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PO18脸红心跳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素手擒夫(原名:宋朝之寡妇好嫁)第12部分阅读

      素手擒夫(原名:宋朝之寡妇好嫁) 作者:未知

    东西,问了值守的,说依稀记得前几日里仿佛瞧见良哥进去过,便寻问了过来。 秋读阁周姨娘这才晓得不妙,一问果然是从书房里翻出来的,急忙叫去春姨娘那里取。这东西后来虽给大人收回去了,只大人却是十分恼怒,从此书房便不准人进去。良哥倒罢了,只教周姨娘好生教养,那春姨娘却是被罚了禁足半月,大人从此也不大去她那房里了。”

    淡梅听到此处,眉头便微微皱了起来。奶娘晓得她心思,急忙靠得再近了些,继续压低声了道:“我方才说的,都不过是个引头。后头的才是话肉。”

    “不过是朵女人家戴头上的花,却是惹出了这般的动静,实在叫人糊涂。这事情过去了小半年后,我才隐约听到了些风声,说大人之前那会正备着要娶亲,女家也是个有名望的朝中大臣,哪家却不大晓得了。估摸着这东西便是备置了那会子时用的,只后来也不晓得为何,便没了戏文似地断了。想必大人心绪不佳,见东西这般被翻出来,那春姨娘又胆大包天地冒认,这才这般恼火的吧。”

    奶娘一口气说完了,回身摸过来茶盏,咕咚喝了两口,抹了把嘴笑嘻嘻奉承道:“方才我见夫人拿出这个,心里便为夫人欢喜了起来。大人既将这东西都给了夫人,可见极是看重夫人了。往后我巴住夫人多点,吃喝哪里还用犯愁。”

    淡梅见奶娘正话说完,又习惯地开始扯些没用的,便道了声谢。

    奶娘晓得是要叫自己退下了,只心里还念着起头提到的涨月钱,从墩子上站了起来不走,只巴巴地看着淡梅。

    淡梅微微笑道:“周妈妈放心,我说过的自会作数。”

    奶娘这才放心下来,欢欢喜喜地出了屋子去。

    原来是求之不得心常爱,难怪一见这东西,便似被人踩了尾巴似的。只未想似他那般的人,竟也会心心念想着一个女子,以至于几年之后的现在还这般触碰不得,仿佛成了心里的禁忌。不知道那女子该是个怎生的人物,才会叫他这般上心。只可笑自己,原本只求楚河汉界泾渭分明地缩在自己的天地里过活,现在看来,却真的是只要身处这屋檐下,即便坐着不动,背后也会有人暗中算计,不晓得什么时候便扑上来咬一口了。

    淡梅闭目冥想了片刻,终是起身出去,再次到了书房,把那枚花胜端端正正摆回在了他书桌上。

    妙夏和长儿几个虽不晓得出了何事,只见先是妙春被夫人单独叫了进去,脸色仓皇地出来后便把自个独自闷在屋里不出来,那奶娘后又被传了过去密谈,心中便都有些不安起来,连走路说话也放轻了许多。待见她一切如常,先是去了慧姐那里看了下,后又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言笑自若,悬着的心才算渐渐松了下来。

    徐进嵘这夜迟迟未回房中来。淡梅派了个小丫头过去看了下,说书房里的灯亮着,大人想必在那处。

    淡梅闻言,便自顾拿了本书,坐在灯下翻着。灯花不知道挑了多少回,听见外面起了脚步声,晓得那徐进嵘终是过来了。

    徐进嵘推门而入,见淡梅还正襟危坐在桌边,瞧着像是在等自己,这却是平日里少见的,看了一眼,待要朝床榻过去,却是被淡梅叫了一声“徐三爷”,语调不轻不重,不喜不怒,不急不缓,却是从前未曾听过的。微一愣怔,便停了脚,转身望了过去。

    “三爷若再不回,我便要派人去请了。”淡梅坐着,手上仍是握了书卷,眼睛却是看向了徐进嵘,淡淡道。

    徐进嵘有些意外,待要开口,已是又被淡梅抢了去道:“实在是有些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徐进嵘借了灯火,仔细看了下她,见神情端庄肃穆,唔了一声,便坐到了她对面去。

    “三爷,今日那朵花胜,放回了你书房桌案上,想必你瞧见了吧?三爷这回务必要小心收稳妥了,免得下回又不知被哪个七窍玲珑心的给算计着安到了我头上,叫三爷看了烦心。自古男尊女卑,我被三爷呵斥几声,本是天经地义,忍下便罢了。只是三爷最后那话,说我见了什么都往头上戴,这却有些过了。我娘家虽不如三爷府上这般一掷千金,只也书香门第,父亲是乾兴年间三甲探花,母亲亦是知书达理。我虽天性顽愚了些,只非己物不可取的道理还是晓得的。三爷的钟爱之物竟跑到了我头上,遭了亵渎,我有失察之错,日后自会反省。只到底何人背后动了手脚,三爷是个聪明之人,不用我多说,劳动三爷自去查下,想来便会晓得。免得我娘家因了我的失察而在三爷处蒙羞,那便是我的罪过了!”

    徐进嵘盯着对面的淡梅,见她正襟危坐说着话,一双眼睛冷冷看向自己,不但全无平日的半分娇俏,便是那说出来的话,音虽不高,却也硬是把自己顶得有些张不开口。犹豫了下,便道:“我起先那话也是气头上的,确是过了些。你放心,我会查下。若当真如你所言,我必定会给你个交代。”

    淡梅盯着徐进嵘看了下,冷笑道:“我要你什么交代?你无须向我交代。我只盼你家中那几个妾,往后莫再这般沾惹到我便是。再有下次惹恼了我,只要我还是这宅子里的正室一日,我便叫了牙婆过来一个个地都拖去卖了!那时你再嫌我心狠手辣容不了人,我也是管不了这许多了。”

    淡梅这话刚出口,徐进嵘便仿似不认识似地看着她,那眉头又微微蹙了起来,却也忍住了没吱声。

    淡梅说完了,便往后靠在了椅上,仍是盯着他,只脸上却是慢慢露出了丝笑意。徐进嵘觉着被她那笑弄得有些莫名其妙,皱眉道:“你笑什么?”

    淡梅叹了口气,收了笑,这才慢慢道:“我晓得如今稍微过得去的人家中,男人有个妾室通房的再常理不过。我当初嫁了过来,我母亲也是预先给安排了通房的,便是我屋里的妙春。那丫头样貌出挑,聪明伶俐,脾性最是温柔,对三爷你也是仰慕许久,比我不知要好多少。你若看得上,我便送给了你,过几日你去淮楚任上,把她带去了,也好让她代替我,与你那几个妾一道在那里好生侍奉着你。你若看不上,她年岁也大了,我便自己做主把她配了人,免得蹉跎了。你意下如何?”

    第四十章

    不知哪里的一丝寒风钻进了屋里,吹得烛火扑闪了几下,徐进嵘的脸色也随了明灭不定的烛火变幻了下,显得有些阴沉起来。

    “你这话是何意思?”

    淡梅叹了口气:“三爷这般聪明的人,竟会听不明白?也罢,我便再多说几句好了。我今日前思后想,终是觉着自己还是留在京里的好。一是我为人愚钝,一无是处,即便跟过去了只怕也伺候不好三爷,反惹你碍眼;二则自小便在京里长大,早习惯了这方水土,且身子也弱,过去那潮湿之地,只怕水土不服病倒了,到时莫说我伺候三爷,只怕还要三爷为我分心了;三则婆婆年事已高,这般让她独自在京中过活,总觉不妥,只怕会被外人说我不孝。我这作儿媳妇的留下侍奉,那是天经地义……”

    “你何时竟学会这般伶牙俐齿了?歪理倒是一大堆。天色不早了,先去歇了,有话明日再说。”

    淡梅还没说完,徐进嵘已是站了起来往床榻方向去,显见是不愿多说的样子了。

    淡梅坐着纹丝不动,只是淡淡道:“三爷今日莫不是被我气糊涂了?我这话都说到如此份上了,你岂有还不明白的?”

    徐进嵘霍地站住了脚步,回身望着淡梅,眼里已是一片暗霾了。

    “瞧着你的意思,从今是要和我划清界限了?”

    “不敢。只是说了想说的话而已。三爷从前不是叮嘱过,叫我有话就要直言不好隐瞒的吗?如今不过是照你从前意思行事而已,怎的又惹你不痛快了?”

    淡梅说完,便又捡回了方才那书卷,靠在了椅上,低头看了起来。

    徐进嵘显见已是极其恼怒,连额头都隐隐跳起了青筋,只见淡梅已是自顾低头翻书,连眼风都没扫过来一下,一时竟又生出了些不知该拿她如何的无奈,盯了半晌,终是哼了声道:“我晓得你心里在为今日之事怨怒。你等着便是,我说过会给你个交代的。”说罢便拂袖去了。

    淡梅见他终是被气走了,想来今夜是不会再过来了,也懒怠多想他去哪里过夜,只是径自去闩了门,这才捶了下端了一晚上有点发酸的腰,自己上榻去了。

    可笑这男人,竟会自负到如此地步。他临去前的抛下的那话,分明便还是觉着她今夜的所说所行都不过是在借机向他拿娇而已。想来他以为他若是给了自己一个所谓的“交代”了,自己达到了目的,便会继续做他那个乖巧听话的小妻子了吧?

    淡梅第二日起了身,见外面一夜之间竟变成了个银装素裹的世界,难怪昨夜睡着觉着有些冷起来,原来半夜竟下起了雪。站着看了下院子里几个粗使丫鬟在除雪扫径,便叫妙夏带了丫头将自己一些早先已经打包好的物件都解了放置回去。妙夏万分不解,迟疑了片刻,偷看淡梅脸色,见她表情又不似在玩笑,便小声道:“不是过两日便要动身了么,夫人这是……”

    淡梅微微笑道:“我另有些事,不随大人离京了。”

    妙夏大吃一惊,想起大人昨半夜回得异常晚,在屋里没待片刻便又走了,脸色不大好看,莫非两人竟是不和了?也不敢多问了,只得应了一声,磨磨蹭蹭过去叫人去解。只她总有个感觉,大人十之八九是不会真由了夫人性子让她自个留下的,所以只捡了些容易收拾的物件归置了回去。这样既不会违抗夫人意思,万一到时候真又要上船了,也不会多耽误时间。

    待过了晌午,慧姐便闯了过来,看着淡梅小心问道:“我听奶娘说母亲在叫人归置行李回去?母亲这是……”后面的话却说不出了,只站那里,呆呆看着淡梅。

    要坐大船去淮楚,阖府上下最欢喜的大概便是慧姐了。大抵似她这般大小的孩子,平日里连外出玩耍都难得,现在乍闻要坐一两个月的大船到个新地方去住,不开心也难。早早就开始在淡梅面前扳着手指数着剩下的日子,一脸期盼之色。

    淡梅是打定主意不去了,慧姐到时候如何,却还未有定数,不晓得那徐进嵘到时会如何安排,只十之八九,估计也会随自己一道留京了。见她现在果然闻讯过来追问,心中觉着有些过意不去,便道:“慧姐,我大抵是要留在京里,不去淮楚了。你……”话未说完,见慧姐已是低了头,十分失望的样子,心里歉意更甚,正想再安慰她几句,不想慧姐已是抬头道:“母亲若是不去,我便也不去了。我跟着母亲。”

    徐进嵘自昨半夜甩手去了后,到今日一天都未见到人影。到黄昏之时,西院那里却是传出了阵x福动,似是有女人在哭号,只很快便又安静了下去,天地里只剩雪落庭院时发出的簌簌之声。

    淡梅很快便从包打听的奶娘那里得了消息,说竟是春姨娘昨夜突发恶疾,那恶疾还能传染,被徐管家带了人强行送去了城外的另个庄子里休养去了。一房的人都一道跟去了,看这架势是要痊愈才能回了。

    奶娘去后,淡梅独自倚在支摘窗的窗棂上,看着窗前的满地白雪,心中慢慢也是跟着萧索成了一片。

    她昨日在徐进嵘面前,虽说出了那样的狠话,只毕竟还是无法真能做到将人视为三六九等。春娘当真是背后的那个人,还是也和她一样,不过被更背后的那个人算计了,她已经没有心绪去想了。

    人心难测,后宅无情。千头万绪,到了最后不过还是那句话,守住自己的心。

    入夜,雪慢慢停了下来。屋子里上好的银炭燃得极旺,暖气熏得人昏昏欲睡。淡梅早早便坐进了被窝。

    徐进嵘进来之时,屋里便带进了股冷风。见他站门内侧拍着肩上的雪,显见是刚从外面回来。

    “说你叫人把东西归置回去了?闹几下便也罢了,真当还胡闹个没休了。”

    徐进嵘脱去了外袍,随手丢在床头案几上,便坐在了床榻之侧,看着淡梅道。语气听着便似是带了丝强忍着的不快。

    淡梅瞟他一眼,没有做声。

    “今日之事,你想必已是晓得了。管家查明了,春娘已被送走,往后再不会有这般的事。你那个丫头,送过去放置在我娘那,待过了年便配给丁大家的儿子,是个实诚人,当了庄子里的管事,也不算委屈了伺候过你一场的人。再则,你身边既少了个丫头,怕你到那边去伺候的人不够,我见喜庆从前跟你还投缘,就向娘要了过来,她明日便到。良哥秋琴和总怜暂且留下陪着娘,也有个照应。过了明日,便只你和慧姐随我赴任。如此你总满意了吧?”

    淡梅听他这般道来,那神情仍似在极力忍让,暗叹了口气。

    “三爷自己看着办吧,只是莫要太委屈自己了。喜庆本是娘身边的贴心人,这般给了我,我实在是感激。只既然淮楚那边我不去了,自然也用不着那么多人伺候。待过些时日我身子好了些,亲自过去向娘磕头谢罪,实在是辜负了她一番心意。”

    徐进嵘一窒,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身子又哪里不好了?”

    淡梅瞟他一眼,打了个呵欠道:“昨夜下了场雪,乍冷了许多,想是一时不慎侵染了风寒,今日头重得很,身子也乏力得紧,正想明日抓些药来吃,没十天半月地只怕是好不了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自当爱惜着点。这般撑着病体上船总是不好,故而当真是成行不了了。三爷还请见谅则个。”

    呼地一声,淡梅已是被徐进嵘一把抓住肩头给拎出了被窝,扯到他近前,眼里已满是怒气了。

    “我已一再退让,你竟是蹬鼻子上脸没个头了。你道我是泥捏的就没个脾性?”

    淡梅肩头已是被他十指抓握得生疼,用力挣了下甩脱不掉,强忍住了,仰脸蹙眉道:“我本就是个不知好歹的。不值三爷你这般忍让。”

    徐进嵘紧紧盯着淡梅近在咫尺的一张脸,见肌肤莹润,吹弹得破,双眉因了自己的抓握而微微蹙起。只此刻仰望着自己的眼神简直便淡漠得似个陌生人,心中一时竟有阵短暂的茫然之感。慢慢松了手指,冷笑了道:“也罢,原来一直是我轻看了你。你既这般瞧我不上眼,我遂了你心意便是。”言毕把她掼回了锦被上,猛地站了起来,跟昨夜一般直直出了屋子,连外袍也不拿了。

    淡梅伸手揉了下方才被他抓得似要裂了的一侧肩膀,待那疼缓了些,这才慢慢躺了回去。

    既已开弓,又岂有回弦的箭。既知他非一世良人,又怎么可能因为对方三言两语而再次退回原先那得过且过的状态?如今说得这般一清二楚了,从此倒真的可以天各一方,相敬如宾,心如止水了。

    次日大早,妙春果然便要被送去老太太处了。听得妙夏说她哭哭啼啼跪在雪地里不肯走。淡梅叹了口气,终是没叫她进来,只是吩咐妙夏转告她,那丁家的小子与她堪配,待明年成婚,她会代为置备好嫁妆贺礼,往后实心过日子便是了。

    喜庆午间赶了过来,提了包袱,瞧着果然便是要出远门的样子。待见到淡梅,却见她拥被坐床上,一屋子的药味。说因了身子不妥不能随了大人一道赴任,让喜庆回去了禀下老太太,待身子好了再亲自过去问安,极是惊讶。只她是个性子稳重的,虽隐约觉着不对,也未多说什么,当晚赶了回去,只照淡梅的话学了回去,倒是把老太太听得叹息不已,只嚷嚷怎的如此不巧。

    到了出发之日,徐进嵘一早亲自赶了过来拜辞母亲,老太太问起了淡梅,听得儿子也沉着脸说她确系病了在养,无法同去,摇头喟叹道:“既如此不巧,你那任期又不能耽搁,只得先去了。她等养好了身子,过些时日与慧姐一道再另安排了人送过去吧。”

    徐进嵘眼神一暗,面上却恭恭敬敬应了。再三叮嘱了母亲要好生将养着身子,这才被老太太依依不舍地送了出去。经过从前淡梅住过的那屋子前时,一眼便瞧见种了牡丹的那块地上竖了个用草排搭起来的暖棚,下意识地便站住了脚。

    送他到大门外的喜庆见自家大人盯着草棚子不走了,便笑着解释道:“夫人说这株白牡丹异常珍贵,来之不易。叫我在根处泥地上覆了牛粪捂住了地气,再搭了草棚子遮风避寒,免得冻伤了。起头听说是要把它起了出来带去的,昨日我过去,夫人又说不用起出来了。”

    徐进嵘眉头皱了下,转身去了。

    第四十一章

    徐进嵘快马回了宅邸,到书房取了任上的印鉴,此去便要离京了。徐管家虽暂且还要留下代为处置些事宜,只早已为他备妥了出行路上的各样所需,一干跟随了多年的随从也早在东城门外候着了。

    徐进嵘被周姨娘赵总怜慧姐良哥等人送到了大门照壁前,阖府下人不用说也都是跪拜送别。两位姨娘俱是一脸依依不舍,若非见他阴着的一张脸,泪珠儿只怕都要泫然欲滴了。满眼黑压压的人头,独独不见东屋里的半个人。

    徐管家见自家大人立着迟迟不走,打前日起便一直黑着的脸现在更是难看了,心中也有些不安起来。这家主夫妻二人离心的前缘后果,他最是清楚不过,心中觉着甚是遗憾。他一双眼阅人无数,这位相府里出来的千金人虽看着温柔秀雅,只他隐隐总觉着并不是个一味没脾性的。此番见夫人这般决绝,不但临时托病不随他同去,甚至连今日的送别都不来了,实在是在全府上下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削了徐进嵘一个大大的没脸,心中也有些不安起来,正想寻个什么话由好让自家大人好下台,突听身后传来了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微微松了口气,原来是夫人被她身边的丫头扶着从照壁后拐了过来,越过了众人,在一干注目中行到了徐进嵘的面前,朝他微微一福。

    “官人这就要离去了,妾身本该随伺在官人身侧,只无奈这身子不争气,以致随行不成,还望官人见谅。关山万重,妾无它愿,惟愿官人此去顺风顺水,万事遂心。”

    徐进嵘望着立在自己几步之外的淡梅。见她从头到脚裹了个浅浅绯红的梅花点浣花锦斗篷,脸容虽有些苍白,只立在雪地中,俏生生便如一枝初绽的梅,虽无十分颜色,却自有一番别样冷芳幽幽袭来。正微微有些失神,又见她虽在跟自己说话,语气亦极是恭敬婉转,只从他这角度看去,一张微微低垂的脸上,神情却如她身后的雪那般凉,连目光都只落在他脚下踩着的那块方砖而已。

    徐管家站在他二人之后,听见自家夫人温温软软娇娇怯怯的声音响起,方才那口气便全松了下来。心想夫人既然服软了,在全宅上下各色人等面前给大人留了面子,以他平日里注意到的大人在些细微之处对此位夫人的上心程度来看,两人关系十之八九是要缓和下来了。

    徐管家对徐进嵘忠心自不必说了,对这位温婉可亲的夫人也极有好感,自是盼着他二人和好,正暗自有些欢喜,不料自家大人盯了夫人片刻,却仍是冷着张脸,一语不发便转身大步迈出了高高门槛,上马疾驰而去了,只剩地上积雪被飞甩的马蹄溅得老高,一时有些不明所以,愣在了那里。

    淡梅见徐进嵘离去了,便转向徐管家微笑道:“管家不送大人到城外么?”

    徐管家被提醒,这才急忙告了个罪,上了门外备好的另匹马,急急跟了上去。

    淡梅回身叫众人都散了去,便牵了慧姐手,径自回了自己屋子。

    雪虽一早就停了,只天空仍是阴沉,晌午瞧着便似平日的黄昏时分了。

    徐进嵘在京中人脉极广,交游众多,今日又要离京赴任高升,虽前些日里早已受邀频频饯行,此时仍有诸多僚友亲自到了城外相送。徐进嵘一一拜谢了,再三辞让,这才终是翻身上马。   此行计划原本是要坐船东行的,只如今既只他一人,并无家眷,自然便弃舟改行陆路。虽辛苦些,只行程却要快许多。

    徐进嵘掉转了马头,正要与随从扬鞭策马东去,突听身后方向远远传来了一声“徐大人留步”,晓得又有人来相送了。勒马回头看去,微微吃了一惊。

    皑皑雪地里,一匹棕红大马正飞骑而来,马上的人系了件狐裘织金锦披风,身后跟了四五个侍卫,不是别人,竟是景王赵韫。

    徐进嵘心中虽有些吃惊,只面上却未显露,急忙下马上前几步相迎。

    景王策马飞快到了近前,停了马,也不用侍卫相扶,自己抓住马鞍,缓缓下了马,这才从侍卫手上接过了立拐站定。

    徐进嵘见他虽要凭了拐杖而立,只迎风那披风被吹得猎猎作响,整个人看起来丰神俊朗,气度卓然。不敢怠慢,上前要见礼,被景王扶住了。

    “小王前些时日一直盘桓在外,半月前方回京中。刚到便听家人传报,说徐大人曾投了封拜帖,与那拜帖一道还送了对极其金贵的百年金井玉阑。小王久闻徐大人之名,不但为人豪爽,且被皇上也极是重看的。有心结交正愁无门,便也厚颜收了徐大人厚礼。心中一直想着哪日有机会回拜下徐大人。只俗务缠身,前两日方得了空,却听闻徐大人今日便要离京远赴淮南之地。怕再不赶紧,一则要与徐大人失之交臂,二则唯恐徐大人以为小王托大避而不见,这才贸然前来相送,徐大人莫要见笑。”

    那景王谈吐温文,面容虽年轻,举手投足间却隐隐泛出了逼人的贵气。

    徐进嵘笑道:“王爷实在言重了。徐某不才,哪敢得王爷如此亲自冒雪赶到城外相送。徐某对王爷之名素来亦是十分敬仰。前次投递拜帖,起因不过是前些月里,内子得了一株珍奇牡丹,未想竟是王爷从中帮了大忙。内子感激,定要我上门亲自道谢。徐某这才厚颜具了拜帖,附上个中缘由以致谢。微末小礼,不过是徐某与内子的一番心意而已,何足挂齿。”

    景王爽朗一笑,笑毕摇头道:“徐大人与夫人太过有心了,小王实在受之有愧。那株晓妆新不过是投桃报李,略表寸心而已。九月间整个京城,别家菊花迟迟不开,唯独小王一家如期邀友饮酒作赋,名动京城,连皇上都听闻了此事,大以为妙。小王风头出尽,却全仰仗了徐夫人的奇思妙想。小王若非后来看到徐大人拜帖,哪会想到那位乡间里隐着的司花女青帝竟是徐大人府上贤内助。徐大人与夫人实在是一对神仙眷侣,真当羡煞旁人。”

    徐进嵘虽早已晓得这其中大部分关节,只如今亲耳听那景王如此道来,心中竟是莫名起了丝烦乱之意。一下想起方才那个他口中的贤内助虽是最后出来送他了,在阖府上下一干人前给留了几分面子,只连多看自己一眼都似是不愿。至于那神仙眷侣什么的,听着更是刺耳,心情大败,不想多说下去,客气了两句,正要转个话题,却见景王已是从身后一侍卫手上接了两坛用红绸捆好的红泥封口酒坛,递了过来道:“天色严寒,小王出来得急,府中也无拿得出手的礼。唯独这两坛金茎露曲,乃是用内府秘传曲所酿,入口尚可,送与徐大人路上驱寒。愿贤伉俪一路顺风,到任后造福百姓。小王坐待徐大人任满回京高迁,到时再亲自与徐大人接风洗尘。”

    这景王若是过后晓得自己妻子并未随他同行,只身留在京中,又会怎生作想?

    徐进嵘脑子里突地飞过了这般念头,连自己都吓了一跳,觉着有些匪夷所思,立刻压了下去,接过了两只酒坛,递给了身后随从,这才含笑表谢,却是只字未提自己只是单身上任。

    景王见送行已毕,这才自己又回身上马,与徐进嵘抱拳辞别,一行人如来时一般,疾驰而去。

    徐管家见自家大人望着景王一行远去的背影,立着似是有些出神。枉他自负是徐进嵘的心腹,一时倒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犹豫了下,便试探着叫了声。

    徐进嵘这才淡淡应了声,回头翻身上马,吩咐徐管家回去了好生照看住阖府上下内外,这才率先打马东行了。

    夜已深,徐家宅子东院正房里面此刻却是暖香融融。徐进嵘离京第一夜,慧姐便又抱了铺盖到淡梅屋里和她同睡。二人方才吃了些削好切开的凤栖梨,重又漱了口,这才一道放下了帐子并头躺在榻上。

    那慧姐去不成淮楚,起先虽是有些失望,只很快便也过去了,吃了果子,和淡梅絮絮叨叨念了片刻,听她说些淮楚之地的风土人情,打了几个呵欠,慢慢便耷拉下了眼皮。

    淡梅见慧姐睡去了,自己躺那里默默想了下。想起徐进嵘离京前必定会去自己娘家辞别丈人丈母,只不知道怎样跟他们提自己没跟过去的事。待明日派个人过去给传个口讯,免得秦氏真以为她病得厉害心焦不已。想妥了,自己便起身下去检查了下火炉,见盖得已是密实了,便过去开了门,想叫刚又搬回外屋睡的妙夏和长儿也早些歇了去睡。

    淡梅刚开了门,整个人便似遭了雷劈,一下定在了那里。

    门口居然正站着徐进嵘,靛青乌金的蜀锦大氅,厚厚马靴,还是今日出门时的那身行头。他身后是同样呆若木鸡般的妙夏和长儿。想来是骤然见他竟去而复返,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你怎会在此”

    淡梅终是挣扎回了神,结结巴巴问道。

    “我改了主意。”徐进嵘已是从门缝里挤了进来,把外屋里的四道惊异目光给关在了门外,这才看着淡梅低声道:“我想来想去,觉着还是要带你过去的好。你乃我妻,你不过去,偌大的一个衙门,那些迎来送往的要我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对付?”

    第四十二章

    淡梅千算万算也未算到徐进嵘竟会夜半杀她个回马枪,一时乱了阵脚。待他开口解释了,听着这缘由便是极其牵强。更兼见他望着自己的神色竟似带了些小心陪好的意思,飞快地说完了话,便站着一动不动,与前头两日那凶霸霸的样子大不一样,这才缓下了心神,后退了一步,微微蹙眉道:“我说了身子不好,去不了……”

    淡梅话未说完,见徐进嵘已是欺进一步,瞧着是要逼近自己了,话也顾不得说了,急忙再往后退,他又逼近,再连着退了几步,身后已是被桌案抵住了,再无可退之路,抬头便见他望着自己,眼里似是慢慢溢出了些笑意。

    “白日里你出来送我之时,看着倒确有几分病弱模样。只等我一走,你背转了身子只怕就欢蹦得厉害吧……”徐进嵘眼睛瞟了下她身上桌上盘里尚残留的几瓣梨片,一边说着,一只手已是搭上了她脸,轻轻捏了下她被屋里热气熏得有些微微泛红的脸颊,“你越发不学好了,谎话张口便来。我若不把你带身边看着点,日后回来只怕你胆子大得好上房揭瓦了。”

    他虽是在戏谑,只前头那话确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淡梅一时无言以对,便拂开了他触感冰凉的手,扭头淡淡道:“我说了不去就是不去。我不信你还会绑了我去。”

    徐进嵘见她脸色毫无松动的迹象,也不恼,只是刚刚被拂开的那只手已是掐住了她腰肢,低头凑到了她耳边道:“你爱发多久的脾气便发多久好了,等累了自然就消停了,我不和你一般计较。只去不去却由不得你说了算。我是你官人,我去哪里,你就须得跟去哪里!”

    淡梅听他话说到最后,那口气已是斩钉截铁了,气极怒目而视。徐进嵘与她对视片刻,轻而易举便一把抱她起来,挟住了也不顾她极力挣扎,大步到了床榻前,一把掀开了罗帐,人却突地僵住了。

    淡梅方才心绪大动,一时也忘了慧姐又宿在自己这里,此时才想了起来,怕两人方才拉拉扯扯间吵醒了她便有些尴尬了,急忙回头望去,见慧姐不过只翻了个身,便又沉沉睡去,这才松了口气,只心跳已是有些加快了。

    “她怎的又睡在此处?”

    徐进嵘箍住淡梅腰身的手略松了些,压低了声问道,声音里带了丝掩饰不住的不快。

    淡梅趁势又挣扎了下,徐进嵘大约也是怕吵醒了慧姐,这回终是放开了她。

    “谁晓得你又会拐回来?每次都是夜半三更的吓人。”

    淡梅一得自由,便跳着脚要去穿回方才纠缠间不慎被甩掉了的鞋,光脚踩在砖地上,脚心立时觉到了丝冰凉。她刚跳了一下,身子一轻,又已是被徐进嵘给抱了起来,这回放她坐到了张高脚椅上,自己顺手抄过床榻边上那张翘头案上放着的一双袜,蹲到了她面前,一手托起她雪白莹润的脚掌,一手给她套上了袜。

    淡梅不惯被他这般伺候,且一时也不明白他意欲何为,往后缩了下脚,却是被他握住动弹不了,只得任由他给她两只脚都穿了袜。

    袜子刚穿好,不想他又拎了她的一双软麝皮靴子过来,如方才那般给套了进去。

    “你……想做什么?”

    淡梅突然觉得不妙起来,这才依稀有些猜到他的意图了。只又觉着依他平日行事风格,应该还不至于如此荒诞,所以只是看着他迟疑问道。

    徐进嵘抬头看她一眼,并不作答,只是站起身抓过了她的外袍抖开,示意她伸手套进去。

    “你想做什么!”

    淡梅已是确信了他的意图,双手便死死抵住椅子把手不松开。但哪里拗得过他力气,没一会就被强行穿了衣服,又扯过她白日里穿过的那件厚厚斗篷,兜头兜脑地便把她罩了进去。

    “你便似只野猫,倔得很,与你也说不清道理,就这么走了便是!”说完便不由分说将她又横抱了起来,用脚勾开了门,撇下外间里目瞪口呆的妙夏长儿便大步出了屋子。

    骤然从暖和的屋子里出来,虽全身都裹得厚重了,淡梅立时也觉着一股寒气往脖颈里钻。只她气极,也觉不到多少冷意,只是用力捶打徐进嵘,他却丝毫不加理会,反加快了脚步。行到中庭,见她拗得越发厉害,便低声笑道:“你若不服,就只管叫喊出声,把全宅子的人都给引出来,到时瞧是你难看还是我难看。”

    淡梅一窒,心里已经把他骂得狗血喷头,嘴上却也不敢真大声嚷嚷,只恨恨道:“你这般强行迫我,我便是去了,也决计不会与你同心的。”

    徐进嵘脚步一停,只很快便又前行,一语不发。

    淡梅被他抱着绕过了照壁,见门房仍守着半开的门,门外路上等着他的一干随从,这才晓得他就是存了连夜掳着带走自己的心思才回来的,心中虽仍是气恼,却又起了丝无奈之感。

    徐进嵘到了他的高头大马前,将淡梅高举着坐了上去,自己也立刻翻身上去坐她身后,把她整个人包在了自己的厚厚大氅里,一手挽缰,一手揽住了她腰,这才微微俯首贴到了她耳边,状似随口道:“去了那边不与我同心,也总好过留你在家不与我同心。”

    淡梅听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不解其意,忍不住回头望去。许是映照了雪光的缘故,他一双眼睛里看着竟似有些许的寒光。

    淡梅从前见过他笑,也见过他被自己气得勃然大怒,只似这般带了寒光似的眼神,却是头回见到。一阵寒风袭过,下意识地打了个寒噤。

    许是感觉到了她的寒噤,徐进嵘把她往自己怀里带得更紧,低声道:“坐好了。船已经在埠头等着了,等下便到。”说完一拉马缰,当先便朝东而去。

    地上积雪未化,雪光将前路照得清晰可见。清越的马蹄疾驰声中,东城门很快便到。

    此时城门早已关闭。只守城的几个兵卒见了徐进嵘一行,二话没说立时便开了,点头哈腰地目送了出去。想是他进来之时便已经打点过了。

    出了城外,骏马更是放蹄而奔。淡梅耳边只听得马蹄声夹着呼呼风声。好在她穿得厚,本就罩了连帽斗篷,又被徐进嵘的大毛氅给裹住,严严实实地只露出双眼睛,倒也没觉得怎么冷。只是生平第一次坐这样的高头大马,被颠得七荤八素,虽被身后伸过来的一只胳膊紧紧揽住了腰,只眼睛一看地,便觉得似要倒栽葱地跌下去一般。这若真跌下去了,立马要摔断脖子,哪里还敢逞强,只得闭了眼睛尽量靠着身后的人一动不动。也不知过了多久,终是觉着身下一缓,马慢慢停了下来,原来已到了埠头。

    埠头河边停了十来艘大大小小的船,其中一艘大舫,船头打了串红红的灯笼,映照出上面的黑底“徐”字,边上已经有两个人立着在等候了。见岸边人过来了,急忙拖着拴在埠头上的缆绳将船靠近了,又搭上了以供行走的板道。

    徐进嵘下了马,把淡梅抱了下来。

    淡梅双脚着地站稳了,见自己已经被徐进嵘拎到了这里,晓得这回是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了,心中沮丧不已。见他目光灼灼盯着自己,伸手过来像是想扶她上船的样子,哼了一声,避开了去,自己微微提起了裙,小心地踩着板子过去,跳上了甲板,头也未回地朝舱屋里进去。

    舱屋里也燃了旺旺的火盆,点了烛火,刚推开门就觉一阵暖意。大约是前几天早就备妥的那艘船。这船便和徐家的那座宅子一样,看着除了比别的船要大些外,外观极其普通,与别船无二,只进去了,见地上铺了花鸟纹毡毯,中间被一扇屏风隔开了,外面起居,里面卧榻,空间虽不及平日住的屋子宽敞,只各色陈设一应俱全,无一不是精致之物。

    淡梅正打量着,觉着脚下一阵晃动,原来船已经离岸了,一时不备,打了个趔趄,眼见要扑倒在地了,身后伸过来一只手,稳稳地托住了她胳膊。回头一看,徐进嵘已是下得舱来了。

    “时候不早了,早些歇吧。你的丫头和箱笼之物明日会经另条船跟来,慧姐也是。你无须多想了。”

    徐进嵘一边说着,一边脱下了自己的大氅,随手丢在了一边。

    淡梅见他神情轻松,口气笃定,一切全然在握的样子,心中虽犹有些不服,只也回天无力了,只得慢慢伸手脱去身上斗篷,见他已是绕过了屏风,想是上榻了。

    淡梅慢慢跟着过去,刚绕过屏风,突然想了起来,叫道:“我的晓妆新!我的晓妆新还没带出来!”

    徐进嵘不知是被她的失声大叫给吓了一跳还是怎的,本已泛松的表情又有些绷了起来。

    “你满脑子就晓得你那晓妆新,到此刻还念念不忘。什么时候把这心思转一半在别的上头,也不至于……”话说一半,便消了声。

    淡梅没理会,只是看着他飞快道:“那几株红绣球就罢了,那晓妆新我一定要带过去的。如今天寒地冻,牡丹根系又长,你明日务必叫人连土小心地起出来,栽在深度至少半人高的大瓦缸里,瓦缸用原土填满,枝条缠上布头送来。”

    徐进嵘不再言语,只是定定地看着淡梅,表情有些怪异。看得淡梅心里有些发毛,下意识伸手摸了下自己脸,问道:“我脸上有什么?你这般看我做什

    徐进嵘哼了一声,已是翻身下了榻,一手便把淡梅扯着坐到了榻沿上,这才道:“我晓得了。会照你意思做的。这样你总可以安心跟我过去了吧?”

    第四十三章

    淡梅被他拉着跌坐在了榻沿,抬眼望去,见他正看着自己,面

    免费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