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穷碧落第28部分阅读
上穷碧落 作者:rouwenwu
正缓缓地靠近自己的脸颊。可是,这女子的眼神却是镇静的,手也很稳。显然早有所谋!她到底是谁?
"皇上一定在想我到底是谁吧?"清绮依旧轻轻地说着,而这把匕首也随着她的话滑过妫语的额、眉、眼、脸颊,冰凉的触感如蛇一般在脸上蔓延,让妫语头一次感到一种无法抵御的恐惧与恶心。
"皇上一定不记得承建八年春里的那次微服出行时曾吹的一支笛曲了,当然更不会记得只因你皇家内事,却将一个无辜女子发配瀛州的事了"她依旧笑得浅媚,但妫语却感觉到脸上的那把匕首,寒意更甚。
妫语紧着牙关,将头别开,在累出一身汗的同时,她亦看到了那把挂在墙头的琵琶,忽然间,她似乎想起了什么。
"皇 上终于想起来了么?"她缓缓站起身,取下了挂着的琵琶,"民女其实有两个心愿,第一是让皇上有机会再听民女弹一次琵琶,第二,就是要看看皇上的心,到底是 红的,还是黑的!"她很软的一笑,便坐定在床头一边,五指轻勾,丹手一扣,复一捻,一串似幽似怨的曲声便袅袅响起。"寂寂青楼大道边,纷纷杨花绮窗前。池 上鸳鸯不独自,帐中春帏还空然。屏风有意障明月,灯火无情照独眠。天都春风早吹度,奈何桃李片时妍。我心欲付瑶琴诉,一曲宫词痴心叹。裁就尺笺复饲鲤,传 情鸿来路几千?想君胡如咏《蓼萧》,红烛寒光只梦残"一曲近尾,却忽地调声一变,曲风更显幽怨泣诉。如果第一折是幽多于怨,第二折便是怨胜于幽了。 "柳丝难系君征蹄,翻看有情更无情。把情思咏尽,把肠儿望断,空一守孤鸾镜。夜夜相思难成眠,君期未有定。可知花落为谁零?可知红颜只薄命?一朝醉,幡然 醒。不过泪儿空垂,身似浮萍!"
曲终音不散,清绮唱功的确绝佳。妫语深思地看着她,许多记忆串起,难道她真的喜欢闻谙?
"皇上,民女心中有人,却不是那闻谙闻诚。民女接近闻谙,不过是想瞧瞧闻家;民女接近闻诚,不过是因他的面貌与一个人相似七分!"清绮将匕首轻滑过她的衣衫,那把似能削铁如泥的匕首立时将所到之处的衣帛滑开。
妫语只觉胸口一凉,那匕首已抵在心尖。凉气逼入,是湛凉湛凉的,但是肌肤间却流窜过屡屡热流,让这冰冷更为敏感。
"皇上可知我在那茶中下了什么?"清绮将匕首往上一挑,在妫语脖子处滑出一痕血线。"那叫&039;温柔乡&039;,温柔入骨,绵软无力。这是招待客人用的,自然还另有些效用。"
妫语闭了闭眼,极尽吃力地挣扎出一句,"你会死的!"
"无妨!民女是早就死了的人,并无什么可怕的。皇上治国治民,不是有句话么?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是不是?"
守在屋外的知云拚命搜刮着记忆,方才,方才他听的那首曲子有些耳熟,到底在哪儿听过呢?正这里苦思冥想,却见大门处猛地奔过两人,知云颇吃了一惊,来人正是孙预与金相和,而孙预手持着马鞭,显是一路赶来此处。
"王爷。"
孙预看到知云,心下微舒了口气,"公公,这位是水师都统金相和金将军。"
一听水师赶到,知云满目喜色,"啊,金都统,可把你盼来了。长光呢?"
"哦,路上已碰着他,他现在正去协助平凯将军办事,阮风都督的水师也快到了!"孙预朝四下里扫了眼,"皇上呢?"
"正在里面问话。"知云忽然间有些迟疑,"问一个叫清绮的女子,闻诚的令符就在她手上。"
"清绮?"孙预似乎有些熟悉,蓦地,灵光一闪,"可是那个被发配瀛州的清绮?"
发配瀛州?啊,知云脑中记忆恍然连成一片,就是那个与闻谙纠缠的歌伶。对了!就是那天去王熙府上碰上的歌伶!"糟了!"他转身便想望里边走。却见孙预早他一步已推门而入,瞧见帐中一把匕首相对的场面,顿时心中惊得肝胆欲裂。"把刀放下!"
妫语闭着的眼在听到这一声音后顿时张了开来,一种无与伦比的欣悦满涌在心底。还能见到他!还能见到他!
"啊!"一声惊呼,清绮手中的匕首钉入一侧床板,细嫩的手背上一枚铁钉穿手而过。知云冰冷着双目,侧身拦住还搞不清楚状况,正想进屋瞧瞧的金相和。
孙预见匕首一落,立时上前将人扯开,眼神疾掠,正看到妫语欣喜而委屈的泪光,以及零落的衣衫。他立时解下自己的战袍,裹住她,一把抱起。"没事的,我立刻带你去看巫弋!你不会有事的!"
"看着她!"孙预话音一落,立时抱着人奔出厢房,跨马而去。
迎面碰上疾驰而来的长光,孙预也不及招呼,只一心想快些赶到巫弋处。长光纳闷,直到见着一脸铁青的知云,才知道出了事,"怎么了?"
知云阴郁着脸,直瞪着倒在地上捧着手直咬着牙不作声的清绮,将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遍。"长光,我先去看看,这人交给你,别让她跑了!"
长光凌厉的眼棱扫过地上的女子,一字一顿地道:"她跑不了!"同在屋中的金相和只觉烛光一亮,随着一声凄厉的惊呼,清绮已晕了过去,手腕脚腕之处均有血痕。而长光的剑已还鞘。
巫弋看见孙预一脸铁青的面色,知道出事,立时避嫌地将人引到马车上。解开袍子一看,妫语已陷入半昏迷状态,面色艳红,呼吸不稳,眉目间隐隐透出一股媚态。孙预脸色一变,继而有些阴狠起来。
巫弋瞧着更是眉头一皱,极快地把脉切诊,只觉入指脉相洪大而中空,且有如弹石。她心中一惊,"这是热毒?!"
"青楼里的药物。"孙预并不知巫弋这一声惊呼后头的深忧,只以为她是在问怎么会中这毒。
巫弋长叹一声,"王爷请先回避一下。巫弋要下针。"
孙预迟疑地望了眼紧闭着双目的妫语,转身欲待下车,却见手蓦地被抓住,仿似突然来了力气,只紧紧地抓住。
巫弋瞧见,只得点点头,同时褪去妫语的衣衫,取针。孙预微别开脸,只紧紧回握住她的手,屏息坐在一侧。
一个时辰后,巫弋才舒出一口气,收针,同时将衣衫整好。"王爷,暂且没事了。"她擦擦额际的汗,满手都是湿意。
孙预回脸看她,急切地审视中焦灼立见。
"皇上现在睡着了,受了惊吓,先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
"嗯。我陪着她。"孙预淡淡一应。
巫弋瞧见两人交握的手,叹了一声,步下马车,而车下,正是已站了一个时辰的知云。
"祭司大人,没事了么?"
巫弋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现在没事了。"
知云听出不对,"怎么?"
"那毒生性至寒,一遇热毒,只怕必会反扑大冲。前段日子好不容易有些调养过来的病情,算是前功尽弃了。"巫弋说得仍有些保留,这寒热相冲,只怕难救了!
知云缓缓抽了口冷气,呆了半晌,继而眼神狠戾,直欲杀人。
"知云么?"车上孙预似是听到了知云的声音。
"王爷。"知云接过巫弋示意的眼色,收敛了下脸色,登上马车。
"将&039;千金堂&039;的老鸨处以极刑,其他馆中女子尽皆发配泷水。至于那个清绮,绫迟!"孙预吩咐得极冷,却正中知云心意。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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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庙堂篇 第三十九章 戍鼓惊起雁南飞
妫语这一睡睡得极不踏实,身子似是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没个消停。恍惚间只觉似有一透寒气逼面而来,让她怎么也避不开去,直到近前,赫然就是那把握在清绮手中的匕首。悚然一惊,妫语"噌"地醒了,身上俱是冷汗。
"叫梦魇着了?"孙预绞了块热帕子,一手轻轻拭去她额际的汗,一手拍着她孱弱的肩背,一下一下,荡着安心的节奏。
妫语回眸朝他愣愣地看着,蓦地靠入他的怀中,感觉孙预的温热的手臂环住她,她才闭上眼,"如果我死了,你会永远记得我么?"
孙预眉头一紧,将她的手牢牢攥在自己掌中,那种冰凉的触感,如同一股阴郁的不祥之感渗入他的心里。"说什么傻话!你永远活着!好好地,康康泰泰地活着!"
妫语浅笑了一声,闭上眼,靠着他不说话。良久,她才仿似想起什么似的,"那个清绮"
孙预眼锋一冷,"绫迟!"
妫语怔了怔,想起那双清媚的眼中那种冷静的疯狂,她默了半晌,终于只是轻轻点了下头,便不再出声。
"启禀皇上,众朝臣在车外跪请金安。"喜雨的声音由车窗外传来,让里面的二人眉宇顿时一拢。喜雨到了,那必是所有的随行大臣都到了。方才心急,倒是忘了顾忌初到的朝臣与将士。
妫语一想,立时就要起身,奈何身子仍有些疲软,孙预上前一扶,只觉触手湿软,便拦住了,"这一身冷汗不能叫风吹了!戍地不比天都,便是夏日也有寒气。"
妫语一想也是,便又坐了下来,朝着车外轻道,"叫他们不必挂心!朕无事。"
"是。"
过了会儿,妫语忽听得车外"哗啦啦"一阵响动,接着便是王象的声音清晰地传来,"臣等救驾来迟,致使皇上贵体轻涉险境,臣等死罪!闻知圣上凤体违和,臣等心实不安,望乞探视。"
这便是不放心!妫语与孙预互看一眼,知道这不见是不行了。"喜雨,你跟他们说,半个时辰后,到永治军营,朕有话要和他们说。"
"是。"
这一声落,只听得一声"驾",马车便动起来,直往永治郡守府驰去。
半 个时辰后,妫语已换上一身正服,翟衣戴绶,以深青色织就的襟领暗绣金云龙纹,翟纹十二等,间以四合暗花、如意云纹,与深青中单、深青蔽膝、青袜青臾相佩, 腰间一挂双龙纹金绶带,佩玉双块,玉绶环。登上点将台,妫语沉祥的面容是如此冷静而从容,举手投足间俱是气度高华,如仙人一般。如此威仪,自是令整个永治 的军民都有一种臣服的不自觉。
岳穹等人见着女皇神态自若,并无什么虚弱之姿,心头都略略一松。这当口,皇上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其 实妫语此行并非想安排什么,只为安心,安两路人马的心。其一,自是被隐瞒了许久,却又忽然得知遇险的朝臣;其二,则是永治被平凯新压的将卒。后者是关键! 平凯是后辈,虽得其父之威,然毕竟年轻资浅,特别还拿了闻诚的水师旧部。这一处上,如若安抚不够,那永治就易起变,永治一变,麟王自然也会跟着来了。如 此,现下好不容易抢得的先机将悉数失去。
"将闻诚旧部押上来!"
话起音落,营中军士便已押着五花大绑的七个闻诚旧部上前。
妫语缓缓扫了眼众将,走至台缘,"将士们,我们这里辛苦打拚,终年戍守边关,为的是什么?保家卫国!然而,却有人为了一己私利,出卖国家、私通敌国!"
"皇上冤枉!末将等报国杀敌,未曾与匈奴有丝毫苟且,请皇上明鉴!"被押的旧部里有一名曾任军事参谋的猛地站起来大喊。"皇上,闻将军率我等把守边关近四载,心系塞防,无一日懈怠,也曾历次打败匈奴,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呀!"
这一说,永治的旧部将中倒有半数在那儿悄悄议论。妫语冷目扫了眼,唇角逸出一抹冷笑,朝知云看了眼,知云会意,立时捧出闻诚的调兵符令,到台前示之众人。众将色变,军中视符令重逾性命,俱是小心珍藏,不容遗失。
妫 语将此牌接过,在手中轻轻触抚,"此符令是在泷水郡外,由一名小兵身上搜得,与此同时,还有一张泷水的防卫军图以及闻诚私通番敌的信。证据确凿,不由得朕 不办他!"妫语将面容一黯,"众将知道,朕本出闻家,闻诚是朕同胞之兄,处斩他,朕比谁都心痛!然,于国,他通敌卖国,是为不忠;于永治军民,他惘顾民 命,是为不义;于家,他背弃先祖之训,是为不孝;于职,他玩忽怠守,是为无能。如此一个不忠不义,不孝无能之将,朕唯有割骨肉之情,为国诛之!"所说所 列,闻诚时常出入&039;千金堂&039;也俱是永治百姓咸与知晓之事。一时也由不得众将再生疑虑。
妫语利目扫过在押的闻诚旧部,语声阴戾,"经逆贼招供,查证属实,将此七人尽皆斩首示众。"
"皇上万岁万岁岁!"
妫语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平身,"水师都督阮风听旨。"
"末将在。"
"你所部水师,驻于清月湾,一有变故,朕赐你临机专断之权。"
"末将接旨。"
"启禀皇上,麟王使令求见。"
"传。"正在妫语意料之中。麟王定是见永治之事如此出他意料地叫朝廷安下,再加上水师五万驻于清月湾,便不敢轻举妄动了,甚至连朝个面,他都要谨慎行之。也好,眼下,她也不想骤然就与麟王对上,毕竟左明舒还未见上。
"臣麟王长史左明舒参见圣上,臣迎驾来迟,请皇上恕罪。"左明舒一身淡青色的官服,一如往昔般冷锐而沉静。
"长史请起。"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左明舒从怀中抽出一本牒章,交由知云呈上,"启禀皇上,麟州赤峰遭匈奴兵袭击,赤峰危急,麟王正于城中督战,未能前来迎驾,请皇上恕罪。"
妫语将牒章只略略瞧了眼,便仍交回知云手上,"麟王亲自上阵督战,如此忠勇,朕心甚慰。你且待几日,朕有话要带与麟王。"
"是。"
"启禀皇上,泷水郡守有简书来报,匈奴左贤王率大军突袭胭脂堡,现已失守。武泉城正遭包围。此封简书正是武泉守将曲戈零派人突围报来的。"
"那撑梨孤涂不是一直按兵不动吗?怎么突然来袭?"处在她已亲征之后,这步棋实在匪夷所思。妫语将手中的药碗一搁,眉峰已是紧蹙。
"据泷水郡守报,似乎是敌军为了找一个人,好像是个俘虏。"
"俘虏?"妫语眉一挑,隐隐想到一个人,迅速与孙预互看一眼,知他亦是怀疑,便果决道,"擢兵部员外郎章戈迅速率兵援救武泉。"
"是。"
妫语抿唇想了许久,忽然回头朝左明舒看了眼,"左长史,依你之见,匈奴左贤王来袭需如何应付?"言谈间竟丝毫不避他身属麟王的身份。
左明舒依旧是冷锐的,但因这完全不避嫌的信任,他眼中有些微的暖意,所言也带上了深隐的诚恳。"回皇上,臣以为匈奴左贤王的兵力制肘颇多,其攻势只在两三天内,只要守住了这两三天,他必然撤兵。"
岳 穹轻轻点了点头,不错!撑梨孤涂因其是先汗之子却未袭汗位,一直遭到身为汗王的叔父的排挤与戒备。因此制肘在所难免。而兵家之道,最忌缚手束脚,一旦兵力 有牵制,那也是可以停手的时候了。他朝左明舒看了眼,目中不无欣悦。左明舒此言看似毫无建树,然而却给众人都提了个醒。那就是,撑梨孤涂与匈奴汗王有隙, 如若能很好的利用这一点,相信北防的压力会小许多。
章畔伏在断城垛下,冷静地注视着又一队搜寻的人马驰过。直到火把的红光消逝不见,马蹄声亦远去不闻,她才爬了起来,手上脚上的铁链亦随之发出一阵轻响,如同来往西域商人所骑的驼铃。天边残星如缀,只剩一轮皓月光辉夺目。
她朝四下里一张望,迅速跳下断城垛,找了块石头,将自己手腕脚腕处的铁链给砸断,便潜入城中,那里有她看好了大半天的马匹。半刻后,只闻一声马嘶,一影快骑便追风而去,只撒下满地的黄尘与铁链相击的轻脆的声音。
直 到一个岔路口,那匹快骑才停了下来。是去武泉泷水呢?还是取道洮名,直入瀛州永治请兵呢?去武泉,只要一日夜便可;去永治却需五日。她得回去,必须得回 去,尽早地回去!可是,如果走武泉,他的人马一定会截住她的!章畔咬了咬牙,勒住马身一个回头,"嗬!"她夹紧马腹,直往洮名奔去。
六月初八,天边乌云翻滚,雷似是直打在人的头上,炸开似地响。天极闷热,章畔身上的衣衫几被汗水湿透,发丝粘在沾满了黄尘的额上,已辨不清模样。
总 算逃出来了!总算又回到碧落的国土上了!章畔连着十日来紧崩的心神微微放松,真没想到,那撑梨孤涂竟也防她会走洮名,沿途的的搜寻人马只多不少。想到撑梨 孤涂,章畔眉色微微一紧,低头朝自己手腕处的早已断了的铁链看了眼,是不是,当这个铁链敲碎之后,他们之间就只剩下敌人的对立?
是了,她身在碧落,是碧落的大将,而他是正欲侵入碧落的匈奴左贤王,他们除去敌人,还能是什么?撇撇唇,她手中的缰绳一抖,马疾驰而去。再见,就是沙场!
"启禀皇上,营外有人自称是原武泉守将章畔,有要事求见圣上。"
"快传!"妫语正与孙预正议着泷水郡的告急文书,忽然听到此事,心中既觉诧异,又觉有些欣喜。看来撑梨孤涂真有半数是为着章畔而来。
"罪臣章畔参见皇上。"章畔满面尘土,衣衫褴褛,手脚处的断链正挂垂在腕上。这副情景落入妫语眼中,眉不由微微一皱。
"将军快快请起。"她立时上前亲扶起章畔,"将军武泉战功,声传碧落,如今历劫归来,真是碧落之幸!"她一个转身,便吩咐小秋,"快伺候章将军梳洗用膳。"
章畔心中一阵激动,有些说不出话来,武泉失守,依碧落法令,守将当斩!她本不指望会遇如何善待,可是如今她抹了抹眼睛,"皇上,臣身囚匈奴近两年,所见虽然有限,但亦了解到一些军情我"
"将军慢慢说话。"妫语与孙预互看一眼,"请坐。"
"谢皇上。"章畔落座,知云便奉上凉茶一盏。她也实在是渴极了,捧起便喝,直喝过三盏,她才舒出一口气。"皇上,匈奴军悍,尤其是骑兵,碧落实难胜之。但是,也不一定不可守。臣怀疑,此次匈奴之所以能长驱直入,是因其得到了我军的防守城图。"
"他们得到了我军的防守城图?"妫语神思一转,便想到了遥居天都的闻君祥。
"不错。"章畔抿了下唇,"只是如今找出伏在我军的细作怕是时间不够。臣以为,不防将计就计,传给匈奴以虚假的军情。那我方便是化被动为主动了。"
"继续说。"孙预听得连连点头。
"还有。"章畔走到军图前面,"奴出兵是经过了羌蒙、突利两国的,匈奴尤如秦狼,其心贪婪,如其势成,羌蒙、突利二国便如滑之小国,途归而灭。如能遣人与此二国相约,那我方的胜算会大一些。"
"好!说得好!"妫语抚上军图,心中盘算着谁人出使最好。
章畔忽然有些迟疑,想了半天,仍是跪下请命,"皇上,家父是不是正拒守武泉?"
孙预回头朝她安抚地一笑,"放心吧!撑梨孤涂擅用兵权,已遭匈奴汗王的训斥,想必武泉之围顷刻即解。将军且请稍事休息,明日便起程接替你父亲。出使羌蒙与突利二国的重任,还是得交由你父亲来办。"
章畔心中一喜,立时大声领命。
妫语看着她欣喜地转身离去,目中有些微苦。将士如此忠国,而她却还不得不防心重重。
"现在我们必须关注的是必胜!一点点差池都不能有!"孙预轻轻按上她的肩,"闻家已做到这个份上,我们所面对的已经超越了内乱,而是国家的生死存亡!"
"我明白。"妫语抽了口气,闭目思索了一阵,才道,"方才章畔说到将计就计,我们如何办?"
孙预沉默了会儿,"佯败!"他转身长指一点原州胭脂堡一带,"撑梨孤涂急攻北固城、杀王坡、胭脂堡,也是事实,我们只需将此消息略微传到天都,以闻君祥的性子,必定会乘势即反。更何况,闻诚已死。"
没错!闻诚一死,萧霓定不会罢休了。这一程,不知道是她在逼他们,亦还是他们在逼她了。"可是,天都的民心呢?"
"到了此时,也顾不得太周全了。"孙预叹了口气,"只要捷报紧随其后,大概也能再挽回来的。",
"孙预,我没有退路了,对么?"妫语看着军图,那样深邃的目光,如同眼前的已不是军图,而是她在此长长的十一年岁月。
"应该说我们没有退路了。"孙预倒反是一派自在的笑意,他缓缓执起妫语细软的手,"现在,亮出我们的武器,誓杀贼兵!"
妫语抿了唇,浅浅一笑,"是啊!一战到底,至死方休!"
天边的乱云乌腾腾地翻滚而起,顷刻间将"牧马群嘶边草绿"的情景遮却。雷声轰响只几匝,瓢泼大雨便如数倒下,溅起点点黄尘,飞在铁银色的战甲上,空气中立时弥漫出一屡湿浊的暑气。
"先入城避雨!"章畔领着两千军马,正是去接任其父的职责。虽说匈奴的汗王确曾下旨命其收兵,但这近两年的相处,她知道,撑梨孤涂不是一个轻易就会妥协的人。正如同他对于汗位的执着,她深信,只要给他时机,他就一定能夺回他原来所应有的一切!
他 的坚韧与记仇,让他根本不可能放过她!所以,武泉之围一直围着,如若不能冲破防线,武泉就难守了。武泉一破,泷水丢失三城,瀛州就危急。不管如何一定要守 住武泉!如今,她已绕道洮名,现正在胭脂堡以东二十里,紧靠着圆垛山的一座小城里。这是十天前,他才攻下的城池,但因为地处偏远,无关大局,所以除了洗劫 过后的荒凉,并无驻兵。
一群将士纵马入了荒城,雨依旧下得很大,然而队伍却愈行愈慢。触目即是倒塌的房屋与横七竖八躺在那里的尸首,俱散发 着一股腐臭的气息,有些被斜倒的旗半卷着包住,只露出一只已露出白骨的腿胫;有些兀自直立着,背抵着土墙,手中尤紧紧握着刺入腹中的长枪;有些背上插着数 支长箭,但胳膊仍保持着笔直向前的姿势,只是手腕处已被斩去,显是临死仍与敌军搏斗,在匈奴攻破城池,掩埋己方尸体时,被斩去的。
大雨洗出 的尘土里,露出一摊摊暗红色血迹。白骨沉埋战血深!如若不是这一场雨,再过一些日子,这座城里,多少血战的兄弟手足,俱将一抔黄沙埋忠魂了。章畔长叹一 声,勒马又向前去,大雨中,马蹄声也显得静极了。雨水顺着额际流入眼里,让人极难看清眼前的东西。但是所有的兵士,在面对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城时,肃穆得 一声也不敢出,似是连气息都吐得小心翼翼。
"章将军!你看!"突然前行官喊了一声,随着手一指,众人看到了已被焚得一片焦黑的一个衙门。
是该城的卫府。章畔翻身下马,直立在前,身后众将亦跟着下马。衙门烧得只余整个屋架,其余什么都辨不出来了,可见当时火势之大。
许是雨太大,那种冲刷的力量已非这座烧成焦炭的屋架所能承受,众将只听得"咯咯"一声轻响,整个屋架由里及外的倒塌了。一道闪电滑过,震天响的雷声跟着在头上炸开。众人只觉得浑身悚然一惊。
"将军,你看!里面烧得比外面还要厉害!"
这火,是玉石俱焚的火!
雨"哗哗"地下着,洗尽了地上那抹触目惊心的红,然而,空气里却弥漫开一屡淡淡的腥味。
"色消唯带土花腥,犹是将军战时血。"章畔忽然想起这句话来。
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冒出了一句话来,"将军,当日武泉之战,是否也如此城一般?"
章畔一怔,回想起当日的情形,那种直面死亡的残酷与壮烈,至今仍记忆犹新。她淡淡地扯出一抹笑,"一样也不一样。如果是武泉,当日应该只剩下一堆焦土吧。"那时的火,应该是以整座城池为火引子的。
众将沉默,脑中兀自想象着当日武泉一战的惨烈,心中敬佩不已。
"来吧!咱们将这些无名的烈士安葬了吧!"章畔一挥手,率先动手。
一 个时辰后,两千将士在大雨中立在了一个大坟前。"列队!"章畔将手中的剑一下插在前面,单膝一跪,"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 交坠兮士争先。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遥远。带 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身后是两千人长跪着的和唱,《国殇》的字句清晰而沉雄地响起,仿似经了雨水的冲刷,如此简洁而洗练。
六月十二,章畔所率两千大军成功击退了围堵在武泉城西的匈奴兵。撑梨孤涂因为汗王连着几道命令撤兵转攻麟州的旨意,也因为武泉西侧一处的破围,他只得暂且收兵,但仍是驻扎在离武泉城以西十五里的糜城,直盯着武泉。
与此同时,章戈在经历了爱女无恙、武泉得保的重喜之后,终于平安回到永治。
妫语在接见章戈前,刚巧收到了沈磕仪从&039;三司馆&039;拿来的最新敌情。妫语一看之下,惊讶之下竟似有些不信,"你是说,章畔她"
"也很正常啊!"沈磕仪大口吃着桌上的香瓜,口齿有些不清,"再说,撑梨孤涂这人不错,将来必成大器。哎,对了,如果把章畔封为公主,会如何?"她忽然脑中有个极怪诞的想法。
妫语朝她盯了半晌,"封公主?你难道想让她和番?"
"这样不行吗?"这一回,沈磕仪似乎已想妥当了,"匈奴利用我们内部的争斗,那我们也可以其人之道还施其身。"
妫语眼眨了眨,竟也有些心动,"你是说利用撑梨孤涂?"
"不错。如果他是匈奴真正的汗王,那只要能辅其立国,那他自然欠你一个人情。就算是挟了这个人情,换来碧落几年太平也蛮好的。"沈磕仪淡淡地逸出一抹笑,"至于章畔,能征善战,有谋有略,而我那个消息又是确实无疑,哈哈!到时碧落只要派出一人便够。"
妫语叉着手,考虑着其中的可行性,这样的做法,虽近于孩童,但却不失为一种切实可行的办法,而且以逸待劳,以子之兵攻子之师。最关键的是,能够尽可能快的取得胜利,大大缩减回都的时间。"姑且可以一试。"
"试吧试吧!君子有成|人之美!你还当了回月老呢!嘻嘻!"沈磕仪拿起一瓣香瓜在口中嚼着,眼睛闪亮闪亮的。
"我还得招众臣商议一下才能定夺。"妫语对着一直候在一边的知云点了下头,他立刻下去传章戈。
"商议?那帮古板得不得了的大臣会答应才有个鬼哩!"
妫语一笑,"与撑梨孤涂的和约,章畔是次中之次,根本就不必提到商议的内容里来。"便是与撑梨孤涂谈时,这也可以略过。
沈磕仪咂咂嘴,"算了,你那些政务我一窍不通,不必跟我解释啦!"
"好! 这个可以不解释,那你那些战车呢?什么时候第一批训练的兵士可以熟练操作?"这些战车对付匈奴可能用处倒小,对付麟王,倒会大派用场了。天都吹来的风已经 紧了,据她估计,闻君祥与萧霓就快动手了。而麟王,如果他真的忠心不二,他就不会迟迟不来。他在等,等天都的腹背夹击,等天都的大乱。而她,已没多少时间 了。
"快了。再给我七日,包准一个营的都会用。"
"不行!五日,我只有五日时间!"一旦章戈出使,盟约达成,便要合击匈奴的汗王剌刺。这消息一旦传到麟王耳朵里,那他也必须出手了。
"好吧好吧!"沈磕仪一咬牙,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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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庙堂篇 第四十章 天都惊变
六月十八,天都城里一片躁热,充满了欲雨未雨的压抑,人人的汗都直淌着,只能拚命地喝水。百姓抬头望着这片有些淡灰的天色,云层厚厚地积着,日头虽被遮住,却显得更为懊闷,只想着一直往身上浇井水。
"热死了这天!热死了!怎么就那么热!"书房里,已搬来两大盆冰,可就算有两个丫鬟替他打着扇子,闻君祥仍热得直淌汗。
"就你热成这样!"萧霓明显清瘦的脸有些冷,语出亦是不耐。
闻君祥知她近日为着闻诚的事心中难过,只叹了口气,便不再出声。
"匈奴那边的事怎么样了?你倒是回个话啊!"萧霓想起闻诚,心中就梗得慌,继而将这种憋得人欲狂的心痛转成一种怨愤,以及对妫语切齿的仇恨,这一程,就算得不到皇位,她也要妫语死无葬身之所。
"这 得慢慢来,你不能太心急。"闻君祥也正有些发愁,据报原州、羽州一带,因为胡前、常玄成,以及新近带兵去的孙须相阻,攻势已大为减弱。他原想着,只要匈奴 的兵马一攻入瀛州,女皇便只得躲去麟州,到时只要麟王能够出兵或者也不用他麟王,只要将华水以北划给匈奴,那麟王与女皇俱是死路一条。到时他们便能名 正言顺地坐了皇位。可是现在,据报匈奴的兵马一直与守城的军队胶着,而那左贤王连下三城,却被明令撤军。这一来,时间便开始拖了。
照理,时间一拖,那一头的粮草就会成问题,但是这事不能明着来,朝中毕竟还有项平、柳歇、何秉在,德王倒是另有心思,可他想着让自己当把杀人的刀,这如何能使?还有,那个平日软软弱弱的甪里烟桥,今番倒脊梁骨硬得很,就是不肯松一口,把江南的赋税盯得死紧。
"慢慢来!慢慢来!都拖了十一年了!从来都是顾头顾尾的,什么时候能成得了个事!"萧霓将手中的团扇猛地往案上一拍,"怕这个怕那个!不如索性放胆子干上一回!我倒要看看,如果真成了事,那些个人身家性命都兜着,还敢开口!"
闻君祥朝她看了眼,"这是天大的事!能放开胆子干么?他们不敢开口?只要其中一人敢放个屁,咱们就死定了!"
"哼!"萧霓扫了眼闻君祥唉声叹气的模样,心中有些憋火,朝着身侧的丫鬟吩咐道,"去!把曾侍郎给我请来!"
"是。"
半刻后,曾霜匆匆赶来,一入房门,正欲行礼,却一把叫闻君祥拉着坐在一边。侍女瞧他满头大汗的,早由冰水中绞了块帕子递上,再倒了盏冰镇酸梅汤奉上。
"你们出去吧!"闻君祥挥挥手,将闲人俱赶出屋外。
曾霜悄悄瞧了眼萧霓冰冷的神色,试着问道:"闻公召小人前来,所为何事?"
"哦,是"
闻君祥欲待说话,却叫萧霓一把截了过去。"叫你来,是觉着时候差不多了,马上行动!"
曾霜一怔,不禁朝闻君祥看了几眼,只见他满脸尴尬与为难,心中略略猜到几分,"夫人,小人才收到军报,说是匈奴大军压境,皇上虽到了瀛州,但仍是连失三城,瀛州百姓心中均十分失望。只要再过几日,待得皇上民心尽失,闻公的行动将会是顺应天下民心之举了。"
"既 然民心已然失望,那现在动手也差不了多少!"萧霓朝他俩个突然一瞪,"我要实实在在的东西,一等再等,都拖着几年了,有过什么真格儿的么?你们倒是拿出来 给我瞧瞧啊!还是,你根本不行!"最后一句,萧霓说得很重。要知道,他们现在做的可是谋逆的大事,知晓其中机密,本就是件险中又险的事。萧霓现下说他不 行,自是让他退出。而这退出,便是灭口的下场。
曾霜忽然间打了个哆嗦,忙借着端茶碗给遮掩过去。他拭了拭额际的汗,心思飞转,沉吟了许久,才猛然间下了个决断。"夫人现在就要动手,也不是不可。"萧霓现在最为注重的大概就是要为闻诚报仇,那现在这个矛头,只是指向女皇,只是要女皇死。如果是这样的话,倒还真有个法子。
"怎么说?"
"哪!现下女皇亲征匈奴,但军马已到瀛州,却仍连损三城,这就意味着女皇并未得天庇佑,也就是说,女皇并非天命所归。"曾霜喝了口酸梅汤,继续道,"如此一来,当初步下的那招棋就可以大加利用了。"
闻君祥想了半晌,仍不明白,"哪招棋?"
"就 是年前就放出的一则谣言:女皇乃是掉包之婴,新近才查证属实。百姓联想起女皇登基以后的一些事,自然就会相信起来。比如器山曾经崩塌一事,比如今年华水、 夏江俱起涝情的事,再比如此次连失三城之事,种种事件,只要稍加修饰,便可与天意联系起来。"曾霜张开折扇摇了摇,"还有,臣听闻,夫人与&039;巫策天&039;的少 卿白霓裳有些交情,那么假用天意,就更顺手了。"
闻君祥张了嘴,半天合不上去。萧霓也怔怔地呆坐在那儿,有些回不过神来。要马上动手本是意气的话,也没想着真能成!这种突来的,就摆在眼前的成功,让他二人俱有些不敢置信起来。
曾霜见他二人如此神情,心中暗暗吁出一口气,但面上却是严肃了三分,"但是,夫人,此事还需有个过渡。"
"什么过渡?"
"那便是拥立德王之女晨为女皇。"
"拥立她?"萧霓如兜头泼下一盆冷水,心中顿起不快。
"夫人请稍安毋躁。"曾霜此刻镇定得很,"德王之女年仅四岁,拥立她,不过是拉拢德王,同时也让德王没有后路地只能依附咱们。而等到除了瀛州的那位,凭闻公在朝中的势力,要取而代之,易如反掌。到时不过一道禅位诏书而已,关键是能尽早地除去最厉害的敌人!"
这最后一句便真正说服了萧霓,其他一切都可以缓行,但杀了妫语,却最是能解萧霓心头之恨。"好!便依你所言,尽早安排吧!"
"是,夫人。"
是夜,曾霜赶去与水扬波及萧水天议事。主意是出了,但是其间细节,却仍是棘手。曾霜面对着有些任性的闻氏夫妇,颇有些力不从心之感。
"这 么急?"萧水天也是一诧,这么仓促行事,是机也是弊。女皇方面部署一定还差着几手,闻氏若抢了先,也确属老辣。但同样的,这一方也还未部署够啊!甪里烟桥 是一处,项平也是一处,何秉是不用想了,那般刚直,必是宁折不弯的。最关键的还在一点,"在天都,我方可没有兵马啊!"
水扬波也是微微颔首,"不错。而且九门提督高鹄,似是也拉拢不成吧!"
然而曾霜却在此深深地笑了,"兵马一事倒是不用担心了。"他张开折扇轻轻摇着,"闻公的先父毕竟是位征西将军,而且闻公也曾久在军中,必有其亲信部下。光凭这两点,便能一呼而百起了。"
"可是,如此仓促之间,只怕易生变故。"萧水天思索着拖延时间的法子。
"举事的确是仓促之间,然与闻公旧部联系,却是早有部署啦!"曾霜"呵呵"一笑,端起凉茶呷了口,"萧兄可能不知道,但水兄应该听说过。当年南王叛乱之时,临时被调任的平州将军李良,以及一并遭贬谪的折衡都尉沙宇,可都曾是闻公旧部,且与左丞大人交厚。"
水扬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错。此二人虽遭贬谪,不过也是一时之事,有闻公在,现二人的官职应该也不低吧。"
萧水天坐于一旁只是冷眼旁观,对于这二?br /免费txt小说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