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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岱说那位曹先生是无钱医治而至于病逝,而这桩来势汹汹的病情,则多半是因为其幼子夭折,使其伤心过度,损毁身体。
“他虽然与那么多的宗室子弟交游,可他性情放达,倒不把贫困潦倒的生活看作是物质世界里的磨难。莫说是庆恒,敦诚、敦敏他们这些后生,在他最艰难的时候接济他,他也只收取很小的一笔钱款,还要把自己病中拖着身躯困难画成、写成的墨宝赠与他们。”
然而再怎么感触颇深,到底也只是人生中匆匆行去的过客。纯懿与那曹氏,连面都没有见过。她只能通过那几册最初版的《风月宝鉴》与美岱的转述来稍微知道一些关于曹氏的生平。
她听美岱说了一部分,大抵都是讲那江宁曹家是如何由煊盛昌荣行至末路时的树倒猢狲散。曹家曾还出过平郡王嫡福晋,那是美岱的婆母,也是正月里去世的那位曹先生的嫡亲姑母。
“大抵‘以他人为鉴’说的就是这么一个道理。看似那只是曹家百年几代人的兴衰事,可实际天下这么多的家族,哪个又不是循着这天命道理发展演化的呢?要我说投射到咱们叶赫那拉氏,倒也能有几处吻合得上。”
说到叶赫那拉,她们三人又说起了关于纳喇氏和玉琳的事情。
自宁琇去世后,纳喇氏就独自抚养着玉琳住在纳兰府上。
宁琇的姊妹们各自都有各自的家事要操持,更不必说像胜蕤这样数年都不回京一次的情况。她们不能时常照拂那一双孤儿寡母,即使吩咐府上管事每月都派人去登门过问,但总会有顾全不到的时候。
纯懿听两位姐姐无意中提到胜蕤的名字,她的表情控制得很好,看不出半分不自在的模样。但她的心还是没忍住,轻轻颤栗了一记——她由得它这样子,才能提醒她,胜蕤的处境与其难以辨认的真实态度。
“胜蕤姐姐的两个女儿,我与傅恒上次去额鲁特八旗的时候见到了。我猜想这两年她们也该到了论定婚嫁的年纪。胜蕤恐怕是抽不出工夫回京亲自来参与这些事情,而两位姐姐都是宗室命妇,格格们的事儿还得劳烦你们替她们多挂心着。”
纯懿到底还是心软,她也并不真的认为胜蕤是铁下心要与她不睦。所以她替胜蕤和永惠开口,要美岱和美珊帮着两个格格操心这些事情,看看是否要由宗室那边定出婚配人选,还是可以放权下去给到永惠和胜蕤这嫡亲的阿玛和额娘做主,自由婚嫁。
美岱与美珊不知道其中的这些弯弯绕绕,更不清楚纯懿与胜蕤这对亲姐妹竟然也会生出至今未被妥善处理的龃龉。她们爽快地应承下来了。
乾隆二十八年八月,和嘉公主诞下长子丰绅济伦。
这是纯懿与傅恒的第一个孙辈,同时也是皇上极为重视和疼爱的外孙。丰绅济伦刚一出生,就吸引了京城上下许许多多的眼光。
和嘉公主原本婚后大半年就与福隆安搬出去住到公主府了,然而她怀孕后考虑到生育头胎怕有艰难,不想独自处在空空荡荡的公主府里,于是又搬回了大学士府邸。
所以丰绅济伦还是出生在了大学士府邸里。
纯懿终于能打趣自家福隆安做了阿玛,她笑盈盈地对他说起他小时候的糗事。
“自家的孩子落在眼睛里,怎么看都永远是个不成熟的孩子。珊林如今做了阿玛,我反而是有了一些真实的感觉,认为你的确是长大了、稳重了,能担起职责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傅恒抱着意琅坐在另一边——他一贯不讲究“抱孙不抱儿”的旧式规矩,福灵安、福隆安这两小子,还有意晚,但凡是养在他与纯懿身边的孩子,他都是在他们小时候亲手照料过很长时间的。
意琅咯咯地笑着,她的牙床上已经萌发出小小的乳白色的牙齿尖儿,当她笑起来的时候,小巧的嘴唇边上淌挂下来口水滴在脖颈上围的一圈天蓝色口水巾子上。傅恒也没嫌弃自家闺女,熟练地替她擦拭干净,又换了一个姿势抱她。
这一系列操作让一旁的福隆安看得是又羡慕又佩服。
纯懿唤儿子的表字:“珊林,哪天等你照顾你家丰绅济伦能做到像你阿玛这样的熟练度,额娘就认可你会是个好阿玛。”
福隆安没敢多耍嘴皮子,他怕额娘要说他幼稚,他只用微弱的声音轻轻地反抗了一句:“阿玛有那么多的孩子,一个个操练过去,现在当然练成熟练工了。我这才有一个丰绅济伦练手,恐怕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你阿玛在照顾你大哥的时候,就已经像今天这样炉火纯青了。别拿这话当借口。”
福隆安只好默默地应了声。
这边正说笑着,赵嬷嬷从外面进来。
“大人,福晋,二少爷。”她行礼完毕后再和纯懿交代事情,“庄子那边送上来的东西里,有李氏亲手缝制的一对平安符,说是给意琅格格和丰绅济伦小少爷做的。”
屋子里傅恒与福隆安都一致噤声,不对这个话题发表任何的态度,事关李氏,他们全都听凭纯懿的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