦江月一脸模糊地被我叫醒吃早点。天色蒙蒙稍稍能视目时,柳叶就来了,我把秦江月抱进马车时,秦小公子终于露出吃惊的神情。
马车里车厢是加宽加长的,里头用木板单独隔开一道,摆放炉子和锅灶等杂物。
另一面铺了厚厚的棉被,躺两个人绰绰有余,四面围了黄昏色的绒布,就像一间缩小的起居室,枕侧旁边有暗格,下面两层摆着药,上面两层都是果点和蜜饯,预备给秦江月路上吃的。另一侧有个小案几,摆着零食,还有两个固定的格子,摆放茶具和香炉,以免马车摇晃滚落,案几上方用木架固定着一盏漂亮的琉璃灯。
车帘我特意叫人订做了两层,一道卷筒式的竹帘,一道是布帘,放下来密不透风。咳,考虑到露宿野外时,要给秦江月脱衣换药,那等风光自然不能叫别人瞧了去。
我得意洋洋等秦江月夸我几句,不料秦小公子扫几眼车厢,优雅地打个哈欠,直接躺倒睡觉去了。
赶到驿站,商队果然整装待发,柳叶说赶车的不是驿站里的人,都是商户自家的车夫,我数了数,有三家商队,四十来辆车,百十号人。听说也是去边境的,路途遥远,大宗货物,怪不得带这许多护院。
还有五六个像我一样赶路的,有些钱的便跨着头毛驴,都凑着商队一道走。
商队里有四五辆马车,瞧不清车里的人,想来也是富贵人家,旁边还跟着跨马背剑的随从。我这马车虽然比较宽,但前后挂了杂物,在庞大的商队里头并没引起太大注意。
商队刚出发,忽然听见有人高声叫我:“乔家姐姐!”
我愕然回头,两匹白马从商队前头奔过来,马上之人白衣翩翩,潇洒风流,竟然是前日那两人!
秦江月说姚家经营有镖局,我左右看了看那些商队的护院,看那衣着块头,啧啧,还真不是一般人家的护院,莫非是镖局里头的专业打手?
果然,姚子玉和冷小姐到了跟前,高兴地下马朝我揖手道:“姐姐也是往东去么?小妹前日有急事匆匆告辞,来不及答姐姐,引为憾事,不料今日巧遇,真是有缘。”
我跳下马车回礼:“正是,我和内子原是去投亲,不想今日又遇上两位妹子,果然有缘。”
冷 小姐打量一眼马车,见马车外也悬着些杂物,道:“我和表姐这一趟正是为商队押镖,乔姐姐前日仗义相助,我等铭感于心,姐姐要去何处,我等必定将姐姐一家安全护送到。”
我慌忙揖礼谢道:“两位客气了,我在家排行老三,两位叫我三娘既可。原打算协同内子去往兰池投亲的。妹子竟是会武之人,这一路,要全赖两位多多照应三娘了。”前一日被她们追问得紧了,我只说自己姓乔,现下编了个三娘的名混过去。
姚子玉却很是诚挚地握住我道:“三娘休要说见外的话,前日之事我们姐妹还不曾谢过,今日能再重逢,可见是上苍恩厚,三娘的事,本是我等份内之事,莫再说客气话。”
我心头压着的负荷忽地也轻松下来,本来十分担忧路途遥远,一旦遇上劫匪,凭我一己之力怎么保全秦江月,现下一路混在姚家的商队里,躲避水家会更容易些。
她们两个骑马随在马车旁,同我一路攀谈,逐渐熟捻起来。那冷小姐叫冷千秋,她的城府明显比姚子玉深些,期间问在这马车是何人订做的。
我只道因是内子有病在身,不胜颠簸之苦,才叫人将马车加宽些,好方便内子起卧。两人问我有几个子嗣了,我打个趔跄,嘿嘿笑道:“还不曾有。”
两人惊讶对望一眼,齐齐道:“什么?一个也没有?”继而又道:“看三娘年纪,成亲也该有几年了,莫非是因为夫郎身子不好?”
我摸摸脸上的假面皮,想了想,点头。
两人看一眼车厢,慨叹:“三娘好生长情,小妹佩服。”
闹鬼之地
中午车队停在官道旁的林子边休息,姚子玉喊我同去喝酒,我道要照顾内子,推辞了,只把马车里捎带的桑落酒给她们助兴,子玉高兴地抱着去了。
我把两只小炉子提出来,一只熬药,一只煲粥,把繁阳带出来的蒸糕也热上。秦江月的身子,吃不得冷食。
柳叶收集了一堆枯木树忮帮我烧火,瞧我解下车上挂的熏肉,啧啧道:“我还是头一回瞧见有人出门带炉子锅灶的,乔官人,你家夫郎真是好福气。”
我削好熏肉,坐在地上煽火,乐呵呵朝她一笑:“那是自然,不疼夫郎疼谁啊?柳叶成亲了没?”
柳叶眯着眼睛摇摇头:“只要还没把我弟弟赎出来,我就不会成亲。”
我一怔,还没赎出来?莫非……
柳叶红了眼睛,扭过头抹一把眼睛朝我笑:“叫官人你见笑了。我家贫苦,为了给娘治病,家弟自小被卖入倌楼,现在娘也不在了,怎么也要把他赎出来。”
我摸了摸心口,和电视剧里的情节一样,却笑不出来。“赎你弟弟出来,要多少银子?”
旁边有个同我们一起赶路的年轻女人,大约是个贩茶的行脚商,正靠着树啃干粮,突然叹口气插话道:“难啦!她弟弟是有名的清倌儿,身价高着呢。前几日被繁阳的县尉看中,这几日天天到楼里纠缠要赎去做小爷,莫说赎身,便是赎出来那县尉肯罢休么?”
柳叶勾着头,忽然丢下手里的柴火,道:“我再去拾些柴火来!”不待我开口奔进林子去了。
那女人眼角瞥瞥树林,低声道:“听说老鸨开价三千两,她一个赶车的车夫,上哪里赚银子去?!再说那种地方出来的人,又生得美貌,她如何养活,赎回来保不齐过两日便被人霸占了去。”
我哑然, 回头看车厢,美貌太招人眼,我若无钱无权,又怎保得住秦江月。
夏初时节,日头已经炎热,赶了一上午的路,众人都疲累了,躺在树荫下午睡。马车已经开了窗通风,垂着竹帘倒还透气。
我扶秦江月起来吃饭,秦江月妖娆的眸子犀利地盯着我慢声道:“我倒不知道,原来是三娘——你何时改……”我嘘了一声,附在他耳边悄声道:“我上面有两个哥哥,下头还有个弟弟,确实排行老三,但三娘是说给别人的,只要你记得我的名字就好。”
秦江月脸色缓和了些,瞧着我,抿抿唇,眼底意味不明。
行了两日,都不见人烟,沿途尽是山地峡谷。白天赶路,晚上扎营。
一路上姚子玉、冷千秋与我谈起东胜国的一些风土人情,竟也很投机。车队一停下,镖师们纷纷去打些山间野味,炖出来很是鲜美,大家一起围着汤锅吃肉喝酒骂人,议论奇闻掌故,这日子倒也逍遥自在。
走山路的时候车子颠簸得厉害,我怕碰伤秦江月,在车里抱着他一面给他揉胳膊腿活血,一面和马车外边的柳叶、千秋她们聊天。
自从我成为车队里公认的夫奴后,她们很没良心地每每笑话我总在车厢里闷头陪夫郎,隔着车厢跟我笑闹打趣,有时连带说到秦江月身上去。
秦小公子听到不高兴的地方,总是扁扁嘴,眯起妖媚的眼睛,在我怀里左掐右拧。
我疼得吸凉气都不敢大声,只能苦着脸咬牙,秦小公子出完气才满意地擦擦手,气定神闲捻颗蜜饯红枣吃。
晚上露宿,我心有欢喜焉。话说众人围了毯子在地上围着火堆睡,我扔给柳叶一床毯子,喜孜孜钻进车厢去发展恋情,一边按摩一边逗美人笑,陪着美人一觉睡到大天明,夜里还能趁他睡熟时蜻蜓点水偷偷香一香美人的唇,话说秦江月的唇很柔软,尝起来甜甜的。
每日早上起来抱秦江月下马车,去个没人的地方透气。秦江月负手而立远眺风景,气宇高华,风姿天成,脸上那层难看的假面皮都掩不住绝世的风华,他依然是睥睨天下,惊鸿一瞥的水榭公子。
我抿抿嘴,握紧他,他回头淡然一笑,果然不知道我夜里的花招,于是心中窃喜,乐在其中天知地知和我知。
这些天的调养有了些作用,他的面容已经丰腴了些。我拿出箫,吹最爱的《沧海一声笑》,在这样女尊男卑的世界里,如果你要天下,我尽我所有陪你到尽头。
瞧得出,秦江月很喜欢这样荡气回肠的曲风,新奇地问我是什么曲名,可有词,我清清嗓子,努力发挥歌喉把歌词唱给他听:
沧海一声笑
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
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
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事几多骄
清风笑
竟惹寂寥
豪情还剩了
一襟晚照
沧海一声笑
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
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
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事几多骄
苍生笑
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啦
秦江月望向山下的苍茫云海,狭长好看的眼眸弯弯地笑,如融融新出的朝阳,整个世界都明亮起来。
太阳升起时,我抱他回去,他明亮的眼睛瞥了瞥我,摇头,喃喃一句:“果然……还是不像……”
我听得莫名其妙,疑惑看他,他蹙眉催我回去。
以后每天早上出来,秦江月都要我吹曲子给他听,偶尔他也会自己吹《沧海一声笑》。我看得脸红,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间接那个啥吻么?
第五日,车队又进入一片山谷,整个商队突然安静下来,几个行脚商们相互低声议论着,道这里便是传说中的闹鬼之地。
放眼望过去,山势并不险峻,相对平缓,不像是《西游记》里描述的妖怪出没之地。但是的确荒蛮,满眼尽是黑压压的树,再加上天空阴郁得压抑,寂静里突然会窜出几只怪鸟嘎嘎乱叫,很有些恐怖片的感觉。
秦江月撩着窗帘看看外面不置可否,我问他怕鬼么,他回头瞧我:“世上会有鬼么?”我嘿嘿一笑:“当然有,你怕么?”
秦江月眨眨眼睛,小扇子一般的眼睫形成一道弯月似的漂亮阴影:“天地不过都是阴阳造化而已,鬼既然也是人变的,又有何惧怕之处?只怕这世上,活人比鬼更可怕。”
我干干一笑,不语。
众人加快了速度,都希望天黑前走出这里。
傍晚时分,车队终于走出了这片山谷,大家刚松下一口气,陡然一个霹雳响,天上下起瓢泼大雨。我惊得一哆嗦,赶紧抽出雨布,和柳叶手忙脚乱地遮到马车上。豆大的雨下得四面白茫茫,气温跟着降下来。等我回车厢里,浑身都已经湿透,冻得哆嗦。
我扒出一套干衣服,突然想起车厢里还有一个大男人秦江月在。难道去外面换……恶寒,外头是旷野,那么多人看着……
从我爬进车厢,秦江月的脸便涨得通红,咬了牙别着眼不瞧我。我疑惑地低头看看,傻掉……血一股脑涌上来。
呃,初夏时分,衣料自然又薄又轻,一淋雨,透明度80,紧贴在身上,那啥,暴露度清晰度跟没穿也差不得几分……
干干咽口唾沫,小心肝颤悠悠滴溜溜,原来我是在秦江月面前裸奔来着……
虽然这是水萝衍的身体,虽然水萝衍的身材很诱人,但是,但是,现在是我的……
我立刻提起被褥盖在秦江月的脸,飞速换好衣服。
大雨中,天突然黑下来,车队却在半山腰上。车队忙成一团,这里连避雨的地方都没有。冷千秋披着蓑衣奔到我车前道:“三娘,走不了了,摸黑走山路太危险,今儿晚上只能歇在这林子里了!”
我朝她点点头,冷千秋又嘱咐柳叶跟紧车队千万别拉下。
天黑路滑,什么也瞧不见,只天上电闪雷鸣,我紧张地抱紧秦江月,秦江月任我抱着,安详地点亮车厢里的灯,我终于不再颤抖。
所有的车马都停在林子边的空地上聚在一起,靠在马车周围,无助地听凭大雨泼洒。
忽然有人嚷嚷:“看哪,那边有人住!”车队立时轰动,所有人都兴奋地张望。
山坡上,漫天瓢泼大雨中,诡异地亮起了昏黄的灯光。
聊斋
蒲松龄老先生的聊斋果然不是瞎编的,瞧这电闪雷鸣,大雨倾盆,四面又是荒山野岭,渺无人烟,竟然有灯光出现,可不是非鬼即妖么?
我打个寒战,立刻脑袋缩回车里。不过,以前聊斋里说,若是个住在深山老林修炼成精的狐妖,十有八九可能是场艳遇。
瞄瞄外头,但这等天气,怎么看怎么象厉鬼出来的氛围。瞧天上雷劈的,阿弥陀佛,使劲劈,没准那鬼怪就被劈成烟了。
秦江月漂亮的眸子瞥瞥我,也撩开帘子瞧了一眼那灯光。
外头众人议论纷纷,很有几个女人雀跃地撺掇去那灯光之处借宿,自然谁也不愿睡在雨地里。
几个繁阳的客商互换眼色,小心翼翼劝道:“还是莫去了,都说此地闹鬼。这荒山野岭,从前一直没有人家,如今怎会冒出灯火来,只怕是鬼怪诱惑人的幻象。”
寒风陡然吹过,立时所有人收声,可是山间冷寒,瓢泼大雨浇下来,冻得叫人哆嗦,实在难耐。终究是抵不过热饭菜干被窝的诱惑,姚子玉带着几个艺高人胆大的镖师结伴去探路,看到底是什么人。
漆黑的雨夜里,那灯光始终亮着,外头诸人冷得抱成团,我把厚厚的蓑衣给柳叶披上御寒,把挂在车外的马灯也燃上照亮。
怕秦江月穿得单薄,扯开被子裹住他。秦小公子抿抿嘴,懒洋洋咬住我递给他的果子,十分享受,灯光下唇红齿白,光那眼波都妖娆得很,瞧得我很想效仿山贼,热血沸腾扑上他。
等了许久,外面一片雀跃:“小姐回来了!!”
我也探头去看,果然姚子玉奔回来,很是兴奋地道:“那边果然有一户人家,住着十几个家眷,是前头行梁郡里裴员外家盖的行馆奴仆在此。”
冷千秋顶着个蓑衣,疑惑地问:“她家怎地无故在这等荒野地中建行馆?”
姚子玉一笑:“据闻裴员外开的是行梁郡有名的酒家,许多食材要专门从北边的洛城运来,每十天半月裴员外还要回一趟洛城的庄子查账,从行梁到洛城整两日的脚程,所以在此地修造了行馆自家歇脚,留下些仆子守着。她家地方不小,倒是也肯收留我等,只是……”
她忽然吞吞吐吐,冷千秋追问,跟去的镖师接过话,嘻嘻笑道:“冷小姐有所不知,那行馆中一个女人没有,尽是些年轻貌美的小厮,想是那裴员外专门养在此中享受的。”话音一落,遍地窃笑。
原来古代也流行在外头包二奶,只是不知这员外身子如何,贵庚几何,如此能折腾。这么多小爷伺候,我佩服她一升口水先,一下养了十七八个,当是种马么,可有精力对付得了?
不对,有诈!怎地跟那聊斋上的鬼故事一模样?鬼啊,一定是鬼!聊斋上早有闻深山荒庙忽现美女,以色惑人,挖人心脑修炼……
这一窝美男,不定是要挖什么呢?啧啧,看这百十号人,估计是一票大买卖。
我打个哆嗦搂紧秦江月,秦江月好看的眉头微微一蹙,不悦地斜我一眼。
柳叶忽然插一嘴道:“小人在此地往返跑了五六年了,都不曾见有人居住此地。前一阵子都说闹鬼,只怕他们未必是人。”
我坐在车厢里,虽然外头人都瞧不见,我还是很附和地拼命点头。
众人一片寂静,末了一个繁阳本地的行脚商迟疑道:“我去过行梁,听说过行梁首富裴员外,还听说裴员外是个怕夫郎的,惧内如畏虎,先后娶了三房小爷都被她家夫郎使手段生生弄死。都传说裴员外偷偷的在外面养了些偏室,行梁到洛城也的确是需两日路程,到这里正好是日落时分。”
百十个女人立刻七嘴八舌,站在雨地里兴奋地栝噪那些小厮的娇媚来。
几个猥琐的便流着口水揣度道小厮们正是年轻,青春年少,又人数众多,裴员外十天半月才来一回,哪里能各个疼到,只怕早耐不得寂寞,出来勾人。荒山野岭突然出现了美貌男人,只怕过往的行商乍然看到都误作了山间鬼怪,这才起了闹鬼的传闻。
我啧啧嘴,好像,似乎,有几分道理,但是……
雨没有停的趋势,反而愈加地冷。我在马车中倒不觉什么,站在大雨里头的女人们浑身湿透,又冷又饿,眼巴巴地瞅着姚子玉和冷千秋等她们点头。那里可以避雨,还有热饭温酒,更有寂寞的美人,说不得便有那等一夜风流快活的艳遇……
秦江月听见这等龌龊言语,蹙起眉头冷笑一声放下车帘,转个身偎着我假寐。
子玉和千秋靠近其中一辆马车,低声说了些什么,顷刻转身,高声喊大家立刻套上车马去那裴家行馆。泥地里的女人们一声欢呼,雀跃地奔忙开来。
子玉凑到我这里,吩咐柳叶跟紧,她带人到前面带路去了。
行馆不大,栅栏围起来四四方方一座小院,搭的几间竹屋,盖得很是简便。屋里头传出男人甜哑的笑声,伴着些丝竹声。那乐声听起来很是柔媚,挠得人心痒。
院中立着个形貌妍丽的男子,二十来岁,眉目天然风马蚤,穿着淡青裙袄,走起路来细腰扭胯,很是勾人,撑一柄油伞,一手提宫灯,吩咐大家将马车停在外头。
柳叶慢腾腾地打马让过所有载货的车,我们的马车停在最外头。
大雨劈里啪啦,竹屋廊下走出一个标志的美少年,比外头这个又俏上三分,他站在灯笼下,甜腻地道:“凤哥,饭菜已经备好,这许多人,可是方才那过路的行商到了?”
妖,妖得很。莫非是狐妖?
那叫凤哥的应声道:“已经到了,各位官人,请去檐下避一避雨罢。”
女人们直了眼,挤眉弄眼像群饿狼样一拥而入,屋里自是盛不下,镖师们很自觉地钻入滴水檐下站着,有意无意地靠着那美人身前,连带着些碰碰摸摸总是有的。连先前几个小心翼翼的繁阳行商也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含笑的凤哥,亦步亦趋地跟进去。
那少年亦不躲避,水灵灵的眉眼似嗔带笑一横,扭着腰袅袅娜娜掀开竹帘进去。引得屋外的女人们越发心痒,口水流了三尺长。
我鄙视地撇撇嘴,果真是色不迷人人自迷。瞧那些女人脸上的猥琐无礼与在前世地铁里故意占人便宜的恶心男一般无二。原来天底下的女人若是粗野起来,与男人是一样的。
柳叶凑过来,压低声音道:“乔官人,我总觉着不对,还是小心为上。”
我回头瞧秦江月,他正眯着眼睛隔着帘缝打量小院,我朝柳叶点点头,道:“晓得。我们不下马车便是。”
那辆神秘的马车竟也掀起了帘子,露出一只手,我好奇地伸长脑袋想看清楚。随行这多日,那几辆马车里的人也大多见过,其中一辆是供姚子玉和冷千秋坐的,还有三辆坐的是这三家商队的主人,每个都带了随从。
中间那辆最不气眼的灰色帘布马车最是神秘,看得出姚子玉和冷千秋对那车里的人很是恭敬,马车周围跟随的侍从最多,那人也曾下车过,但都是戴着斗笠,不曾见过面目,只瞧得出是女人,除了侍从,她的车里还跟着两个伺候的小厮,戴着面纱,光瞧眼睛,也知道是绝色美人。
那戴斗笠的女人下了马车带着一帮随从,似黑社会大佬一般前呼后拥地进去了,子玉凑到车窗外喊我:“三娘,她们都进去了,你怎地还不下来,快随我进去吃口热饭罢。”
秦江月闪身靠进角落里,我探出头去,望望天,四下黑漆漆,只有瓢泼大雨的哗哗声,竹屋里摆开了案几竹席,伴着袅娜的人影……
子玉见我一脸犹豫,瞥瞥屋子,低声笑道:“都是柔弱的男子,有镖师悄悄摸过,那手是热的,断不是鬼类,再者,这许多人,且有我在,一定护住你,怕什么。?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