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雕之风拂桃花第1部分阅读
射雕之风拂桃花 作者:rourouwu
射雕之风拂桃花
作者:月芳菲
人贩
三天了,安如风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天了。无论她怎么不想接受,最后还是无奈地相信这个事实——她已经不在原来的年代。
外面黑呼呼的,从小小的窗口一眼看去,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没有天,没有地,没有空间感,也没有距离感。这就是大海。白天,它绚丽、浪漫,如梦般美好,如梦般迷人。当夜幕落下时,一切的恬静、温馨全部消失。海水哗哗地,仿佛咆哮声,什么宏伟,什么壮观,全部变成令人心悸的黑色。
安如风苦笑地摸着自己的右脸,上面一个红肿的掌印浮起,火辣辣的,稍一碰触,便觉得痛得钻心。这是那个人伢子打的。是的,安如风虽然是大海中,却是坐在一条船上。看着小小的,明显有些薄茧的手,她狠狠地一握拳,用力向地板砸去。心中懊丧无比,一觉醒来,自己便成为一个孩子。看这身量,才七八岁左右。其实她连自己身体的年龄也不敢肯定,只知道当自己好不容易从晕眩中挣扎着醒来时,身边只有一群跟自己同龄的孩子。
见她睁开眼睛,听她发出低弱的呻吟,所有的孩子脸上都是漠然。想要水?没有。想要吃东西?没有。就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那些孩子连眼珠都不愿意转动,只看着自己愿意看的事情。仿佛安如风的痛苦根本不存在。
安如风迷迷糊糊了很久,终于有个人搭理她了。一个带着腥臭的杯子,杯口上落着一圈明显污垢,土黄|色的,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有清洗了。安如风顾不上其他,大口大口地喝着,连衣襟上都洒满了。她已经渴了半天时间,才盼来这么一点点水。不管脏不脏,不管有多令人反胃,她都要喝下去。
“醒了就好!老子可不想做赔本生意!”声音有些粗俗。安如风勉强抬头,原来是个长相极其路人的男人。约40岁,下巴一圈青崭崭的胡须,眼睛浑浊。
“你是谁?”
“扑通”一声,安如风只觉得右侧的身子已然麻痹。她被这个男人扔在一边,有些毛糙的地板硌得她本就酸痛的身子几乎失去感觉。
“少在这里装疯卖傻。”男人满脸鄙夷地骂着,“小丫头片子,若不是看你还有几分姿色,卖到窑子里能值些银两,我才懒得给你水。正想着如果你死了,就扔到大海里。没想到竟然醒了。醒了就给我乖一些,不然,我打断你的双腿?”
安如风微张着嘴,吃惊地看着他。心中怒火如炽,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自己又遇到了什么人?还未来得及开口,男子已经看出她的情绪,一把拎起她,甩手便是一巴掌,重得安如风以为自己会再一次晕过去。
“竟然想反抗?明天不准吃饭!”阴鸷的眼神令安如风放弃了怒骂与挣扎。因为她刚刚发现,自己竟然缩水了。男人轻轻一抓,她就双腿离地。紧紧地咬着牙,她低垂下眼睛,没再瞪着男子。身上发生这么莫名其妙的事情,如果她还顾及着争一口气,未免太愚蠢了些。
见安如风乖顺了下来,男人满意地哼了一声。连那个被黄垢布满的杯子都没有留下,转身重重关上舱门。
如果安如风刚开始喝水时,还是有些迷糊,这会儿彻底清醒了。她不敢摸自己的脸,有些麻木,连嘴边都能尝到腥腥的味道。这一巴掌还真是重啊!她有些苦笑,这么大来,还从没人这样打过自己。
睡醒之前,安如风已经二十七岁。在公司里上班,一直在办公室里做着普通的工作。上班,下班,收发,打印……所有的工作琐碎,没有压力。安如风一度有过野心,她想过要努力向上爬。可是当她陪着领导出去吃饭后,那个平时一脸正经的领导顺手摸在她高耸而有弹性的屁股上时,她就开始退缩了。算了,当一个普普通通的打杂小妹,总比当小三来得快乐吧。打扫会议室时,她这样安慰着自己;帮领导倒茶时,她这样安慰着自己;装病拒绝陪领导唱k时,她还是这样安慰自己。
天知道这个世界怎么变成这样。安如风发觉,以前只在电视上,只在书看到的阴暗面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她还是接受不了。怎么办?顺从领导,玩一场你情我愿的游戏。然后踩着高跟鞋,扭着小腰,在所有人面前装出一副自己是凭能力爬上主任位子的?领导的话中已经暗示得很清楚,没有负担的游戏,然后两人各取所需。可安如风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堕落很容易,沉溺下去后,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爬上岸来。与其如此,她宁可不去碰触这些自己玩不起的游戏。
可是,游戏的开始,不是由她所想,结束自然也不会如她所愿。于是,有了一次,领导就开始第二次,第三次,以至无数地暗示。仿佛领导对她很感兴趣,因为她的拒绝,让他以为,这是她待价而沽,这是她欲擒故纵。安如风害怕了,无论谁给她介绍对象,她都同意。可最终还是没有交上男友,因为她只要离男人稍近一些,她就想到领导私下里那张猥琐的脸。
要不,不做了吧?不做,她又能做什么?这个公司在安如风所呆的江南小城里,算是较好的工作。百来个人的公司,工资在小城里,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那个层次。甩手不干容易,可她试过,再去找同样的工作,没有这样好的待遇。因为是个业务性的单位,她一个办公室人员根本没有任何的竞争力。别人一年转正,她花了两年。每次先考虑的,永远是那些为公司带来效益的同事。她,总是被领导忽视。
可安如风不甘心。她在空余时间也去跑业务,也想跳出这个平庸的圈子。有用吗?换个部门,还是要通过那个领导。她曾提过,领导只是含蓄地笑笑。意思她很明白,自己不付出,想要收获?有些时候,女人凭能力、凭本事,还是不够的。“升职器”,她突然苦笑地想到这个词。其实,只要她想开些,爬起来很简单。
于是,那天,当领导在加班时把安如叫来自己的办公室,将她拉着坐上自己的大腿,安如风没有反抗。可他竟然低头准备吻下来,安如风一阵恶心,下意识一巴掌便甩了过去。直到这一刻,安如风突然明白了。这一巴掌,她早就想打了。办公室性马蚤扰,说的就是这种男人。你越是逃避,越是不敢反抗,他越是得意。每次从她身边过,这个恶心的男人总是眼光闪烁,打量的地方永远不离她的三围。她为什么不敢反抗,为什么要由着他。这个世界不是由他说了算,自己为什么要去迎合?
畅快地看着自己的手,有些痛,也有些发烫,不过,心却很自由。看到领导捂着脸,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向她时,安如风笑了。“你再敢有什么企图,你会后悔的。”她不做了没关系,就是去当导购也可以活得下去,无非工作更辛苦一些。可领导不敢,有事业,有家庭,他披着一张人皮,就算本性是只耗子,他也得装下去。
回家后,安如风哼着歌,像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一样心中雀跃,开心溢于言表。父母、兄嫂以为她遇上了什么好事。问她,安如风只是摇头笑得神秘。不说,谁都不说。这些事说出来,只是徒惹家人伤心,能自己解决了更好,何必让大家陪着自己一起痛快。母亲把安如风拉到一角,直问她是不是恋爱了。安如风笑得更欢了,摇头说不是。看得母亲一脸的疑惑。
安如风是超生的。她出生时,刚好是计划生育抓得最紧的时期。母亲因此工资永远比别人少。不过,母亲倒没在意过这些。只盼望着儿女能幸福的生活,全家安康,就够了。可是,为什么,当她一觉醒来,却是这个陌生的世界?
有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偏偏是她遇上这种事?她已经没有年轻女孩旺盛的好奇心,考虑的永远也只是现实,为什么穿越这种笑掉人大牙的会在她身上发生?换一个小姑娘来,可能会比安如风更开心些。可她却只是觉得,如果老天给她机会让她选择,她宁可回到那个甩了一巴掌给领导的世界,虽然有时候灰暗得让她觉得日子难熬,至少不会比眼前这么无助。
挨了那个男人一巴掌。安如风安静了下来,她问周围的十多个孩子,这里是什么年代,这是什么地方,几乎没有人回答她。所有人在她碰触到自己时,都发着颤,再狠狠地将她甩开。安如风也发现了,这些不同年龄的男孩、女孩身上,也有着伤痕。都是被打的。他们本来心智就不够成熟,再遇上毒打,足够消除掉他们的逃跑意识。逆来顺受,才能有饭吃,才能不痛,这就是安如风这些日子来的总结。
拐卖!太可笑了,自己变小了不说,还遇上这么倒霉的事情。不过,她应该偷笑了,幸好不是一觉醒来,她就在青楼里,在接客破身的一瞬间。仅这一点,就让安如风庆幸自己还没遇上最糟的时候。
环视四周,小小的船舱只有十多平米,里面却塞了十多个孩子。所有的人蓬头垢面,身上散发着一股酸臭。安如风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满手的油腻,最少半个多月没洗过了吧。这个身体到底是什么时候被拐来的?她可以逃得出去吗?
船舱里只有一个小小的窗口,那是所有孩子最喜欢呆的地方。安如风也喜欢,那里可以看到蓝蓝的天,蓝蓝的海,还有如明珠般的绿岛。即使每天只有一小刻,可以看到头顶上飘浮的白云,她都觉得很开心。可是,每次她都看不了多久。因为大家都要看,她个子不大,力气也不大,挣不过别人。
可就是这么一点点的时间,也让她暂时忘记了脸上几天都没退去的火辣,让她对未来燃起无休的希望,让她觉得,自己可以逃出这个恶臭、如同牢笼的船舱。
海难
时间在封闭的空间过得非常慢,安如风开始有些着急了。本来就虚弱的身子也有些承受不住大海的摇晃,已经吐了好多次。吃的是难啃的馒头,喝的是凉水,每个人的食物都不多,水更是珍贵。规定时间内不喝完,就会全部被收走。安如风吃不下去,她怎么可能吃得下去。从小虽没骄生惯养,可21世纪哪个孩子不是家长捧在手心里的宝。鸡鸭鱼肉,不需要过年过节,每天该吃的,该喝的,只要提出父母就能满足。家长们担心的,只是孩子学习不好,生活上的需求,合理的一律无条件的答应。
这个身体之前就生了一场大病,加之吃不惯这些粗糙的食物,安如风虽然勉强自己进食,却还是不可避免地继续虚弱下去。天知道这些人口贩子是怎么想的,连放风的时间都没有。这里甚至比不上21世纪的监狱。在这样下去,安如风都快得幽闭症了。
脸上的红肿还没好。因为条件太差,恢复得也慢;因为那个男人打得实在太重了。可安如风没有一刻觉得自己的求生意识如此强。活下去,她要活下去。不管生活多么辛苦,她都希望活下去。只有几天时间,她明白自己来到了古代,哪个朝代,还不太清楚。反正不是唐朝与清朝。孩子们的口音相差非常大,大概是从各地骗来的。
安如风在现代住的城市很奇怪,周围的县市都是南方口音,最常见的便是“f”和“h”不分,唯独她的城市里是北方口音。那是因为她的家乡曾是一个通商港口,于是慢慢的,这个城市就特殊起来。据说,本地人氏极少,大多都是移民。因为这里有山有水,适合居住。安如风觉得,除了冬天冷了些,夏天热了些,倒从未有过缺水、缺电等现象。什么南水北调,都是新闻联播里的听到的,与她的生活无关。
摇了摇头,安如风不再去回忆。她唯一庆幸的是,因为曾经生活环境的特殊,让她听过很多种语言。而她,对语言也有一定的天赋。脸上挂着亲和的笑容,她继续跟一个年龄与自己差不多,看起来怯生生的小女孩套近乎。经过安如风不懈的搭讪,她是唯一一个说出自己名字的女孩。她说,自己叫小南。
小心地套取自己想知道的资料。安如风越听心越凉,竟然是南宋这个动乱的时代。不能怪她不能从衣服上曲分,实在是穿着太普通了。斜襟粗布上衣,青色袄裙,袖口窄短,即使不懂,她也知道自己的这个身体家室相当普通。自己只是个女儿身,想必家人也不会如何费心思寻找吧。苦笑着扫了一眼四周,被拐来的孩子大部分都是女孩。重男轻女,传宗接代,是古代的通病。这就代表,没有人会来救自己,她谁都依靠不上。
恐惧让安如风有些微微发抖。倘若是在陆上,纵然不能离去,心里也安稳些。可触目看去,大海一片苍茫,这只海船都有如米粟般飘摇,她一个未长成的身躯岂能奈何?
“小南,你家里有什么人?”安如风轻缓地问。她勉强放平心绪,害怕没有什么用。说些闲话打发些时间吧。
小南也跟所有的孩子一样,眉眼都被脏污覆盖,只有小巧的鼻翼在安如风的问题下,显得有些急促地扇着。“爹爹,妈妈,哥哥,弟弟,姐姐,妹妹……”她还小,又惊吓过度,有些句子都不大会用,只能简单地吐出词。
想起家人,安如风再也掩不住心中的凄凉,一滴泪承受不住地心引力,蜿蜒而落,在她黑呼呼的脸上划下一道痕迹。狠狠地闭上双眼,庄生梦蝶,蝶舞翩翩;蝶梦庄生,人生苦短。这三天里她不只一次祈求,如果一睁眼回到原来的世界里,她将不再抱怨,她将再不再胆怯,可是,低矮的舱顶,如同一座山般沉沉地压在她的心头。提醒她,这个她希望当成梦的世界,是真实的。
不再说什么,安如风只是紧紧地抓着藏在袖中的馒头。弱肉强食,恃强凌弱,这个守则在孩童当中尤为明显。没有人孩子会同情她,填饱自己的肚子,是最重要的。接连三天,安如风都小心地藏着自己的食物。再吃不下,也不能装滥好人。她需要这些维持生命的营养,食不下咽,也得吃。
怎么办?怎么办?她愁肠百结。没有办法的办法,就是随着船到达目的地,再伺机而逃。可是她听出来了,她因为长相,所以连当丫环的命都没有。直接送到窑子里,卖身,接客就是她的未来。她不自大,也没有想过是否可以依靠那些现代歌曲逃出一劫。那是笑话,是yy,绝对不是现实。命比纸薄,女人在现代能顶半边天的口号都尚在考证,更何况是这里。多了几千年的智慧与经验并不代表她能将别人玩弄于掌心。
“轰隆”一声,巨雷乍然响起。
几个孩子忍不住惊吓,尖叫出声。安如风也吓了一跳。按住砰砰乱跳的胸口,她冲到小窗前,只见原本碧空如洗的蓝天突然被铺天盖地的黑云笼罩。那层云又厚又重,当中电闪如蛇,绮丽诡奇。像一个黑色的灯笼,里面灰蒙蒙地将电光笼住。可是,那些桀傲不驯的电又如何堪处一角。张牙舞爪地划破黑云,向万物刺去。
翻滚的海水咆哮起来,像要撕碎天地万物般,暴戾狰狞。一个浪头重重打来,船身剧烈地颠簸,安如风没抓稳,跟着其他孩子在船舱里翻滚起来。
喘了口气,她使劲扒开压在身上的两个孩子。继续冲到小窗前观看,海水由澄清变得浑浊黑暗,巨大的海涛相互冲击着,卷上天际的海水在怒吼中重新化为雨滴再冲刷着世间的一切。安如风吓坏了,这是海难!自己遇上了海难!
看了看袖口,她迅速地用牙咬住一角,系了个大结,以防那两个黑面馒头落了出来。连滚带爬地摸向舱门。每次,它都被送饭的人口贩子牢牢地从外面栓住。她抱着一线希望,期望有人能把门栓从外面打开。一使劲,心一沉。还是锁着的,怎么办?船舱里除了人,什么东西都没有。连个合适的工具都没有。可是,这艘小船当真能在风卷残云、电闪雷鸣的压迫中,保持完整吗?安如风很怀疑它的结实。可以的话,她希望能找些紧急救生的东西,就算是块木头,也能让她觉得安心些。
“姐姐!”安如风突然觉得身边有人,回眸一看,竟然是小南。
“姐姐,你想做什么?别丢下我!”小南如同抱着救生圈般,将安如风抱得紧紧得,紧得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一阵剧烈地摇晃再次袭来,两人滚成一圈。安如风咒骂出声,疯了,大海疯了。暴雨夜的大海就像丧失理智,瞬间疯狂的恶魔,暴躁地想将一切都毁灭。
安如风下意识地将小南抱在怀里,浑身没有一块好皮肉了吧。她有些丧气地想,大病之后还未痊愈,又是被打又是遇到海啸,自己的命运从来没这几天过得跌宕起伏。天堂到地狱,也不过如此。
“咣当”一声,一个撕心裂肺的尖叫声突然响起,又变得奄奄一息。安如风看去,只见是孩子群里身材最大的那个在又一次地摇晃中,重重地撞上舱门。他的身上,还压着几个孩子的身体。舱门在他们的重力加速度的撞击下,竟然“喀啦”一声,开了一丝小缝。
只是,那个身体强壮的男孩已经出气多,入气少了。咬了咬牙,安如风带着小南向舱门再次爬去。一个个将跌成一团的孩子拉开,可是,男孩已经歪曲变形的脖子已经恢复不了原状。狠了狠心,安如风将已经软绵绵的他拉在一边,用力一脚踹向舱门。
门栓已经折断,这会儿更是直接断裂。迎面而来的海水重重地灌在安如风的嘴里与眼里,呛得她涕泪肆流。可她顾不上这些,只是一手死死地抓着小南,向外滚去。
船板上没有什么人,帆已经收起,所有人都龟缩在船舱里,除了天地间的怒吼,就只剩一阵阵的惊叫与哭泣。安如风已经站不稳了,她本来就没多大的力气,那一脚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即使将舱门踹开,脚上钻心地疼痛也让她知道,恐怕已经受伤了。希望只是伤筋,可别断骨。这时候,她也没办法为自己多做什么,只是快速地搜索着有什么工具可以利用。
绳子?木桶?还有一堆被海水与雨水浸湿的厚重的帆。辛苦地爬到木桶旁边,她拖着几乎能比得上自己手腕的绳子,想将自己与木桶绑在一起。可是,绳子太长了,没有刀子,光是这些绳子的重量,就能压得她透不过气。
“姐姐,姐姐,我们回去吧!”小南哭得大声。
是的,船舱里还能避避雨,在外面如果滚到海里去了,后果不堪设想。可是,安如风不是这么想。因为她已经听到船身不堪重负地断裂声。排山倒海的压力一波又一波地拍打向这条木船,大海撕咬、吞噬着所有物体和生灵的怒火让安如风觉得不安,她希望身边能有拯救自己生命的物品。
“等一下!”安如风硬不下心肠甩开小南。在一个人如此渴求自己的帮助时,自己怎么能拂开她祈盼的手。
半拖半抱半滚的,安如风抓着小南在根本无法站起的船板上辛苦地来到一个半人高的木桶旁边,安如风一把脱下自己的袄裙,牙咬手撕,将青布裙子扯成条状,系成长绳,将自己与小南的手绑在木桶旁边。忙完这一切,她累得几乎爬不起来了。摸了摸袖口,馒头已经快化成了泥。
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面泥掏出来,她大口大口地往自己嘴里塞。苦涩的面泥里全是海水的味道,可安如风恍如不觉,只是努力地吞咽着。吃下去,恢复了力气才能活。只有活着,才能看到明天。
背影
不出所料,在大海那令天地呻吟,万物战栗的狂怒中,木船还是散了。安如风在经受了一个时辰的雨水冲刷后,果断地抱着小南跳进了海里。带上那只木桶,救命的木桶。
船下沉时,会引起旋涡,不想死,就离船远一些。安如风顾不上别人,只能紧紧地抓着小南。两人一人一边趴伏在木桶上,随着海浪飘去。安如风的心里全是沮丧与愤怒,这是2012吗?这是泰坦尼克号吗?自己与小南是萝丝与杰克吗?她的情绪极端不稳,她想狂哭,又想大笑,这就是穿越?这就是每个姑娘都曾做过的穿越梦?见鬼的穿越!
为什么穿越,她没有遇上英俊帅气多金的男人?为什么不是被所有的男主、男配捧在手心里?为什么她不是富家大小姐,不是美丽的公主,而是一个被拐卖的女孩?为什么她命悬一线地在大海上飘荡。
紧紧地握住拳头,被海水泡得发白的皮肤有些发涨,安如风其实连拳头都有些握不住。她必须省下发狂的力气,她不能奢侈地浪费体力做这些无用功。
“姐姐,我好冷!”小南抬头看向安如风,眼里都是祈求。
安如风心酸地把小南移向自己,此时虽然是夏季,可是夜里的海水还是有些冰冷。小南,在跳下海时,右手受了伤。软绵绵的手臂已经肿得老高。她只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子。她本应该在父母的关爱下,蹦蹦跳跳地欢快地笑着。安如风不希望小南有事。
她很自私,她不希望自己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小南虽然紧紧地抓住了她,一直依赖着她。可她也是安如风的支柱,唯一的心灵支柱。茫茫大海,只影独行,等死也只是一个人,太孤单了。
“没事,我们很快就会获救。小南,没事的。”安如风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她也没力气再多说了。脚踝的刺痛一阵阵传来,浑身的皮肤在海水的刺激下,又红又肿,安如风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
……
一天过去了,两人没有看到任何船只,连遇难的其他人也没遇上。干燥的嘴唇痛得几乎张不开,四周都是水,可只能看,不能喝。喝下去,死得更快。按住有些蠢蠢欲动的小南,安如风自己也不知道说什么的安慰着。
……
两天,小南已经陷入了昏睡。安如风也是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没有吃的,没有喝的。安如风想尽办法打开木桶,却绝望地发现,它是空的。
……
突然觉得,有水流入口中。安如风本/能地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呛得胸口巨痛,也控制不住速度。最后,她咳得天晕地昏,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安如风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张床上。她虚弱地闭上眼睛,脑中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自己又穿了吗?这次,仿佛穿在了陆地上,穿在一个富贵人家。床边悬着淡绿色纱帘,微风吹来,轻纱层叠起伏,被风卷得飘渺如仙。安如风突然想起一个词:诗意。原来,一个纱帘就能让人想到诗?
其实,不止这一张薄如蝉翼的纱帘,黄|色的竹床虽然简单,却古朴雅致,曲角拐弯处,不是随便用绳索绑住,却是用整根竹子弯成。接口处也浑然天成,粗麻的绳索细致地一圈圈地缠绕着,顺着竹子的肌理往上爬升。安如风看了良久,还是忍不住伸手去触摸。这是谁家的房间,做得真是别致。
一伸手,发现手掌幼嫩,虽不再泡得皮肤发白,却依然是看了五天的那只小手。安如风心中一惊,还是那个孩童身体。心急之下,她从床上坐起。那么,小南呢?她在哪里去了?
休息之下,突然用力过猛,安如风晕眩地一头栽到床柱上。幸好竹子略有韧性,一撞之下虽然疼,倒也无大碍。
扶着柱子,安如风心急如焚,顾不上多休息便想从床上走下。门外传来声响,安如风抬眼望去,竟然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一身青衣小帽,看起来便是下人跑龙套的打扮。见安如风坐起,对方也不惊喜,只是把手中托盘往床上一放,比划了几下,便转身离去。
“等等!”安如风急喊。
对方竟然连身子都不动,笔直走了出去。
安如风大奇,这是什么鬼地方?怎么一个下人也这么牛?不过,有一点她倒是看明白了,那个下人是让她起来吃饭。
呆了半晌,安如风打量着自己与四周。是一间木屋,或者说用木质结构的小屋来形容更贴切。一切物品虽然简洁,却不难看出主人品味较高。低案圆凳,明镜梳台,几案书桌分立于两边,上面高颈圆肚花瓶里插着几只素雅粉桃的桃枝,竟然还有一只不知道是什么兽型的镇纸幽然伏立一角。
屏风上的梅枝虬结老劲,梅花却随意如圈圈,疏密有度,深浅不一的墨迹如重彩般将明明只有黑白两色的屏风渲染得如同山林江海般色彩艳丽。上面有字,安如风凑近观看,发觉竟然都是弯弯曲曲的小篆,虽然墨迹淋漓、潇洒清逸,她却一个字都不认识。脸红了半天,安如风终于无奈地承认,自己在这里是个半文盲。
瞧瞧自己,她发现身着一袭青衣,简单至极的款式,窄袖交领,除了利于行,看出不一点美感来。安如风觉得,更像是下人们穿的衣服。大概是她的衣服全湿透了,有人帮她换了下来吧。她倒不担心坏人会有什么企图,这种明显未长成的身材也会有人流口水,那就是自己黑到尽头,可以直接到地狱当差了。
瞧见有水,安如风不再打量赶紧简单梳洗一番,却因不知如何漱口又愣了半天。左瞧右瞧后,发现一个东西长得有点像牙刷。也是竹质,上面有毛,摸了摸,安如风不由缩了缩手,不是用惯的塑料毛,是真货!旁边有一个小瓷罐子,里面装的竟然是黑乎乎的药物。安如风想了半天,除了铜盆、清水、毛巾、类牙刷外,洗漱用品一应俱全,那么,这个黑乎乎的软膏可不可以理解为是牙膏?
曾在无聊时上网查过,古代确实有类似牙膏的替代物。但是牙刷的出现却是在两宋期间,安如风挑起一点,仔细嗅嗅,一股刺鼻的味道,像是有很多香料。咬咬牙,不管三七二十一,用了再说。反正不吞下,应该也不会中毒吧。果然被猜中了,那个黑膏确实是牙膏。
她的手脚向来很快,弄干净自己也才不过五分钟。冲到桌面狼吞虎咽着清粥小菜,竟然发现出奇的美味。明明味淡,却清香可口。各种米粮混合,不但软硬适度,而且口感清爽。只是安如风此时饥饿非常,吃相难看,顾不上仔细品味。她心中着急,那个一直跟着自己的孩子到底哪里去了。人心都是肉长的,几天相依相偎,生死同连,此时安稳下来,怎能不惦记。可安如风觉得自己且能安稳无恙,想必小南也会没事。只是没看到,还是放心不下。
放下碗筷,安如风朝房门走去,突然脚下一痛,人差点扑倒。崴伤的脚踝还未痊愈,慢些走还没多大感觉,一急便有些使不上力。安如风一瘸一拐地出门,不管怎么样,先找到小南再说。
出了门,安如风茫然了半天。这是在哪里啊?丘陵连绵起伏,虽然没有一望无际,但凭她目前的脚力是绝对走不到头。竹林、小屋,清风徐徐,盖天的竹叶飕飕起伏,清新淡雅的竹香萦绕鼻尖,青翠欲滴的竹杆儿层叠相依,此情此景令安如风觉得,像是来到了一个世外桃源,宁静、安详的氛围环绕在小小的竹屋周围,像是梦中最美的风景。
可是,为什么四周没有其他的房子?哪里又是出路?安如风没有目的四处走着。冉冉清烟在远处升起,袅袅汇入天际,清澈明净的蓝天,除了淡絮般的白云外,空无一物。正在此时,安如风突然听到一缕若有若无的乐声。
她不由地停佇脚步,仔细聆听。半晌才确定,声音是从右前方传来的。拖着有些伤痛的腿,安如风心中升起一丝惊喜,总算有人了。刚刚那个下人跑得快,此时竟然找不到影子。此处美虽美,却无人烟,安如风毕竟只是个女孩。站得久了,竟然有种孤独入心的空虚感。
千辛万苦地绕过竹林,安如风发现前面是海岸。一连几日在海水里泡着,她心头的畏惧已经深种。那种失重、压迫、无力的感觉,安如风不想再体验一次。摇头晃去恐惧感,乐声似乎还在前面。继续吧!拖着越走越痛的脚,她撑着向前走着。
细白的沙滩温柔安静,泛着白浪的海水亘古不变地冲刷着,淡黄|色的巨石下,一袭青衣长衫傲然独立。
安如风第一眼看到这个挺立清逸的背影时,脑中失控地蹦出一句话:“神仙?妖怪?谢谢。”
那个人影没有回头,安如风也不知道该如何呼唤打断乐声。那种破坏的罪恶感充斥在心间,仿佛她一出声就将天境变为凡间。是的,站在那个背影后面,她不是落入凡间的仙子,而是一个闯入仙境的爱丽丝。安如风竟然感到一股莫名的排斥感,似乎那个冷然独立的的背影在警告她不许打扰自己。
按照安如风的性格,顶多转身离去便是。可是,小南的下落她一直放心不下,即使格格不入,她也要问上一问。“这位先生……”
刚一开口,乐声突然转调,曲子竟然换了一首。刚刚还遥遥远立于远方,清幽独立于人世,这会儿仿佛带了丝人间烟火。安如风抿唇一笑,听到就好。她继续有礼地问道:“请问,有没有看到一名五六岁的小姑娘。她跟我同时落水,一直未见她的身影,心下着急。麻烦先生好心告之。”
等了半晌,除了乐声依旧外,竟然没有半点反应。安如风不由地揉了揉太阳|岤,这人,怎么回事?其实不只这个人,就连之前那个像下人的人也不大对劲。总之,这个地方整个就是不像是正常的地方。她实在好奇,下一次,她会遇到什么人。虽然穿越的时间很短,不过遇到的事实在太多了。安如风觉得,自己像个老僧般,已经入定了。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让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来得更多些吧!如果此时有一只金刚扑上来,她都不会惊讶了!
死亡
站了半天,那个背影仿若未听见般,径自幽幽地吹着。安如风本来也有耐性,可是现在心中实在着急,便稍稍提高了嗓门:“先生,您能告诉我吗?”忍住烦恶,丝毫不敢懈怠。目前有求于人,看人家的服饰,不像是下人,或许对自己还有救命之恩,怎好无礼。
这次,有反应了。对方缓缓放下双手,安如风眼尖地瞧到他手中竟然拿着一管碧翠的乐器,仔细一瞧,竟然是箫。晶莹剔透的箫身被握在一只修长如玉的手中,状似随意,手掌上的青筋若隐若现,仿佛握得过紧,偏又带着一缕淡淡的落寞。安如风大奇,自己到底遇上了什么人,为什么一只手都能让自己联想成这样。她无比好奇对方的相貌,甚至有些期待对方转身。期盼之下,又有些犹豫。万一那人相貌还不如那只手漂亮,岂不是大煞风景。这种背影无限美好,脸庞状若修罗的事在现代还碰得少了吗?如果丑得超出自己的承受能力,就跟精神攻击没两样了。
轻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跟个花痴一样,还是赶紧问事来得正经。厚着脸皮,安如风再次出声:“先生……”
“死了。”轻轻淡淡的声音传来,仿佛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安如风半张着嘴,愣愣地看着对方。“你说什么?”
背影依然不回头,淡哼一声,竟然迈动脚步想要离去。安如风急了,“你说什么死了?麻烦你把话说清楚些好不好?小南到底怎么了?”激动之下,也顾不上礼貌了。
其实安如风此时已经反应过来了,那人是说小南已经不在了。可是她不信,她怎么能相信,生没见人,死未见尸。只凭对方轻飘飘的两个字,她怎能接受得了?
那人似缓实快地向前走去,安如风惊讶地发现自己虽然小跑着,可彼此间的距离却是越来越远。这是什么情况?缩地吗?心中更急,受伤的脚更是不受力,竟然在沙滩上滚了几圈,沾了满头满脸的细沙也顾不上清理。眼看着对方越来越远,她大急,连眼泪都出来了。半天都看不到人,好不容易瞧见一个,却是这么怪异无比的背影男。
“爹爹!”一个清脆的声音自安如风身后响起。清脆的童音甜美天真,安如风不由地转过头去,哪里来的小孩?
只见一个穿着黄|色袄裙的身影蹦蹦跳跳地从远处跑来,梳着可爱的小髻,粉脸红扑,眼睛璀灿如星子般闪烁着调皮的神采。粉嫩的小唇勾出甜甜的角度,可爱得像个瓷娃娃。
“你怎么来了。”声音突然在安如风旁边响起,她吓一跳,转头看去。发现已经远去的男人竟然站在自己身边。安如风倒吸一口气,这是人还是鬼啊!速度怎么快成这样?仿佛镜头切换一样,刚刚还远得只有手掌大小,这会儿竟然无声无息地站在了旁边。
她抬头看去,又是一呆。老天爷,这人是生来打击女人的自信心吧?清俊的眉眼,眉梢斜飞,充斥着不羁。挺直的鼻梁,厚薄适中的唇。最出彩的便是他的气质,孤冷淡漠,遗世独立般浑身尽带着一股疏离感。此时的他眸中尽是宠溺,仿佛眼中只有那个小小的身影,连一丝一毫的注意力也没落在安如风身上。一掠而过,他张开手将小女孩抱起,唇角弯出一个迷人的角度,声音轻柔地问:“蓉儿怎么出来了?”
“蓉儿想爹爹了!”小女孩撒娇地搂着男人的脖子,讨好笑声如银铃般。
安如风看着眼前一幕温馨的亲子图,刹风景地开口:“先生,麻烦告诉我,小南到底在哪里?”她已经顾不上是否失礼了,再不问清楚回头人又没了。
那个叫蓉儿的小女孩看着安如风,笑得如玉女般可爱,可说出的话却让安如风如遭重击般泫然欲泣。“这位大姐姐,你是在问跟你一起被海水冲上岸的那个尸身吗?她已经被哑仆们安葬了。”小小的手指着一个方向,“喏,就在那里。”
依旧没瞧安如风一眼,那个男人抱着蓉儿缓缓离去。只留着他温柔的声音:“告诉爹爹,刚刚都做了什么?”
一句话未说完,声音竟然飘得远了。安如风顾不上理这对奇怪的父女,挣扎着爬起来,向小女孩指的方向跑去。落入这个世间第一个认识的人就这么没有了?那个紧紧抱着自己的腿,哭泣大叫姐姐的小女孩竟然就这么死了?怎么可能?
气喘吁吁地跑了好远,安如风终于在一个偏僻的角落找到一个坟头。无名,什么都没写。只是一个坟包孤伶伶地在离着她休歇的竹屋很远的地方呆着。安如风怔怔地看了半晌,泪水无声无息地滑落。要说她对小南有多深的感情也是假的,可是眼看着几天前还鲜活的生命突然变成了一捧黄土,生命的无常令她悚然心惊。是不是,自己也会像小南这样,突然间就消失了。在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就这么寂寞地走了。然后孤独茕立于山林深处,被世间就这么遗忘了?兔死狐悲,同病相怜的情绪涌来,脑中只有失落的空虚与茫然。
本就脱力的她软软地滑倒在地,放声大哭,哭声中全是悲怆与无助。老天爷,可不可以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没有亲人,没有谋生技能,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我该怎么活下去?心中大恨,为什么偏偏是自己遇上了这种事?以后又该怎么办?
一直哭到夜幕降临,安如风才止住悲泣。哭过了,发泄过了,该好好地考虑一下现实了。未来不会因为自己的自哀自怨而有变化,她必须要找条出路。活下去!在船上发的誓更加深刻地印在心头,只要活下去才能看到希望。或许,她还能找到回家的路;或许,她还能在有生之年见到父母与兄长,见到熟悉的钢铁森林。
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安如风回到了竹屋。脚已经痛得不能着地,她是蹦跳着回来的。心中不由一悲,没有人会关心自己,自己的未来只?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