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赋 完结第4部分阅读
未央赋 完结 作者:肉色屋
他脸上的笑容忽然间散去,看了我一眼,轻声说倒,“皇上交待的。”
刘彻,到底还是回不到从前了。心下一丝的失落。
顿了一会,我问道,“你认为可行吗?”
他叹了一口气,“咱们的皇上太急了,老太太是袢在他脚下的一块大石头。”
“你不劝劝皇上,总有一天他会自由的。”虽然知道这次变革一定会失败,刘彻会被压抑六年之久,可我依然希望能够改变历史,也许,也许我来到这个时空的意义,就是来帮助刘彻的。也许,真的能够改变。至少,我应该能做一些什么。
东方朔摇摇头,“皇上决定的事,是不会改变的。”他弯腰拾起竹简,“而且,只有保密,成功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有多少人知道。”
“窦缨,田酚,还有赵绾,王臧。这条提呈就由他们两人在朝堂提出。”
“什么时候?”
“明日早朝。”
明日,这么快,我立时一瘸一拐的向门外走去。手被东方朔拽住,“你去哪里?”
“去见皇上。”
“如果我不让你去呢。”我竖着眉瞪着他,他一阵苦笑,松开了拽住我衣袖的手。
走了几步,身后传来东方朔淡淡的声音,“不管怎样,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第十九章
走到宣室大门外,朱门紧闭,春陀领着一帮内侍守在门外。见我走来,忙迎上前来,“卫大人。”
我微微颌首,“皇上在吧。”
“在看各地呈上的折子呢。”他一边回话,一边推开大门。
褪了丝制靴履,走进殿内,见上首的案几上堆着高高摞起的竹简,却不见刘彻的身影。在两侧一排排书架间逡巡,发现他竟坐在地板上,斜倚着一排书架,竹简盖着他的面。
我轻声唤道,“陛下,陛下。”他没回应,不会睡着了吧。蹲下身,轻轻拿了负在他脸上的竹简,看到一张沉沉睡去的脸。面上的表情凝重沉稳,眉毛轻黜。这些日子,只在朝堂上远远的看他,忽然这么近,发觉原来他瘦了好多。
“看够了没?”他忽地睁开双眼,一抹王者独有的笑意凛然划过脸颊。
我一惊,身子忙向后退,竟一下子栽坐在地上。他起身伸手,我犹疑了一下,还是自己爬了起来。他微微一怔,复又恢复常态,“许久都没来了吧,”边说边走到案几边坐下,“今日过来,所谓何事?”
我整整微微零乱的衣袖,躬身行礼,“陛下,臣来,只是想说一句。”
他眉毛一凛,笑到,“说什么?”
“是雄鹰,迟早会展翅飞翔的。不必急于一时。”
他微微叹气,“东方朔还是跟你说了。”
“是我无意中发现的。”
“你就这么不看好朕?”
“皇上,……”
他不耐烦的摆摆手,站起来,“你若今日要说的只是这些,就不要再继续了。回吧。”
“皇上,不必急于一时,现在,您的势力还不够与窦太主相抗衡。”
他忽然提了音量,“够了。”
我一惊,硬生生刹住了。只好俯身告退。
“你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大讲击退匈奴,扬我汉威的卫绾了。”身后传来刘彻冷冷的声音,一丝惋惜萦绕其间,“朕多希望有人鼓励,有人支持,你太让朕失望了。”
我僵在原地,身上寒意一点一点升起。
“去吧。”
意兴阑珊的走在回程上,一个宫女拦了我的去路,“是卫丞相吗。”
我点头,“老太太那边有请。”我一愣,窦太主,她找我干什么?
第一次见到窦太主,是在景帝临终之时,之后一些大小庆典偶有见过。刚刚步入东宫大殿,一阵慈祥的声音便传入耳际,“卫丞相近日可好。”
我跪下,“谢太皇太后关心,老臣身体还好。”
“平身,赐坐。”一旁的宫女执了蒲团放在我面前。
“谢太皇太后。”
坐下后,微微抬头,她坐在殿上的靠椅上,依然精神矍铄,双眼虽瞎,却仍炯炯,乌黑的头发挽成堆云髻,一身依然黑色。
“皇上这几日可好啊?”
“回太皇太后,皇上勤于政事,可谓一代明主。”
“嗯。”她点点头,似是满意,“叫皇上也别太累了,有什么麻烦事,我这瞎老太太,倒也可以帮他一下。”
心下糊涂,只能随口回到,“是”
“我虽然年事已高,可这脑子却也还清楚。这宫里头的事,还是可以活络活络的。”
我依然点头。
“你可是皇上的老师,皇上还年轻,他有什么不懂的,需要指点的,你要悉心辅助。我这瞎老太太的话,他是听不进去了。”
心下越来越糊涂,只是觉得不妥。
“好了,我也乏了。你下去吧。”
“是。”
聚烟楼内依然是人声鼎沸,我闷闷的一口一口灌着酒,耳朵里还响着刘彻淡淡的话语,我真的伤了他的心了吗?我到底还是做错了,错在我以为可以改变历史,错在我以为我在他的心中的分量从未减轻,错在我还未发现他早已蜕变成一个真正的王者,再也不需要听从别人的安排了。虽然有些不舍,但是,是该我退出的时候了,不知什么时候,我早已将他视作自己的亲人,也许只是因为他有和郅一样的面容吧。可是,他已经成长了,再也不需要我的帮助了吧。
东方朔笑意盈盈的看着我,“小心别又喝醉了,这次,我可不保证自己还能象上次 那样君子了。”
我没好气的觑了他一眼,“别烦我。”
“在皇上那里碰了钉子,就拿我撒气?我可不是一直都这么好脾气的哦。”
不理他,大嗓门冲在一旁招呼客人的许妈妈喊道,“许妈妈,把花魁给我叫出来,和我喝几杯。”
那许妈妈椅扭一扭的走过来,拿帕子甩了甩我的肩,“我们这里的姑娘多的是,今儿个,您要谁,就给您叫去。”
我把东方朔一把拽过来,“怎么,他的面子也不给?他可是当今天子的大红人。”
许妈妈讪讪一笑,“今天确实不行。明儿个,一定让她陪您。”
我呈着酒劲拍了拍桌子,“就这么不给面子?”
她低下头,悄声说道,“是田大人来了,您就饶了我吧。”
东方朔在一旁插到,“他醉了,您去忙吧。”
那许妈妈听了即刻就溜了。
我撇撇嘴,“溜的还真快。”
“走吧。钟师父和卫青这会应该也要结束了,你今天这么大的气,适合练练箭。”说完,一把拉起我就往外走。
夜已经很深了,街市两边日里喧闹的店铺早已打佯,路上行人寥寥。我一路晃晃悠悠,嘴里嘟嘟囔囔,“要是我今天带着面具出来,看他田酚还争得过。”
“好了。你脚真的没事了?”
“要有事你能背我?”虽然知道自己这气生的没有道理,可就是忍不住,谁叫他是东方朔,不和他吵,和谁吵。
他忽然蹲下身子,“你干什么呢?”
“背你啊。”
“你让我踢一下比背我还管用。”
他立起身子,收起往日的嬉皮笑脸,一脸肃然的问我,“皇上的一句失望,对你就这么大打击?”
我呆住,今天他那就失望,就象一根刺,一点点扎入我心里,有些痛。什么时候,他已占据了我心中的一个位置?我的心里,不是只有郅一个人吗?
“想什么呢?”
我抬头看到东方朔深邃的眼睛,散着眩惑的光,用力晃晃头,“让踢不让?”
“踢吧,丞相发令,属下自当遵从。”
这家伙,铁定等我起脚的时候就散开,算了,我抬起脚,便使命朝他踢去。看到他眉头微黜,他竟然没有躲,硬生生挨了我一脚,“你干嘛呢?疼吗?你傻了?”
“紫馥,现在心里好些了吗?”
他今天到底是怎么了,还是喜欢他平日和我斗嘴。
“疼吗?”
他忽然笑了,“我说疼,你能让我还你一脚吗?”
刚才的确下脚太重了,一咬牙,“踢我一脚就是了。”
“真的?”他笑着问我。
我重重点头。他竟然真的抬脚了。“等等。”
“怎么,反悔了?”
“我闭上眼睛,你再踢。”
“麻烦。闭吧。我可要踢了。”
闭着眼睛等了好久,这家伙在磨蹭什么?风轻轻抚过,发梢滑过额角。四围一片的静谧,似乎可以听到星子的窃语。一阵温热的鼻息袭上我的面,然后是额角冰冷的碰触,我猛然睁眼,才发现自己与东方朔是如此的贴近,他目光眩惑迷离,他修长的指端正在撩拨我额角零乱的发。
心一阵的窒息。旋而一把推开他,“想吃我豆腐。”
他忽然蹲下,捂住我刚才踹他的地方,“好痛啊。”
我急忙过去扶起他,“还疼?”
“你说呢?”
接下去,就是我的苦难的开始,架着他,一拐一拐的往丞相府走去。一边走,一边牢马蚤,“你怎么这么重啊。明天开始要对你实行限食计划了。”
他倒舒服,完全歪在我身上,只是一个劲的哎哟,不知是真疼还是装的。
“明日,真的要进行?”
“是,明天,由王臧赵绾提出。”
我默然,缓缓向前走去。心中的不安在慢慢扩散。
第二十章
威严的大殿上,“吾皇万岁万万岁”的叩拜声响彻整个大殿。文武百官笔立两侧,肃穆的黑色官府尽显皇室的气势。刘彻高高的坐在大殿之上,用他睥睨天下的目光俯视着殿下诸臣,“众卿家有何事奏报。”
我低着头,淡然的面对这一切,该发生的总躲不了。
王臧站出列,“臣,有事启奏。”
“说。”
刘彻的话音刚刚落下,殿外便传来一阵硬朗的声音,“我这个老太太也听到一些事。”
静穆的大殿上只听到拐杖一下一下敲击地板的声音。众大臣错愕的回头向大殿门口望去,只见窦太主由一个宫女掺着,一步一步向刘彻走去,在她身后跟着的是几名内侍和窦家的内戚。
春陀在刘彻身旁安置好副坐后,窦太主便稳稳当当的走下去,刘彻换上一副笑脸,“不知祖母今日来这大殿之上有何事。”
“老身听闻了一些事,觉得皇上有必要听听。庄青翟。”
“臣在。”一个瘦高个子的老者从文官列中站出。他就是庄青翟,窦家的内戚之一,倚着窦太主才有了今天千户候的封号。
“你把昨儿个说的再说一次吧。”
“是。”他从袖口掏出一卷竹简,“据报,赵绾王臧早年收受贿赂,私扣官粮,……”罪状一条一条挪列,触目惊心。窦太主,实在太厉害,只是是谁透露的消息?我无意瞟了一眼田酚,他神色慌张,正掏出帕子擦着额角的汗。心下一阵起疑。可他是刘彻的舅舅,应该不会害他。再看看窦缨,依旧气定神闲,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罪状念罢,窦太主定然的问着刘彻,“不知皇上意欲如何处置?”
我看到刘彻脸上一阵的愠怒,可旋又换上一副温和的样子,“孙儿听从祖母的吩咐。”
“那就着廷尉属彻底查办吧。”
一场变故就在无声无息中刹了尾,白白失了两位儒学大家,不知情的人大概此时还在迷惑中,怎么老太太会忽然来这么一出。退朝后,我便径直朝司马门走去。政治上的诈术权术,我也许一辈子也学不会,也不想去理会这些。这里到底不是我该呆的地方,既然刘彻已经不再需要我的帮助,那么这里便再也没有什么是值得我留念的了。此时已是建元元年,离我回乡之日,也不远了。
心里无尽阑珊,一阵凉风袭来,卷了枯黄的落叶扑上我的面,抬头看满树的枯枝上零落的黄叶,身上凉意弥漫,原来,不知不觉,已到深秋。曾几何时,这树冠上也是满树的绿意昂然。
“丞相留步。”我回头,春陀正挪动他日间肥胖的身躯,向我这边走来,“皇上要您过去呢。”
“知道什么事吗?”我满心狐疑,不安的心绪越来越凝重。
“在发脾气,具体什么事,奴才也不知。”
走到宣室门口,便听到里面噼里啪啦竹简落地的声音。急急走进,发现满地的狼藉。
我忙躬身行礼。
“跪下。”我愕然抬眼,看到刘彻愤怒的眼眸,忙俯身跪下。
“今天的事,你有何解释?”刘彻恼怒的语气迫满整个宣室。
我一愣,旋又明白,原来他认为走漏消息的人是我,“皇上心中,臣就是这样的?”
他背着手来回踱着步子,“那你昨日去老太太那里是说什么去了?你什么时候和老太太关系那么好了?”
他竟然派人监视我,一阵悲凉渗入心髓,我用赤诚之心对他,可他竟然……立时明白窦太主为何昨日莫名其妙的拉我过去说话,心下此时一片彻然,她知道赵绾王臧好处置,而我,卫绾,帝师,丞相,却只能凭皇上的手除去。既然她存心陷害,一定什么都布置好了,那么,我再解释,再者,我已无力再去辩解什么了。多年的情谊,竟这么轻轻易易的就结束了。一阵苦笑,只说了一句,“紫馥听凭皇上发落。”
话音落下,宣室死寂沉沉,过了好一会,刘彻冷冷的声音迫入我的耳膜,久久未能散去。
“那么,卫绾死刑,其他卫氏亲族流放边陲。”
廷尉属大牢内,我一个人坐在狱牢的一脚。想不到有一日我也坐牢,而且是被刘彻。史书也有错,卫绾竟是死刑。初始的恐慌已被失落替代,掏出怀中揣着的那个蓝色香囊,香气依旧,微蓝隐隐闪动,只是物是人非罢了。轻轻将它放在地上,一切都已结束了。因为他象郅,所以我也象对待郅一样的对他,可是,他不是郅,他是一个与我的时空不相干的人,他是刘彻,是我想的太简单,是我心里的一点小小希冀在作祟。现在,应该是我彻底清醒的时候了。在他的心中,江山社稷才是最重要的,谁阻止,谁就会被踢开,他不是郅,所以他不会象郅那样对我。是我错了。轻轻闭了眼。隐隐有水滴落地面的声音。
忽然听到牢门锁链细碎的抖动声,我睁眼,一个全身黑衣的蒙面男子正在牢门外开锁。我刷的站起身来,开锁后他蹿进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跟我走。”
“你是?”
他回头,看到一双冷静如寒星般的眼眸,是卫青,“太危险了,被抓住,你也走不了。”
“这么小瞧你的师父?你可是我唯一的徒弟。”
我笑了,忽然狱外传来阵阵脚步声,隐约听到守卫说着,“陛下,这边走。”
我们对望一秒,是刘彻,他来做什么。卫青紧紧执了我的手,将我拽入另一条通道。
跑出大牢后,我们便朝廷尉属的后门奔去,一不小心,我袢了一下,“哎哟。”紧紧捂住嘴时,发现已经晚了。
“有刺客,有刺客……”一个守在后院的守卫大声叫起来,刚刚还宁静异常的廷尉属此时人声鼎沸,火把攒动,听脚步声,好似都朝这边过来。
我们躲在一堆假山后面,我知道自己已经在瑟瑟发抖了,一阵温暖袭上背脊,我回头,看到卫青的眼。我反握住他的手,紧紧握着,谢谢,卫青。
“这么闹腾,干什么呢?”刘彻沉稳的声音响起。
“皇上,好像有贼人。”
‘哪来的贼人啊?哪里有贼人啊?”,刘彻提了音量,“这是廷尉属,这是汉家的廷尉属,哪里来的贼人?都给我散了。”
他既然去了所在的狱牢,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已经逃了?刘彻,你到底在想什么。人一散尽,卫青便拉了我奔到后门,门半开着,一个守卫也没,“怎么回事?”
“早解决了。”
马车一路狂奔,朝城北郊外驶去。
第二十一章
一片竹林在暗黑的夜里寐影摇曳,竹林中一片空地上一个精致的竹屋内有淡黄的灯光闪烁。马车在屋前停住,下了车,见东方朔早已在屋外等候。他白衣如雪,笑意盈盈,银灰色的月华在他周身镀上一道朦胧的华边,“坐牢的滋味好吧?”
为什么他的话总是让人听着不舒服,快步走上前去用力捶了一下他的肩,“还说风凉话。”
回头看看卫青,他早已扯了面巾,在一旁静静立着,“卫大哥,不进来?”
“不了,我还要赶回去。”
“谢谢。”
他淡然一笑,“我可是你师父。”说罢翻身上车,转眼消失在层层竹影深处。
“进去吧,夜凉了。”
我点头,“我家人怎么样了?”
“都关着呢,明日一早就要押走了。”
“哪里?”
“潼关。”
我咬咬牙,“是我害了他们,是我太任性。”
东方朔微微一笑,轻轻拍了一下我的头,“不要怪自己。累了吗?这里是我的竹斋,很少有人知道,你安心睡一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我点头,泪却一下涌出来。他轻轻揭了我的面具,“紫馥,以前的事,睡醒后就都忘了吧。以后的日子,开心的过吧。”
望着他氤氲的眼眸,“你忽然这么细声细语的对我说话,不太适应呢。”
他起身,“睡吧。”
我一下慌了,拉住他的衣袖,“你要走?”把我一个留在这里,还是有点害怕的。
“怎么你放心我和你共处一室?”他又恢复以前嬉皮笑脸的样子。
我白了他一眼,“我到外头守着,有什么事叫我。”
看着他出了门,看着他倚在门外的竹栏上,心里一阵的感动,虽然平日吵吵闹闹,但是,他关心我,我是知道的,谢谢,东方朔。
忽然呼吸不过来,使劲的吸气,终于憋不住了,猛的睁眼,看到东方朔一张特大号的脸,他正捏着我的鼻子,见我醒了,便松开手。
我腾的坐起来,“干什么?想憋死我啊。”
“好大火气。”东方朔好像一点愧疚之情都没有,“太阳快下山了。”
不会吧,我睡了那么久?“没见过哪个在逃犯这么放心大胆的睡觉的。你还真是个奇人。”
我哼了一声,“肚子饿了。”
“桌子上有包子。”我听后,两眼放光,翻身下床,,抓起包子就开始狼吞虎咽。
他坐在一旁笑意盈盈的看着我吃,不时递过水,“有个好消息,想听吗?”
“今日早朝,皇上颁了道旨,知道说什么吗。”
我低了头,闷闷的啃着包子,“丞相卫绾因年事已高,特准其告老还乡,封千户候。”
我一下愣住,“你下狱,本是打着伙同王臧等人贪赃枉法的幌子,今早上群臣均为你说情,廷尉属也说是查无佐证。”
“就没人提昨晚劫狱的事?”
东方朔摇摇头,“皇上是有意要放你啊。”
我手中的包子站起身来,“那他为何又要抓我?”
“你说呢?有的时候,做什么事,是由不得自己的,特别是皇上。”
“那我家人?”
“圣旨一下就动身往杭州出发了。”
“我要追上去。给我准备点盘缠干粮。”
“你真的要去吗?”
“那还呆在这里和吵嘴玩?”
东方朔微微一笑,“是啊。那我去去就来。”
看他修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我视野之外,他刚才眼眸里分明有着不舍和失落,心竟有些痛。
“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我猛然回头,卫青正站在我身后。
我讪讪一笑,“你来了。”
他坐在我身旁,“你接下去有什么打算?”
“去杭州。”
“哦。这样。”他缓缓站起身,背对着我,“已经决定了吗?”
“是。”
“这样也好,可以远离这些污浊的纷扰。”他淡淡的语气轻轻缭绕在这小小的竹屋,撩拨起心底的一丝伤感。
“有礼物送给你。”他忽然回转身,神采熠熠的看着我。
“什么?”
“出来再说。”话音刚落,他人影早已闪到屋外。俯身拾起一根折断的竹枝,“看好了。”接下去,便是犹如蛟龙般的舞动,竹枝在他手中虎虎生风,我看的眼花缭乱。
“游龙剑的第一式送给你。”
我撇了嘴,“小气,就一式,太少了点吧。”
卫青微微一笑,“你能学会已经很不错了。路上不太平,这招你防身刚刚好。看好了,这次是慢的。”
就这样跟着一点一点的舞动,幸亏和哥哥学过一点皮毛,再加上卫青这位日后的大将军的指点,不一会,便有模有样的了。
一阵掌声,东方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孺子可教。”
“那是卫大哥厉害。”我看到东方朔身边的一匹雪白的马,惊呼起来,“好漂亮!”
我扑过去抚摸它白色的马鬃,“干粮盘缠都在马背上。要走,就快点,兴许明天可以追上你的亲族。”
我回头看看东方朔,一副巴不得我快点消失的模样,“哼,难为我提拔你一场,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恩人。”
他忽然抬手撩拨了散在我额角的发,“紫馥,你还欠我一个要求,所以,一定要再见。”最受不了他忽然温柔的举动,拍拍他的肩,“不见不见,一见就吵架。至于我欠你的要求,你让花魁穿给你看吧。”
翻身上马,卫青背着手站在一旁定定的看着我,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微风穿过竹林扬起他黑色袍角,一片枯黄的竹叶在他脚边翻腾起舞,“卫大哥,抱歉我没有实现我对你的承诺,不过有东方朔在,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我学着江湖人士的习惯,拱了拱手,“再会。”
说罢,扭转马头,绝尘而去。不敢再回头看飞尘中的两人。再见了卫青,再见了,东方朔。还有刘彻,再见了。心中忽然一片豁然,宛若一身的负担全然散尽。
第二十二章
一边赶路,一边打听是否有大队车马经过,应该明天就可以追上了。沿途都是衣衫褴褛的灾民。问了才知道江浙连日的大雨,淮河水涨,堤也决口了,瘟疫肆意,灾民只有往别处逃难。
在通往杭州的官道上缓缓而行,天阴沉沉的,一阵一阵的风吹过,夹带着寒重的秋意,天上开始细雨飘飞,还是先找个客栈住下吧。心下正在盘算,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在我马前歪倒,看她衣衫不整,应该也是从灾区逃出来的。四下看看,应该是和亲人失散了吧。我翻身下马,将她抱到马上。
找到一家客栈住下,摸摸她的额头,烫的厉害。慌不迭的请了个大夫看,他把了脉,皱皱眉头的说,“应该是疫病,老夫没办法。”说完收了医药箱,慌忙想撤走。我扯住他的衣服,“大夫,你就试着救救她吧,她还那么小。”
他摇摇头,急急忙忙的推门而出,生怕自己沾染了疫病。我坐在她身旁,努力回想有什么退热的办法,冷水擦浴,还有什么,以前选修上过中医课,因为郅喜欢。可大部分的方子都忘光了,只记得考试时最后一个题,好像考了个什么清热利湿的茵陈蒿汤,应该会有点用吧,反正中药也吃了也应该没什么害处吧。管不了那么多了,我跑到附近一个药房,抓了茵陈,栀子,大黄,一律六克,因为我喜欢六。
叫店里的伙计熬了药,我便开始不停的用冷水给她擦身子,昏迷中不停的叫着娘,娘。不由得叹气。等药的时候,闲着无聊,开始做起面具,以防不时之需,这次就做个大帅哥的脸,英气逼人,风魔万千少女。一面做,一面窃笑,仿佛又回到跟着钟师父学易容的那段日子。
给她喂下药后,便戴了面具自我欣赏,不觉呵欠连连,便沉沉睡去。
“大哥哥,大哥哥……”耳边不时传来低低的呼唤声,好烦,人家还要睡,可声音依然不依不饶的继续,我睁眼,看到一张瘦骨嶙峋的脸,她竟然醒了,我揉揉眼睛,没做梦,一阵自豪感油然而升,心想,要是发一下国难财,专门买这茵陈蒿汤,可能会大赚特赚。
我笑着对她说,“你醒了?有哪里不舒服?”
她看了我几眼,忽然哭了,我有那么恐怖吗,我现在可是大帅哥一个呢,“怎么了?”
“大哥哥帮凌子找爹爹,娘娘。”
我一下傻眼了,这人海茫茫,怎么找啊,“你先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霍凌子,大哥哥,凌子想爹娘。”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全抹在我身上,对小孩,我可没什么经验,只好对她说,“好好,大哥哥帮你找。”话音刚落,她忽然破涕为笑,欢喜的在我身旁转圈圈。心想,反正是要往杭州那边赶,说不定能够找到,只是速度要慢些了。
一路上慢行,看到难民便拉着问,可找了一天,一点消息都没有,人海茫茫,几率实在太小。夜里找了个客栈歇下,凌子一脸沮丧的躺下,“大哥哥,要是找不到,你会丢下我吗?”
看她可怜兮兮的,“不会。”要找不到,就带回家算了。
“那你就做我亲哥哥吧。亲哥哥是不会丢下妹妹的。”
我坐在床边,笑着抚了一下她的头发,这小丫头,还真有些心眼,“好,好。”
“哥哥,哥哥。”她立即搂了我的脖子,一个劲的叫起来。我宠溺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哥哥叫什么名字呀,凌子还不知道呢。”
我想想,玩笑的回她,“霍牛二。” 既然是凌子的哥哥,那当然也姓霍了。
凌子拍手叫到,“凌子有亲哥哥了,也姓霍哟。”
就这样一行数日,走的尽是管道,这样找到的机会比较大。凌子自从认了我做哥哥,人也开朗很多,一路上缠着我要这要那,小孩子,对于痛苦,遗忘的,总是那么快。如果我能象她一样,可以那么快遗忘,该有多好。可以忘记郅,忘记刘彻,重新开始,该有多好。
我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凌子在马背上大声叫起来,“娘,娘。”我忙寻声望去,一个妇人正在一个铁匠铺前扫地,“是你娘吗?”
凌子使劲的点着头,我忙翻身下马,把凌子抱下马,她双脚刚一落地,便飞也似的奔过去,抱住那个妇人哭起来,那妇人一看到凌子,呆了半晌,也哭起来,“凌子,我的孩子。”一时间,山摇地动。不一会,一个四十左右的彪形大汉奔将出来,于是一家三口抱作一团。哭了好一会,才发现在一旁尴尬站着的我,那汉子走过来对我说,“恩人,请受霍大一拜。”说完就要跪下,我忙拦着,“受不起,受不起。在下还要赶路,先走一步了。”
凌子听闻,忙跑过来,拉着我的袖子,“哥哥不要凌子了。哥哥不许走。”
“是啊,”霍氏也劝道,“天色也不早了,要不先吃个晚饭,睡一宿,明日再做打算吧。”看看凌子的一脸苦相,说实话,我也还真舍不得她,便点点头。
饭桌上,我才知道,原来他们一家在半个月前逃难出来,一出杭州城便失散了,霍大原本便是铁匠出身,心想在管道上开个铺子,日日打听,总比茫然的四处找寻几率要大的多,想不到真的找到了。
一旁的霍氏,摸摸凌子的额头,“孩子,你的病是不是全都好了啊。”
我笑着说,“放心,都好了。”
“真是神了,我们一路逃出来的,很多都染了疫病,附近的大夫都治不好的。”
我淡淡一笑,这时的医术,也太落后了。
“恩人,在下有一事相求。”我看霍大为难的表情,便说,“什么事,说吧,我都是凌子的哥哥了。一家人。”
“我同乡里很多染了疫病的,现下都只剩半条命了,恩人若是能帮他们一把,我们一家感恩不尽。”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我便忙着抓药救人,一时间,铁匠铺便成了医馆,无数身染疾疫的人都跑到这里求治。这个药还真管用,大多喝了药的,过来一两天,便都好了,于是,我又多了个“妙手回春,去病能手”的雅号。
一日,我正在煎药,一个兵士打扮的人威风凛凛的走到店内,大声问道,“谁是霍牛二。”
我抹了一下汗,“我是。”
“跟我去军营。”
“为什么?”
“军营里也流行起疫病来,麻烦这位霍兄弟去给治治。”那人旁边一个个子稍矮的,应该官阶比刚才那个要低,语气也婉转的多。
不管怎样,救人事大,我点点头,“容我收拾收拾。”
第二十三章
来到军营已有十来天了,这个军营只有一百多人。那日来找我的那几个人中,为首的就是营长,看来我的面子还是满大的。而那个语气稍缓的便是副营长赵虎,可惜人不如其名,个子瘦小,可为人却很好,平时有什么难处找他,总能解决,人也很风趣,于是,我很快就和他建立了比较深厚的友谊。
今天早早起来,去营里的伙房把药都煎上,便懒洋洋的往自己的营房踱去,心里估摸着,再过个四五天,这里的疫情稍稳,我便可以继续赶往杭州了。经过操练场,一百来号人正在一轮一轮的练习射箭,看他们一个个歪歪斜斜的搭着箭,稀稀拉拉的胡乱射着,不觉摇头,刘彻想要靠这些人去打击匈奴,看来还有好一阵子的磨砺了。
“兄弟,是不是看不上我们的技术啊。”我一愣,在我身旁的一个高个子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