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洒出墙第6部分阅读
潇洒出墙 作者:肉色屋
软银票全部丢到江底;第二次的一千两银子平白无故地被玄枫做了好人;而第三次——为什么不等赵知府的账房付了银子再惩罚?!
左姑娘第一次觉得,冥冥中,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控着银子。他先将银子吊到她嘴边,待她看得口水直流时,便“丢”一声将银子牵走了……害她费尽心机,最后还是空欢喜一场。
辞了凤娘,左姑娘焉着脑袋晃回船上,吃了晚饭后,便蒙头蜷在被窝里为与她擦肩而过的两千三百两白银哀伤。
玄枫此刻也正躺在被窝里,只是比起左姑娘红润的双颊,玄枫的脸上却苍白如纸,嘴唇亦是泛紫,单薄的身子也在微微颤抖,另一侧,抱剑站在床前的决冥皱了皱眉头,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玄枫勉强支起身子,决冥见此便自觉地将他的枕头垫高,淡淡说道:“没有力气就不要说。”
玄枫闻言,苦笑地连连摇头,惨白的面上也有了一点生气:“决冥,其实你心里是很好奇的。你想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想问我究竟值不值得……是不是?”
见玄冥沉默,玄枫便知道自己猜对了,他呼出一口气,面容上扬着一抹幸福的笑:“我可以回答你……非常值得。”
之前赵菲碰触玄枫衣袖的时候被他一掌甩开,当时那一掌,他用的是流云火。
流云火,形如流云,却烈如炙火。
流云火练成不易,但是杀伤力非常强悍,而且这种强悍并不表现在外表。一般中掌后三天,流云火的掌伤才会浮现出来,而这时候,内火早已经不知不觉中沁入五脏六腑,无药可治。流云火的伤治不好,也死不掉,从此以后只能日日躺在床上,月月尝受烈火焚身之苦……
但是,使用流云火必须辅以强劲的内力。玄枫久病不愈,内息不强,所以在发掌的时候才会引发他身体的内伤。
但是这些,玄枫都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她。既然他已经认定了她,那他就绝对不允许别人对她有丝毫的不敬,一记眼神都准,更何况是连篇的辱骂?所以他才会对赵菲施以流云火。当然,他还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那便是为徽州城的百姓去除一害。
玄枫见玄冥脸上一片静默,顿了顿,眼神带着一丝犀利,口气也严肃起来:“玄冥,我之所以要告诉你这个,是要你记住,从今往后,你的主子不止我一个了,明不明白?”
他的脸看起来就像永世不可高攀的冰雪,但是面对左青词,却将姿态放得那么低……
玄冥看着他端敛的面容,郑重地点了点头。
在不在意
皎洁的月光透着镂空雕窗斜射进来,映了左青词一身清辉。
了无睡意的左青词抱着棉被在床上辗转反侧,今日发生的一切自脑海中纷至沓来,纷纷乱乱,除了银子,她总觉得自己遗漏了某种很重要的东西。
将所发生的一切自脑海中又过滤了一遍,左姑娘还是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劲,直到她抬起衣袖想要遮住光洁月光的时候。
一抹惊诧自脑海中划过——
玄枫最讨厌被人碰触,可是,在赵菲往他身上倒去的时候,他却下意识地拉着自己后退……这代表什么?但是他清澈的眼底虽然神光流动,但却不含丝毫杂色,而且见谁都一派温文浅笑……
玄枫的态度的确有点暧昧,而且,他的笑虽然看似温和纯良,却总觉得带着抹高深莫测。她能看懂很多人的心里,但是对他却一无所知。她不喜欢这种毫无头绪的感觉。
她晃晃脑袋,好像这样就能将那些繁杂的思绪自脑海中摇去。
却说玄枫刚和决冥说完话,便听到一阵敲门的声音。
进来的是九王爷。
他手中拿着一卷画径直走到玄枫面前,见桌上搁着喝了一半的空碗,眉头便皱了起来,后又见到玄枫苍白无血色的面容,眉宇就皱得更深了。
“爹。”玄枫不紧不慢地唤了声。
九王爷看了他一眼,眸中若有所思,半晌才微叹了口气:“枫儿,原来真的是你。”
“不知爹爹所指何事?”玄枫的目光瞥向他手中那副卷轴画,眸底闪过一抹精光,神色间似在沉思。
九王爷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没的精濯,没好气地摇头:“不是爹爹特意派人跟踪你,不过事有凑巧。”九王爷将那幅画在他面前缓缓展开,玄枫一看便认出是自己之前在玄玉楼所作的画。
“如果爹爹要问这幅画,没错,的确是枫儿所作。”
九王爷不置可否地哼了句:“枫儿何时对女人的珠钗上心了?而且——枫儿纵然在绘画方面天分极高,这幅画笔锋留白的确是你的墨迹,但是——这幅画却未必是你想出来的,爹爹可猜对了?”
不愧是九王爷,面容淡若霜雪,但是字字珠玑,看人看事极准,如果不是有十分的把握,他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玄枫看着他,目光寒意夺人,下一刻便恢复了湛然清远,淡笑道:“爹爹眼力惊人,枫儿不得不佩服,这幅画的原稿的确不是枫儿所作,至于是谁,就算枫儿不说,以爹爹的能力想必也已经猜出来了。”
“果然是她。”九王爷定定地看着他,嘴角扯开一抹冷笑:“一个有勇有谋有才又有貌的姑娘会因为兄嫂逼婚而投江自尽?枫儿,你一向聪明,这次怎么就犯糊涂了?”
“爹,既然什么都没有查到就请不要妄下断言,或许,承如您所说,一切都是巧合。”在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便知道她与众不同,也知道她所说的身世全是编造,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知道爹爹会去查,但是如果他查到了,就不会如此试探,所以玄枫才会认定九王爷没有查到。
“枫儿——你的确很聪明,不过,一次查不到还会有第二次,锦州查不到还有庆城……希望以后你还能这样坚定不移地相信她!”九王爷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底流过一抹怅然,继而声音便恢复了冷淡,看着玄枫苍白的俊颜,九王爷还是不动身色地丢下画卷,对着玄枫命令道:“此次江南进宫的珠宝首饰半数被贼人所偷,一时之间也找不出好物件来,不过玄玉楼送来这幅画还真是启发了爹爹。”
“爹爹是要孩儿再画些这类珠宝首饰?”玄枫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九王爷哼了一声:“你猜的没错,不管是你一个人,还是有帮手,总之在明日之前画出十张来,送到玄玉楼去做,如此才不会耽误了皇兄的差事。”
“爹爹,这件事枫儿无法替她做主。”
“她没的选。” 九王爷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加了一句,“如果你要她进九王府的话。”
九王爷说完这句话便径直甩袍去了。
玄枫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他知道爹爹这么做是在责怪自己伤了自己的身体。但是,他说得没错,有些事情即使刻意去忽略,也抹不去既定的事实。
她,确实是瞒了他。
“三少?”决冥目光中一丝担忧。
“去请左姑娘过来。”玄枫微微闭了眼,靠着软垫,容色恬淡。
她的过去……她刻意隐瞒的过去……究竟是怎样的过去?玄枫握住指节泛白的拳头,眸底冰寒如雪,透着丝丝凉意。
就在玄枫思索间,决冥很快便领了左姑娘过来了,将她带到玄枫面前,决冥便默默退至一边。
此时的玄枫早已披衣坐起,眉宇间也恢复了几分神采,此时正淡笑地看着左青词。
左青词一眼就看到玄枫苍白如鬼的面容,不由吓了一跳,忙走上去坐到他的床沿上,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又发病了吗?很痛是不是?”
玄枫轻笑地看着她,摇了摇头。
“那是怎么回事?晚间回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
“老毛病了,出出汗就好了。”看着她眉宇间毫不掩饰的关怀,玄枫刚才还满心阴霾,这时候一下子就都散开来了。他的面容本就绝色,如今神情舒展开来,带着毫无防备的纯真笑容,一时宛如雪山崖顶的千年雪莲那边清澈剔透,却又带着一抹微微的孩子气,看得左青词一下子又呆愣了。
待左青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痴痴地望着他,一时有些尴尬,瞥过脸去,清咳一声:“没事就好,脸色这么差,看着挺吓人的。”
见玄枫似乎在认真的凝视自己,左姑娘又觉得心底有点慌,但是倔强的性子又不允许她低头,于是她便干脆对着他的视线,假装镇定:“三少这么晚还叫决冥来找我过来,不知所为何事?”
“画画。”
“画画?”拖着病体深夜找她过来画画?这四大画家之首未免太有情调了吧?
“嗯,”玄枫站了起来,负手立在窗前,雪白的长袍轻拢垂立,仰头看着皎洁的月色,半晌才回过头来,认真地看着左青词:“玄枫有一件事对不住姑娘,还望姑娘听了后切莫生气。
想得到她以诚相待,所以玄枫并不打算瞒着她那件事。
“什么事?不过,生不生气要等我听了之后才能答复你。”左姑娘理所当然地耸肩。
(下)
“什么事?不过,生不生气要等我听了之后才能答复你。”左姑娘理所当然地耸肩。
“其实——”玄枫视线对上她,将她的情绪全都看尽了眼底,迟疑片刻后才道:“左姑娘有没有听说过玄字号商铺?”
左青词摇头。
玄枫见她没听说过,眼底闪过一丝惊愕。玄字号这么大的商铺,只怕路边的三岁小儿都知道,她怎么会不知?可是他却不知,左青词来这个世界也不过几个月,而且她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大多数都来自小玖的描述和有限的书籍。小玖自小跟在左忧身边,后来又一直留在侯府,这玄字号商铺她也是不知道的。
玄枫心底疑惑,脸上笑得淡雅:“玄字号商铺墨国最神秘商铺,它在十年之内蓬勃发展,遍布国内各个州县,现在已经成为墨国最为强大的商铺。”
玄字号……左青词在舌尖念了一遍,忽然,她好像明白了什么,抬眸望着玄枫:“玄字号商铺跟你……可是九王爷既然掌管皇家私财,又岂会……难道……”
“左姑娘冰雪聪明,想必已经猜出来了,这玄字号商铺其实乃皇家所办,由九王府兼管。”
“那玄玉楼……”左姑娘眼眸微眯,略带犀利。
“玄玉楼只是玄字号商铺之下的一间珠宝商铺而已。” 因为生病,玄枫的声音带着淡淡的鼻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暗哑,目光望进她的眼底时,看似气定神闲,垂立身侧的手却不自觉地紧握。
“所以……今日在玄玉楼,你是在耍本姑娘玩咯?”左青词眉宇微皱,眼睛微眯,定定地看着他,似乎想将眼前这淡若蓝天流云的人看透,但是即使用尽所有心神去揣测,还是看不见他淡定笑容后隐藏的黑暗。
原以为今日玄玉楼里出尽了风头,却没想到,这玄玉楼就是他们玄家的……而他,只字不提!左青词一时气恼,有一种被人玩弄在掌心的感觉。
玄枫漆黑温润的眼底动了一下,嘴角依旧清淡如风:“隐瞒,只是因为想让姑娘玩得尽兴。”
“是吗?”左青词冷笑地看着他,“那现在告诉我这件事又是为何?”
“姑娘切莫生气,玄枫之所以请姑娘进来是有事相商。”玄枫见她冷笑地看着自己,心中有些难受,但是话语依旧不紧不慢:“不敢隐瞒姑娘,玄玉楼奉皇命采集天下奇珍异宝,徽州玄玉楼幸不辱命,收集了一些还算新奇的饰物,然而一夜之间却被贼人一盗而空……”
“你是要我再画一些今日在玄玉楼里画出的那种首饰?”左青词瞥了他一眼,摇头:“不可能。”
“姑娘不必急着拒绝,或许看了这东西后,姑娘会改变主意的。”玄枫说着摸出一个长相奇特的玉牌递给左青词。
左青词因生着闷气,原不想接,但是抬眼看见他惨白的病容,心中的气闷便不知不觉散了许多。
左青词接过来仔细一看,这是由一块上好的玄玉所雕,令牌上刻着一个晶莹剔透、光华耀眼的少年,玉上的他安定地长身玉立,长袍飞扬,嘴角只是淡淡一笑,便使周围的一切失去了颜色……
是玄枫。这个玉牌上的人正是此刻站着凝视她的玄枫。
“这块玉倒是不错,应该能换几个银子。”左姑娘不动声色地评价。
“不止几个银子。”玄枫温和如春风的眼底蕴满笑意:“这上面雕刻的便是我的画像,你拿着这只令牌,可以到任何玄字商号的店铺里拿东西,这个比银子还管用。”
这么贵重的东西说给就给?左青词有些怀疑地打量着玄枫,而玄枫笑得依旧清淡,眉间眸底没有一丝颤抖,任由她看着。
“你是说如果我拿着这个令牌,可以在墨国境内玄字号旗下任何一家商铺里拿东西,不用付银子?”左姑娘再次确定。
玄枫定定地看着她,微微颔首,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
“只要我画几张画?”这桩买卖看上去还是她赚的比较多。
“姑娘的几张画对玄字号来说,非常重要,所以玄枫才会出此下策,还望姑娘答应在下这个请求。”
左姑娘脑海中浮现出以前看电视的一些情节,总觉得这样子的玉牌应该有缘定三生那种意思,但是玄枫对自己……应该不会是那种意思吧?
“这块玉牌还有吗?”按理说如果是定情信物,应该只有一个,而如果是类似于之类的话,应该就不止一个。
玄枫扬眉,好笑地说道:“只能送你一个。”
那就是还有咯?左姑娘在心里得出这个结论,但是这句话在玄枫看来,却未必如此。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有了这块令牌,以后在外面行走的时候也会方便的多。左姑娘爱不释手地抚着玉牌,满口答应。
玄枫看着她兴奋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深意,只是此时低头研究玉牌的左姑娘一点也没察觉。
想要画出既要古今结合又要精彩的首饰并非易事。左姑娘握着毛笔,绞尽脑汁回忆在现代看过饰品。
忽然,她抬头从舱中往外看,只见月光如水水如天,淡淡莹莹,带着一股清冷的气息。在水光映月的夜晚,泛舟湖心,看着舱外浩浩江烟拢着皎洁月光,再看看江岸万仞青山相对而出,目光不由得被吸引住。
月光,江水,青山交相辉映,似乎整个世界都沉浸在宁静安详之中。
这时候,脑中忽然涌现出施华洛世奇的水晶首饰,又记起了当初有一款十二星座时尚项链卖得很火,还有一些水滴手链,阶梯手链,水中花手链……
一时间,灵感乍现,左姑娘抓着毛笔低头在宣纸上画了起来,不过因着要在新奇中又带着古典韵味,所以左姑娘画的异常谨慎,一笔一划都经过深思熟虑后才着墨……
左姑娘这边在画原稿,玄枫那边便用精湛的笔墨将图稿完善。
夜,静悄悄的。月光如水,油灯下的两个人皆埋首在笔墨中,时而低声交谈几句,舱内一时洋溢着平淡的温馨。
丑初时刻,月光渐渐西斜,心神俱疲的左姑娘设计完十张草图,眼睛早已一片模糊,她朝玄枫嘟哝了一句“有意见再叫我”便直接扔下笔趴在桌上会周公去了。
玄枫有点心疼地看了一眼一半脸压在桌案上的左姑娘,取过她最后完成的那张原稿,定定地看了一眼,便沾着墨汁照着画起来。
坐得太久,玄枫便觉得有点头晕,他停住手中的笔,深吸一口气,闭眼让虚耗过度的脑袋清冷下来。但是那股气才刚提上来,便觉得喉咙一痒。
玄枫憋着气,用衣袖掩着嘴角,低低咳嗽起来……
咳嗽声很轻,断断续续……
画完最后一张,玄枫才站起来,将所有的图稿都整理好,递给守在一旁的决冥,叫他连夜送去玄玉楼。
回头看着左青词的睡颜,玄枫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她睡得很熟,或许是梦到了高兴的事情吧,菱唇上漾着一抹笑意。此刻的她没有了白日的张扬,倒有点像淘气的小孩。她睡得安详而满足,整张脸都似乎弥漫在和煦的阳光中,散发着温暖香甜的味道。
玄枫的目光落在她白皙透明的睡颜上,心里漏了一拍。
看着她静静地睡着,他的心却一点也不平静,不受控制地狂跳……
依依话别
一夜好眠,左姑娘醒来后才发现自己在桌上趴着睡了一个晚上,而此刻的玄枫正立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悠悠江水,阳光将他的背影拉得老长。
听到响动,玄枫回头对她笑道:“姑娘昨晚睡得可好?”
他的眸瞳似流水般幽静,笑容如冬日阳光般温和,气度高贵而优雅。
左青词被他这么一望,原本没有完全清醒的睡意早一跑得精光。昨晚太过劳累,没想到一睡就睡到了大天亮,睡容都被他看光了。左姑娘有点尴尬地低头,一眼瞥到披在自己身上的锦袍,顿时心中一暖,抬头对玄枫轻笑。
“总没床上舒服。”她揉揉有点僵硬的颈项,站起来将锦袍递给玄枫,见玄枫摇头,便径自将袍子披到他身上,肯定道:“你的气色很不好,风很大,还是披上吧,小心着凉。”
虽然他看上去气度翩翩,但是只要仔细看,一眼就能看出他眼底的疲态。他昨晚就一脸病态,又加之赶了一个晚上的画,气色怎么会好?
玄枫见她亲自替自己披上,一惯淡然的眉宇舒展开来,眼底蕴满柔意:“好。”
“昨晚……没发生什么事情吧?”左姑娘被他笑得有点毛,下意识地搔头,忐忑地望着他。
玄枫闻言,眼底眉宇不动半分,迎上她的视线,“会有什么事?”
没事就好。左姑娘心底的担忧顿时放下了一大半,可是她只听到玄枫的话,却没有注意到他挺直的脊背微微僵硬了一下。
由于玄枫上岸引发身体不适,所以接下来的日子,九王爷也就不许他们再上岸。在船上老老实实呆了大半个月,这一日,船只行驶到京城。
玄枫站在微翘的甲板上,衣袂翩翩,目若寒星,一言不发地盯着倒流的汩汩江水。
左青词静静地走到他身边。
“京城到了。”玄枫悠悠一叹,望着左青词,眸中闪过一丝怅然。
“是啊,京城到了。”而她却还是身无分文。左姑娘有些郁闷地看着江面偶尔蜻蜓点水般掠过的水鸟,脑中思索着待到达京城后该如何赚钱。
玄枫看着她,唇角微微动了一下,话还没说出口便被左青词打断。
“这一路上多谢三少和九王爷的照顾,不然我也不能到达京城。如果有机会,青词一定会报答你们的。”左青词对玄枫笑着说道。
“……倒是姑娘照顾玄枫多些。”玄枫认真地看着她,嘴角动了动,终于问出一句话,“到了京城后,姑娘有何打算?”
“当然是……找我爹爹啊。”左姑娘理所当然地扯谎,脸上笑得若无其事。
玄枫眼底一黯,但是一眨眼间便恢复纯澈清明,视线自她身上移开,望着蓝天白云,半晌才悠悠地说了句,“找你爹爹啊……”
“是啊,你忘记了吗?当初我被九王爷救上来的时候,便说过自己的身世,我爹爹在京城做生意,不然我也不会不远千里来到京城啊。”左姑娘笑着拍拍他的肩,打趣道,“怎么啦?舍不得本姑娘?”
玄枫修长的身影微微僵了一下,望着天际的眸底闪过一丝赧然,一时没有说话。
“其实说实话,我也有点舍不得。”左青词见他不说话,心中忽然有些惆怅,离别的愁绪慢慢弥漫开来。
那就留下来啊。玄枫睁大美丽的眼眸,无声地期盼。
“不过——天下没有不散之筵席,我们毕竟是萍水相逢,总是要别离的。你回去后就是高高在上的小王爷,住在高宅大院里,以后想见面就难了。”左青词有些无奈地摊手,不过还好拿了他的玉牌,以后想起来的时候还可以看看。
“外面并没有姑娘想象的那么精彩。”玄枫认真地凝视着她,眼眸一动不动。
左青词闻言,轻轻一笑:“三少,你很少出门,说话很没有说服力啊。你看,我这次遇见你,就很精彩啊。”
“很精彩吗?”玄枫低低地问了一句。
“那是啊,这一辈子我还没被人拍过,可是第一次见你,就被你拍到水里去了。”
玄枫想起那一次,眉角上扬了几分。
“还有在向南居,如果不是三少给我机会,我这一辈子还真吃不到卿鱼舌烩熊掌这么美味的佳肴呢。”
玄枫想起那次她在厨房和李老爷子斗智斗勇,那张扬的神采,自信的笑容,心底又沉醉了几分。
“还有玄玉楼,那位赵小姐居然敢打你的主意。我只听说过强抢美女,还没听见过强抢美男的,因为三少,我又开了一次眼界啊。唉,说起来,这些事情还都是第一次做呢,以后回想起来一定会很有趣的。”
左青词说得神采飞扬,玄枫听得如痴如醉,可是,左姑娘最后一句信誓旦旦的话却让玄枫眼底的笑容硬生生地消逝。
“所以,只要有勇气经历,外面的世界可以很精彩。”
原来自己对她来说,只是一个过客……虽然在她看来很精彩,但是却不足以留住她的脚步。她要一直往前走,而以他破败的身躯,很难陪她遨游天涯……
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些痛恨自己颓败的身子。
“如果……外面天黑了,刮风下雨了,你找不着路了……能不能……”到九王府来找我?强烈的自尊扼住最后半截话。
“放心吧,我会照顾自己的。”左青词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如果,非要让她经历一些挫折,她才会留下,那他会亲手……玄枫负手看着悠悠白云,眼底闪过一丝犀利。
偶然相遇
左姑娘一屁股坐在街边的台阶上,托着腮,有点茫然地看着繁华街市上人来车往,川流不息……
有生以来第一次,左姑娘觉得生活很辛酸。或许是空闲了很久的老天爷终于决定要收拾她了吧。
上岸上第一天,她便决定到酒楼卖几道菜,不知道是京城的人眼光太出挑还是品味太高调,那几道在现代被津津乐道的菜他们竟然一脸鄙视,害她郁闷老久。
走在街上,左姑娘看着街头姑娘身上穿着花色繁复的鲜艳罗裙,眼睛一亮便去绣坊,画了几个花样,管事看上去很有兴趣。但是——在管事进去取银子的时候,带出来不是银子而是他们家老板,那位老板左看右看,一脸挑剔地将左姑娘打发走了。左姑娘气不过,拿着那几个花色跑了另外几家绣坊,得到的结果是这样的花色已经不新鲜了,过时了。
左姑娘无奈,一边怨着这个世界怎么就没有个伯乐,一边摸着咕噜噜只叫的肚子。昨天那个小哥给的馒头早就消化掉了,一大早的又没东西吃。左姑娘抬头看着京城的玄玉楼,便想起当初跟玄枫在徽州的玄玉楼里作画卖钱的事情。
但是京城的玄玉楼管事拿着她画的手镯直摇头。虽然没有玄枫画得好,墨汁也有点不均,但是怎么着在设计上那也是绝对的新颖吧,这些人竟然这么没眼光。虽有手中有玄枫给的玉牌,也可不能仗势非要他们买这张图纸吧?
左姑娘一屁股坐在街边的台阶上,托着腮,有点茫然地看着繁华街市上人来车往,川流不息……
外面的世界真不好混,她现在又饿又困,很是落魄。玄枫说过,如果在外面累了,可以去找他……要不要去找他?左青词看着街头说说笑笑走过的一对贤伉俪,她忽然发现自己有点想玄枫了。
正在左姑娘在去留问题上做思想斗争的时候,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紧急的“哒哒哒——”声,她略带好奇地寻声望去,却见不远处人群纷纷朝两旁避开,让出的道上疾驰而来一个寒气逼人的男子。
左青词原本就坐在台阶上,也就没想着要避开,但是剽悍骏马速度之快,实在让人匪夷所思,才一眨眼的时间,那匹白马已经疾驰到左青词面前,然而事有凑巧,健壮铁蹄踩在路边一小滩水上,水花四溅,洒了左青词一身……
“喂!停下——”看着衣衫上尘土混着水滴的衣衫,左青词一下子怒了,冲着高大悍马上的身影高喊出声。
马背上那抹散发着冷酷气息的身影似乎听到了左姑娘的喊声,但是连眉角都不屑抬一下,扬鞭疾驰而去。
但是那匹悍马速度极快,身后还跟着十三骑,只一瞬间便消失在街角。
人倒霉了,喝凉水都会塞牙缝。左姑娘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她这厢落魄了,连坐在路边都会有倒霉找她。
路人听到左姑娘的呼喝声,看看疾驰而去的白马,又打量左姑娘一身狼狈的装束,眼神透着怜悯。左姑娘被这些眼神瞧得有些尴尬,明知道自己绝对追不上那匹白马,此时为了摆脱这些路人,便提起裙角朝白马追了上去,边追还边煞有介事地呼喝前面的马站住。
拐过街角,避开那些人的视线,左姑娘才靠在墙壁上喘气,然而当她边喘气边打量四周的时候,余光一瞥,便看到那匹白马正带头站在酒楼外面,它的身后列着一排十三匹毛色纯黑的马匹,每一匹马皆是神采飞扬,气势巍然。十四匹马整整齐齐地站在一起,目光炯然,没有前进一步也没有后退一步,只是偶尔扬尾,训练非常有素,很像军中马匹。
左青词眼睛慢慢朝上,看到了那坐高楼上书“清越酒楼”。
虽然知道那位惹到她的人来头不小,不过,这个人送上来让她报仇,她可不会手软。
左姑娘靠在墙壁上,脑中思维高速运转,一个个点子从脑海中浮现又排除,最后,当她的目光落到不远处坐在路中间代写书信的摊子上的时候,眸瞳亮了一下。
拥有如此神驹的人定然来历不凡,寻常的法子只怕止不住他,看来也只有用这个法子了。而且,如果成功的话,她便可以拿到为数可观的银票。
一想到银票,左姑娘嘴角上扬,整张脸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她先去代写书信的摊子上弄到了道具在袖中收好,然后整整衣衫,自信满满地朝酒楼内走去。
当她走进去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那名身着蓝色锦袍的男子正独自一桌,冷凝着眉,自斟自饮,而他身旁的十三骑分坐了三桌,正好将他围在中间。
没想到还是个美男子,左青词在心中给他的容貌打了个高分。
小二见左青词进来,眼睛有点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左姑娘看了小二一眼,也不理会,越过他径直往蓝色锦袍男子那桌子走去。
但是还没等她走近,便被那群看起来身手不凡的侍卫冷冷地挡住了。
小二马上跑上来,对左青词点头哈腰,皮笑肉不笑:“姑娘,那边还有空座位,要不您去那边?这里的桌子这几位爷都给包了。”
左青词瞥了他一眼,对着那蓝袍男子冷笑道:“既然这位公子出手这么阔绰,应该不会吝啬小女子这身衣裳吧?”
那蓝袍男子面无表情地抬眉看了左青词一眼,目光落到她白色罗裙沾染的点点淤泥,深邃的目光闪过一丝冷然,但是不屑开口。
看着他一脸的倨傲,左青词冷笑:“这身衣裳就是被公子的神驹踩水溅到的,公子刚才故作不知,现在又想赖账不成?”
那蓝袍男子懒得理她,示意一旁的侍卫将她打发走。侍卫得到命令,自怀中拿出一张银票递给左青词,声音带点急促:“姑娘,这张银票买十件你身上的衣裳都有了,你快走吧。”
左青词看着他递过来的银票,五十两。
她正想伸手取过银票,余光却瞄到那蓝袍男子抬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冷冷地看着左青词,嘴角扯出一道讥讽。
不屑我是吧?左姑娘也是冷冷一笑,豪气地将那银票推开。
本来左姑娘很想见好就收,因为五十两的银子已经足够她做原始资本了,但是既然他这么不屑她,认定她是来骗钱的,那她为何不真的骗给他瞧瞧?
施展骗术
周围的人都被左姑娘的举动怔住,就这一闪身间,左姑娘已经泥鳅一样溜到蓝袍男子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放肆!那个位置哪是你可以坐了?!”那位侍卫见左姑娘笑眯眯地托腮看着自己主子,心中暗赞她的勇气,不过却不得不行驶他的职责。
左青词双手合十,低头喃喃自语,引起了周围所有人注意之后,才缓缓睁开双目,以一副普度众生的语气说道:“唉,亵渎神明会遭天谴的,看公子虽然一身富贵,但是印堂发黑,前路很是凶险,本姑娘这是在为公子你消灾祈福啊。”
“凶险?消灾?祈福?”蓝袍男子声音冰冷,目光如炬,扫过左青词,冷冽的气息就好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黑豹,让人不敢逼视。
左姑娘看见他眼底毫不掩饰的残忍笑意,心中微微颤了一下,不过脸上却依旧带着神秘的笑意:“公子杀气浓烈,双目嗜血,想必剑下冤魂不少,鬼气阴森。刚才策马溅了本姑娘一身,本姑娘掐指一算,便算出了公子今日必有一劫。”
“姑娘是要在下破财免灾?”蓝袍男子一脸深沉,似笑非笑地看着左姑娘。
“公子是聪明人,果然一点就通啊。”左姑娘扬起嘴角对他笑得极其灿烂。
“是姑娘骗钱的手法太拙劣了吧?”蓝袍男主忍不住冷声讥讽。
“骗钱?”左姑娘瞪大眼睛,一脸惊讶而又委屈地看着蓝袍男子,心痛地缓缓摇头道,“刚才还道公子聪明绝顶一点就透,却原来和普通人没有丝毫差别,竟也将我的好意说成了骗钱,唉——”
左姑娘望着他冰冷的面容,以一声长长的叹息结束。
见蓝袍男子虽然面无表情,但是眼波却微微动了下。不管是讥讽还是好奇,有反应就好。左姑娘收起哀怨的表情,继而正色道:“公子所破之财并非给我,归还上苍,以赎生平所犯之罪孽。”
“什么罪孽不罪孽?姑娘怎么可以如此胡说八道?快走快走,不然军棍伺候!”
一开始给左姑娘钱的那位侍卫见左姑娘一口一个罪孽深重,不由的替她担忧。在主子身边跟了将近十年,他知道主子并非宽厚仁慈之人,他有时候薄情冷血的让人心寒。这位长相清丽的姑娘如果再这么胡说八道下去,惹恼了主子,只怕性命不保啊。
“慢着。”蓝袍男子见侍卫欲将左青词撵走,忽然有了兴致,对左青词微扯嘴角:“让本公子瞧瞧你怎样将钱财归回上苍,如果做的好,自会饶了你冒犯之罪,如果做的不好么,就去衙门里蹲着去。”
他的声音冷酷而绝情,眼底闪着残忍的笑意,神色间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跟他说句话就是冒犯?不合他意还要蹲监狱?真是仗势欺人!
左姑娘心中生气,脸上却笑得越加甜蜜:“那是自然,怎么能让公子失望呢。既然公子想看本姑娘是如何替你将银票交给上苍的,那便当着公子的面做好了。不过,事先要说好,这些银票一旦交给了上苍,可就拿不回来了。”
“哼。”蓝袍公子冷哼一声便算是答应了。明知道她在胡说八道,不过他忽然很有兴致看她玩耍小去。自成年后,还没有一个女人能在自己带着怒意的注视下依旧不动声色,她,是第一个。
左青词捏着自侍卫大哥那拿来的十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都睁大眼睛看好咯。”左姑娘将十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成扇面形状展开,然后抽出其中一张朝蓝袍男子和诸位侍卫展示,“这是银票对不对?”
众侍卫睁大眼睛,一瞬不顺地盯着左青词的手,就连一脸不屑的蓝袍男主也停止了饮酒。
“这一张也是银票对不对?”左姑娘又从中随意抽出一张给众人展示。
众人点头。
“好——”左姑娘理顺手中的那叠银票,清灵的眸瞳对上蓝袍男主,继而扫了众人一眼,嘴角微微笑道:“现在上苍要派人来取银票了,我这一击之下,你们主子的罪孽就会纯洁的跟白纸似的,大家看好咯——”
左姑娘抡起拳头作势朝这叠银票一击,然后展开扇面……
“咦——”
“呃——”
“啊——”
“怎么回事?”
……
“大家看——现在这些银票都已经化为白纸了。”
左姑娘随意抽出几张,果然全部都是白纸。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左姑娘的手,她手中明明是十张银票,可是现在——现在却是十张白纸?他们一直盯着她的手看,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啊……
难道真的是上苍派人来取走银票,然后将主子的罪孽化为白纸?
众侍卫纷纷将怀疑的目光朝他们主子望去,而此刻,他们主子的脸上,有些难看。
左姑娘见蓝袍公子冷着面容,心底暗笑,但是脸上却一副普度众生的模样:“银票上苍既然已经取走,公子这一劫也就过去了,今后只要记住不要随意杀戮,上苍也不会想着惩罚你了。破财免灾,便是这个道理啊。”
左青词将手中的十张白纸递给蓝袍公子后便摇头晃脑地走出人群,众人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竟无一人伸手栏她。
蓝袍公子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轻灵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目光久久没有收回。
装模作样地离开酒楼后,左姑娘拐过几条街,见无人跟踪,才跑进一间破庙,自袖中抽出那一叠崭新的银票,笑得好不得意。
其实她骗钱的法子很简单,不过古代人因为没见过,所以才会觉得神奇。
其实这只是一个小魔术,以前为了哄姐姐家难缠的小宝贝,便照着视频学了这个小魔术哄小外甥,没想到到了古代,居然还真派上用场了。
这个小魔术的原理很简单,也很容易学会。她一开始便跟测字先生那要了十张白纸,然后将它们裁成跟银票一样大小。她从侍卫大哥那拿来十张银票的时候,趁他们不注意,便将那叠白纸夹在第九和第十张银票之间。
在表演开始后,她将十张银票展成扇面握在手中,然后从中随意抽出几张展示给他们看,一边证明这就是刚才侍卫大哥给的银票,一面不动声色地十张银票移到最上面,那么下面就是一叠白纸了。接着她又装模作样的对着银票一击,然后展开扇形,这叠银票便都变成白纸了。然后左姑娘又假意抽出几张白纸,一边证明银票变成了白纸,放回来的时候又可以把银票遮住……所以表面上看去,好像银票真的变成了白纸一般……
幸好古代衣袖宽大,遮掩方便,不然以她不甚纯熟的手法,说不定就露出破绽了。
左姑娘看着手中这沓一千两的银票,寻思着怎么在京城混得风生水起……
心意交融
九王府。
阳光透过镂空雕木,斜射进去,在地上形成一个个绚丽的光圈。
书案后,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正凝神在宣纸上泼墨挥毫。
画中晨光初透,江面烟波浩渺,水天相接一色,草木泽生温润,山峦映带起伏,在这番天地之中,一艘华丽船只的甲板之上,立着两个一高一矮的身影。
高的一身雪白长袍迎风飘扬,清逸似仙,美目神光流动,面容恬淡安宁,晨光中更显清爽通透。
矮的一身鹅黄罗裙亦是随风飘着,那一双美眸空灵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