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PO18脸红心跳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宋朝乡下人的进城生活第36部分阅读

      宋朝乡下人的进城生活 作者:未知

    是些文邹邹的诸如静颐洲、玉馔堂、砚逸楼等等,被顾早一一否决了,不是不好,只是着如今要吸引的客源应还是附近的市井和集市中人,名字起得太过文雅,只怕会赶跑人;方氏想的却是些旺财、福来的,还没说完也被一致拍死。hubaoer全家正冥思苦想,三姐突地眼睛一亮道:“莫若就叫萝卜西施馆?姐姐你本就有这绰号,州桥夜市一带的人都知道;这里离那也不远,店名就这样叫了,不但让人知道咱家的萝卜好吃,可以引来老客,听起来也是十分有趣难忘呢。”

    三姐这提议方氏几个都是觉得好,只顾早觉得不妥,想来想去竟是想不出个妥当的别名,只好先放下了,只是让青武写了两道红纸对联,左曰:酸甜冷热面面俱到,右道:春夏秋冬日日满足。这其实是顾早从前在一家饭馆门口偶然看到过的,觉得十分有趣印象深刻,此时想起了,觉得用在自家这饭铺也颇妥帖,便念了叫青武写下。青武提笔唰唰几下便成了,看起来竟也是龙飞凤舞的十分好看,顾早夸了下他,青武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地露出腼腆之色。

    此时离那元宵也没几日了,顾早想着就这两日便可开门营业了。她之前已是托了沈娘子,说柳枣回了便让带到此处的,只是左等右等也没见过来,特意又跑了趟染院桥的沈娘子家,也说始终没见她回过。顾早回了马行街想起柳枣刚来之时身上那乌青印痕,心中便有些不安起来。再过一日,便是方氏也问起了柳枣,顾早想了下,便去从前介绍柳枣过来的那牙侩处问过了她家地址,决定亲自去那十里镇瞧瞧。青武却是要到元宵后才去学堂的,也说一道要去。顾早知他担心路有些远,不放心自己独自过去,瞧他如今也是个小大人的模样了,便也笑着应了。

    四十章 十里镇,黄河渡口

    顾早一家当日从十里镇走水路弯弯折折地费了两日才到东京,如今自己雇了辆马车出了西城的东水门走陆,却是不过费了半日多的功夫就到了镇上。

    这十里镇虽是名为镇,除了中心靠近河埠头一片巴掌大的集市热闹些,余下的地瞧起来也不过是个大些的村庄罢了。顾早和青武两人提了从城里铺子买来的一大盒糖饼,一问着寻了过去,最后终是在庄子边上的几间黄土茅舍前停了下来,那门已是斑驳得长了苔痕,边上两个七八岁模样的女孩正蹲在泥地上玩着抓石子,其中一个大些的身上穿的正是顾早冬至前买给柳枣的那件红棉袄,只是穿在那女孩身上,有些大,此刻那衣角都拖到了地上,沾了一圈黑黑泥巴。

    青武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顾早,却见她只是略略皱了下眉头,就走了过去笑问:“这里可是柳枣的家?”

    那两个女孩抬起了脸对望了一眼,其中那大些的便站了起来直着脖朝屋里喊了几声,一个妇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听起来似是很不耐烦:“二丫又是有要饭来吗?不是叫你赶走了么?还是大正月里的嚎丧什么?触了霉头……”

    话说着,顾早看到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走了出来,面皮有些蜡黄,头发胡乱叉在了头顶,身上衣服也是不大齐整,只是那肚子已是挺得有些圆滚滚了,想来便是柳枣的那个后娘了。

    那妇人瞧见门口立着的顾早和青武二人,有些惊讶,一时倒是说不出话了。

    顾早朝她微微点了下头:“我便是那京里顾家的,你家柳枣年前答应了要回去帮工的,我瞧她恁久也没回,趁了今日有空,来瞧下,若是方便就一道带了她回去的。”

    那妇人听顾早如此说道,脸色微微一变,很快地甩了下手笑:“柳枣啊,那丫头说不愿去你那里做了,刚问了个新活,去了也就没两日呢。”

    顾早见她说话时一对眼珠乱转个不停,哪里肯信,正要再问下去,一边的二丫已经脱口而出了:“娘胡说,姐姐明明是被卖给了牙婆。刚前天上车走的,我还瞧见姐姐在掉眼泪呢。”

    二丫话未说完,便已被她娘揪住耳朵哭了起来。

    顾早一惊。这小半年的时间处下来,她早就把柳枣当自家人看了,虽然来之前心中也有些惴惴的,怕这个,只是如今真听到柳枣被卖给了那人贩牙婆,心里还是一阵凉意嗖嗖地泛了上来,正要再问个详情,那婆娘已是一手拽了一个丫头扭身便往屋里走去,啪一声,关了门。

    “姐姐,柳枣被卖了?这可怎么办?”青武面上也带了几分焦急之色,呆呆地看着顾早。

    顾早忍住了气,瞧见边上有户人家的门口正有个妇人探出了身在瞧热闹,想了下,便走了过去,朝她探问起了详情。

    那妇人平日里就和柳家婆娘不和,正跃跃欲试地恨不能扯了顾早过来说话,见她自己来问,当下如竹筒倒豆般地讲个不停,末了还贴近了顾早的耳朵压低了声音:“那王婆子每年这时候都会到附近这一带收买些丫头。若是送去了卖给那些正经人家做下人什么的倒也罢了,再不济,便是卖了做官妓也可,只她却是拉了送去那河东路河北路边的边地,你道那里去的还有什么活路?不过是白白被送进私窑里去糟蹋了。”

    此时这河东路河北路都是靠近辽国,民风彪悍,也有大量宋朝驻军,那地偏又荒凉,三大五粗的男人对那方面的需求自然异常旺盛,却偏偏少有官妓,因此那私窑子是遍地开花。牙人只用稍高的价钱买了那见钱眼开不顾死活的穷人家女孩,转送到那里,到手的好处比卖去别地是要高出了许多。那买去柳枣的王婆子做的正专门是这一条线。

    顾早大惊,恨恨地顿了下脚,转身到了柳枣的家门,也不顾那门还关着,便是一脚踢了进去。那柳家婆娘闻声出来,这回身后却是跟了个男人,正是上次见过一次的柳枣的爹。

    柳家的正要张嘴骂,瞧见是顾早又回来了,这才怒道:“你这人好生无礼,无端端踢我家门做什么?”

    顾早盯了她一眼,又看了下那缩在她身后的柳枣的爹,冷冷道:“你这人也是好生拎不清,那红棉袄明明是我买给柳枣的!你却是剥了下来给小的穿!这世上做娘的多了去了,倒是第一回见到像你这样的!”

    那柳家的一下语塞,黄黄的面皮上倒是起了点可疑的红晕,支吾了几声才道:“这却是我的家事体,你一个外人跑来说东说西做什么!”

    顾早看着那两人冷笑:“柳枣叫过了我一声姐姐,我把她当妹子看了。她总归也是叫过你们几年爹娘的,就连那虎狼都知道护着自己的幼崽,你们竟是没有把她当女儿看。当真穷得过不下去了要将她卖了换钱,好歹也是要拣个好些的去处,如今竟是狠了心将她往那火坑里推!你们得了那点子钱,心中当真过得安生吗?!”

    那婆娘被顾早说得讪讪低下了头,她身后柳枣那爹面上也是涨得通红,看了眼自己的婆娘,这才低声:“前日里听那王婆说过还要沿着北面的瓜庄一路北上再收人的,她年年都来,沿路的庄里人都知道她,你去问下或许还有消息……”

    顾早恨恨的呸了他一口,转眼瞧见那二丫已是花着一张皴裂的小脸怯怯的从帘后探出头来,想来平日里那个亲娘也是一心着生儿子没怎么照看的。叹了气,从青武手里拿过了那盒子糖饼塞到了她怀里,转身出去了。走了几步想了下,扭头对青武道:“我这就往瓜庄北上去找那王婆子,总是要走官道的。你赶回去跟娘报个信,再去找沈娘子,托请沈家大叔叫几个人也赶过来,耽误的工钱,就说姐姐会补上的。”

    青武一怔,顾早知道他不放心自己独自上路,笑道:“你自放心,姐姐会照看好自己的。且这里又是京城沿地,你还怕我被人拐去卖了不成?柳枣跟了那婆北上,我须得快追上,万一要是迟了追不到,那柳枣就找不回了。”

    青武虽是仍有不放心,只是也知道只能这样了,再三叮嘱了顾早要小心,这才自己匆匆往那东京方向赶去报消息。

    顾早出来之前也是想着可能要买下柳枣的,所以身边带了些银钱。到了那热闹的市集之处,找了辆车子,说好了可能是要连着赶路一两天的,那车夫见给的价钱高,哪里有不愿意的,点了头,甩着鞭子得得地朝着瓜庄方向去了。一直到了天擦黑才到,沿途问了几个村民,才知那王婆在此地逗留了一天,又收了两个丫头,今日下午才刚刚离开沿了官道北去。

    那车夫也是个豪爽的,知道了顾早此行的事由,早就对她有了几分敬佩。此刻见顾早有些面露愁容,便道:“小娘子休要焦心,再北上便去那黄河风遥渡了,那婆子必定是要去渡河的,我这便送了你去那渡口,说不定就能追上了。”

    顾早大喜,谢过了那车夫,便又一沿着官道北上又行了约莫一个多时辰才到了那风遥渡。

    因天色已晚了,那渡口早已停渡,边上也是立了几家脚店,供那晚间渡不了河囤积过来的旅人住宿用的,顾早瞧了一圈停在脚店外的车马,朝那店里的人打听,才知那王婆竟已坐了最后一班渡船过了河了,心中又急又气,只是也没法子,只得和那车夫在脚店里过夜,只待明日一早摆渡过河再去追赶了。

    那脚店的被子又湿又冷,闻着还有股怪味,顾早也只得和衣躺在那里稍稍盖住,模模糊糊睡到半夜,竟是被冻醒了,起身一看,外面不知何时竟又下起了大雪,瞧那雪势,竟是比年前那场还要来得大。顾早再也睡不着,干脆在那床上坐了一夜,好不容易熬到了天色微亮,和车夫胡乱吃了些脚店里的热汤面,这才连那车子一道坐了第一条渡船摆渡过了河。

    那雪纷纷扬扬下得更是大了,官道两边积了厚厚的雪,只中间一片被来回的车马碾压成了一片冰泥地,又湿又滑,骡拉起车来迟缓了不少。直将近晌午了还是没有追到王婆子的车马,打听了过来却不过都只是迟了一步。顾早心急,忍不住便催了下那车夫,车夫一发狠加紧了鞭子,那骡子却突地滑倒在了地上,只吁吁地叫,再也站不起来了,原来竟是折了腿。

    顾早无奈,只好将那车夫暂时安顿在了就近的一家农户家里,补了些钱,让他自己回去。又想着重新叫辆车来。只是这官道两边不过零零散散分布了些农户,问了个遍却是都没有可以用来租用的骡子,只得冒着风雪站在官道边上,只盼能等到沈大叔一干人或是运气好搭个车。

    顾早出来时身上虽是穿了厚衣服,也抵不住这样站在风雪中,自是有冷。只是想着若是自己放弃了回去,那柳枣一辈可就真毁了,又咬着牙等了下去。

    正焦急间,终是远远瞧见那雪地里隐隐似是出现了个黑点,顾早精神一振,想着若是辆马车,无论如何一定要拦下了搭上,待稍近些,她却已是看清那不过是匹独快马,而马上似乎坐了个身披大氅的男人,这却是搭不了的。

    顾早有失望,微微垂下了头。那马来得很快,呼地便从她面前呼啸而过,卷起了一阵冰泥,有几点还飞溅到了她脸上,凉凉一片。

    第四十一章 柳枣被救,野寺里的红豆小米饭

    顾早此刻也是没力气和旁人计较了,只顾抬起了手臂用衣袖擦了下已是冻得发红的脸,又捂了下早已没有知觉的双耳,却突地瞧见方才那大马来了个急刹,转眼已是回了自己跟前,又带起一阵烂泥,溅得她裙角一片污渍 。她抬头望去,一下子愣住了,马上的人,居然正是那杨二爷!只不过此刻他瞧着她,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一脸不快的样子。

    顾早还没反应过来,便已被那人一把扯上了马,她不过微微挣扎了下,一件厚厚的大毛氅便已将她从头罩住了,立时便是一阵暖意包了过来。

    顾早一颤,终是不再挣扎,也不去想那杨二爷怎会突然在此突然出现,只是回了头有些焦急道:“柳枣被卖给了牙婆,加紧赶下便应能追到了。”

    杨昊只淡淡唔了一声,也没多说,只是拢了两手抓紧马缰,加快了马速。顾早闭了口,只把自己缩在那毛氅里,耳边都是呼呼的风声,那雪迎面打来,竟是连眼睛也睁不开了。也不知跑了多远的路,突地觉得身下那马放缓了速度,转脸瞧去,竟是已经到了一个小驿站模样的地方了,杨昊止了马,自己翻身下去,才将顾早强行抱了下来。

    顾早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站在雪地里只是扯了马缰不放:“再赶下说不定便能追到了。”

    杨昊心里掠过了一丝怒气,只是隐忍了下来,压低了声音道:“我若没有赶来,你便一直要一个人在那雪地里站下去吗?你自去那驿站里暖下身子等着,我会去追那牙婆,柳枣我见过,认得她什么样!”一边说着,一边已是将她扯进了那驿站中。他的手力有些大,顾早的手腕被扯得火辣辣地痛。

    驿站里烧了炉子,一进去便是一阵热气袭来,里面只一个驿卒正坐在炉子前烤火,昏昏欲睡的样子。瞧见两个人进来,正要开口询问,杨昊已丢给了他一块碎银,那驿卒接了,立刻便在面上堆起了笑容,殷勤地给让到了炉火边。

    顾早被杨昊按在了那凳子上,见他转身要朝着门口去了,急忙哎了一声,将还披尢自己身上的那毛氅退了下来,递了过去。

    杨昊看她一眼,默默接了过来搭在手上便出去了。顾早跟到了门口,瞧见他翻身上马,朝着往北的方向去了,那身影渐渐成了个黑点,终是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顾早心头一阵茫然,呆立了良久才回了那炉火边坐下。她头发和身上沾的雪此刻都慢慢化成了水滴了下来,地上一片渍印。也不知坐了多久,全身都已是烤干了,正瞧着那火苗发呆,突地听见门口似是有一阵响动,心中一阵乱跳,猛地站了起来,没走几步,便是已经看到门被推开,柳枣正含泪带笑地朝着自己扑了过来。

    顾早一把抱隹了她,欢喜得不行,只见她身上只不过一件破棉袄,有些心痛地正要将她拉到火炉边暖下,却又看见另外四五个和柳枣年龄相仿的小姑娘也跟了进来,后面这才是一身是雪的杨昊低了头进来。

    顾早正有些错愕,那柳枣已是欢快地叫了起来道:“姐姐,她们几个都是和我一道被卖的,方才见这大老爷要买了我回去,便都哭着求让一并买了回去的……”

    顾早看向杨昊,见他仍只是冰了个脸,只那样瞧着自己,心中竟是没来由地牵了下,当下勉强一笑,将她们一个个地都叫到了炉火边让暖下身子,又听说今日里才不过各自啃了个冷硬的馍馍,便让那那驿卒烧了些热汤过来,就着烤热的饼子,看着她们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柳枣自是跟自己回去的,只是这几个小姑娘却是让顾早有些犯难了,送了回家必定是要被再卖一次,跟了自己回去也不现实,只是也一一问过了她们的意思,却是没有一个要说回家的。无奈只得看向了那杨二爷,他似是猜到了顾早的心思,淡淡道:“她们若是愿意,都带去了我家便是,太尉府也不多这几个人。”

    去那太尉府,虽是仍逃不过伺候人的命,以后如何也只能看自己造化,只是比起被卖到私窑子却是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如今也就这看起来是最靠谱了。顾早又问了,那几个女孩听说是要到京城里的大官府上做下人,都是不停点头。顾早暗叹了口气,朝着杨昊道了谢,又低声道:“多谢二爷今日对柳枣的搭救之恩,你从那牙婆手里买来她花了多少银钱,我自会还了你的。”

    杨昊只微微哼了一声,并不说话。顾早不知他为何如此不快,也不想再惹他厌烦,只悄悄退到了柳枣几个的边上,看着她们吃东西,却不知自己身后那杨二爷的脸色此刻更是难看了。

    待柳枣几个都吃饱喝足了,瞧着天色也还有些亮,顾早怕家人担心,急着想早些赶回去,便都叫了一道离去,待出了那驿站的门,才瞧见门口竟是停了辆骡车。原来那赶车的不过是被王婆子雇佣了来的,此时却被那杨昊给雇了过来。

    顾早跟着那几个小姑娘一道钻进了车棚子里去,那车夫赶了车便往渡口方向去了,杨昊骑了马跟来。柳枣劫后余生,又知道从今真的不用再回那个家了,心情大好,一路和顾早叽叽咕咕说个不停。顾早却是有些心不在焉,不时透过车棚子那被风雪卷开的缝隙往外瞧去,见那人的肩背之上已是堆了一层雪,只是那背影却仍是挺得笔直。忍不住一阵心烦意乱,自觉已是欠了个天大的人情,低低叹了口气。

    一行人到了那渡口,天刚擦黑,若是平日里还是有船可以摆渡的,只是此刻远远便是瞧见前面积了一大堆的行旅之人,个个都面带焦急之色在那议论纷纷。顾早正自猜测,没一会那车厢帘子便被掀开,瞧见杨昊露了脸道:“我午间过来还是可以摆渡,如今河面竟是已经结了冰,过不去了。”

    顾早啊了一声,急忙下车过去查看,果然瞧见那黄河河面一片都是结了一层白冰,连那渡船都被冻住了。有那心急的行人捡了块大石头朝冰面砸去,冰却是应声而破,众人有的摇头叹息,有的指天骂娘,只是没奈何都只能等下去了,只盼再过一夜等那冰面结厚了再过。

    渡口停渡,只把那岸边的脚店生意给捧个火红。那几家脚店本就窄小,房间自是早没了空,便是那堂屋里也是横七竖八打有了地铺,东一堆西一堆的人和杂货,连个落脚的地都插不进去,竟都是只能围着火塘子过夜了。顾早回了车边,将那几个正探头探脑的小丫头都按回了车里,这才看向了杨昊,低声道:“莫若也在这大堂里过一夜?只是怕委屈了你……”

    杨昊瞧了眼门里那乱糟糟的景象,略略皱了下眉道:“我倒是无碍,只是你怎可以在此过夜?我记得此去往西几里地有个小山庙,还是去那里借宿一夜,余下待明日再说。”

    顾早望了眼脚店,又瞧了下车里那几个丫头,终是点了下头,自己复又爬上了车。车夫很快便赶了车朝西辘轳去了,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天色已是黑了下来,这才听见杨昊在车外说了声“到了”,那车便停了下来。

    顾早下了车,借了雪光,瞧见此地是个小山,山脚下果然光秃秃立了座不大的寺院,裹在风雪之中,瞧着竟是有些凄凉破败之气。又瞧向了杨昊,见他拍着山门,不一会那门便开了,一个小和尚模样的人探出头来,杨昊对那和尚不知说了几句什么,又递过去了样什么东西,想来应是银钱了,那和尚便立刻大开了门。

    顾早见杨昊转头朝自己点了下头,急忙叫了车上的那几个丫头下来,又让那车夫也一并将车赶了进去停在寺庙的院子里,这才一起进去了。

    这庙里因了小,素日里也就这小和尚和他一个师父长期在此,所以空着的屋子还有好几间。那和尚收了不少钱,态度自是活络得很,殷勤地收拾了几间屋子出来,又各自给燃上了火炉子,不一会那屋子里便有了些暖意。顾早将柳枣几个带到了其中一间,安置了下来,杨昊和车夫也是各自占了一间。

    此时已是有些晚了,顾早瞧着那几个小丫头似是腹中饥饿的模样,却是都忍着没说出来,想了下便找到那小和尚问有没吃的东西,小和尚想了下才道:“厨间确是有几样米蔬,女施主若是方便自己去煮了便可。”

    顾早问了厨间方向,谢过了那小和尚,瞧他脸似是有些红红地快步低头离去,微微笑了下,便自己拿了个烛火,叫了柳枣一道过来去了那厨间。

    厨间里不过就是几个冬笋、萝卜、豆腐什么的,还有些小米。顾早叫柳枣烧起了火,自己动手煮起了饭食。取了两个冬笋剥壳切成滚刀块,将豆腐用盐稍稍卤下,入清水煮去了腐味,焯了下冬笋,这才略略加了些盐重入汤水中煨熟了。又将萝卜去皮切刀入开水煮过,配了几个青菜头和方才的笋汤炒了下也成一盘,瞧见还有几个蘑菇和宽粉条并一些杂菜,便烩了个口蘑粉条杂菜锅子,又煮了一锅子的红豆小米饭,待闻到了饭香,这才让柳枣去叫了那几个丫头和车夫一并过来吃。突地又想起了那位二爷,怕他嫌这里人多不愿过来一道就食,急忙取了几个小盘子,连那筷子用开水一一烫过了,这才拨了些菜到小盘里,又盛了一大碗黄灿灿的小米饭,这才找了个托盘出来,自己端着往那二爷屋里送去。

    第四十二章 香蕈饺子、干巴菌,山窗听雪敲竹

    顾早进去的时候,看见那人正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雪景,背影看起来默然一片,也不知在想什么。当下将托盘里的几碟饭菜轻轻放在了桌上,又摆好了筷箸,见他已是转过身来望着自己了,又看了眼桌上的那几碟还腾着热气的饭菜。屋子里火光有些暗淡,顾早也瞧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微微笑着道:“此间饭蔬甚是简陋,整治不出什么好的东西,饭菜是我自己胡乱烧的,味道也只一般。只是碗筷都已烫过,还是干净的,二爷趁热快用些吧。”说完不过略点了下头便是出去了。

    顾早回了厨间,见柳枣几个和车夫正在那里吃饭,都赞着汤味鲜美,赤豆小米饭也香。又听她们说起了白日里那王婆子捧了一包的银钱被丢在雪地里的窘相,忍娘住笑了起来,自己也过去一起略略吃了几口。车夫疲累了一日,饱了口腹便回了自己屋子睡觉去了,顾早瞧柳枣几个也是面带倦色的,让她们舀了些锅子里热起来的汤水洗了下脸脚,便也打发着去睡了,只自己在厨间里还收拾着,差不多忙完了,转过了身正要出去,突地却是瞧见那位杨二爷手上拿了托盘正站在门口瞧着自己,生生是被吓了一跳,顿了下才道:“二爷用完了放在屋里便可,我正要去收拾的,你何必自己送了过。”

    杨昊方才分明瞧见她被自己吓了一跳却又不愿表露的样子,看着她面上映了那跳跃不定的烛火的光,更是衬得眼睛闪亮,似是要汪出水一般,心中那积了一整天的气竟都是一下子消散了去,忍不住道:“我姓杨名昊,字少旻。你叫我名或字都可。”

    顾早似是没有听到,只接过了他手上的托盘,见上面碗碟里的饭菜竟都是被扫光,连那汤汁也是涓滴不剩了,便顺手放到了灶台上,这才对他说道:“二爷,你白日赶路应也是辛苦……”

    她话未说完,便被杨昊出声打断,听起来那声音里竟似有些不悦的样子:“我姓杨名昊,字少旻。”

    顾早心道你这姓名或表字,岂是我能称呼的?真的这般称呼了,只怕从今便再也撇不清关系了,暗叹了口气,这才望着他改口了道:“杨二爷,你白日里赶路很是辛苦,这便自去歇息了吧。我再热些汤水,等下便会送去你房里烫下面和脚,躺下应也是舒适些。”

    杨昊见她竟是个油盐不进的,那刚刚才下去的一口气便又提在了胸口,半晌才闷闷道:“你方才的菜咸了,我有些口渴,你还是烧壶茶过来吧。”说完了便转身离去。

    顾早瞧他方才的样子,恁大的一个人了,说话竟是如负气的孩童般,暗自摇了下头,只是也寻起了茶叶,翻了半日,才在一个罐子里找到了些散茶。

    其时宋人喝茶,都是以团茶为贵,散茶为贱的。只是在此地能找到些散茶,也是运气不错了,瞧着不是绿茶的样子。想起如今这雪未像后世那样遭污染,古人都好用雪水煮茶,取其甘冽之味,之前也隐约似是瞧见这寺庙里种了丛丛的竹子。便取了个干净的盆子,到了厨间外的一从翠竹之前,从那叶片之上扫了一层的净雪下来,拿了进来放在茶壶里烧开,又淀滤了下,顺手便用惯用的手法泡出了一壶茶,托着再往那杨二爷的屋子里去了,却瞧见他正坐在桌边的烛火前,正在等着自己的样子。

    顾早按捺住自己的些许不安,脚步轻快地过去了将那壶茶放在了桌上,转身便是要走。却是走不动了。原拉那杨昊竟是伸手扯住了自己的衣袖。

    顾早微微有些不悦,正待说话,却已是听见身后他低低地说了一声:“我全无睡意,你不也是,何妨留下来与我说下话?你却放心,我再不会冒犯你的。”

    顾早一怔,回头看他一眼,见他已是放开了自己的衣袖,正抬眼瞧着自己,眼里竟有些殷殷期盼的样子,心中一软,那一声“不”字竟硬是说不出口。

    杨昊见顾早停了下来,面上终是露出了微微的喜色,勾了条凳子让她坐了下来,这才翻起了两个茶盏,倒了两杯茶水出来,一杯让到了顾早面前,自己也端了杯喝了一口。

    那茶水刚入口,便疑惑地看向了顾早道:“喝着竟是有些不同。”

    顾早一顿,这才想了起来时人喝茶,便是那散茶也都是习惯在鼎里煎煮熟了才喝的,她刚才却是一时大意,煮了水之后沸水冲泡出来。想那庙里的茶叶也只是普通货色,喝起来感觉不惯也是正常,便略略笑了下道:“我从前偶尔听人提过些煮茶之法,汤欲嫩而不欲老,因汤嫩了茶味才甘,汤老则过苦。所以自己方才胡乱照了煮的,你若不惯,我再拿去煮熟了。”

    杨昊哪里舍得让她又跑了去煮茶,再喝了一口,便点头道:“味道确是不错,有些泛甘,你那法子也是可以的。”

    顾早自己也喝了一口,想是因了茶叶的缘故,入口涩次,哪里有半分他说的那泛甘,知他不过是随口胡诌罢了,看向一微微一笑。

    杨昊刚才都在瞧着顾早喝茶的样子,此刻见她望向了自己,一时竟是有些慌乱,找了个话头便说道:“方才你煮的那蘑菇汤,吃着味道鲜美的很。”

    顾早想起他刚才在厨间里还嫌自己的菜煮得咸了讨了茶水喝,此时却是已经改口称赞味道好,也不点破他只是笑道:“菇类味道本就鲜美。我从前的祖母信佛,每逢杀生日都是在庵里过的。我记得小时跟她过去的时候,素席上总有一道香蕈饺子。香蕈汤一大碗先上桌,素馅饺子油炸至酥脆倾入汤中,嗤啦一声,香蕈香气便是四溢,味道奇特,闻着却叫人直流口水,我那时每年缠着要跟祖母过去,很大缘由都是为了这一碗的香蕈饺子呢。”

    杨昊瞧她说话之间,面上带了回忆般的笑意,眼底里流出一片温柔之色,早瞧得呆了。顾早却是以为他听得入迷,一时那过去的记忆便是不绝而来,便笑着又道:“这香蕈又名冬菇,在我瞧来应是菇类里最美味的了。我小时祖母曾砍过一棵椴树用它生发冬菇,竟是不停地生长。祖母采了下来,以茶叶炒了,鲜嫩腴美,不可名状;或者用几片腊肉炒,味道就更香了;又或是再来一碗青菜汤,一碟辣腐|狂c,我一会儿就能吃下两碗子的红米饭呢。只是说起味道奇特来却当属一种叫干巴菌的了,这东西看起来就像是个被踩破的马蜂窝,颜色像半干的牛粪,当中还夹杂了许多松毛、草茎,择起来很费事,便是择出来也是没有成片的,只是像螃蟹小腿肉粗细的丝丝条条,洗净后与肥瘦相间的猪肉青椒同炒,入口细嚼,保管你半日里说不出话来,那味道,竟是有陈年火腿的香味,有浸白鱼鲞的香味,苏州风鸡的香味,南京鸭珍肝的香味,还有松毛那清香的气味。只是祖母去世后,我便再也没有吃过这至美的味道了……”

    顾早说得兴起,一时竟是滔滔不绝,直到了最后想起自己从前的祖母,这才黯然住了口。

    那杨昊早是听得如痴如醉,只望着顾早不语。顾早惊觉自己竟是对着面前这人说了这许多的话,这些便是前世里她也从未对人言及过的,一时有些恍然。也只是呆呆的着瞧着面前桌上的那一盏如豆灯火,映出了茶壶口仍飘散出的阵阵余烟。

    屋子里一下子静默了下来,耳边似乎听到了窗外的飞雪洒在竹林里的簌簌响声,淅沥萧萧,连翩瑟瑟,这声韵入了耳朵,竟也是悠然一片。

    突地山窗之外又似刮过了一阵急风,随之便是清脆的喀拉一声,想是那竹枝本就承受了厚雪的覆盖,哪里还禁得住狂风摧折,便是如此断了下去。

    那声响在这寒夜里听来竟是分外的清脆,顾早一惊,这才瞧见杨昊望着自己的模样,心中一跳,倏地站了起来,有些慌张地转身离去,却是又被他拉住了走不脱,只是这次改为手了。

    杨昊已是站起了身,转到了她面前,双手合覆住了她一只手。她的手心因了日日里劳作,触摸起来并无十分地柔若无骨,却是教他舍不得放开。

    杨昊微微低头瞧着顾早,低声说道:“我每年里此时都是早已经离了京的,只是如今心里有些牵挂着你,所以还迟迟未走。想着离去前再见你一次,今日早早便去了你家等你出来,却是瞧见门扉紧闭,似是没人住了的样子,正奇怪着,恰巧见到你兄弟和几个人又是急匆匆出城的样子。我瞧他脸色焦急,便问了几句,才知道你竟是昨日里便自个跑去追那柳枣回来了。你家兄弟虽是昨夜便已找邻人了,只是城门已是关闭叫不开,这才一大早叫了人来一起出发的。我的马快,便让他们歇了,自己一路过来了寻你。”

    “如今虽是太平,只是你一个孤身女子,万一要是碰到了歹人,那该如何?就算没有,便是像今日里这样子在路边一身是冰地顶着风雪等车,我见了却也是万分不快的。”杨昊望着顾早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道:“二姐,往后遇到这样的事情,你自己若是当真不愿意,只管叫人通报我一声便可,万万不可再像此次这般只身上路了,记住我的话。”

    顾早抬头,呆呆望着杨昊的眼睛,一时竟是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杨昊瞧见顾早略仰了头,盈盈的双目映了烛火,流光溢彩地煞是勾人心魂,一双唇瓣湿润润地闪着诱惑的光泽,忍不住便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肢,将她轻轻贴向了自己,低头缓缓便香了上去。

    顾早浑身战栗,眼睛微微地阖了起来,睫毛不住抖动,脸颊已是感到了他下压而来的阵阵热热的气息。就在就要贴上的一刻,顾早的手无意触到了他悬在腰间的那方玉佩。冰冷的金镶玉价值千金,她却是如同碰到烙铁般的触痛,这痛一下子从她指尖延绵到了大脑,她打了个寒战,猛地睁开了眼睛,一下重重推开了正柔情蜜意的杨昊,转身便是飞奔出了屋子。

    第四十三章 顾早的选择

    杨昊眼见着自己心心念想的人已有些娇软的模样,正心旌动摇间,却又突地推开了自己走脱,哪里肯这样便罢休,几个大步便已追了上去,将她拦在了门槛边。

    “二姐,今日的我若是不把话说道清楚,决计是不会又教你走掉的。”他伸出双臂,将她抵在了门背之上,眼睛紧紧盯着她,低声说道,“自你上次对我说过那番话后,我便一刻也没有忘记过。你道我至今未娶,是那种想着三妻四妾的吗?我不过是盼着能有个可心的女子与我同心同念,共此一生罢了。如今我遇见了你,便是认定了从此再不愿松开了。你到如今竟还不了解我的心吗?”

    顾早紧紧贴在了门板之上,那早已浸染了雪夜寒意的木门幽幽地透来了一丝入骨的凉意。她低了眼睛,也不看着他,只是默不作声。

    杨昊借了黯淡的雪光,仔细瞧着她,见她虽未再强自挣脱开自己,面上却是沉沉的瞧不出来什么神色,也不知她的想法,终是低低地叹了口气:“二姐,你还是信不过我的话吗?你若是愿意,我这次回去了便立刻告诉了老夫人,叫她来去你家提亲。”

    他说话的当口,一阵风呜呜地吹过,夹带了大片的雪朝着二人涌了过来,顾早脸面上也沾了几片,凉凉的透着丝冰意。

    顾早抖了一下,终于抬起了头看着杨昊,淡淡说道:“你说这话我却是不懂了,你我不过萍水相逢,见面也统共没几次,怎地如今竟是到了要提什么亲事的地步了?我何时又说过要与你结亲的话了?”

    杨昊如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全身竟冰凉得比那檐廊外的风雪还要冷。呆怔了半晌才摇了摇头,苦笑了下道:“二姐,我知你终还是信我不过。只是我却想跟你讲下我心中所想。我的父亲,便是这府中已过世的老公爷,他自大中祥符年间便官至枢密使了,在朝堂之上是位高权重,只是那后院的家中却是没得过一刻安宁。我母亲是他早年所娶的正室,先后育了我兄长和我。只是除了她,我那父亲光家中便有六七位姨娘侍妾的。我自小在府中长大,日日里见的便是我娘和那些个姨娘妾室们明争暗斗,这许多年,那些女人换了不知多少茬的面孔,我母亲也是没一日里安耽过。我那些庶出的兄弟,一个个的最后不是意外便是早亡,便是我,小时也曾被人推下园中的池塘,险些丧命。后来我父亲过世,这府中才终是稍稍消停了下来,只是没几年,待我兄长院子也添了一堆姨娘侍妾后,便又开始折腾了。所以我只愿长居在京,十几岁便跟了个信靠的府中老人到了广州出海营商,去了大食、古逻、阇婆、占城、勃泥、麻逸,以金银丝帛瓷器市香药、犀象、珊瑚、琥珀、珠琲、玳瑁、玛瑙、苏木。我在外面,这气才会觉得透得顺些,去过的地方多了,我便更是暗自下过决心,此生要么部娶,若是娶了,便一定要是个能与我同心到老的女子,我也必会敬她爱她,不教她似我母亲那般只得将一生光阴费在后院的争斗之中,更不会叫我的骨血子嗣因了女人间的争斗而无端丧命……”

    顾早万万没有想到此时竟然还能听到有男子说只想与一个女子同心到老,不禁亦是微微地有些动容,忍不住细细瞧着他的眼睛。

    杨昊对上了她的目光,又柔声道:“二姐,我知你心中所虑,你是怕我母亲会因了你的身份横加阻拦吗?你自放心,我若对她禀明了心意,此生非你部娶,她再是不喜,也终是会应了的,你若不愿住在府上嫌气闷,我便带了你一道去了淮扬广州,那里都有我置下的产业,你若愿意,我也可以带你出海去那异域之地游玩,你觉得可好?”

    顾早微微摇了下头,叹了口气,似是说给他听,又似是自言自语道:“我这身份,我自己并无任何轻视,只是在旁人眼中,便是一生抹消不去的污点。你母亲便是拗不过最后应了,那又如何?她年事已高,我进了你家门为妻,却拐了你不侍奉在她跟前,那便是大不孝,便是到了官府面前也是没理。我若日日侍奉在她跟前,我须小意求好,她亦见我如鲠在喉,连你夹在中间也是为难,最后闹得大家都不痛快。到了那时,再浓的情只怕最后也会成了鸡肋,到了那时,你我又该如何?我如今自己一人,虽没有大富大贵,却是凭了自己的手赚饭吃,随心所欲,不知有多快活。二爷,你若是我,你会如何选择?”

    杨昊越是听她讲下去,那脸色便越发难看起来,到了最后,已是沉得如那裹了风雪的夜色了,猛地逼近靠了过去,沉声问道:“你便不能为了我而入我家门吗?”

    他的脸逼得很近,近得顾早都能感受到他扑面而来的呼吸的气息。

    顾早睁大了眼睛,与他对视片刻,终是轻叹了口气道:“二爷,只怕是要教你失望了。我便是只为自己着想的人,受不起你这样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