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雕之风拂桃花第3部分阅读
射雕之风拂桃花 作者:rourouwu
安如风瞧了瞧,还是觉得有些怕。前世在游泳池的浅水区里,她都套上个救生圈。大海浪潮汹涌,再风平浪静,也比游泳来得迅急。
黄蓉孩子心性重,一人下水总觉得有些不开心。除了爹爹外,安如风便是唯一能说话的人。自己多了份技能,尤其是大家都不会的,怎忍得住不炫耀。“我教你!”她大声地说,一副趾高气昂的态度。别看黄蓉小胳膊小腿,已经可以在岛旁的浅海里游上个把时辰而不用休息。
“你自己玩吧,岛主新教的碧波掌法我还未练熟。”安如风还是摇了摇头。
“那你也别走,就坐在旁边行吗?”黄蓉见安如风就是不同意,也没再请求。
安如风点点头,一屁股坐在礁石上,心中默记着新学的文章。温故而知新,记性再好,只是短时记忆。这种非感觉记忆时间一久,就容易忘却。理解通彻,才能把知识化为己有。近来,黄药师扔给她的书越来越难。最奇怪的是,他虽然不屑于《女诫》、《内训》、《女论语》、《女范捷录》等中国封建社会对妇女进行教育所用的书。却让安如风自己研读,然后说出其中不妥之处。
与其讳疾忌医,倒不如将病理研究透了,再对症下药。方法是不错,只是,安如风真的很怀疑黄药师的教育方法对古人,尤其是古代女人管用吗?难怪他被人称为东邪,如此枉顾世间约定俗成的礼法,独树一帜,对旁人而言,当真是怪到极点。
突然一股大力由背后袭来,安如风“啊”地一声尖叫,身体向海中倒去。学武仅半年,反应再快,在没有借力之处的礁石上也毫无办法。只听得“扑通”一声,安如风掉入海里。
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偏巧一波海浪迎面打来。呛得安如风连喝几口,口鼻中全是咸涩的海水。一时间,她仿佛回到了海难时,四肢不着力,只是趴在木桶上随波逐流的一刻。失重下,手脚不由地发软,怎么也爬不起来。
突然,感觉有人在背后拉自己。安如风下意识缠了上去,紧紧地抱着对方。“放开我!”是黄蓉的声音,充满了惊慌与失措。安如风连连被呛下,神智已经有些模糊。只知道如八脚章鱼般缠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如风的胸口几乎要爆炸般,喉部也痛得几乎让她不再清醒。可她的手脚仍然紧紧地抓着黄蓉,不是不想放开,而是根本松不开。背后衣服一紧,安如风突然露出海面。
突然接触到新鲜空气,安如风眼泪直流大口喘着,却一口都吸不进肺里。被海水呛咳,鼻腔生痛,肺部几乎停止了运转。身子随即翻至面朝下,一股柔和的力道拍来,呼吸瞬间通畅。安如风总算咳出腥咸的海水。呼吸顺畅了,可差点被淹死的后遗症马上袭来。她又呕又吐,早上吃的东西混着海水一起被吐出,觉得自己好像死了一次又重新活过来般,浑身酸软无力。
听得旁边同样有个声音咳喘不停,喘了半天才回过劲来的安如风勉强侧过头去,发觉黄蓉与她一起趴在小礁石上。能把她们同时救起来的,应该是黄药师了吧!安如风歪了歪身子,从礁石上翻下来。冰冷地盯着黄蓉,满心愤怒的她根本顾不上看黄药师的脸色,只是瞪着这个恃宠生娇,无法无天的小屁孩!
黄蓉呛水的时间较短,一会儿便回过神来了。转头看到安如风如针般的眼神,不由地一缩。安如风冷冷地开口:“很好玩吗?”
黄蓉向来红扑扑的脸蛋此时苍白如纸,她没吭声,估计知道做错了。
“不用下来救我,让我直接淹死岂不更好?”安如风怒火冲天,一直忍着不去跟她计较,现下可好,直接给推到海里去了。
黄蓉咬着下唇,眼睛已经泪汪汪了。她看了看安如风的身后,却倔强地没向自己老爹求助。
“会泅水了不起吗?会泅水你就可以把不会的人扔到海里去?如果我的本事比你大,就可以一掌拍死你?”安如风越说越愤怒,“炫耀很有趣吗?你年纪再幼,也该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一味胡闹,不识大体,只会让人瞧不起你!”
黄蓉的眼泪哗哗地落下,神情中虽有悔意,却被安如风一番话骂得下不了台。从小,她便是娇娇女,父亲从未凶过她。被安如风如此不留情面地说一顿,虽然她做错了,却不肯低头。
“我没指望你给我道歉!只是希望你下次将我推下海的时候记得,不要再把我捞起来。以免我忍不住脾气,又骂你一顿。”安如风摇摇晃晃地起身,还是没看黄药师,就怕自己冲他也来一句“子不教,父之过”。
转身,却看到黄药师站在自己身后。他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看着安如风一言不发。一贯的淡然也消失了,神情复杂得分辨不出是什么意思。正在气头上的安如风瞪了回去,你女儿做错了事,你舍不得骂,我教训两句,难不成你还护短得要揍我不成。
想避开黄药师,却手脚发软,一歪,又软软地倒在沙滩上。身子一轻,安如风发觉自己腾空了,一惊,转眼又吓到了。因为黄蓉眼睛红红的小脸正对着自己。虽然已经看惯了她娇美的脸蛋,却不代表可以接受像贞子般,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道,安如风向后跃去。腰间一紧,她居然发现自己动弹不得。抬头一看,黄药师一手一个,将她与同样没啥力气的黄蓉抱起。速度奇快,黄药师仿佛脚不沾地般,向前掠去。安如风撇过头,不想去看黄蓉那张娇纵的脸。再看下去,快要忍不住下手打她屁股了。
到得大厅里,黄药师招来哑仆,示意帮她们打水洗澡。梳洗完毕后,安如风披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坐在房里,根本不想出去。可是,她一向住在青竹林。要想回去,还得与那对父女碰面。忍住心中的郁闷,安如风干脆到书房去,坐在自己的桌子前,背着医药方子。
听得门咯吱一声响,安如风头都懒得抬。肯定是黄蓉,如果是黄药师,直接就飘进来了。当作不知道,一心默记自己的。
突然感觉黄蓉站在了自己身边。安如风顿了顿,转头看去,神情依然冷淡。只见黄蓉也清洗干净,不再满头的海沙。她低着头,涨红了脸,小嘴嚅动着,欲言又止。
安如风突然觉得有些想笑,她这是想跟自己道歉吗?真是不得了,这么个蛮横的女孩,居然懂得后悔。
“那个……”憋了半晌,黄蓉还是开口了。“刚刚是我不对,不该把你推下去……”说一句,停一会儿,看来她还从未做过这种道歉的活。
安如风眨了眨眼睛,是继续凶她?还是借坡下驴算了?想了想,她开口:“我叫安如风,麻烦以后直接喊我的名字。”
黄蓉抬眼看了看她,把头转过去,又摆出一副不屑的模样。瞧到她脸上又露出熟悉的神情,安如风笑了。不跟她计较了,她能跟自己说对不起已经是很大的进步。而且,她也只是顽皮,并没有真的害人之心。“你的道歉我接受了。麻烦你记好,以后不要用‘喂’和‘那个’来称呼我,叫我小安或安如风都可以。”
黄蓉冷哼一声,转头离去。安如风笑着看她的背影,心中不由感叹,果然家教不错。恼羞成怒下,还记得轻手关门。
才静了一会儿,门又“吱呀”地开了。安如风无奈地看过去,黄蓉又准备搞什么花样啊?瞧见进来的竟然是黄药师。她起身站好,有礼地称呼一声:“岛主!”
黄药师静静地瞧着她,安如风也不畏惧。这件事起因错不在自己,没必要为此害怕。黄药师如不喜欢自己骂他的宝贝女儿,大不了杀了自己。突然想起之前的那句话,“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她在乎的不是贞洁,而是一口气。人活一张脸,树争一张皮。自己是承了他们黄家的恩情不错,并不代表可以任由屈辱。
“你说,你想拍死蓉儿?”黄药师声音冷漠。
“不是想杀她,而是就她当时的行为,做出的推断。”安如风不亢不卑地说。
“黄药师行径向来古怪,在世上眼里是杀人魔头。他的女儿自然也不是好人。你又为何知道她做错了?”
“公道自在人心。岛主不屑俗世眼光,却不能把女儿教成不明是非之人。您武功高绝,自当可以特立独行。黄蓉一生不出岛便罢,若是在外间也如此胡闹,想必命不长久!”
“你再说一次!”黄药师的音冷如刀,目光如炬,仿佛要忍不住心中怒意。
“黄蓉固然是天之娇子,我安如风也不是天生的下人命。如若岛主不喜欢,我明天便出岛。”安如风虽然心中有些犯嘀咕,却依旧夷然不惧地看向黄药师。话里也带了些后路,如果他不拍死自己,那就让她离开好了。桃花岛容不下自己,黄老邪喜欢护犊情深,她走总可以了吧。
黄药师眼睛微微眯起,森冷的寒意如实质般向安如风袭来。安如风咬着牙,顶住黄药师带来的压力,毫不退却。就在她以为,黄药师会一掌拍向自己时。他却突然笑了。如雪霁初晴般,刚刚的冷意全部被一股暖意带走。“很好!你叫安如风?”
安如风脚肚子有些颤抖,刚刚命悬一线,现在想起实在有些心惊。“安然若素,飘逸如风。岛主,我是叫安如风。”
黄药师不再停留,与黄蓉一样,冷哼一声,转身离去。安如风缓缓坐下,长长舒了一口气。好险,小命总算是捡回来了。
相处
出岛?还是留下来?安如风晚上如煎烧饼一样翻来覆去睡不安稳。自己的身子看起来十岁未到,就这么出去,光凭学的那点东西想在南宋活下来,真是难上加难。可是黄药师没说自己可以留下来啊!自己今天得罪了他们父女,虽然一个道歉,一个冷笑,心中总还是不安。
暗暗下定决心,不管出不出岛。她第一个要学的便是游泳。这次有人救,下次再碰上就是传奇了。安如风发觉黄药师性格越发古怪了,今天她虽然凭着一口气顶了回去,不代表他下次还能容忍自己的无礼。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黄药师只是厌憎世俗之见,思慕晋人的率性放诞。他恨的是那些虚礼,对于国家的忠、对于父母的孝却是他认为应该守的礼。自己今天的言语在他看来,已经算是逾越了。不过,安如风倒不知道,她遇强不自低的态度已经激起了黄药师的一丝赏识。
练完功,复习完之前学的内容。安如风第二日便来到海边。黄蓉不知她想做什么,也跟在后面。瞟了黄蓉一眼,安如风见她神情中有丝担忧。心中有数,估计小丫头听到了她昨天说要出岛的话。虽然与安如风不大合得来,可怎么也算是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黄蓉心中倒真还有些舍不得。
活动了一番手脚,安如风缓缓退下早上穿的轻薄纱衣,露出雪白的中衣。说及此,安如风有些无奈,黄药师给她准备的衣服全是素白如雪、柔软飘逸,无论暗纹或是针绣,统统以白色为主。样式倒是多,一连穿了半年,她都有些视觉缺失了。心中不由暗忖,难不成自己一看就是披麻戴孝的命?瞧见小黄蓉的衣服倒是五颜六色的,也不知黄药师是怎么想的。
“你想干什么?”黄蓉瞧她的架式有些心惊。
安如风回眸一笑,“下水!昨儿个你不是想教我吗?”
黄蓉小脸一白,想起昨天差点溺水的情景。“你穿成这样如何游?”
安如风有些无奈,没有泳衣又不是她的错。更何况再碰上昨天那种情况,换泳衣来得及吗?“没关系。你教不教呢?”
黄蓉愣了愣,随即大声说:“当然教!”也脱下外衣扔在礁石上,“哗”地一声跃入了海里。
安如风小心地一点一点往海里走去,半腰深便不敢再前行。深吸一口气,她忽地一声钻入水底。失重感再次袭来,安如风再次感觉到那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没经历过死亡,便不知道害怕。那次的恐怖经历,安如风没有做心理治疗便已经算是心智坚强了。此时来学游泳,她最重要的是克服心中的结。她忍住立即起身的冲动,强行捏住自己的鼻子,闷在水中,就是不起。
海浪一大波打来,安如风胸中憋了一口气,脚底开始虚浮。她缓缓地舒展着身子,挺直腰杆,任自己飘了起来。努力睁开眼睛,只觉沙地离自己还不远。心中一安,暗暗安抚自己,实在憋不住了就站起来。
再过得一会儿,后颈衣服突然传来一股力道。安如风借势而起,摸净糊住眼睛的海水,竟然是黄蓉。她笑着问:“我憋得时间长不长?”
黄蓉有些不安,瞧了瞧她,脸竟然有些涨红了。磨蹭了半天,突然问:“你没事吧?”
安如风一怔,突然大笑,一把将黄蓉抱住。“没事没事,才憋一会儿气,怎么会有事?”原来她是在担心自己。总以为黄蓉娇纵任性,其实心地倒真的不坏。看来是她带着偏见看人。这也怪不得安如风,她最先看的是神雕,之后才是射雕。对于中年的黄蓉心思狭隘尤其不喜,因此对小黄蓉自然也热情不到哪里去。更何况,这个娃儿古灵精怪,喜欢捉弄人,更是让安如风对她抱着敬而远之的心态。
“你放开我!”黄蓉一声尖叫,声音里的羞窘笑得安如风前俯后仰。自己也真是,心中虽说不要跟个奶娃娃计较,却像中年黄蓉一味认定杨过就是个坏小孩般,对她总是起不了好感。孩子只是一张白纸,你给他们什么,他们便能真实地反应。黄蓉虽然年幼,却早就明白安如风对她的态度。种种挑衅除了顽皮外,还是本能的反击,世间的利器没有比冷漠和无视更伤人。
“蓉儿,昨天虽然是你错在先,不过我言语过重,还请你原谅。”安如风放下黄蓉,郑重地向她道歉。
黄蓉扭捏了一会儿,突然笑开了,秀妍的小脸上露出极少见的真挚。“我教你泅水吧。”
安如风不耻下问,练习良久,居然找到了一丝漂浮的感觉。半年来,她的内力也逐渐凝聚,更是给她憋气延长了不少时间。突然想到一事,安如风笑眯眯地看着黄蓉。原来她之前担心的便是自己憋气时间过长啊!黄蓉已经习惯与她的相处模式,瞧她笑容灿烂,只是冷哼一声转头看向别处。才过得一会儿,便又忍不住,指点起安如风的姿势来。
两人一直玩到午饭时才上岸。黄蓉自是没事,安如风却饿得狠了。顾不上形象,又吃了三碗饭才放下筷子。打从第一次吃三碗饭后,她还从未如此失态过。把黄蓉笑得差点又要唱起来,倒是黄药师瞥了黄蓉一眼,叮嘱食不言寝不语,黄蓉这才收敛。
出岛一事,自然是不了了之。安如风皮厚地留了下来,人家既然未曾赶她离去,如此大腿岂不赶紧傍好!外面乱世游民,哪有桃花岛舒适安逸。倒是从此,安如风与黄蓉的关系略有亲近。两人仍是没像闺蜜般亲热,一个心思细腻,一个心眼极多,两人有时互看一眼就明白对方想要的,言语的交流直接省略。只是在黄蓉的指点下,安如风的泳技很快便超过了黄药师。她不由心中大慰,总算有一点比黄药师强了。
转眼,两年又过去了。这天,安如风依着黄药师最著名的神奇药物“九花玉露丸”的配方,采集九种花露。就安如风看来,花露起到的作用不过是调香。但调配药丸的药材却是多属珍异,凑天时季节,极费功夫。不过,黄老邪喜欢附庸风雅,安如风也不多言。古来才人多有怪癖,黄老邪此举倒也能接受。
说起花来,桃花岛虽叫桃花岛,可上面的树木当真是花团锦簇、五彩缤纷,叫做百花岛也不为过。黄药师闲暇时,经常细心照料这些花树,令整个岛屿植被尤为丰富,品种之多让安如风花了不少时间记下。安如风是典型的城市孩子,除了电脑与钢铁森铁对自然环境陌生之极。到了桃花岛来,才一一学起。起初也闹了不少笑话,引得黄蓉又乐了一阵。
东邪不愧是东邪,日常生活中的种种怪异行为,已经让安如风见怪不怪,连眉梢子都不抬。像什么突然喜怒无常,经常冷眼相对,有时又温和细心,更有时会突然看到安如风露出难得的笑容之类的反应,把安如风锻炼得可以直接忽略他的情绪反应。
桃花岛中的阵式阴阳变化、乾坤倒置,奥妙无穷。安如风一点都不感兴趣,只是强记下熟悉的道路。像什么这里的禁人所在故意取乾上兑下的“履”位,取其“履道坦坦,幽人贞吉”之义,足以显示主人的气派之类的等等,安如风只是过耳即忘。她偷懒地认为,只要自己熟悉了这么复杂的桃花岛,以后再碰到类似的阵图,总还是能走出来的。不求攻破,只求保身。要求不算过份吧!一次,安如风斗胆直说自己的看法,听得黄药师一阵摇头。可他怪归怪,却从不勉强安如风。有时候安如风会有种错觉,黄药师是在故意纵容自己的任性与懒惰。不过,有可能吗?安如风失笑,瞧他对黄蓉那副千依百顺的模样便知道自己想多了。
这些年来,安如风每当瞧见黄蓉与其父谈论工商水利、五行八卦时,总是沉默不语。等到安如风请教医学上的知识,功力上的难题,黄蓉却气鼓鼓地站在一旁说不上话来。日子久了,安如风干脆把制药这一块儿的杂事给统包了。可惜桃花岛人丁稀少,总令安如风总是长嗟短叹英雄无用武之地。偶尔哑仆感染风寒,安如风便发挥南丁格尔的精神,从不敷衍了事,认真热情地令人毛骨悚然。最后,她竟然大胆到为黄药师开药方子。
当时黄药师身体微恙,瞧到安如风一脸的期盼,古怪地瞧了她一眼,居然没怒,伸出手来由她摸脉确诊。刚接触到黄药师微温的手腕,明显地感觉他略微不自在地一动。安如风赶紧安抚一笑,病人嘛!情绪有些不平稳也是正常的,医生当然得温和相对。哪知,黄药师眉心一皱,看样子下一步就要收回右手。
安如风一急,不敢浪费这个难得的机会,赶紧收敛笑容,笔直端坐,认真细感脉象。脑中一一闪过的,竟然是各种奇难杂症的不同症状。可切脉半天,最终还是无奈地承认,就只是感冒。轻微得只要熬一碗姜汤即可痊愈。
有些不服气,好不容易能在师傅面前显露一手,安如风开了一堆温补的药方子。黄药师瞧了一眼,冷嗤一声,“我还没病到卧床不起吧!”安如风讪讪一笑,“岛主身体尊贵,自当好生修养才是。”
“这个方子,除了浪费外,当真看不出有什么益处!你这本事到的皇宫内院足可当名合格的太医。”黄药师不留情面,冷言冷语如刀剑般刷刷地扔过来。
安如风脸红耳赤,就当是给您做保养不行吗?年纪大的男人真难伺候。心中嘀咕着,她大笔一挥,去了98的药物,再恭敬地递给黄药师瞧。黄药师扫了扫,微微点头,表示可以。安如风这才领旨下去熬药。
黄蓉倒是直接多了,虽然缠不过安如风,由着她为自己把脉。可每次拿到安如风开的药方子,第一件事便是拿去给父亲鉴定。安如风刚开始的小心眼全都在黄药师的冷脸下化整为零,最终归为虚无。有一次,她忍不住辩解,医学之道需在揣摩,大胆用药。黄药师冷笑一声,若是尽开些治不愈人,也死不了人的药物,不如当蒙古大夫、江湖游医。桃花岛是没本事教出这样的人才。哽得安如风半天吭不了声。错在自己,强行狡辩又被驳回,生生打消了她这颗火热的医者之心。
此后,能为岛主与其千金看病的安如风已然成了桃花岛的御用太医。除了对黄药师和黄蓉不乱用药外,其他人,安如风便是想着心思转换手法治疗。从汤药到针炙,从火罐到推拿,方法百出。直到后来,哑仆们每当生病时,见到安如风都是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若不是看到她最后总能将人治愈,这些人怕是宁可病死也不来找安如风。有时候,看到哑仆们敢怒却无法言的表情,安如风不由有些内疚。怎么看怎么像欺凌残障人士。
陷阵
每个月都有两天,都会找不着黄药师的身影。黄蓉不明所以,安如风却是心中有数。估计是跟周伯通打架斗心眼,玩些小孩子的游戏吧。清高如黄药师,不肯强逼,却花时间与周伯通干耗着。这人有时候迂腐起来,比常人还要固执。换作安如风,真要像黄药师这般抢书心切,还顾得上什么身份,偷蒙拐骗样样都来。邓公早便说了,管他白猫黑猫,能抓着老鼠就是好猫。怕老顽童撕毁经书,逮着空了,扔一把迷|药进去,放一堆蛇进去,回头拿到了《九阴真经》再解救不就行了。安如风感叹,这就是现代人的投机思想,有时候确实不如古人纯朴。
不过,每次看到黄药师与周伯通斗法第二天的那副□脸,安如风就想笑。黄药师这才过得三年不到,屡败屡战,一直坚持到黄蓉出岛又回来才以失败告终,精神着实可嘉。
一边采着花露,安如风有些头疼地看着满地的花花草草。这么长时间,她竟然愚笨到还未将桃花岛的总图给摸清楚。黄蓉最爱做的便是将安如风引到一个她从未去过的阵图上。结果,迷路的总是安如风。好在这个丫头虽然顽皮,却每次会在吃饭之前,将她领回去。
刚开始时,安如风不肯轻易上当,气得黄蓉想起其他方法与她作对。最后,安如风迫不得己与她协商。除了当她的御医外,一定不能让她在岛上饿着。有几次,黄蓉扔下几个馒头给她充饥,确也没让她饿着,还送些小动物让她当夜宵烧烤吃。逼得安如风只能剥皮去毛,做起大小叫化都爱吃的荤食。只是一边啃着一边心中暗恨,回头一定不能再放过这个死丫头。
第二日,黄蓉挂着狡黠的笑意把睡得蓬头垢面的安如风领回去后。她实在气不过,索性装着在饮食里下药,吓得黄蓉疑神疑鬼。奇就奇在黄药师只是冷眼旁观,既不为女儿说话,也不去救安如风。偏生黄蓉也是个倔强性子,受了委屈也不去告状,只是想办法回头扳回一局。一来二去,安如风越发胆大,心中明白,只要不出大事,黄老邪是不会动怒的。
几番回合下来,两人最后达成共识,无论如何,表面的和平总还是要维持的,吃穿住行样样防着对方,累也累死了。
这天,黄蓉明示,她又要去闯迷宫了。安如风无奈,就当自己是桃花岛一日游。带好随身物品,顺带想起了要采集九花玉露丸的事情。眼看着日暮西下,自己似乎还在原地打转转。安如风干脆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这里是自己第二次来了,此处植物品种稀奇,可除了桃花阵外,阵法便是最古怪。一步错,步步错。安如风记忆力再好,也禁不住这种挫折中成长的学习方法。黄蓉这个鬼灵精知道她不爱这个,从来也不告诉她正确的出阵方法。由着她困在其中,只在最后一刻将她领出。速度奇快,生怕她记住了方位。结果,同一阵图被困两次,不再是稀奇事。
不过最多三次,安如风便会记住出阵之路。黄蓉生怕乐趣减少了,这些时日来,送她进迷宫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桃花岛再大,也禁不住二人如此闹腾。阵图再复杂,也有用尽的时候。除非,她老爹帮着作弊,临时帮忙修改。
承蒙黄蓉的“教育”,安如风遇到一些小阵图已经不再瞧得上眼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路嘛!只是东邪就是东邪,再简单的阵图也毫不马虎,一环扣一环,甚至几张阵图同时并用,安如风从未凭自己的力量闯出去过。临门一脚,永远进不了球。气得安如风几乎失了淑女风范,站在阵图中愤愤不平地抱怨黄药师吃饱饭没事做,把个好好的岛搞成了华容道。
可惜安如风如此放肆的机会毕竟不多。因为她每次抱怨后,之后几天的课业异常沉重。晚上睡觉都只有两个时辰,不多不少,刚好两个时辰。安如风明白了,黄药师绝对是听到了。也亏得他计算得如此准确,只让自己睡4个小时。从此,安如风再有不满也只是肚中腹诽。
将顺便采摘下的花瓣装在花篓中,一一分类放好。这些都是安如风为自己调制的纯天然绿色无污染的美容养颜保养品的好材料。自己胚子好,可不能暴殄天物。她明确地放弃自己闯关的意图,上次明明记得黄蓉是这么出阵的。为什么当她再做一遍,却又被困住了。揉了揉太阳|岤,回头黄蓉来找她时,估计又得笑上好一阵。
突然,一阵幽幽萧声传来。静谧的岛上除了鸟语花香外,向来杳无人烟。此乐一出,顿时平添了几丝出尘之气。突然之间,连鸟声也淡了。仿若四周只有那一缕细若游丝的乐声。安如风也不吭声,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黄药师的萧声比他的脸还要多情,各种情绪只要一品他的萧意便知。
落寞、伤心、回忆,还夹杂着一丝丝对往昔的不舍。一曲“绿衣”翻来覆去,一遍又一遍地响着。每一次,萧声中都多一分情绪;每一遍,乐声中都多了一丝感怀。安如风知道,他又在想妻子了。黄药师从未在她面前表达过思妻之情。来桃花岛这么久,安如风也从未去过冯蘅的墓。那里是黄药师心中的圣地,兼之尊重黄药师的深情,再好奇,安如风也绝不涉足。
只是,此时听到黄药师的思妻之情,安如风也不由心下黯然,跟着音乐缓缓地唱了起来。“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绿兮丝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无訧兮。絺兮绤兮,凄其以风。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心之忧矣,曷维其已?心之忧矣,曷维其亡?睹物思人情难却,何时才能不心伤?心中忧愁割不断,怎么才能把你忘?越唱越被曲中悲思感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惊才绝艳的黄药师,狠毒孤僻的李莫愁,冰清玉洁的小龙女,邪气狂肆的杨过,个个都为情所困。都说情深不寿,可她却从未体验过这种感情。
“你为何在此处?”清冷的声音突然从旁边响起。
陷入深思的安如风一惊,随即苦笑,她为何在此处,还不是被阵法给困住了。低头垂目,安如有礼地说:“回岛主,如风只是采集花露。”是与不是,黄药师自然清楚。她也不用去告这个闲状。
黄药师果然冷笑一声,安如风不由地耳根透红。谁让她不好好学,在桃花岛住了三年都能迷路。已经有些摸清黄药师的性格,安如风倒也不急,依旧作恭敬状。良久,未见他出声,悄悄抬眼,果然人去楼空。
安如风一笑,背着花篓继续开拓道路去。小半个时辰过去,安如风暗自计数,竟然歪歪曲曲地走到一条从未走过的小径上。扳着手指算了算,安如风不敢肯定地想,这里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桃花岛的阵法以困人为主,以黄药师的个性自然不屑做些什么阴毒的陷阱。可有一次,安如风竟然一脚踩进了天然淤泥形成的大坑中,好不容易爬出,一身白衣已经成为泥衣。乐得黄蓉一连几天嘴角都上扬,直嚷着桃花岛竟然被她找出一个新陷阱,功劳颇大。窘得安如风埋头苦学半个月,对黄蓉的挑衅始终不理不睬。
顺着小径直上,地下竟然隔几步便镶了青石。安如风一直走到尽头才明白,原来是来到了弹指峰。早便听黄蓉说过,清音洞、弹指峰、绿竹林、积翠亭是东海桃花岛的著名风景。可被机关算计怕了的安如风从未想过主动寻找欣赏。
此时阴差阳错,竟然来到弹指峰。难怪黄药师会在此处诉尽情怀。苍天青林遮天蔽日,水碧绿叶婆娑轻唱,夏蝉高鸣,清脆悦耳,海风悠远,果然是一处妙境。
远处,状如拇指的山峰仿佛从掌中弹出,如宝剑倒插在海边。孤峰矗立,奇峰异岩层峦叠嶂,如刀削斧劈般的悬崖绝壁如上天妙手巧得。一个平台直升而出,圆润的石头不规则地铺在其上。安如风随手放下花篓,极目望去,却见下面风景颇为熟悉。仔细一瞧,竟然是刚刚所立之处。安如风怔了怔,立马回想刚刚是否有什么不妥之处,抑或是忍不住诅咒了黄药师几句。若他刚巧坐在此处,可不全给收入眼底。懊恼万分,早知这岛上尽是黄药师的地盘,当初就不该由着性子祸从口出。一想到那几日他布置的课业,便觉头疼不已。
心烦之下,突觉伤感。刚刚被黄药师的箫声挑起的心绪,此时纷乱如麻。如果可以,她愿意付出天大的代价换一条坎坷的回家方法。月是故乡的明,云是故乡的白,二老年岁已大,女儿却失踪无影。安如风不敢想象父母的思念该有多么悲痛。
可是,一味伤怀也不是办法。安如风瞧着天边余晖,苦笑连连。还未听说有人穿过来,又能随便穿回去的。三年一千多个日月,她仍然没有机会触摸到回家的方向,不由得不往坏处想,如果自己一辈子都不能回去,那该怎么办?射雕的世界有自己容身之处吗?眼前的平稳生活也是偷来的,更遑论将来。思来想去,也只能说尽人事。先学好本领再说吧。
繁星闪烁时,黄蓉果然找来了。瞧她有些气吁的模样,安如风有些好笑。自己跑到弹指峰来,怕是小黄蓉有些着急了吧。晃了晃手中的花瓣,安如风轻哄:“蓉儿,回头我帮你洗个花瓣澡如何?”
已经高及安如风胸口的黄蓉冷嗤一声,“你若不识路,就在原地好好呆着!”
安如风笑言:“通往弹指峰的路我已经熟悉,往后我会陪蓉儿一并前来欣赏日暮。”小丫头对她说话总是冷嘲热讽,不过里面的关切安如风总能听得出。
瞧到她脸上一副了然的神色,黄蓉扭头就走。安如风赶紧跟上,上山的路是记着了,出阵还得靠这个小丫头呢!记起花篓没拿,安如风轻喊黄蓉等等,赶紧回头。突然瞧见一抹青色挥闪而过。以为自己瞧花了眼,安如风转头离去。直到睡在床上才忆起,那抹青色像是黄药师身上的袍子。
下厨
黄药师一直十项全能,其中最有名的,就是他堪比御膳的厨艺了。安如风不记得电视剧中的黄药师有没有下过厨房,可事实上,她已经吃过不少黄药师亲手做的佳肴。而且,黄老邪并不是仅用美食来嘉奖,厨艺竟然是她与黄蓉的功课之一。
这天,黄药师带着她们二人直到厨房。看着满房的锅碗瓢盆,安如风有些头晕。大灶、大锅,小灶、小锅,外加各种作用不同的厨具,不同于现代化的厨具,安如风连如何生火都不知。让哑仆们将火生好,黄老邪也不吭声,直接拿起豆腐,一手托着,一手快速旋转。只看到豆腐渣哗哗地落在盛好的盘子中,一块完整的豆腐竟然被他削成了一朵素白花朵。花瓣微微颤抖,仿佛含苞待放般鲜活。
随手一放,豆腐花落在砧板上,黄药师又取来竹笋切成丁,再将新鲜猪肉剁成肉泥,调好料搓成肉圆。方者正方,圆者浑圆。再放入大锅中,示意两人一人雕一朵。安如风与黄蓉面面相觑,都有难色。此时,安如风在桃花岛学艺已有五年,可黄药师这哪里是在教做菜,分明是考手头功夫。
若是直接掌劈脚踹,两人二话不说就上了。可面对软软的豆腐,她们都有些不知从何下手的感觉。“还不动作快些?”黄药师催促。
黄蓉看了看安如风。安如风硬着头皮,怎么着自己武功也比黄蓉高了些,平时也自得于这点,有难题当然得她先上。拿起旁边准备好的豆腐,学着黄药师的手法小心翼翼地用指甲划着。因为对美食要求极高,黄药师家的豆腐也不同平常的柔软。手稍一重,半块豆腐便被切落了。
安如风吸了一口气,不理黄蓉取笑的声音,拿着剩下的那半块豆腐,继续努力。心中默念,豆腐,性凉、味甘;归脾、胃、大肠经;益气宽中,生津润燥,清热解毒,和脾胃。据现代医学说,它还能抗癌。
一疏忽,左手转动速度跟不上,好不容易略有些雏形的豆腐花彻底报废了。安如风叹了口气,瞧向黄蓉。眼中示意,我已经阵亡了,麻烦你来吧。
黄蓉刚刚还笑得脸如花,看到安如风的神情,突地刹住了表情。这会儿,轮到安如风想笑了。她退后一步,站在黄蓉身后。只见黄蓉轻巧地拿起豆腐,有模有样地转了起来。只听见“叭”地一声,豆腐落入碗中直接摔成豆泥。不出所料,她也失败了。时间比安如风还短!
两人对望一眼,安如风低头,准备听黄药师的训。黄蓉则恬着一张笑脸,正要开口。却听见黄药师淡淡地说:“你二人兰花拂|岤手已经学了有几年,为何只知出招,不知活学活用?”
两人齐齐一怔,安如风翻手一抬,便拈起一块豆腐。黄蓉也不甘示弱,纤手一抄,也拿起一块豆腐。两人手指如花,姿势美妙,快、准、奇三法用得已经颇有精髓。安如风快了一些,豆腐花已经雕好,她刚放下,黄蓉的豆腐花也已成型。两人互瞧对方的作品,相视一笑,笑容中并非赞赏,都是讥讽。
原来二人毕竟手法不熟。雕出的花儿歪斜变形,与黄药师那朵除了颜色,几可乱真的花儿比起来,惨不忍睹到直接可扔到垃圾桶中。好在相互有得比较,也不是独自出丑,二人居然都不觉得脸红。
“无竹令人俗,无肉使人瘦,不俗又不瘦,竹笋焖猪肉。”黄蓉笑言:“爹爹,你这是学苏公吗?”
安如风低声轻吟,“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岛主,是否还缺了一样?”
黄蓉一愣,瞟了安如风一眼,娇声问:“爹爹,今儿个午饭,我们就吃这个吗?”
黄药师微笑,“这门功夫你们还缺‘清’字缺。因此,这顿饭你们需自己做。好不好吃,自然也得自己负责。”黄蓉睁大了眼睛,安如风却低眉,早就知道黄药师没这么轻松地放过她们。
“爹爹,如果不好吃,你是不是也陪着我们?”黄蓉不服气,刚才不小心输了安如风一着,父亲竟然还不管吃喝了,向来锦衣玉食的她哪里愿意亲手下厨。
“你们吃什么,我也吃什么。”黄药师不再跟黄蓉闲话,飘身而去。
安如风噗哧一笑,“蓉儿,岛主看来是不会动手了。你就死心吧。”像她,没期待自然没失望。
锅里的水已经烧得扑扑作响,黄蓉手足无措,连下一步该怎么做都不知道。安如风想了想,拿了个蒸隔,把黄药师调好的汤汁直接放在上面。三朵豆腐花,一美二丑,独立于大碗之中,看得两人同时而笑。黄蓉找来锅盖,盖好后,眨巴着大眼睛问安如风,“要蒸多长时间?”
七岁的黄蓉虽然未曾洗手做羹汤,却也在高强度教育下,比常人懂得多。只是未曾亲手尝试,还是心有余悸。安如风老实地摇摇头,她也没做过这道菜。两人呆了一阵子,同时眼中一亮,抓着哑仆打起了哑语。
她们没做过,负责厨房的哑仆却是常做此事。安如风的哑语已然熟练,问起来速度飞快。很快便弄明白,原来只要一柱香时间即可。两人心中一安,总算中午能吃上一个正常饭菜了。
可三个豆腐花哪能顶饱。于是,两人又辛苦地找来生米,淘水洗净。黄蓉想偷懒,却被哑仆“告之”,黄药师说一切只让她们动手。哑仆向来畏黄药师如毒蛇,哪里敢违背,只如实地将黄药师的话转达。气?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