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洒出墙第3部分阅读
潇洒出墙 作者:肉色屋
在前面的自然是侯温无疑。
但是——他不会游泳,他只能双目赤红地看着左姑娘在水里无助地扑腾……
死不瞑目
左青词故意拍打水面,挣扎着,呼喊着,但是没有一个人下水救她。
侯温眉间焦灼,但是左青词早就知道他是个旱鸭子,下不得水。而船上的水手因为吃了三夫人丫环送过去的点心,此刻正在蹲着如厕,且放眼江面,薄雾轻拢,唯有他们这一条船。这一切,左姑娘自然是算好了的。
所以游泳技术绝佳的左姑娘很放心地在水面扑腾,然后在众人的呼喊声中,终于无力地,渐渐地沉了下去……
最后,左姑娘下沉之前还不忘留给秋芸和侯温一个“死不瞑目”的眼神……
这一眼,骇得秋芸脸色惨白,她看着自己行凶的双手,身子抖得如筛糠。
左姑娘做完了所有事情,便自江底潜水走了。左青词知道,古代的闺中小姐是决计不会游水的,像自己这样沉入江底的,必死无疑,所以他们必定认定自己死掉了。
就算打捞不到尸体也没有关系,因为这一切就发生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是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她死掉了。
其实就算老天爷,那也是站在左青词这边的。因为今日夜色暗沉,月光被云雾遮掩了,江面上烟波浩渺,薄雾轻拢,目之所及不足十米。所以左姑娘闭气沉入江底,游了几十米后,便探出水面。
回身看那条停在江心的妍丽画舫。那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隐隐约约伴有侯温的怒喝和巴掌触及肌肤的声响。左青词想起自己完美无缺的计划,漾着水花的脸上笑得特别欢快,还得意地用大拇指刮了下鼻翼。
秋芸啊秋芸,要怪就怪你自己人品不好。左忧待你不薄,你踩着她的肩膀上位也就算了,居然在夺走原本属于她的一切后,还反过来处处欺负她。你道老实人好欺负,却不知道这老实人的身体里早已经换了主人。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夜路走多了难免会遇见鬼。左青词自问不是好人,不过三观还挺正,生平最厌恶小三,特别是做了小三还耍彪悍的。所以三夫人就这么一头撞到了她手里,被她玩得团团转。
外面的世界天大地大,一定很精彩,左青词越想越兴奋,手脚并用,游得特别有劲。她顺着江水往南游去,身后的灯火离她越来越远……
游了几里的水路,左青词看到远处不足百米的河岸,心中一喜,冲着目标奋力游过去。此刻正是三月天气,春意料峭,江水虽然没有冰冷刺骨,却也冷得人哆嗦,要她再在水里呆下,她非抓狂不可。
于是在左青词奋力一蹬腿朝岸上游过去的时候,心中忽然闪过一股不安的神色,果不其然,她的右小腿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接着便是如铁般僵硬,根本动弹不得。
这一刻,左青词是真的有些心慌了,她算来算去,就是没有算到这一点。她对自己的泳技太过自信,以至于她没有考虑到左忧的身体是否承受得住如此寒冷的江水,而且下水前没有做热身运动,所以——她抽筋了!
她想自救,她忍痛将右腿伸直,但是早没有悬浮物的帮助下,她的身子止不住地下坠,江水很深,直直没过她的头顶,她挣扎地浮出水面,可是下一瞬间便又往下掉。层浪滚滚,冰冷刺骨,而她在浪涛中随波飘摇……
隔着清澈的江水,左青词仰面看着头顶的月亮。云雾层层遮住了它的月白光华,但是在左青词的眼底,那月光却比太阳还要光亮炽热,强烈的光束照得她发懵,那道亮光似乎要将她吸进去一般……
忽然,她的脑中闪过一道灵光。
或许老天爷莫名其妙地将她丢到这个世界,唯一的任务就是替左忧报仇雪恨,现在自己完成了使命,所以要带自己回去?只要自己一闭上眼,等睁开的时候,是不是就回到现代了?
朦朦胧胧中,左青词似乎听到了天籁般的琴声……
清音袅袅,沁人心脾,好像在召唤她回家……
左青词渐渐没有力气再挣扎……她无力地垂下手……闭上了双目……
(下)
就在左青词以为自己要被那道光抽走的时候,忽然,一双孔武有力的手将她自水里扯了起来。等她模模糊糊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稳稳当当地躺在木板上,而周围站着几个人。
左青词抬眸看过去,见他们安安静静地站着,看她的眼神彬彬有礼,却不多话,安安静静地垂手站着,一副训练有素的样子。
“姑娘,你没事吧?”就在左青词挣扎着自己爬起来的时候,一旁走出来一个大约四五十岁的嬷嬷,她轻轻地扶起左青词,但是脸上却淡淡地看不出情绪。
“嗯,没事,谢谢你们的救命之恩。”虽然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没有回到现代,但是左青词还是由衷地感谢他们。
“救你的是我们王爷。”嬷嬷淡淡看了她一眼。
“既然没事——刘嬷嬷,带这位姑娘下去换下湿衣裳,等明早靠岸的时候再送她下船去。声音清淡肃冷,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威严。
左青词往前看去,见船舱里坐着一个形相清癯的中年男子,看的出来气度神采很是不凡。他的目光湛然若神,带着一丝犀利,此刻正落到自己身上。
左青词并没有避开他的打量,当她听到他明早要送她下船的时候,却忽然想起刚才脚抽筋的时候,她为了减轻身体的重量,已经将所有随身的东西全部丢弃了……
于是,左姑娘悲哀地发现,此刻的她,身无分文!
身无分文……而且她注意了下船只行驶的方向,更加悲哀地发现,明早靠船的地方,很可能便是庆城……
左姑娘暗中为自己的不幸泪了一把。眸光流转,她的眼底很快便闪过一丝狡黠,不过因为她低垂着脸,所以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谢王爷的搭救之恩。”左青词说完这句话便退至一边,黯然垂首,抿着唇角,微微颤抖着娇躯,晶莹的泪珠从眼角缓缓滚落, 一滴一滴,绵绵不绝。
九王爷原本想挥手叫她下去,此刻见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眼底的凌厉渐渐地也有些软化了。他修长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桌案,缓缓问出口:“你叫什么名字?家乡在何处?怎么会落水的?”
左青词知道这招蒙对了,于是便仰起小脸,眼泪朦胧,无言地望着他,红唇微颤,轻启道:“回王爷,民女本姓左,名清词。民女本是锦州人氏,至于落水,并不是被别人所害,而是民女自己跳下来的。”
九王爷瞥她一眼,见她泪光盈盈地望着自己默默抽泣道:“民女家中原本也是殷实人家,爹爹在京城,家中只有哥哥和嫂子。哥哥倒还罢了,嫂嫂却看民女极不顺眼,这次合着哥哥要将民女嫁给那城中有名的恶霸,民女一时气不过就……”
左青词张口就来一段古代的经典故事,听得九王爷将信将疑:“为何不去京城寻你爹?”
“民女也想过,可是京城千里迢迢,民女孤身,身边又没有盘缠,怎么能到得了京城呢?”左青词木然转头,目光涣散地看着舱外茫茫江水,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
银子啊银子,你听到了我滴召唤吗?左姑娘涣散的眸瞳下藏着期待。
而九王爷接收到的信息就是,如果明日硬要送她上岸,那么她便很有可能会再寻死。这倒是件棘手的事情。救她原本是为枫儿积点德,现在却弄得他左右不是。
不过她刚才说要去京城,而自己这船原本就是回京的,何不载她一程?九王爷想罢,便淡淡开口:“老夫这船便是进京的,既然有缘,你便搭船随我们进京去。”
不是给盘缠吗?左姑娘瘪了瘪嘴。
不过去京城也不错,京城应该是这个国家最富饶的地方,她也想去见识见识。而且现在搭着顺风车去,还是公费旅游,这个超出她意料的结果让她越想越美。
于是,左青词星星眼望着九王爷:“王爷,您是说真的吗?民女真的可以搭您的船进京?”
“嗯。”九王爷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不过你也不能闲着,跟刘嬷嬷去厨房帮忙吧。”
“谢谢王爷,您真是太好了。”左青词笑得一脸灿烂。
九王爷看她眼角带着泪渍,眼角弯弯,一脸明灿无瑕的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被人设计了一般。
狭路相逢
左青词在现代的时候极喜欢下厨,厨艺虽然没有媲美厨师的水准,却也是个个夸好的。为了报答九王爷的救命之恩,左青词准备大显身手,做几道好菜伺候他老人家。
不过到了厨房后,她却只分到添柴火的活,王爷的膳食另有专门的厨师做。初来乍到,左青词也不好太过逾矩,反正来日方长,而且报答他老人家也不一定非得做菜。
左青词长得讨喜,性情刚柔并济,又加之口齿伶俐,她将瞎编的故事再添油加醋一番,惹唬得他们一愣一愣的,于是很快便在厨房里混开了。
厨房里人不多,除了左青词,另外还有两个人,一个刘叔,另个就是刘婶。他们两个人在王府的厨房里做了有十二年了,因为表现好,所以这次王爷出门的时候才带了他们夫妻随行。
左青词很快便打听到,这位九王爷乃是皇上的九皇弟,他虽是个闲散王爷,不过皇家的私矿、盐矿、漕运等不归于国库的收入皆归他管。私矿、盐矿、漕运,这些都是谋取暴力的机构,皇帝一般都抓在自己手中,他能放心交给九王爷,可见他对这位九皇弟的信任了。
九王爷的确富裕,这从厨房里就能看出来。
她一早就看到厨房里一长排大约有三四丈的台面上放置了七八口锅灶,锅灶上蒸煮着冰糖炖燕窝、燕窝清蒸鸡、燕窝烩鹿肉……
左青词闻着那一阵阵香醇清甜的味道,只觉得肚子咕噜咕噜作响。不过怎么飘来的都是燕窝的清香?莫不是要做燕窝全席?左青词这边刚这么想着,那边刘大婶就发话了。
“左姑娘,右边这个锅灶还要再添一把火。”她边说边将炖好的补品起了锅,又放入新鲜的食材,边放边叹息道:“少爷今晚又要辛苦了……唉,造孽啊……”
为什么叫又要辛苦了?左青词一脸茫然,不过好奇心确实被勾起来了。
刘大婶见左青词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便笑说道:“你瞧这些补品,这么多,却全要他吃下,岂不是遭罪么?而且今晚就是……”
这么多补品?左青词眼睛都要直了。的确,这些炖品清香浓郁,鲜嫩多汁,油润爽滑,但是——这么多?左青词疑惑的目光再次落到刘大婶身上。
“那个……少爷也在这条船上么?”左青词上船来也有大半天了,而船舱也就那么大,却也没见到什么少爷啊。
“我们三少爷才高八斗,温文敦厚,长得又俊秀,可惜从小身子就差,体弱多病,基本不见外人,左姑娘没有见到也是平常。不是我刘婶自夸,我们三少爷那样的好模样,只怕这个天下再也找不出几个来了。姑娘若真想见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要过了今晚……”
“婆娘,再往灶下添点柴。”刘叔淡淡地说了声,阻止了刘大婶继续说下去。
左青词何尝听不出来刘叔的故意打断。人都是有劣根性的,刘大婶不说还好,但是她这么一说一顿,左青词对这个三少爷便好奇起来。
刘大婶一再强调今晚,那么今晚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左青词很想亲眼见识一下,不过寄人篱下的她却被早早的请回了船舱。
既然是人家的私事,自己去偷窥总归不好,虽然好奇,却也只能慢慢找刘大婶打听了。于是,随遇而安的左姑娘很快便抱着棉被陷入睡眠状态。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白衣少年,他衣袂翩翩地站在悬崖之巅。周围寒风凛冽,吹得他淡色冠带迎风飘舞,只见他缓缓地回过头,定定地看着她,很伤心很绝望地看着她……而她睁大了眼睛也看清楚他迷雾重重的脸……
忽然,他纵身一跳,跃下了高高的悬崖……
左青词在一阵惊骇中醒过来,一抹额头,全是冷汗。
她抱着棉被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淡淡的月光斜射进来,月光清冷,让人倍感寂寞。左青词眼底没有一丝睡意,想起刚才做的那个梦,一时觉得飘渺,却又异乎寻常的真实。她能感受到他的悲伤,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
辗转无眠,她索性一屁股坐了起来,摸摸有些干瘪的肚子,她决定善待自己,去厨房寻些吃的。
(下)
左姑娘的记性还不错,很快便摸索地到了厨房,她见锅灶上还有热气,掀开来一看,不由地大喜。
只见里面是一大锅滚滚气泡的精炖鹿肉,她很快找了双筷子夹起来便往嘴里塞。肉质鲜美,香嫩多汁,入口即化,真是极品中的极品。吃完一大块,左姑娘才满意地舔舔舌头,正要心满意足地离开,却发现外面有一条极淡的影子闪过……
左青词心一抖,下意识地贴壁而立,全身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但是等了好一会儿,那条身影也没有再出现,左青词慢慢放下心来,她放下筷子疾步离去,走出厨房门口的时候,她看到那条身影慢慢朝甲板上行去。
好奇心的驱使,使得左姑娘勇气倍增。她毫不犹豫地跟了过去,不过前面的身影这时候走得很慢,似乎在一步一步挪着,所以跟在他身后的左青词也只得放慢脚步。
不一会儿,左青词便跟着上了甲板。
他静静地伫立在船沿,一动不动地站着,似乎对着清冷的月亮说着什么,吐字太轻,她听不清楚。他的身子很单薄,似乎风一吹就会倒下,但是那淡漠的气度却让人觉得高不可攀。只是,这样的背影为何会让她感到无比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左青词发现目之所及,江水渺渺,云烟淡淡,船只点点,初春的江风带着些许寒意吹了过来。
“为什么跟着我?”眼前的人没有回头,但是左青词知道他是在问自己。
她心中微囧,不过很快便释然:“因为……我迷路了。”
“下去右转再行七步便是刘嬷嬷的船舱,你去问她吧。”那个声音淡淡的,纯净地似乎不染纤尘,但是左青词还是听出了话中的疏离。
左青词扯了扯嘴角:“生命如此珍贵,为何有些人偏偏不知道珍惜呢?”
说完,她便要转身离去,而在下一瞬间,她却发现眼前的那个男主缓缓地转过了身子,目光清澈纯净,淡淡地扫了自己一眼道:“你以为我要……寻死?”
“其实也差不多……”左青词看着他的脸,嘴里的话便说不下去了。
那张脸眉目分明的脸上,目光温润如明朗夜空中的星辰,轻缓如悠云,温和如春风,刹那间,左青词几乎要伸手将自己双目掩盖住,因为那样才不会被他耀眼的清濯光华灼伤。什么叫惊心动魄?什么叫惊才绝艳?这一刻,左青词脑袋乍然破裂,闪出一道白光,整个人都怔住了。
侯温长的也不差,但是比起他,侯温简直就是个丑八怪!
“怎样?”他完美至极的唇角吐出两个字。
左青词愣了一下,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顿了顿才淡笑道:“只不过此刻风高浪急,三少爷您走路摇摇晃晃的却偏偏还要站在船沿,为您担心罢了。”
玄枫笑了笑,惨白的脸上凝着如月光华:“是吗?”
他摇摇晃晃地往后退了一步,无暇的面容带着微微的哀恸之色……
左青词脑中闪过一道灵光,她想起了那个梦!
梦中一个白衣少年站在悬崖之巅,衣袂翩翩,他也是这样哀恸地看着自己……然后转身跳下云雾缭绕的悬崖……
左青词眼尖地发现,不远处一条快船疾驰而来……眼看就要擦肩而过了,却在这个时候整个船身撞到自己脚下这条船,而站在船沿的玄枫被这股重力撞得踉跄地往后倒去……
那个梦境是如此真实……
左青词来不及细想,行动已经快于理智,她整个人朝玄枫扑过去,一把拉住他的手,但是——
下一刻,左姑娘的身子却“丢”地一声自玄枫身边斜飞出去,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然后“啪”地一声在江面上溅起一道巨大的浪花……
水底的左姑娘一下子懵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不过拉个人而已,为什么飞出去的人反而是她?左姑娘欲哭无泪地浮起水面,待她看到传说中的三少爷一脸愧疚地望着自己时,她明白了,也出离地愤怒了!
丫长得好看很了不起是不是,非但恩将仇报,还打算见死不救!本姑娘就让你看看,亲手害死人的滋味。于是,左姑娘便学着之前骗侯温他们的样子,故意拍打着水面,挣扎着,呼救着……
玄枫的眼底闪过一丝惊慌和焦急,他踉跄地往前走了一步,忽然捂住嘴巴剧烈咳嗽起来,而此时有一道极快的身影闪电般射到他身边,“三少爷,您没事吧?”
“救——她!”他紧张地盯着江面,捂着嘴咳嗽不停。他的身体不喜欢被别人碰触,所以他从小便养成了这个习惯,而他身边的人也没有人敢造次。但是可怜的左姑娘却不知道,所以当她触到玄枫的时候,便被他下意识地甩到了江里。
左姑娘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她的身子就被人从冷冰冰的江水里捞起来,轻飘飘地落到甲板上,而救她的那个人衣袍整齐,没有沾半点水花。
他救完人后,便默默地退至玄枫身后,恭敬地不说一句话。
左青词不由好奇地向他瞧去,却见他身负长剑,看样子不过二十来岁,脸上轮廓分明,线条冷硬,而且面罩寒霜,全无表情,周身散发出冷冷的气场,只有那一双寒星黑眸湛然有神。
或许是甲板上的声响惊动了船舱中的人,很快便有人举着火把,簇拥着九王爷,浩浩荡荡地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这是怎么回事?左姑娘?”九王爷见面色苍白的玄枫迎风而立,眉宇微蹙,待他再见到全身湿答答的左青词时,脸色就更黑了。
左青词还没回答九王爷的话,便先狠狠瞪了一眼玄枫,瞪得他轻咳一声,借以用衣袖掩着唇角,微侧过身去。
左青词眼光极快,在他侧脸转过的眸光流转间,一下子就抓到了他眼底的笑意。
他在笑!害得自己掉进江里了,还笑?!左姑娘此刻已经完全无视他的绝美容颜,剩下的只有咬牙切齿。
“左姑娘,老夫既然已经答应了让你搭船进京,你为何还要寻短见?”九王爷冷冷地看着她。
可怜的左姑娘一时无语,心中只想着,寄人篱下啊,这就是寄人篱下的命啊……
想至此,左姑娘差点仰天长叹。
无意报复
“王爷,您觉得民女是自寻短见,而不是被某人‘恩将仇报’甩出去的?”左青词恨恨地瞪着罪魁祸首,咬牙切齿地磨出一句话,皓齿看起来白森森地阴冷。
呃……
见此情景,了解自己儿子习惯性动作的九王爷顿时明白了几分,他的动作和玄枫如出一辙。他干咳了一声,借以衣袖掩住脸上的尴尬,指挥旁人:“还不快扶左姑娘下去歇息?另外叫厨房热几碗姜汤,给左姑娘去去寒。”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左姑娘临走时丢给三少爷这样一个眼神,便昂着头挺着胸,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然而她还没迈出去几步,便觉一阵黑暗袭来,脑门上冒着闪闪星光,下一刻一个踉跄便向前扑去……
“三少爷——”左青词晕了过去,但是众人呼唤的不是她,而是被她压倒在地的玄枫。
被突然袭击的玄枫揪住她的身子,下意识地就要把她扔出去,但是她鼻翼呼出的热气散在他的颈间,酥酥麻麻地,还有她紧闭的双目,涨红的双颊,滚烫的身子都带给他极异样的感觉。他的手僵硬地抓住左青词的身子,最终,无力地垂下。
“还不快拉开她。”三少无奈地咳了句。
周围的人都愣了。
甚至于接收到王爷的指令,准备随时腾空救人的诀冥也微愣了一下。
从来没有存在碰过三少的身体还完好无损的人,更何况还是整个压倒在他身上。至少在他十三岁时来到三少身边开始到现在,这种特列还没有发生过……
她就这么恨自己吗?就连晕倒了还要朝自己报复?天下人盛称玄枫公子的他抿着唇,摸了下鼻尖,满眼苦笑。
因为玄枫体弱多病,所以一直有大夫随侍在旁。于是九王爷一声令下,便招李先生给左青词看病去。
李先生的医术比宫里的御医还要高,因为九王爷曾有恩于他,所以他才会留下来专门治疗玄枫的病。不过玄枫的病自母体携出,与身俱来,所以治起来非常麻烦,医术精湛如李先生也莫可奈何,只能用药物延迟病发。在他的调理下,每月的初七,便是玄枫的发病之时。
李先生一直叹自己入师门太迟,所以没有学到师父医术的十分之一。如果这天下有一个人能治好玄枫的病,那么那个人非他的大师兄慕容阙不可。但是慕容神医神龙见首不见尾,即使身为他的师弟,李先生也无缘见到他。这次他们便是找到慕容神医的老巢去,只可惜在那里住了将近两个月,慕容神医却一点踪迹都没有,只好打道回京了。
左青词寄居的这个身体原本就是左忧那多愁多病身,只是在她刻意训练下才可以形如常人,但是就算骨子里的左青词有多彪悍,天生体弱是摆在那的,所以连番两次落水让她很快便发起高烧来。
九王爷知道左姑娘是因为自己宝贝儿子而生的病,出于愧疚,对她便越发好起来。不仅着李先生给她看病,免了她在厨房的活,还派了个小丫头专门来伺候她。
左青词本来很纳闷,这艘船上人不少,不过多是嬷嬷大婶等年纪比较大的奴仆,年轻的小丫头倒很少见,后来问了才知道,原来九王爷府中竟无一女眷。
九王爷与王妃伉俪情深,王妃早年因病去世后,九王爷非但没有续弦,而且王府中连一房姬妾也没有,在京中甚是让人津津乐道。
王妃为王爷生了三个儿子,可怜大儿子战死沙场,大媳妇为了他而殉情,留下一对双胞儿女;二儿子从小便研究佛法,年纪轻轻便出家为僧,穿上百衲衣,云游四海去了,九王爷一气之下只当没生过这个儿子;而三儿子虽然留在他身边,却是个多病的身,让他操碎了心。
看来虽然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但是九王爷也有自己的不如意啊。
左青词端着小丫头递过来的中药,黑乎乎的,还有一股刺鼻的气味,很是无奈。她在现代的时候从没生过大病,就连小病也很少,偶尔感冒了,白加黑吃上两片便好全了。但是现在她窝在床上喝了三天这黑乎乎的东西,头痛欲裂的,还是难受的要命。
“姑娘,李先生交代过,一定要趁热喝下,病才会好得快。”那个唤小月的丫环有些不解地看着左青词捧着汤药照着脸,照了大半个时辰了,却还是不喝,不由地轻声提醒道。
唉。左姑娘哀叹了一声,拿起黑乎乎的汤药一饮而尽。
甲板上放了两张做工精致的紫檀木躺椅,椅子上各铺了一条纯白的薄毯,看起来甚是暖和。左青词也不客气,霸占着左边的那一张,因为那一张离江比较近,她喜欢闭上眼睛听江水滔滔的声音。
左青词晒着暖暖的太阳,很快便睡着了,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不知何时,甲板上摆了一张书案,案上笔墨纸砚俱全。
而书案后面立着一具修长的身子,雪白衣袍轻柔垂地,阳光下闪着灼灼光华。他的面容温雅俊美,宛若月光流水般静谧,此刻正在挥毫泼墨的他全身散发出安宁祥和之态,少年的神采气度表露无疑。
这样的他让左青词心神为之一震。有极品美男看,左姑娘也睡不着了,便起身走到他身旁,抬眼望去。
却见桌案上摊着一幅水墨画,画得便是眼前烟波清旷的江面。目之所及,远处水天一色,更有孤帆点点,渔舟唱晚,江阔鱼跃,还有沿江连绵的山峦,一片勃勃生机。左青词水墨画虽然不行,但是颇还有几分眼光,她仔细一看,便看出画中毫锋颖脱,墨法老硬,不是一般人可以画得出来的。
此时,玄枫略一收笔,便完成了画作,抬头看着一直盯着画看的左青词,便指着那江面,淡淡一笑:“左姑娘喜欢这幅画?”
玄枫不止还好,他修长的手中那么一指,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看在左姑娘眼底便成了讽刺,不由地让她想起了几日前那件难堪的事情。怎么着也要报复回来,左姑娘眉间一动,便计上心来。
她瞥了眼淡笑的三少爷,低垂的眸底闪过一丝狡黠:“烟云清旷,笔墨老硬,迹简隐约,不过……”
“不过什么?”玄枫依旧淡笑。
“不过总是少了一点感觉。”
“感觉?”
“嗯。”左姑娘抬头故作认真地将他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番,见他只是微挑眉峰,不动声色地任由自己瞧着,心中暗赞这三少定力还真不错。
接着她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说道:“这幅画虽然在笔法上无可挑剔,不过在意境上略有不足,因为缺了一种最重要的感觉。”
见三少爷不置可否地挑眉,左姑娘淡笑地看着他:“三少爷是个清雅细致的人,那么请问,‘你有没有听见过雪花飘落在屋顶的声音?你能不能感觉到花蕾在春风里慢慢开放时的那种美妙生命力?你知不知道秋风中,常常都带着种从远山上传过来的木叶清香’?”(此句出自《陆小凤》)
这句如诗如歌的,将向来淡定的玄枫震慑住了,他看向左青词的眼神闪过一道光亮。
雪花飘落屋顶的声音?花蕾慢慢绽放的感觉?木叶清香的秋风……多么美妙的感觉,但是自己却从没注意过。
左青词见他怔住,便只他是被自己这句话给唬住了,于是她便再接再厉:“所以说,三少的画虽好,却还是缺了这样一种感觉。看着这幅画,脑海里便只有这幅画所营造出来的气氛,却少了些触动心灵的震撼。如果三少能够画出雪花飘落屋顶的声音,花蕾慢慢绽放的感觉,木叶清香的秋风……那时候,青词定然会真心佩服你的。”
其实,左青词是在故意为难他。但凡知道花满楼的人,应该都会记得这几如诗如歌的句子。花相明媚如阳光,他热爱生活也享受生活,虽满眼寂寞黑暗,但是闭上眼的他却感觉到了整个世界。因为他对生命充满了感恩,所以他会感觉到雪花飘落,花蕾绽放的声音,普通人又如何感觉的到?
要先感受到这种感觉,然后还要画出这种感觉,其境界恐怕不是凡人能够做到的吧。所以左姑娘这是为上次被丢入水中报仇呢。
“姑娘心思细腻,空灵剔透,在下佩服。”玄枫真心赞道,“姑娘能够说出这番话,不知是否见过这样的画?”
“就算真有,那也不是我这样的普通人能够见得到了。听说本朝四大画家之首的玄枫公子性情清雅脱俗、飘然世外,其墨法精微,落笔极致,如若这世间有一个人能够画得出来,想必应该就是那位玄枫公子了。”
听到这句话,定然站在甲板上的三少爷温和似水的眼眸带着寒冬的冷肃扫过左青词,却见她眉宇舒展,眼角不动半分,像是好不知情。
“玄枫公子?”
为什么听着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左青词收回凝视江面金光点点的眼眸,投到玄枫身上:“嗯,听说这样玄枫公子三岁能诗,五岁能画,自小就是个神童呢,长大后更是风姿出尘,惊才绝艳。如果有幸,定要亲眼见上一见的。”
定然站在甲板上的玄枫笑了笑,墨玉般的眼底漆黑闪过一丝坚定:“是啊,他一定画得出来。”
左青词好奇地朝他看去,蓝天白云下,他的脸上眉目分明,眼底更是闪着一抹异样的神采,生机勃勃。
另有隐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是晒了太阳的缘故,左青词的风寒没过两天就好了。她将那个叫小月的丫头打发走,依旧回到厨房帮忙。
厨房里,和刘大婶刘大叔一块聊着,倒也有趣。
左青词见王爷的这只船经过州县码头的时候也很少停留,一般是备足了水上所需便起航离开,这让原本抱着公费旅游心态的左姑娘很郁闷。
刘大婶见她,如此便回答道:“市集上太过热闹,少爷喜欢清净,再加上身子又不好,所以一路上便都不做停留。”
三少爷身体不好,也没找到那个慕容神医,所以王爷没什么心情上岸去逛吧。左青词暗中想着,什么时候拐三少上去玩玩。
这时候从外面进来了一位小厮,刘婶忙站起来,帮他将食物装进食盒,待那小厮走后,刘大婶才走到左青词身边坐下,往灶里添了一把火,神情有些不安。
左青词见状,便拉着刘大婶问发生了什么事。
刘大婶见左青词好奇,不说喉头又痒,便叹息道:“你不知道,刚才来取食物的是三少爷舱中的小墨,他倒是取的准时,但是三少爷却一点没进食,每次都原封不动地送回来。他原本身子就弱,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左青词这两天没见到三少爷,也觉得有点奇怪,这时候听说他连饭也不吃不由得大奇:“两天没进食?这是为何?”
他的病不是每月初七才会犯吗?
“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小墨说三少爷将自己关在房中,一直在画一幅画。三少爷以前也画画,但是很少有像现在这样不吃不喝的,他身子本来就不好,如果因此出了什么岔子……”刘婶哀伤地叹了一声:“如果王妃还在的话,倒可以劝着他。”
“刘婶,王爷舱里传膳了。”王爷舱中的小风来提食盒,六婶收起话,赶忙过去装食盒。不过她目光瞥过,见小风行动有点迟缓,便关切地问了下。
小风苦笑道:“下舱来的时候崴了下脚,不碍事的。”
“什么叫不碍事,这食盒这么重。对了,玄武玄陆呢?”以往这些重活都是他们两个做的。
“唉,被王爷罚跪呢。”小风叹了一声,小声说:“少爷这么一闹,王爷心里堵着慌,劝又劝不得,骂又不舍得,碰巧这时候玄武玄陆撞上去,老爷就把气撒在他们身上了。”
刘大婶闻言,也是无奈一叹,看了左青词一眼便道:“要不这样吧,这厨房里也没什么事了,左姑娘你便帮忙提着去吧。”
左青词闻言忙点头。她是真的好奇这两天三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惊动这么多人。眼见刘婶这里问不出结果,便有意到九王爷那里套口风。
“如此,就有劳左姑娘了。”小风和善地朝左青词笑笑。
到了王爷的船舱,左青词帮着上菜,只一眼她便看到九王爷一脸肃然地坐在桌前,但是他的眼底却布满了血丝,难掩其颓败之色,眉宇间还隐隐有一丝疲态。
九王爷不会整夜都没睡吧?左青词摆完最后一道菜,便安静地垂手立于一边。这原本是小风分内的事,不过左青词见她崴到的地方越发红肿起来,便劝她去找李先生求治,自己则顶下了她的工作。小风一开始不同意,但是看着左青词一脸的自信,她忽然觉得安心,这才去了。
满桌菜肴,但是九王爷却一脸的嫌弃,吃了没几口便放下了。
“王爷,是厨房做的菜肴不合您胃口吗?”
九王爷听到一道清亮的声音,觉得熟悉,便往她看去,发现竟是左青词,微蹙眉道,“怎么是你?”
无视九王爷不怒自威的威慑,左青词便将小风受伤的事情说了,末了,又添了一句:“三少爷舱里虽然准时来取食物,可是全都是原封不动地拿回来,莫不是真的是因为厨房里做的不好?”
九王爷一听三少爷那竟然将食物原封不动地退回去,脸上闪过一丝怒容,握着拳头低吼:“他竟然废寝忘食到这个地步!”
见左青词一脸的惊吓,九王爷便道:“不是你们厨房的问题,枫儿自小便这样,只要一投入画画,便将自己锁在屋子里,不许任何人打搅。他那身子怎么能经得起如此折腾?这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又给投入进去了。要让本王知道是那个狗奴才在他身边嚼耳根子,本王非拔了他的舌头不可!”
这个……左姑娘心底忽然觉得很不安。她记得前两天在甲板上的时候,为了故意为难三少爷,便出了那样一个难题。但是她记得,当时她是说当今世上恐怕只有玄枫公子才画得出来啊,这三少爷不会傻得以为自己可以媲美玄枫公子吧?
咦,等等,刚刚九王爷叫称他什么来着……枫儿?!
忽然……左姑娘脑门上劈过一道闪电,接着一只乌鸦呱呱飞过……
她所知道的事情多半是由六婶那打听来的,刘婶是下人,自然忌讳三少爷的名讳,所以,无意中她她竟然还不知道三少爷的名字,但是当今国姓是玄,她是知道的。九王爷是皇帝的弟弟,自然也是姓玄的……
那、那三少爷难道就是……玄枫公子?左姑娘想起自己在甲板上所说的话,满脸黑线。
当时他定然站在甲板之上,墨玉般的眼底闪过一丝坚定:“是啊,他一定画得出来。”
那番话,她本来就是胡诌的,就连神仙都画不出来,他又怎么可能会画得出来?刘婶说他将自己关进去,两天没有吃东西了,如果这是真的……那九王爷要拔舌头的人便是自己了?左姑娘囧囧有神地想到。
“三少爷不吃东西怎么行,还是让民女去劝劝。”左青词自告奋勇。她怕有人听到了她与三少爷在甲板上的对话,到时候让九王爷知道了,自己的舌头就保不住了。
九王爷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目光隐约带着一丝犀利。
左青词见他怀疑,忙低头诚惶诚恐地恭声道:“民女并没有把握一定能劝得了三少爷,不过三少爷指不定会喜欢民女的家乡菜,民女去做了给三少爷端过去试一试可好?现在也没别的方法,这个法子未必能成,但是总归是一个机会,王爷您说对吗?”
九王爷现在的确没有别的好法子,不过他也知道玄枫对书画的着迷程度,有岂会因为几道菜而改变?不过……如果对象是她,或许能成。他的目光微眯,烁烁精光扫了左青词一眼,因为他忽然想起那晚在甲板上,枫儿对她的特别对待。
“既然如此,你便试一试吧。如果这事能成,本王一定重重有赏!”
“谢王爷。”重重有赏不敢当,只有别拔她舌头就行。
左青词很快便退了出去,果真到厨房烧了几道她的拿手好菜给玄枫端了过去。因着她的几分愧疚,所以这菜烧得特别用心,色泽鲜亮,香味扑鼻,看得刘叔六婶满眼惊奇。
当左青词走到他的船舱时,果不其然,在舱外看到了抱剑守在一旁的诀冥。他满脸冷肃,连目光,嘴角都是冷的,周身更是发出冷冰冰的气场。他见左青词捧着食盒正欲进去,便伸剑一拦,冷道:“三少有命,任何人等不得进入,不然家法伺候!”
“要家法伺候也得等我左青词做了你们玄家的人才行。”左青词无奈地白了他一眼,“还有,你觉得你们病怏怏的三少两天两夜没吃东西后,还会有命来惩罚我?不想他死就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