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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室谋略第58部分阅读

      继室谋略 作者:肉书屋

    边缘了!

    孔疏玥当即便怒骂那些丫头婆子道:“一个个都是想吃板子了不成?都还傻愣着做什么!地上这般凉,还不快把太夫人搀起来呢,要是冻坏了太夫人哪里,你们一个个还要命不要?”

    骂完见那些丫鬟仍然呆怔着不动,她不由越发动了怒,高声喝命外面的璎珞,“。。。。。。去叫了凌总管来,我倒要问问他,似这等目无主子的奴才,该如何处置!”

    这话就说得有些重了,要知道当奴才的本分就是服侍好主子让主子开心,可现在孔疏玥却说她们‘目无主子’,这样大的罪名,就算是将她们都打死了都不为过。

    于是那些丫头婆子们终于知道害怕了,忙争先恐后的上前。但毕竟又顾忌着自个儿往后还得在三夫人手下讨生活,不敢做得太过,惹得三夫人生气,是以上前倒是上前了,却一个个都只是虚张声势而已,扶了半天仍未能将太夫人扶起来。

    孔疏玥看得冷笑不已,也不让那些丫鬟扶了,亲自上前扶起太夫人来,一边扶一边还冷声向三夫人道:“三弟妹还不来给我搭把手呢,难道必要等母亲冻坏了才

    称心不成?我虽知道三弟和三弟妹素来孝顺,但架不住旁人不知道,要是让人知道三弟妹眼睁睁瞧着母亲被冻坏,咱们永定侯府的体面名声还要是不要?三弟妹也是进了永定侯府好几年的人了,怎么这些规矩还要我来教你!”又不是只有她们才会给人扣“不孝”的帽子,她也会!

    这还是孔疏玥进门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摆出永定侯夫人和长嫂的身份,来教训三夫人,以致三夫人怔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依仗原本苍白的脸立刻便涨得血红血红的,片刻才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大嫂教训得势,都是作弟妹的错!”

    上前与孔疏玥一左一右,总算是将太夫人给扶了起来。

    傅城恒就微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幸好他带了玥儿一块儿来,否则这样的情况,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怪道以前他还没娶玥儿时,姐姐总是在他耳边抱怨屋里没有女主人不行,他那时候还很不以为然,如今看来,姐姐的话是对的,这些事情,的确只有女人处理起来才更方便。

    他不由有些感激的朝孔疏玥望去,就见她也正望着他,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孔疏玥因朝他微微点了一下头,方看向太夫人,打算也刺太夫人几句。

    就听得外面传来小丫鬟的声音:“老太夫人来了!”

    傅城恒闻言,忙与孔疏玥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如释重负,然后双双接了出去。

    后面太夫人和三夫人也是对视一眼,只不过从彼此眼底看到得不是如释重负,而是恼怒和懊丧罢了。尤其三夫人,就更是恨得牙痒痒了,呸,黄毛丫头一个,也敢教训起她来,等以后有了机会,看她怎么收拾她!

    婆媳二人原本的打算,就是要让老太夫人亲眼见太夫人跪求傅城恒的画面,到时候老太夫人便是再生气再铁石心肠,也会忍不住心软了。谁知道半道却杀出一个孔疏玥来,不但坏了她们的事,害得太夫人都已经被扶了起来后老太夫人才来,还趁机狠狠挤兑了三夫人一通,简直就是欺人太甚,也难怪得三夫人方才会瞬间血红了脸,她根本就是气的!

    但饶是婆媳二人再生气再恼怒,老太夫人都亲自来了,她们也只能将一切情绪都压下,先接出去。

    老太夫人面色蜡黄,额头上贴着药膏子,看起来比傅旭恒那个所谓“病人”还像病人。

    许是一路走来有些急,老太夫人喘息了好半晌,才稍稍平定了下来,看向太夫人和三夫人问道:“我听说老三高烧不退,满嘴的胡话,放心不下,所以来看看。带我瞧瞧他去罢!”她的面色很不好看,却并不见多少焦急,反而隐隐还有几分恼怒,显然也是跟傅城恒和孔疏玥咋一闻得傅旭恒病情加重时的感觉是一样的,那就是傅旭恒这是在装。

    老太夫人说完,不待太夫人和三夫人有所反应,已先径自走进了里间去。

    后面众人见状,忙都跟了进去,而孔疏玥想起方才傅城恒差点就吃亏之事,心有余悸,便顾不了那么多了,也混着跟了进去。

    就见被一扇月洞门格成里外两间的里间里那张填漆雕花床上,傅旭恒正烧得满脸通红,嘴唇也都开裂了,却仍不停的在低喃着:“大哥,你相信我。。。。。。”、“祖母,您相信我。。。。。。”之类话儿,瞧着竟真一副病得不轻的样子。

    孔疏玥不由再次佩服起傅旭恒来,这人为达目的,就算是对自己也绝不心慈手软,的确是个狠角色啊!也不知道昨晚上在祠堂里时,是不是脱得仅只穿了一件中衣?

    念头闪过,耳边已传来了老太夫人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老三身子骨向来很好,不过是跪了一晚上祠堂,怎么就能病成这个样子?”这一回,声音再不像刚才的冷淡,而是带上了几分很容易听出来的着急。

    三夫人便哭哭啼啼的将之前与傅城恒说的那番话又重复了一遍,“。。。。。。原本瞧过了太医后,太医说问题不大,只需将养个几日便有望痊愈的,谁曾想被那易信一气,当即便吐了血,然后便成这样了。”说着“噗通”一声跪到老太夫人脚下,“祖母,您素来最疼三爷的,您不会也不相信他吧?若是连您老人家都不相信他,这府里只怕也没人会相信他了!”

    太夫人也跟着跪下哭道:“娘,说旭儿他治下无方,这是的确有的事,毕竟是他的奶哥哥,多多少少总有几分抹不开情面,可若是说此事是他指使的,我头一个不相信,我生养的孩儿我知道,再怎么也不可能不识大体到这个地步,娘,求您就相信他、原谅他这一次罢!还有侯爷,侯爷向来最听您的话,您说一句话,比我这个母亲跪着说十句话都管用,求您也与侯爷说道说道,让他相信旭儿这一次,原谅旭儿这一次罢。。。。。。”

    孔疏玥将此情此景看在眼里,不由有些张口结舌,这婆媳二人的口才和哭功也太好了罢,关键她们还有一副无与伦比举世无双的厚脸皮,正所谓“人不要脸鬼都害怕”,也难怪晋王妃和傅城恒明明身份地位比她们高,多年明争暗斗下来,也堪堪只算打了个平手,皆因姐弟二人向来都是正大光明惯了的,根本不屑于使用这些小手段!

    然他们姐弟虽不屑于用这些小手段,老太夫人却偏偏就吃这一套。

    眼见婆媳二人都哭得这般哀戚,老太夫人那颗才见了傅旭恒竟不是装病,而是真病得不轻后而瞬间软了几分的心,禁不住一下子又软了几分,她虽未直接与婆媳二人说话,吩咐卢嬷嬷和连翘的语气却可以听得出来她已松动不少,“这样冷的天,还不将你太夫人和三夫人扶起来呢,别一个还没好,另两个又病倒了!”

    “是,老太夫人。”卢嬷嬷与连翘屈膝应了,便要上前扶太夫人和三夫人去。

    不想太夫人却不起来,仍是哭道:“娘你今儿个若是不原谅旭儿,媳妇就跪着不起来了。”又道,“我记得自己才嫁进傅家的第一年,如姐儿吃坏了肚子,所有人包括老侯爷都怀疑我,就只娘您一个人相信我,打那时起,我心里就拿娘您当我亲娘还亲的人,等到后来有了旭儿和颐儿,他们两个和娘便是我心目中最亲的人,如今我心目中最亲的一个人却不相信我心目中另一个最亲的人,我心里是真难受啊,娘,娘,我心里是真难受,您明白吗?”

    听太夫人提及当年,孔疏玥心中警铃大作,一般上了年纪的人,都特别喜欢追忆往昔,而一旦追忆往昔,就免不了心软,老太夫人只怕很快就要被太夫人攻克了罢?

    果然就见老太夫人的面部表情又柔和了几分,片刻方感叹道:“我自然是信得过旭儿的,但只。。。。。。”

    话没说完,太夫人已是破涕而笑,“我就知道,娘您向来是最公正廉明不过的,您一定会相信旭儿的,我一直都知道!”

    不待老太夫人有所反应,又面色哀戚的道:“但只娘您虽相信旭儿,侯爷却不信,旭儿他心里一样难受,病还是好不了。。。。。。他这一病来势汹汹,非同小可,是他活了二十几年以来的第一次,我看他烧成这样,心里真是比针扎还难受,娘您一定要救救他,一定要救救他啊!”说着又低声呜咽了起来。

    眼见老太夫人面上的哀戚更甚,眼里也已有了泪花,一副被太夫人的话所触动的样子,孔疏玥已是彻底无语。

    她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老太夫人这样矛盾的人?说她糊涂吧,她很多时候分明又精明得让人不寒而栗,让人只觉在她面前什么都无所遁形;可说她精明罢,她的耳根子却又软得一塌糊涂,连身为一个决策者最基本的判断能力都没有,而且还经常感情用事,出尔反尔。。。。。。想起晨起自己还关心她落发的事,到头来她却任何嘶吼都将傅城恒放在傅旭恒之后,孔疏玥不由有些寒心。

    因觑眼有些不忍的朝傅城恒看去,却见他一脸的平静,一副根本没看到没听到老太夫人和太夫人对话的样子,之事微微翘起的嘴角和眼底一闪而过的嘲讽,泄露了此刻他心情正极为不好的这一事实。

    耳边响起老太夫人的声音,“。。。。。。老三他这是受了风寒,我如何能救得了他?还是等太医来吧,李太医是一向在咱们家走惯的,应该能药到病除才是,便是李太医的药不顶用了,还有小华太医呢,到时候让人拿了老大的名帖再去请小华太医便是,管保老三他很快就能好转起来!”

    太夫人哽声道:“旭儿他这是心病啊,正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求娘您一定要救他!”一边说,一边不住拿眼觑傅城恒,其用意不言而喻。

    孔疏玥见状,就忍不住有些火了,太夫人以为只要抱紧了老太夫人的大腿,就可以逼傅城恒逼他们就范了吗?做梦!老太夫人既然眼里心里只有傅旭恒,没有傅城恒,那他们也用不着敬着让着她!

    她勾了勾唇角,正欲说话,傅城恒已先沉声说道:“我跟三弟是身上流着一样血液的亲兄弟,他是什么样的人,我还能不知道?我自然是相信他的,地上凉,母亲还是快起来罢,不然三弟还没好,您又病了,可让我们照顾哪一头的是?”

    此话一出,不只老太夫人和太夫人三夫人惊讶不已,就连孔疏玥亦是惊诧莫名,老太夫人毕竟还没收回之前说得要分家的话呢,怎么傅城恒倒先自己示弱了?就算他再尊敬再孝顺老太夫人,也不能孝顺到这样没原则的地步吧,要知道将来吃亏的可就只会是他自己!

    相较于孔疏玥的吃惊和愤怒,老太夫人只吃惊了一瞬,脸上便已浮上了欣慰的笑容,看向傅城恒道:“老大,我就知道你是个宽和大度的好孩子,我没有看错人啊!”

    好孩子他妹啊!孔疏玥差点儿就没忍住爆粗口了,看了一眼傅城恒,又看了一眼老太夫人,正打算以傅城恒老婆的身份为他说几句公道话。

    傅城恒却抢在她之前开了口,“但只三弟病得则还有重,只怕不将养个二三个月的事好不了了,因此我想着,待正月十五元宵节一过罢,开始恢复上朝后,便上表为三弟请辞。如今大秦正是百废待兴之际,又岂能让那般重要的职位几个月都没有长官?自是要即可挑合适的官员补上,方能不误国事。既然祖母和母亲都没意见,那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待正月十六上朝后,我第一个就上折子请皇上恩准,这样也好让三弟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在家里安安心心的将养了!”

    一席话,说得孔疏玥先是愕然,继而便几乎忍不住要狂笑出声了,她就说嘛,傅城恒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等吃得下亏的人,如何刚才却闷声不吭就将那个哑巴亏吃了下去?敢情是在这里等着太夫人呢!

    吏部文选司相当于后世的人事部,专管满朝文官的人事调动。文选司的掌司郎中虽只有从四品,甚至连每天参加小朝会的资格都没有,但这个职位却是满朝公认最肥的职位之一,这也很好理解,做了这样相当于后世人事科科长的关键职位,还不是想让谁升便让谁升?当然,还是要经过层层考核审批的,但如果你连这个被列为考核对象的资格都没有,又何谈升或是不升呢?自然就要提前做足功课了!

    傅旭恒是前年才做到这个位置的,不是靠的傅城恒和晋王,而是靠的勇毅侯府,也就是三夫人的娘家多方周旋,暗地里花了不知道多少物力财力,最终才得到这么一个肥缺的。

    可现在,傅城恒只轻飘飘几句话,便等于是断了傅旭恒的前途和生计,还狠狠给了太夫人和三夫人一个哑巴亏吃,这才真真是兵不血刃的高手啊!

    孔疏玥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即将脱口而出的笑声朝太夫人和三夫人看去,就见婆媳二人惧已僵住了,显然还没自傅城恒的话里回过神来。

    她又朝老太夫人看去,就见老太夫人也是一脸的呆怔,似是没料到傅城恒会说这么一席话一般,随意便所有所思起来。

    孔疏玥心里不由浮上几分恶意的快感,故意上前几步,语气欢快的说道:“祖母不是向来都说家里冷冷清清的,连个说话儿的人都没有吗?这下可好了,等三弟辞了官后,就可以再家里长长久久的陪伴您老人家了!”

    说着又弯身去扶太夫人,一边扶,一边还笑盈盈的说道:“似三弟这般孝顺的人,也只有母亲您才能教的出来了。待明儿三弟为侍奉祖母而辞去官职的事迹一传开,京城里便又将多出一段有关孝子贤孙的佳话了!”

    一席话,说得太夫人差点儿就没忍住尖叫出声,然后抓花了她在她眼中得意洋洋的笑脸。

    什么叫‘上表为三弟请辞,让他好没有后顾之忧’,什么又叫‘那他就可以安安心心在家里将养身子了’?太夫人已快被气得吐血了,她的旭儿不过只是得了一点小风寒,哪里就至于要上表辞官安心在家将养了?他们这分明就是在咒他呢!

    太夫人一把挣脱孔疏玥扶着她的收,就要反驳傅城恒的话。

    却被身后三夫人给一把拉住了,强挤出一抹感激的笑意,抢在她之前对傅城恒说道:“才我瞧着三爷病得这般严重,只怕没个三二月的好不了,也正有让他让表请辞的想法儿呢,没想到被大哥先提了出来。即是如此,就要劳烦大哥多为三爷周旋一二了!弟妹在此先谢过大哥了!”收着盈盈拜了下去,顺势掩去了眼里的愤恨和怨毒。

    三夫人其实也已快要被气得吐血了。傅旭恒的官职可是她跑了一趟又一趟娘家,给勇毅侯说了一筐又一筐的好话,在勇毅侯夫人面前撒了不知道多少娇,之后又花尽了她之前管家那几年来攒下的所有私房银子,才最终得到的,若是没有这个官职,她至今连五品孺人的诰命都得不到,更遑论每次归宁时,都被亲朋本家的姐妹们百般奉承巴结了!

    就是这样费尽了心思和银钱才得来的官职,如今却被傅城恒轻飘飘一句话便夺了去,她又岂能不心疼的?事实上,她何止是心疼,她全身都在疼,疼得直打哆嗦,疼得只恨不能扑上去将傅城恒给杀了!

    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她和太夫人才在老太夫人面前费心演了那么一出戏,也已经成功让老太夫人相信傅旭恒是真病得不轻,已经成功让她老人家心软了,若是这会儿再出尔反尔,说傅旭恒其实病得不重,根本不需要在家将养,更何况辞去官职,岂不是在自打嘴巴?那他们以后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只怕老太夫人都不会再相信了,而且很有可能待元宵节一过罢,便真将他们给分出府去,那他们还何以图大计?所以眼下傅旭恒是不辞官也得辞官,他们是不咽下这个哑巴亏,也只能咽下了!

    三夫人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安慰自己,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胫骨。。。。。。总算是让自己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

    一抬头,却见太夫人正拿杀人般的目光瞪着她,大有扑上来将她生吞活剥的趋势,三夫人才稍稍好受了一点的心,顷刻又布满了怒火和怨毒,宽大衣袖下得长指甲也几乎嵌进了肉里去。

    又见一旁老太夫人一脸的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她心里方又稍稍好过一些,至少祖母这边的赌注,她是下对了,她敢说经此一事后,祖母的心碎不至于全然回到最初,至少也有七八分了,他们总算是安全度过这一关,不必被分出去了!

    就有丫鬟进来行礼禀道:“李太医来了!”

    三夫人忙敛住心神,吩咐道:“快请进来!”又请孔疏玥先委屈一下,避到屏风后面去。

    待一切都安排好后,方请了李太医进来。

    第127章

    一回到芜香院,孔疏玥就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她看着傅城恒,一脸促狭的道:“你是怎么想到以代三弟请辞来堵太夫人和三弟妹,让她们饶是吃了哑巴亏也说不出的?”到了这会儿再回想起之前太夫人和三夫人青白交错,气得快要吐血的脸,她都还忍不住想要大笑三声,以示自己心里的痛快和解气。

    说来傅城恒可真是个人才,已经腹黑到一定的境界了,总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会予以对手痛击,偏偏还让其说不出话来,只得生生受着。要是换了她,是一定不会与这样的人为敌的,彼此的实力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只可惜某些人就是要那么不自量力,以为只要抱紧了老太夫人的大腿,便可以为所欲为,那些人实在是打错了主意!

    傅城恒见问,沉默了片刻,才道:“其实早在初十那日事发之时,我已经有此打算了,”勾了勾唇,一脸的嘲讽,“我知道祖母不会真正惩罚三弟的,从小到大历来都是如此!要惩罚他,让他狠狠记住这次教训只能靠我自己,所以当时我便打定主意,等过罢元宵节开始上朝后,就设法让他丢了官职,让他成为白丁,看府里那些见风使舵的人还敢不敢上赶着捧三房的臭脚去!”

    最重要的是,祖母早早晚晚都是要走的,傅旭恒和三夫人却还年轻,等到祖母走了以后,他没了任何顾虑,自是想什么时候分他们出去,就时候分他们出去,想怎么分他们出去,就怎么分他们出去;而傅旭恒这次丢了官,下次再想要谋得这么好的职位,可就没那么容易了,甚至他到时候还能不能谋得职位,都还是未知呢,他倒要看看,到时候三房还怎么嚣张!

    又听他说道:“我这两日还在想,要怎样才能不留痕迹的将他的官职给弄掉,他便自己送上了门来,可就怪不得我了,便是祖母那里,也无话可说了。”果真傅旭恒丢了官职,就算不是他,祖母也会怀疑是他的,偏生他又是个不擅长说谎的话,他信奉的向来都是光明磊落,到时候岂非要闹得很不痛快?指不定还会被祖母逼着再给傅旭恒谋个官职亦未可知,倒不如就这样明道明抢的来,还让所有人包括祖母都无话可说!

    孔疏玥听他这么一说,再笑不出来了,片刻才看向他以不自觉带了几分疼惜的语气说道:“祖母这样,这些年来,你一定很为难,也受了很多委屈吧?”偏偏还要顾念着老太夫人的亲情和恩情,受了委屈也只能白受着,想也知道该是何等的郁闷和憋屈。

    还有什么能比得上亲近的人的怜惜和悲悯而更使人心酸心暖的呢?傅城恒霎时只觉一股辛辣的热流直冲鼻间,让他竟然有了一种想流泪的冲动。

    而自从五岁以后,他就从来没有流过泪了!

    他忍不住伸手,将孔疏玥紧紧抱进了怀里,手臂越收越紧,只恨不得将她嵌进自己的骨头里!

    又过了两日,傅旭恒的“病情”依然没有多少好转的迹象,傅城恒于是在正月十六的早朝上,第一个递了为他请辞的折子。

    皇上看过之后,只思忖了片刻,便准奏了,并即刻下旨命傅旭恒手下一名员外郎补上了他的职位,还口头嘉奖了傅城恒凡事都以国事以先,深明大义,让满朝文武都要学习永定侯这种精神。

    待下朝后,满朝文武便都围着傅城恒,交口称赞:“永定侯如此深明大义,果然不愧为社稷之肱骨!”、“永定侯这等胸襟气度,委实让我等佩服!”、“。。。。。。实乃社稷之福啊!”

    与傅城恒的众星拱月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勇毅侯身边的冷冷清清。

    勇毅侯孙如诲因为人刻薄悭吝,平常在朝中人缘便不好,如今他的女婿又“因病”没了那般重要的官职,从来没听过因为生个病便要辞官的,偏偏皇上还当堂便准了,这其中弯弯绕绕一定少不了,满朝文武最不缺的就是那等见风使舵的人了,见此情况,谁还肯去打理孙如诲?自然他身边只能冷冷清清了。

    眼见傅城恒那种素来都面无表情的脸上,此刻分明写满了得意,孙如诲几乎就要气死过去了。虽说傅旭恒只得从四品,但因他那个官职乃是出了名的肥缺,且他为人又谦逊大方,向来都是孙如诲在人前夸嘴的主意对象,可现在,他再不能夸嘴了,不但是失了面子,更失了里子,换了谁都会气死过去的。

    其实傅城恒彼时仍然是一贯的面无表情,神色间根本瞧不出一丝半点的得意,孙如诲不过是因为对他有成见恨不得他去死,所以才会有此感觉罢了。

    但孙如诲跟三夫人一样,知道眼前的小不忍只会乱了以后的大谋,因此饶是心里再气再恨,依然强忍住了,只当没看见傅城恒,径自拂袖而去了。

    这边傅城恒又与那些官员们周旋了一回,才突出重围,走向了自己青帷饰银璃袖带的黑漆齐头平顶马车,这也是三品以上官员才能乘坐的马车,让人只一看便会心生敬畏,不比那些公侯府的马车,外表瞧着虽花团锦簇的,实则并不会让人心生敬畏,因为坐那些那车的公侯大多都只有中看不中用的爵位,并无实权。

    今儿个是新年上朝的第一天,也是他当值的第一天,他自然要去五城兵马司看看。

    不想他才刚坐进车里,就听得外面玉漱道:“侯爷,晋王爷在前面岔路口的春熙楼上等着您。”

    傅城恒闻言,应了一声:“知道了,带路吧。”

    马车便缓缓启动起来。

    行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马车停了下来,玉漱的声音也随即传来:“侯爷,已经到了!”

    傅城恒没说话,只是撩起帘子,跳下马车,径自从春熙楼的贵客通道上了二楼的雅间。

    果然就见晋王已经侯在那里了,一瞧得他进来,便笑道:“想着这阵子虽然时常见面,却是酒也未曾好生吃过,话也未曾好生说过,因此特意挑了这么个安静点儿的地方,咱们郎舅两个好生说说话儿。”

    傅城恒点点头,坐到他身侧,问道:“姐姐和睿儿珊儿都还好吧?”就像晋王说的,就算这阵子因为吃年酒时常都能见面,姐弟舅甥之间却连一句话都未曾好生说得,是以他有此一问。

    晋王点头笑道:“他们母子都好着呢,你只放心吧。倒是你,只怕今儿个回府后,别想祖母给你好脸子了!”

    傅城恒仰头饮了一杯酒,才勾唇满不在乎的道:“那又如何,我早习惯了。再者,这事儿我可是事先征得了祖母同意了,她老人家既然当时没有反对,那这会儿就不该摆脸色给我瞧!”

    晋王笑道:“这倒也是。不管怎么样,老三的官职已经是丢了,我会给吏部打招呼,让他们看着办的,且等着瞧吧,他以后都休想再有起复的机会了!”

    说完还是忍不住担忧,因蹙眉道:“一天两天祖母不会说什么,可一年两年呢?总瞧着老三闲在家里,起复又无望,只怕祖母会对你成见越来越大的。我昨儿还在想,其实不应该釜底抽薪,直接让老三丢了官的,给他谋个外放不也一样?不过以老三家的性子,只怕到时候一样赖在府里不走,到时候也是麻烦!。。。。。。哎,什么时候,祖母走了就好了!”

    傅城恒闻言,没有说话。虽说祖母近年来的一些行为越来越让他心寒,但他却从来没有想过希望祖母早些去,他总是忘不了当年祖母对他们姐弟的回护,总是忘不了若是没有当初祖母的一力坚持,他极有可能不会有今天,所以饶是再心寒,他也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的终老此生,含笑九泉。

    晋王何等精明之人,焉能瞧不出他的心思?更何况在此事上,晋王妃跟他也是一样的心思,作为枕边人的晋王自是知之甚详,因静默了片刻,方说道:“我知道你的心,你的心跟如儿是一样的,你嫩都记着祖母早年的恩情,都希望她老人家能安享晚年,所以一些能忍得不能忍得,都一并忍了。我也不是说你们这样不好,你们若不是这样的人,我也与你们走不到今天了!我只是,我只是心疼你们,心疼你们所受的委屈!罢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我们还是喝酒吧,这个年过下来,我们还没好生喝过一杯呢,等明儿得闲了,再将子纲和神萍都叫上,我们四个,来个不醉不归!”

    说着动手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又给傅城恒斟了一杯,也不招呼他,只自己端起酒杯与他的碰了一下,便仰头一饮而尽了。

    傅城恒大前夜才感受了一番来自孔疏玥的怜惜和悲悯,这会儿又感受了一番来自晋王的,心酸之余,又觉得无比心暖,因正色与晋王说道:“姐夫,你不必为我担心,让姐姐也不要为我担心,如今老三已是丢了官职,府里的中馈也已经由玥儿接掌了,虽说的只是暂代,但我估摸着祖母的意思,只怕很快就会让玥儿正式接掌,并让三房交账了,就会祖母不表态,这一次我也不一定会让她表态的,到时候他们内外都失势,想也掀不出什么风浪来了。祖母今年已是七十有四了,还能再忍他们几年?况后宅如今有了玥儿,我相信她的能力,你就不必为我们担心了!”

    说到孔疏玥,晋王面色稍缓,点头笑道:“有弟妹坐镇后宅,的确能让你放心不少。前儿个你姐姐还在我面前没口子的夸她,说她小小年纪,却大气沉稳,处事也有手段,是个大将之才,说你有福气呢!”

    傅城恒眼底则闪过一抹柔和,“说我有福气,这福气也是姐姐给的!”忽然就觉得,能和孔疏玥相伴,自己以前所受的那些委屈,都是值得的了!

    这边厮傅城恒正与晋王吃酒说体己,永定侯府内,孔疏玥则正伺候老太夫人吃红枣鸡子茶。

    “难为你想出这个方子来,这几日我头发已掉得没先厉害了。”老太夫人接过小丫头子递上的绢子拭了嘴,才笑向孔疏玥道。

    孔疏玥笑道:“哪是我想出来的方子,是前儿个在一本书上无意看到的。”对老太夫人心冷归心冷,该尽的心力还是要尽的,三房之所以那么得老太夫人喜欢,不过就是嘴甜会讨好人罢了,她虽做不到像他们那样厚脸皮,为达目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拿其当上司一般对待,做一些力所能及又不会让自己接受不了的事,来让其高兴高兴还是可以的,毕竟与其关系好了,对她对长房都只会利大于弊,况傅城恒必定也想看到老太夫人开心。

    卢嬷嬷便笑着插言道:“不管是自己想出来的,还是从书上看来的,难得的是大夫人这份心!”

    正说着,小丫鬟进来禀告:“太夫人和三夫人并三小姐四少爷到了!”

    就见太夫人领着三夫人傅钊并整个年都未在人前露过面的颜华鱼贯走了进来。

    行礼问安后,三夫人因说道:“颜姐儿前几日已是大好了,但因太医说还不能见风,所以又将她多在屋里拘了几日,才带了她过来给祖母请安。”

    颜华今日梳了个丫鬟,穿了件大红底绣牡丹花的小袄,项上挂了赤金如意的项圈,看起来虽面色红润,却比年前瘦了一些,瞧着倒真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听得三夫人提及她,不待三夫人吩咐,颜华已扑进了老太夫人怀里,娇声娇气的说道:“太祖母,颜姐儿这么长时间没见着您,都想您了,您也想颜姐儿吗?”

    老太夫人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太祖母也想你了!”吩咐卢嬷嬷,“让厨房中午做几道颜姐儿爱吃得菜来,我瞧着她都瘦了,得好好儿补补才是。”

    卢嬷嬷忙答应了。

    颜姐儿闻言,便不自觉咽了咽口水,道:“我要吃清炒虾仁、白果羊肉、冬笋玉兰片、火熏肉。。。。。。还有以前大伯母曾做过的那个双皮奶并蛋挞,还有。。。。。。”

    “颜姐儿!”话没说完,已被三夫人板着脸打断,“太祖母面前,谁教你这般没规没矩的?还不给我站好呢!”

    “。。。。。。哦。”颜华闻言,不由满心的委屈,她都饿了两天了,好容易到了太祖母这里,可以把这两日没吃到的东西吃回来,偏生娘又不让,还骂她。。。。。。想着想着,不由红了眼圈,嘴巴也嘟了起来,瞧着一副可怜得不得了的样子。

    老太夫人看不得她这个样子,忙嗔三夫人道:“她小人儿家家的,没想叫她从神儿似的这规矩那规矩的做什么,她既想吃,就让厨房做了来便是,什么大不了的!”又笑着哄颜华,“好孩子,别委屈了,到了太祖母这里,想吃什么只管说便是。”哄得颜华破涕为笑,方让落翘带了她和傅钊去西厢房找初华姐弟几个玩儿。

    三夫人见状,生恐颜华跟初华等人一块儿玩时说漏了嘴,很想不让她过去的,但目光一接触到老太夫人的笑脸,又觉得还是不要说了的好,老太夫人疼爱颜华,那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老太夫人瞧着落翘领着颜华姐弟离开后,方又看向太夫人和三夫人说道:“你们都过来了,老三那里谁照顾?我不是前儿个就说了,让你们早晚不必再依例上来,只管照顾好老三便是的吗?”

    太夫人面色憔悴,但仍强笑道:“他才吃了药睡下了,所以我们才过来的。”

    三夫人瞧着比太夫人还显憔悴,道:“昨儿个夜里发了一次汗,今晨已是轻省了些,也知道饿了,吃了半碗白粥,又喝了药,才又睡下了。看来李太医果然说得不错,三爷身体底子好,此番之病虽来势汹汹,倒也不妨事,顶多将养个十天半月的,便有望大愈了。”

    大前夜还说傅旭恒病得严重,‘只怕没个三二月的好不了’,今儿个便已是‘轻省了些,顶多将养个十天半月便有望大愈’,看来婆媳二人都记得今儿个新年后第一天上朝的日子,也是傅城恒递折子为傅旭恒请辞的日子,所以才说这些话来给老太夫人敲边鼓。

    孔疏玥暗自冷笑,面上却不表露出来,仍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样子,“那可真是可喜可贺!等到三弟大愈后,便可以好生孝顺祖母和母亲膝下,也可以好生陪伴三弟妹和教养钊哥儿颜姐儿了!”

    老太夫人当日当着众人的面,“被”同意傅旭恒请辞后,心里其实是不无后悔的,她也知道自己早晚都有走的那一天,等到自己走后,谁知道傅城恒会如何对待太夫人母子?因此当夜就打定主意,等过一阵子后,一定要让傅城恒再为傅旭恒谋个官位。

    她是这么想得,方才闻得太夫人和三夫人的话,见二人面色可怜后,也是打算这么说以让她们安心的。

    但在听完孔疏玥的话后,她说不出来了,想起了那天晚上卢嬷嬷劝她的话‘您就是这样,总是凡事都想人人好,但这世上哪有那么十全十美的事?老奴说句僭越的话儿,您老是这样扶弱不扶强,久而久之,弱是只会越发依赖您,不知道自己上进,而强的也只会觉得您偏心,与您越来越离心,何苦来呢?。。。。。。不是已说好以后都不管这些事了吗,既然说到了,就该做到才是!您已经七十四了,说句不好听的,又还能有几年好活?何苦要弄得自己这般累呢?’

    卢嬷嬷还说,‘不知道您老发现没有,您越是怜惜太夫人和三爷母子,他们便越是。。。。。。忘了本分,惹得侯爷越发生气,然后便总是忍不住有所动作,而一旦侯爷有所动作,太夫人和三爷母子又总是弱势的那一方,然后您又越发怜惜他们,又惹得侯爷越发心冷,这根本已是一个恶性循环了!说来王妃和侯爷都是自小在您身边长大的,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知道?只要人不犯他们,他们是绝不会犯人的,您又何苦非要去操心将来自己都看不到了的事呢?连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哪一天真惹恼了王妃和侯爷,您在一天,还能护着太夫人三爷一天,您要是哪天不在了,可就。。。。。。,倒不如从现在开始,就什么都别管了的好,指不定府里就有另一番景象了呢?’

    卢嬷嬷这一番话实在不好听,当时便惹得老太夫人生了气,喝命她退下了,但待她退下后,老太夫人一细想,又觉得她这番话实在很有道理,如今府里的局势,说穿了可不就是因自己心软而造成的?她心里其实也知道,也想过要改变,但每次都是想的和做得大不一样,到头来反倒弄得一团糟。

    因此这会儿听完孔疏玥这明显是带着意气的话后,老太夫人到底及时刹住了车,将已到嘴的话都咽了回去,顺着孔疏玥的话道:“自出仕以来,老三成日里不是忙着就是忙那,倒还真没真正清闲过,如今得了这个机会,正好可以好生松散松散!”

    太夫人和三夫人都没想到老太夫人会顺着孔疏玥的话说,都是一怔,脸上还有几分掩盖不住的难以置信。

    片刻,还是三夫人先回过神来,暗自腹诽说到忙,谁又能忙得过大哥去之余,只得强笑着附和老太夫人道:“是啊,祖母说的是,三爷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好生松散松散,也可以日日承欢祖母膝下,好生孝顺祖母了!”

    顿了一顿,又笑道:“说来自打三爷出仕以来,我又是要管家,又是要忙着照顾三爷,还要照顾颜姐儿钊哥儿的,尤其年前颜姐儿又病了,我一时间还真是有些分神乏术,只怕大嫂如今的感觉也跟我当初一样的吧?横竖如今三爷闲下来了,也有更多的时间孝顺祖母和母亲,教养颜姐儿和钊哥儿了,颜姐儿也已大好了,所以我想着,就不必再劳烦大嫂了,毕竟大嫂每日里既要伺候大哥,又要孝顺祖母和母亲,已经够累了,不比我闲着也是闲着,倒是正好可以打理家下那些琐事,未知祖母和母亲意下如何?”

    原来又是特意带颜华过来,又是提及傅旭恒的身体状况敲边鼓这些都是次要的,太夫人和三夫人费了这么大的周折,其最终目的却是为了能要回管家大权!

    孔疏玥几乎就要忍不住冷笑出声了,她们真当自己是太阳,而旁人都是向日葵,都该围着她们转、都该顺着她们的意思是不是?

    她根本不看老太夫人是何表情,之事看向三夫人淡淡说道:“三弟妹客气了,主持府里的中馈本旧事我应当应分的,又如何敢当‘劳烦’二字,倒是劳烦三弟妹代我们长房管了这些年的家,委实辛苦了,晚间待侯爷回来了,我一定说与侯爷,请他亲自备了厚礼,以答谢三弟妹这么几年以来的辛劳!”

    以主母的口气反客为主的跟她说‘劳烦’,她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立场,配是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