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香 全第36部分阅读
御香 全 作者:肉肉屋
去道歉了?”
同样的时刻,靠在三层甲板栏杆旁吹风的万里,看到楼下甲板上那两个熟悉的身影又走到了一起。 还有那只一直摇着尾巴的大狗啊,乍一看挺凶猛的,看久了……就觉得和它的主人一样,似乎是在冒着傻气呢。
夕阳渐渐西沉,漫天的红霞把江面晕染得无比艳丽。舒绿和牧若飞的影子被夕阳斜照着,居然轻轻挨上了点边。明明站得不近的两个人,在影子上……却像是拉着手似的。
万里收回了俯视二楼甲板的目光,从腰间取下他的洞箫。
他将薄唇凑到萧孔边,呜地一声吹起了第一个音。
欢快流畅的箫声从洞箫中倾泻而出,如叮咚作响的泉水般清冽动听。
“啊,少远哥哥又在了。”
舒绿和牧若飞刚说了两句话,表情稍稍有所缓和。而一听到万里久违的箫音,她情不自禁停了下来,仰头朝三楼看去。
从这个角度,她看不到万里的身影。但是越来越响亮清脆的箫声,却让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
“不管什么时候听,少远哥哥的箫声总是那么好听呀。”
舒绿由衷地赞叹道。万里吹洞箫的功力,差不多已经快脱离了“技”的范畴,上升到“道”的高度了。他的箫声不仅仅能让人觉得清新悦耳,还能使听者心情变得愉快。
牧若飞那个怒啊——
他都快吐血了有没有?刚刚气氛好了一点,舒绿肯对他笑笑了,谁知道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随随便便吹了两声洞箫就把舒绿的注意力引走了?
万里果然是自己的敌人啊,绝对的更让牧若飞郁闷的是,他还不能将内心的怒意表现出来,不然又怕舒绿再生他的气。
他憋屈啊,憋屈死啦
就在这样微妙的氛围中,船队离京城越来越近了。
十月底,在离开江城差不多一个月后,船队在距离京城一百多里远的天堑码头停泊靠岸。信安王府的人,早就在码头上守候多日,等着迎接小主人回家了。
这是离京城最近的码头。梁总管向展眉兄妹解释说,因为京城外是没有码头的,所以他们的水路就在这里停止了。接下来,他们即将乘坐信安王府的马车从天堑码头走陆路回京城。
而因为靠岸时天色已经不早,所以他们需要在京城外的耘丰县驿站先住一晚上,明天再早起赶路回到京城。
“终于要进京了……”
舒绿深吸一口气,在巧英的搀扶下,一步一步离开了大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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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凌舒绿进王府(一)
(4月4日第一更)
巧珍提着一个食盒走进屋里,看见巧英正站在外间地上,苦笑着揉自己的右手。她小巧的手掌上红了一片,像是被水烫到后的痕迹。
“巧英姐,怎么了。”
巧珍匆匆过来查看究竟。
“没事,刚才泡茶的时候不小心,把壶里的热水洒手上了。”巧英把手掌摊开给巧珍看。巧珍张罗着去打了一盆冷水过来,让巧英把手泡进冷水里。
“这样泡一会儿,会舒服很多呢。”巧珍说。
她有些奇怪,巧英姐素来很稳重的,今儿怎么会犯这种小错。巧珍一边帮巧英往手上泼冷水,一边打量着巧英的表情,发现巧英似乎有点儿心神不宁。
“巧英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
巧英叹了口气,把手从水盆里抽出来,随便用手绢抹了抹。
“小姐还在里头沐浴,估计这宵夜还得晚点吃。你先把东西放进熏笼里暖着吧。”她指了指巧珍提过来的食盒。
“哎。”
巧珍听话地点点头,把食盒里的两碟子热糕点放到熏笼里盖好。这是驿站的人特意为这批贵客做的宵夜。
本来在一般人家里,小姐入浴,丫鬟们自当近身服侍。但舒绿真的很不习惯让人伺候自己洗澡,从来都没让她们帮过忙。她对自己的隐私还是很注重的,最私密的事情,还是不愿被人看见。
不像那《红楼梦》里的贾宝玉,多大的男孩子了,还要丫鬟替他洗澡呢,洗着洗着还洗到席子上去了……真龌龊。
“巧英姐,你有心事啊?”
巧珍把食盒放好,回头见巧英还在原地捂着手掌发呆,便压低了嗓子悄声问道。
巧英看了看一脸懵懂的巧珍,又叹息一声。她要是像这丫头一样没心没肺该多好?
“明天就要进京了。”巧英的语气带着些迟疑。
“对呀。”巧珍觉得好奇怪,她们本来不就是要进京的嘛。巧英姐是为了进京的事不开心?不会吧,记得当初小姐问她们两个要不要跟她走,巧英姐是很高兴地答应下来的呀。
在欧阳家中,像她们这样的小丫鬟真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要不是机缘巧合刚好服侍了舒绿小姐,她们哪有机会到京城里来,还能进王府当差?其他的小姐妹们不知道多羡慕,连带着家里的爹娘都觉得脸上有光呢。临行前,小姐让她们回去和家人道别,她还觉得有些舍不得爹娘,爹娘却说,这是天大的好事,别人求也求不来的……
可现在巧英姐却心事重重,难道她……是不想进京的吗?
“巧珍,咱们要进的可是王府。也不知道里头规矩重不重……说不定,王爷早给小姐安排了可意的丫鬟和婆子,用不着咱们俩了呢。”
巧珍一惊:“不会吧?咱们是小姐带过来的,不服侍小姐咱们服侍谁啊?”
“可是……”巧英又苦笑起来。
“你们啊,别担心这些有的没有的。”
两人正说得入神,没曾想舒绿已经沐浴完毕,从里间屏风后走出来了。
她穿着一身家常袄裙,头发结成一条长辫子松松地拖在脑后,模样甚是休闲。与此相对应的,她脸上的表情也是一派轻松,并没有因为要进京而显出紧张的模样。
“小姐。”
两人见舒绿出来,忙一起低下头来。巧英心中惴惴,生怕自己方才的牢马蚤被小姐责怪。
舒绿却没有生气,只笑着指了指巧英的额头,说:“想得恁多,怕什么呢。我肯定会一直把你们俩带在身边的,除非你们不想服侍我了。”
“不不不,奴婢愿意一世追随小姐,小姐千万别不要奴婢啊。”巧英急匆匆地应道。巧珍也说:“小姐,奴婢也是。”
“知道啦。”舒绿又笑了起来:“进去收拾收拾,我看会儿书。”
两人忙到屏风后去打扫收拾舒绿沐浴后残局。舒绿摇了摇头,拿了本从展眉那儿要来的诗集坐到罗汉床上看了起来。
也难怪两个小丫头紧张,马上……就要进信安王府了呢。
舒绿刚才也并不是哄她们开心。她一个人要在那偌大的府里生活,自然需要一些信得过的人替她做事。巧英聪明,巧珍娇憨,两人的底子她都是清清楚楚的。将她们培养成心腹,也是她早早就想过的,不然何必带她们这两人进京。
只有两个丫鬟可用……还不够啊。
舒绿想到了自己匣中的那五千多两银票,心下稍安。有钱好办事,慢慢来吧,总能让她找到可用之人的。
从明天起,她就是信安王府的千金小姐了。对于从上辈子起就在上流社会生活的舒绿来说,这种身份上的转变,她倒还承受得住,不至于有什么诚惶诚恐的感觉。相对而言,她比较看重的是如何处理进府后的那些复杂的人事关系。
想到外祖父家里那一堆男男女女的亲戚长辈,舒绿就一个头两个大。有一批在信安王一系被扔到西北后,陆陆续续去世了,不然她要面对的亲戚还要更多。
舒绿再次在脑中梳理了一下信安王府的成员构成。
大梁的王爵有的被留居京城,有的在各地就藩,不过信安王和舒绿所熟知的临川王,还有其他的几位王爵,却是在京城居住。临川王是王爵中的特例,他家是唯一的一家异姓王,本身不属于宗室皇子,而是由军功累至高位的。据说当年那位第一代的临川王牧野,和大梁开国国君是结拜兄弟,好得就只差没穿一条裤子了。
信安王梁裕今年五十六岁,是当今皇上的堂叔,当然不是亲堂叔,隔了好几房的。这位老王爷原来比较能生,共有嫡庶子女一共十三四个。但这么多年下来,现在就只剩大儿子——也就是信安王世子梁璋、庶出的四子梁瑜两个儿子在身边,二儿子三儿子都英年早逝。
而信安王的女儿们呢,唯一的嫡女梁素瑶下嫁凌家,未满二十就死在江南了。另外的几个女儿都是庶出,要么已经在西北当地出嫁,要么就过早夭折,没一个能跟着信安王回京的。
老王妃也先王爷而去了,据说现在府里当家的,是那位出身名门的世子妃张氏,也是舒绿要叫大舅母的人。另外舒绿的女性长辈还有当了寡妇的二舅母,四舅舅梁瑜的妻子、她的四舅母穆氏——三舅母廖氏去世也早。
然后就是一大批和她同辈的表哥表姐表弟表妹,这些人名她也都记在心里,只等到时再慢慢相见了。
“怎么有种林黛玉进贾府的感觉呢,唉。”
舒绿自嘲地笑了笑,合上了手中的书本。
要认真论起来,她即将进入的信安王府,比林黛玉的外祖家贾府还要显赫得多。
信安王可是王爷,贾府的祖上不过是个国公,而且传到了贾宝玉的时候是连爵位都没有了的,也不知道贾府怎么就那么自信,老有种“老子天下第一”的良好感觉,不没落也太没天理了。
而要进贾府的林黛玉,当时也是高官之女,还带着一大笔抚养费过去的,竟也不得不谨小慎微。可见这等王爵人家绝不是那么好住的,各种麻烦事……等着吧
不过舒绿才不会像那位娇滴滴的林妹妹似的,多愁善感,为一句下人无心的混话都能难过上好久。那是柔弱的绛珠仙草才会有的行为,舒绿嘛……她的人生准则就是某太祖的十六字真言。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这一夜,舒绿和平常一样休息得很好。若是顶着两个黑眼圈,风尘仆仆地进了府,第一眼岂不就让人看轻了去。
“小姐,您今儿要插戴什么?”
巧英替舒绿梳好了头,将她的首饰匣子打开,请她挑选饰物。平时舒绿都是随便拿枝簪子,再加一朵珠花就算了,但今儿她挑选得特别仔细。
她从欧阳夫人认自己为义女时,赠送的那一套价值不菲的翡翠头面里捡出几样,让巧英替她插上。平时很少上妆的她,今天也刻意上了淡淡的粉,抹了点胭脂。
但身上的衣裳,她又没有选择行囊中最贵重鲜亮的那几套,而是让巧珍拿了一身用料名贵、花样却较为普通的衣裳穿上。
“小姐,这一身是不是太素了?”巧英问。
“不,这样正好。”
舒绿打量了一下镜中的自己。
梳妆齐整,首饰华贵,是为了不让王府里的人觉得自己寒酸。可是既然戴了好首饰,衣裳却不必太好了,只要端庄大方就行。如果全身都打扮得太刻意,那又落了下乘,怕人家看在眼里,认为她拼命打扮是底气不足的表现。
更重要的是,她在信安王的心目中,可是一个丧母不久的小孤女。总不能穿戴得欢天喜地的,让信安王怎么想她呢?
“好,我们出发吧。”舒绿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绽开了一朵自信的微笑。
(舒绿终于要进王府了,新的舞台已经为她架设完毕,各色人物即将粉墨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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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凌舒绿进王府(二)
(4月4日第二更)
马车行驶在京城的御道上,车身的颠簸明显比在城外路上走的时候减缓许多。舒绿好奇地掀起一角纱帘,悄悄打量着这大梁朝的京城是个什么模样。
大梁建国百年,京城经过这些年来的经营,已是相当繁华。但比起江城那种江南名城来,京城的繁华又是另一番景象。江城里街铺林立,处处都可见摊贩、货郎,每一条大街上都是人潮涌涌,相当热闹。而京城的格局相当规整,街道阔大,屋舍整齐,在路上行走的人们秩序井然,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肃整之感。
不知走了多久,车子终于离了御道,开始朝小街里行走。拐了又拐,总算在一处大门前停了下来。
巧英巧珍一直紧张着呢,车子骤然停下,她们一时居然没能反应过来。愣了片刻后,她们才赶紧先行下车,把舒绿搀扶下来。
舒绿对这两个丫头真是无语了,也懒得再说她们,只是如常扶着巧英的肩头踩着脚踏下了车。一下车,便看见一面好大的朱漆大门,高高的石阶两边分别站着一头威武的石狮,再边上又是两个角门。再抬头往上看,只见正门上一面大匾上写着“信安王府”四个雄劲大字。
展眉早就下了车,看舒绿下来便走到她身边来。梁总管在前躬身引着他们到一边角门上来,这儿早有一群男女奴仆恭候多时了。
梁总管先让人将兄妹俩的行装送进内院去,才引着展眉舒绿两个从角门进了府。一群仆从跟在他们身后,恭敬的态度中也带着些好奇,正都偷眼打量着这两位新来的小主子。
舒绿的眉头微微一蹙,旋即又舒展开来。看来这些仆人们都是信安王府回京后重新挑来用的,规矩还不是很严啊。
从这一个小小的细节,就能看出信安王府的家风如何。
再往里走,舒绿嘴角的笑意就更深了。
应该说,这座信安王府比她见过的任何一座大宅都要宽敞大气。如果说江城的凌家本家大宅是富贵,韩家的信园是气派,信安王府的格局布置则有一种难言的威严。因为主人本身身份高贵,所以无论是厅堂屋舍,都盖得特别高大堂皇。
王府里的层台累榭,画阁飞檐,这些都是舒绿所见过的大宅们无法比拟的华贵。可是啊……
这府里的许多地方,都能看出最新修缮的痕迹。包括她刚才落车时见到的朱漆正门,那鲜亮得过了分的颜色,明显是最近才重新刷的漆。而她现在走的这条回廊,无论是回廊上的乌木柱子,还是廊顶上的彩绘墨画,颜色也都好新鲜。
再看府里的这些树木,也都像是刚刚才移植或是修剪过一般,整齐得很不自然。
在这府里行走,舒绿很明显地感受到了一种奇妙的气氛。老宅新修,勋贵乍富,沉寂多年再度起复的外祖父家里,有着和他本人一样渴望着重回富贵巅峰的气息。
她侧头看了看展眉。展眉从进府后就没说过话,只和她一样默默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感受到妹妹的视线,他低头冲舒绿一笑,两人在无形中默契地明白对方和自己的想法一样。
府里出来迎接他们的人,说信安王在外书房里等他们。
这也是当然的,进了王府,第一个要见的肯定是信安王梁裕。老王爷也不可能在大厅里见他们,又不是见客。其实若是老王妃还在,他们应该是先到老王妃院子里去,让外祖父、外祖母在起居的地方见见他们的。可老王妃已经仙逝了,老王爷一个人在内宅见外孙子女就不太合理,只得选了外书房。
老王爷梁裕本来一直在外书房里处理一些文书,听人禀报说展眉兄妹俩已经进了府,沉吟片刻后便吩咐下人把兄妹俩带到这儿来。
他手上拿着的,正是刚刚从平洲路发来的加急文书。
就在展眉与舒绿入京前,平洲路那边的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朱知府倒下后引发的一连串官场动荡,都被布政使崔贯之压制在可控范围之内,在没有引起大乱的情况下实现了大换血。也就是说,镇远侯在平洲路的势力已经被信安王替代得差不多了。
老王爷又想起同在京城的镇远侯左思道这些天里焦头烂额的四处活动着,嘴角不由得挂上一丝冷酷的笑意。活动也是枉然,皇上早想把他拿下了。这么好的机会都不利用,皇上才没这么傻呢。
这个机会,却是从自己这两个尚未谋面的外孙、外孙女身上带出来的。
想到密报中对展眉表现的叙述,老王爷的脸色变得有些复杂。
他当初想把他们接回来的动机很单纯。当初将素瑶下嫁凌家,原是希望她能远离纷争,平平淡淡度过一生,谁知她还是没能多熬几年。都是自己没用,不能保护这些儿女……每次想到这几个先自己而去的儿女,老王爷铁石般刚硬的意志都忍不住有丝松动。
尤其是素瑶,是他和老王妃唯一的嫡女,早早就请封了郡主的。本想着给她找一个好夫家,风风光光把她嫁出去……唉,白发人送黑发人,总是这样令人伤心啊。
听到素瑶也已去世的消息时,老王爷是真心难过了。接着便从临川王妃口中,得知素瑶留下的一双儿女已经成了孤儿,他便二话不说,立刻吩咐家人去将他们接回来。
在他记忆中,凌老秀才的家境的确很一般。当时王府又被抄了家,素瑶出嫁时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嫁妆,这两个孤儿的生活应该十分困顿。不把他们接回来,岂不是让他们俩在江城受苦受穷么。
令他欣慰的是,外孙展眉竟然如此争气,小小年纪就已经拜在大儒夏伯卿门下,进入杜衡书院就读。临川王妃还给他带来了展眉写的诗词,老王爷虽然是武人,可也看得出那都是难得的佳作。又听说外孙女儿舒绿也是知书达理,略通文墨,亦有“小才女”的名头。
这使得老王爷想见这对外孙的念头更加强烈了。
人一老,就更喜欢晚辈在身边。
然而,展眉在古州掀起的这场风暴,让老王爷大大地吃了一惊。不管是梁总管先让人捎来的秘信,还是密探们送来的报告,其中所涉及到的关于展眉的内容,都使得老王爷难以置信。
这……怎么可能呢?
他是从什么地方学到这样的身手?而且他在这件事中所表现出来的冷静、镇定、狠勇……都不是一个小小的书生所能做到的。
老王爷不得不重新开始评估自己这个外孙了。
就在此时,下人来报:“王爷,凌少爷、凌小姐来了。”
“让他们进来吧。”
老王爷依然坐在宽大的楠木书案后,用略带期待的眼神看着书房门口。
就在下一刻,他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素瑶……
活生生的素瑶又回到了自己面前
舒绿一迈进书房,就被两道灼热的目光盯住了。她抬起脸来,看着书案后一脸震惊的那位老人,深深拜了下去。
“舒绿见过外祖大人。”
另一边,展眉也同时行了礼。但此刻的老王爷,只顾着看舒绿,不免对展眉略有疏忽。
展眉无奈地笑了,妹妹的脸就那么像他们的“母亲”么?
也是,要不是她这张酷肖生母的脸孔,临川王妃也不能将她一下子认出来。
舒绿被老王爷的目光笼罩着,稍稍有些不自在。但她从这老人的眼里,竟看到了一丝泪痕,又觉得他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人。
他是真的很疼爱素瑶这个女儿的吧?因此才会看着自己这张脸发了呆。
舒绿心理上一点也没把自己当成信安王的亲人,起码现在没有。所以她在这段谁也不说话的空白时间里,脑中想的却是,自己这张脸能否成为她在王府中过得更好的筹码呢。
既然信安王如此想念爱女,那她若是刻意讨好这位老王爷,博得他的宠爱……对自己日后的生活,应该大有裨益吧。
“你们来了。都过来这边,让我仔细瞧瞧。”
信安王用一声咳嗽压住自己喉间涌上的哽咽泪意,从书案后面走了出来。
这时,他也才看清了站在舒绿身边,如玉树般峻拔的展眉。
这个清俊温雅的小少年,就是自己的外孙?的确,他的五官也和素瑶有五成相似,尤其是一双眼睛更是像足了素瑶的样子。
可是就凭着这样的体魄,能做出那些惊人的事情来……
老王爷上上下下看着展眉与舒绿,面上的表情糅合了激动与考量。他半生之中阅人无数,能够看出,自己这两个外孙果然都不是寻常之辈。
这对于自己而言,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清明节事情忙,上坟聚餐啥的都是大事啊。今天两更都不太准时,抱歉。感谢给我投票打赏的亲们,明天蔷薇应该能比较空闲了。于是提前预告,明天保证三更,第一更第二更的时间和平时一样,第三更稍晚。)
第一百五十八章:凌舒绿进王府(三)
(4月5日第一更)
舒绿坐在精巧的小车上,正由信安王方才接见他们的外书房往内院而去。
在初见时的激动渐渐褪去后,老王爷又恢复了平时威严庄重的面貌。如寻常的长辈般,询问了他们这些年来的生活情况,然后就让舒绿到内院去见见家里的女眷,独把长辈留下了。
兄妹俩隐约猜到,或许老王爷是想和展眉再说说古州那件事。毕竟在那件事情里,舒绿的影子很淡,明面上都说是朱衙内冲撞了展眉才引发的灾祸。
于是舒绿就只得自己带着两个丫鬟,坐上王府中专供女眷在各院间来回的小车,到内堂去见见这信安王府里的女人们了。
这王府的确很大。不过对于舒绿来说,却也不至于把惊叹放在脸上。巧英和巧珍被舒绿的淡定所感染,又一心想着自己不能给小姐丢脸,便都安然坐在舒绿对面,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小大人也似。
没走多久,外头的奴仆就恭声请凌小姐下车。舒绿扶着巧英从车上下来,早有一群媳妇婆子哗啦啦地将她迎住,一叠声向她问安。
好大的阵仗,不知是真心欢迎还是给她个下马威呢?
舒绿脸色自若,并没有过多地搭理这些奴仆,不紧不慢地朝院门走去。她这份姿态被众媳妇看在眼里,观感又有不同。
原先不是听说,这位凌小姐是在江南乡下长大的小孤女么,怎的……看她那娇贵的小模样,浑身上下的打扮,真真比王府里那几位小姐还像大家千金。
再看她行动间衣裙不摇,珠钗不颤,偏偏那仪态又极优雅大方毫不拘谨,让一众本来心存轻蔑、想看看这穷亲戚笑话的下人们肃然起敬。不愧是福慧郡主的女儿呢
舒绿若是这么容易就被人看轻,那她也枉在欧阳家住了这么长时间了。从入住欧阳家以来,尤其是在得知自己必然要进京后,她对自己礼仪的训练就没放松过。
表面上,她是最守规矩的人。因为她只有你掌握了游戏规则,你才能是真正的赢家。只懂得天真任性的姑娘,是没法在上流社会生存下去的,这又不是在演天雷狗血的《还珠格格》。
她刚进院子没多久,才绕过一面粉壁,就听得回廊那头有好些个丫头扬声禀报说“凌姑娘来了”。紧接着丫鬟们就打起了门帘,笑容可掬地喊着:“凌姑娘请进来”
舒绿含笑缓步而入,刚进屋子就被一室的香气冲了鼻子。
兽炉中燃起的香烟,女人们衣裳上的熏香,还有脂粉香、头油香……与屋角小几上摆着的香花糅合在一处,形成一种浓烈扑鼻的暖香气团。
舒绿直想皱眉,硬生生给忍住了。
适宜的香气可以陶冶性情,可以使人愉悦,但过度的香味却会让人呼吸不畅。现在是冬天,门窗本就关得结结实实,屋里的香味浓而不散,真让人难受。
好一股暴发户的味道啊……
和王府里各处的崭新修葺倒是相得益彰,不过更加夸张些。她原听说世子妃张氏出身名门,没想到也如此浅薄,看来是在西北受苦十几年,憋得太厉害了?一有机会,就拼命享受下?
当她看到一屋子的华服女眷后,这种感受就更清晰了。
果真是这样……
“哎呀,这就是我那可怜的外甥女儿了吧?”
一个长得有些浮肿的中年妇人,看着似乎有四十出头的模样了,被一个丫鬟扶着从正面榻上站起来朝舒绿伸出了手。
舒绿心想这定然就是世子妃张氏了。果然身边就有人提醒她“这便是大夫人”,她不慌不忙趋前两步,插葱似的拜了下去。
“舒绿见过大舅母。”
张氏的脂粉很重,描眉画鬓,勾唇染腮,那层脂粉就像是一张面具般将她浮肿的脸孔遮住了大半。她的笑容很深,舒绿却感受不到多少诚意,但也并不在乎。
又不是多亲近的人,才第一次相见,面子上过得去就是了。不过这位大舅母给舒绿的印象实在不怎么样,和她心目中的“名门闺秀”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当年外祖父是怎么挑中这么一位平庸的妇人当长子的正妻的呢?好吧,或许人家背景真的很强,很值得联姻。政治婚姻要顾虑到的东西是很多的,舒绿目前对这个家还处于观望态度,不好发表什么个人见解。
张氏又一一替舒绿引见那一堆亲戚。
“这位便是你二舅母,这位是四舅母。”舒绿又和二夫人桑氏、四夫人穆氏见了礼。桑氏穆氏都是黄瘦型的妇人,而且嘴角苦纹很深,只是穆氏稍微年轻些,气色略好。
“这是你尚兰表姐,尚堇表姐,尚梅表姐,这是你尚蓉表妹。你尚红表姐刚好病着,不便出来见客,就改日再见吧。”
接着又是一通解释,说明这些表姐妹都是谁家的女儿。舒绿知道自己母亲比这四位哥哥年纪都小,所以她表姐多表妹少也是正常,估计还有几位表姐妹已经出嫁了,这个倒暂时不必见面。
她记性好,一下子就记住了这些表姐妹的长相名字。
年纪最大的三表姐尚兰已经快十七了,长得也不错,居然还没出嫁,这年纪在本朝绝对算老姑娘中的战斗机了。再拖一年,就得退出一婚市场,往做人填房继室的方向发展。不过联想到这大半年来信安王府的重新崛起,这位世子与张氏所出的嫡女迟迟不嫁也是有原因的,是想等老王爷的权威确定下来再找个好婆家吧?
四表姐尚堇也是大房的女儿,却是个庶女。和一般的庶女没什么不同,这位尚堇表姐谨言慎行,不怎么说话。
五表姐尚红是三房的女儿,父母都不在了,据说是跟着二夫人一起过。二夫人也是个寡妇,幸而还有个遗腹子傍身,却没有女儿,养着侄女也算是有个伴。
六表姐尚梅是四房的庶女,却穿戴极好,也许挺受父母宠爱的。毕竟就舒绿看来,她是这家里的姑娘们中长得最好的一个。
至于年幼的七表妹尚蓉,是四房的嫡女。这姑娘还小,看不出什么好坏来,只是拿眼瞅着舒绿,看起来似乎教养一般。
舒绿不厌其烦地逐一与表姐妹们见礼。在她与她们打招呼的同时,她们也在偷偷打量着她,情绪有些复杂。
她们这些姑娘,名义上是王府千金,事实上却都在西北边荒长大。像大房,因为顶着世子的名头,屋里还勉强有几个人使用。其他几房就别提了,就差没被迫自己动手洗衣服了,身边有个丫鬟用已经是极限。
直到几个月前,祖父突然重获圣眷,举家回到了京城发还的王府里。她们才像是山鸡变凤凰似的,变成了真真正正的王府千金。
这天壤云泥一般的落差,连她们的母亲都未必能马上适应,何况这几个小姑娘。突然之间,她们有了许多服侍的下人,有了许多绫罗绸缎,有了许多珠宝首饰……她们能不被这花花世界亮瞎了眼么?
早听说祖父要将福慧姑姑的女儿从江南接来,她们对这素未谋面的表姐妹也挺好奇的。不过大家都觉得,一个穷秀才的孙女儿,能好得到哪里去?
姐妹们偶尔谈起舒绿的时候,语气大多是轻蔑的,充满了优越感。
“哎呀,在江南乡下长大的,不知道有没有读过书?”
“听说读过的吧,不是还说她哥哥在读什么书院来着。”
“顶多识字罢了。估计针线应该还好,总得自己缝补衣裳嘛,嘻嘻。”
“哟,不知是不是得自个挑水啊?我听说乡下姑娘都得下地做活呢。”
“不至于吧……不过等她来就知道了……”
信安王府的千金们,对这位表妹的到来还是挺期待的。
人嘛,总希望看到比自己还惨的人,这样才能让她们感觉自己现在的生活有多么的幸福。
然而就在这一天,她们的期待在见到舒绿的瞬间化为乌有。
她……她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
眼前的这位舒绿表妹,纤袅娇柔,面容姣美。瓷白小脸上一双晶亮黑瞳,琼鼻朱唇,艳如春花。乌黑云发上插着翡翠雕蝉坠玉簪,当头一枝翡翠挑心嵌着碧绿玛瑙,就算不懂行的人都能看得出其价值不菲。
再看她举止得体,态度从容,根本就不像是来投奔王府的穷亲戚,却像是别家到此做客的贵女一般,生生把一屋子姑娘都压了下去。
真是没想到啊……怎么可能
梁家表姐妹们这段时间里,在谈论舒绿时积累起来的种种优越感,消失得一干二净。
紧接着在她们心中升起的,却是一股淡淡的敌意……
凭什么她看起来过得一点也不差呢?
(嗯,一群不像王府千金的姑娘们,和一位比她们还牛叉的小孤女……于是大家可以期待有爱的蔷薇又开始让舒绿更加亮晶晶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刁难开始
(4月5日第二更)
一番喧闹之后,众人才重又落座。世子妃张氏很亲热地把舒绿拉到自己跟前坐着,像是很关心地问起她在江南生活时的情形。
不过有意无意间,舒绿还是能感觉到张氏乃至众人对自己“乡间生活”的探究,并不是出于关怀的目的。
舒绿四两拨千斤地把这些问题都用很笼统的话应了回去。比如张氏问她“听说你祖父过世后,你们跟着本家过活,吃住可还习惯”之类的,她统统回答“尚可”、“不错”、“人人都对我们兄妹极好”……让张氏好生郁闷。
这姑娘年纪不大,应对功夫却老练得很啊。
张氏又问舒绿可曾读过书,是否学过针黹女红、琴棋书画什么的。舒绿笑了笑,说:“小时候与哥哥一起,在祖父跟前学过读过几年书,些许认得几个字。在针线上却是笨得很,连针都拿不好呢,幸而家里倒也不必我做这些。琴棋书画更是一窍不通了,肯定不能和府里的姐妹们相比,大舅母您真这么一问,舒绿真是羞愧得要找道地缝钻进去了。”
她说起这些时态度十分坦然,丝毫不觉得自己针线不好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暗暗点出自己无需亲自动手做绣活。后面说那句琴棋书画不能和姐妹们相比,其实更是她故意为之。明明知道这些姑娘们都是在西北那荒凉地方长大的,有什么好先生教导?说不定还不如她呢
果然她这一说,周围的表姐妹们表情就更不自然了。她们还真就是得自己做针线活的,那时候家里哪有这么多做针线的下人?哪个姑娘没自己补过衣裳呢,尤其是那两个庶出的,脸色都绿了。舒绿又说没法和她们比琴棋书画,这就更戳中了她们的痛处。在西北这些年里,她们哪有机会学这些,家里父母也没闲心请人来教她们呀。
可舒绿说话时又是那么诚恳,把姿态放得很正,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那些话让表姐妹们好生尴尬似的。也是,说不定人家不了解她们王府的情况,觉得王府千金定然样样都是好的吧?
想到这里,几姐妹心中稍为好过。
张氏眸中却精光一闪,听出了这小外甥女儿话里的骨头。
原来,这小姑娘还真不是盏省油的灯啊。
接下来张氏的问话就收敛多了,并没有刻意再追问他们兄妹在江城的生活。
二夫人桑氏和四夫人穆氏也和舒绿说了几句话,都是些淡而无味的客套话儿。说了好一会儿,张氏才告诉舒绿,家里已经给她安排好了住处,就住在王府内院西南角的绮霞苑里。
舒绿听说单独拨了一间院子给她住,稍微有点意外。这待遇挺不错啊,从周围表姐妹略带嫉妒的眼神就能看出来。是因为她是客人的缘故么?
其实张氏还真不想让舒绿自己住一间院子,那就得多分些人手去服侍她了,各方面的支出也更大。张氏一直都管着家务,尤其是在西北那些年里抠门惯了,对支出增加特别在意。
可关于舒绿兄妹住处的问题,老王爷却是在前几天刻意跟她提过的。张氏从中听出了老王爷对这对兄妹的关心,总不好在这种明显的事情上为难他们。暗地里克扣归克扣,大面上却还不能让老爷子挑出什么错处来。不仅是舒绿,连展眉在外院也是分配了一间独立的院落,跟表兄弟们待遇一样。
在这个家里,老王爷拥有无上的权威,即使张氏是管家的大儿媳妇,也不敢在老王爷面前说半个不字。
展眉和舒绿在来时路上的那些事,暂时只有老王爷清楚,别人倒也不知道,却没人拿那些来问舒绿。
令人又烦又累的亲友见面会总算告一段落,舒绿终于回到了“她的”绮霞苑里。她的行装当然早就被人送过来了。心累得很的舒绿没空去打量这院子里的环境,只想好好休息片刻。等到晚上,还得去参加传说中的接风宴呢。
大家族的生活果然不好过啊,舒绿轻轻按了按太阳|岤,舒出一口长气。
不过还没等她换装休息,又有人来打扰她了。无奈的让巧英将来人放进来,原来是两个管事婆子领着六个丫鬟过来,禀报说这些就是暂时分配到绮霞苑服侍的下人。
这可是要放在自己眼皮底下做事的人,舒绿虽然没什么精神,也只得认真打量起来。六个丫鬟长得还算齐整,其中两个年纪大些的叫桃李、樱果,说是在屋里服侍人的二等丫鬟。而那几个稍小的则是做粗活的三等丫鬟,都只在十岁左右,略略带着些拘谨。
“凌姑娘看这几个孩子如何?大夫人交代奴才了,这些人既然跟了姑娘,就是姑娘的人。姑娘若是觉得她们不好了,再换新的来就是。”管事婆子的态度还算恭谨,或许是舒绿这一身贵气打扮和她豪华的行装在起作用?
舒绿不得不佩服欧阳婉的先见之明,果然是她的亲嫂子啊,想得就是周到。豪门家奴先敬罗衣后敬人的风气真不是传说啊。
“先留下吧。巧英替我送送两位嬷嬷。”舒绿淡淡一笑,对着巧英一颔首。巧英早得过舒绿指示,刚把两个婆子送到门外,就一人递上一个偌大的红包。两个婆子都是精乖得很的人,红包一入手便掂量出了其中的分量,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怪不得老王爷整日里都在念叨凌少爷和凌姑娘。凌姑娘真是十足的大家闺秀,样样都是出色的……”
婆子们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好话,巧英都含笑听了,完了说以后在府里还请嬷嬷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