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四朝第15部分阅读
三夫四朝 作者:rouwenwu
见她大声说:“汉狗,滚回你们大汉去吧,这是我们乌孙的地盘,真不要脸,都跑来跟我们抢饭吃……”
她这样说,很明显是排挤汉人,赤谷城内汉人不多,却也有将近五分之一的人数,加上这次从草原来的工匠,汉人的比例只会越来越多。如果乌孙人都像她这么排外,今后整理起来一定会困难重重。
大汉工艺先进技术出众,在这里确实比乌孙本地人吃香,每天赚钱最多的商人要么来自匈奴要么来自大汉,本地人反而多是给他们打工的,赚些勉强糊口的钱。但本地人又不敢跟匈奴人作对,只能明里暗里欺负体型弱小的汉人。
冯嫽听见她辱骂汉人,立即掉转过头,指着中年妇人的鼻子叫道:“西域猪,没有我们汉人,你们吃什么用什么,拿了我们的好处,反过来还要咬一口,忘恩负义的东西。”
冯嫽的西域话比当地人还标准,中年妇人气得脸红脖子粗,将手里的抹布往冯嫽脸上扔,嘴里不干不净地嚷嚷:“你说谁是猪,你这汉狗,不要脸的表子……”
妇人逮着谁骂谁,常惠也看不下去了,无奈说话不够流利,一脚踢翻了她的桌子以示抗议。见状,妇人尖叫一声,疯了似地扑向常惠,她哪里是常惠的对手,就算常惠不跟女人动手,躲闪之间她也没捞到半点儿便宜。
眼看双方打起来了,周围那些做小生意的乌孙人都抄家伙奔过来,一个个眼睛都涨红了,看那架势非把常惠大卸八块不可。
刘烨想起了那帮在荒漠上抢劫的难民,现在这种情况是相似的,乌孙人一向排斥汉人,他们本身脾气火爆,打起架来不要命,借着这跟导火索一定会把事态闹大。而常惠也不可能一味隐忍,要是真动起手,恐怕局面很难收场。
“大家消消气,别冲动呀,听我说两句好么!”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穿戴怪异的男人,他头上戴着夸张的六角波斯帽,身穿藏蓝色蒙古长袍,脖子上绕着一条水蓝色丝绸围巾,脚穿波斯皮靴。
然而,最令人讶异的是他的眼睛,碧蓝色的眼睛。
第三章 秘密组织
穿着怪异的男人从头到脚一片蓝,像是海水冲进了人群,他的到来使得人群随即安静下来。之前还在肆意叫嚣的乌孙人一看见他就像老鼠见了猫,纷纷缩着脑袋,下意识地往后退。
刘烨诧异于这种现象,不由多看了他两眼,却发现了他那双碧蓝色的眼睛。他个子很高,在这群牛高马大的乌孙人之间也能算得上是鹤立鸡群,他耷拉着肩膀,还有点驼背,这让他看上去失去了西域男子的豪迈与男子气。虽说举止有点扭捏,但也不似那种阴柔的娘娘腔,而是有些痞子气,还有很精明的那种。
尽管如此,这股痞子气并不影响他出众的外表,五官深刻的脸庞,小麦色的健康肌肤很符合现代的审美眼光,他那头褐色的长发飘逸顺滑,在西域人中确属不多见,放进任何一部洗发水广告都毫不逊色。
令刘烨印象最深的蓝色眼睛荡漾着盈盈笑意,笑得空洞敷衍,没有半点儿真诚。蓝色眼睛在西域不算罕见,尤其是匈奴人中时常见到,只是像他蓝得这么正宗的人真不多见。要是再配上一头金色长发,那就成了标准的法式美男了。
褐发蓝眼的男人一幅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笑眯眯地扫过人群,开始打量起同样在打量他的刘烨。
“美丽的姑娘,你美得像草原上的朝阳,山涧雨后的彩虹……”他用流利的汉语说道,很君子地向刘烨脱帽行礼,“请您原谅他们粗鲁的行为,宽恕他们对您的冒犯,在下愿意赔偿您的一切损失,请您赏个面子!”
他说的汉语很好,这种酸溜溜的话都能说得如此顺口,可见平时就是油嘴滑舌的人。而且他说话的语气很像汉人,赤谷城往来的汉人不少,这点倒也不足为奇。
没来由地,刘烨并不想就此罢休。
刘烨客气地回个礼,微笑道:“谢谢你的一片好意,我无意冒犯,但请问你怎知我愿意接受你的赔偿?如果我不愿意呢?”
男人扬起薄薄的唇,笑意在他唇边加深:“您不接受我的赔偿,也会阻止这场闹剧发生,身份高贵的人,怎么可能现身于庸俗的市井街斗,有辱您的身份哪!我这样说,也是找个台阶下啊!美丽的姑娘,我说的对吗?”
好一个薄唇薄情的男人,还是那种轻柔的语气,言语却是不容反驳,他的眼神透露出得意之色,像是笃定自己的判断。
刘烨觉得好笑,很想挫掉他的锐气,用西域语说:“哦?难道你以为我就是身份高贵的人?恐怕要你失望了呢,我只是普通的过客,也是容易计较的女人,被人冒犯我可不会善罢甘休,关于你的赔偿,我想我也不需要的。”
男人刚要开口,刘烨继续说道:“还有,你确定他们愿意罢手吗?看你的口气,好像你一句话就能制止这场风波,就能让他们听从于你,既然你有这种信心,可见你才是身份不一般的人哪!如果你有心讲和的话,不妨就坦诚些吧,告诉我你是谁,兴许我会欣赏你的真诚,无条件地接受你的调解!”
自动退到五步开外的乌孙人将这番话听得清清楚楚,他们目瞪口呆地盯着刘烨,微微张着嘴,目露胆怯地看向那个男人。
男人的笑容僵硬了一秒钟之后,说:“姑娘这般爽快,在下也不拖沓,在下是来自匈奴的商人卫律,家族世代经营马匹生意,姑娘如有需要尽管开口,定会给你满意的价钱。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呢?”
原来他是个马贩子,做生意的都喜欢讨价还价,说出自己的名字,也要刘烨自报家门。
刘烨莞尔一笑,从容道:“烨儿,我叫烨儿。”
“烨儿……”卫律念着她的名字,细心地追问,“是清风拂柳叶的叶,还是烨烨震电的烨?”
这个卫律不简单哪,一个匈奴的马贩子竟也知道她名字的出处,《诗经》里的这首《十日之交》就算是汉人也未必晓得,他倒是很熟悉的样子。
“是烨烨震电的烨,取意灿烂,光明。”
卫律点点头:“名如其人,名如其人……烨儿小姐,如此一来咱们也算是相识了,冒犯一事还请小姐多多包涵,看在卫某的面子上,放过他们吧!”
刘烨也跟他玩客套:“卫公子为烨儿解围,烨儿感谢还来不及呢,只是,如何安抚那些怨气难平的人,还得劳烦你呀!”
“无妨,无妨,小姐肯为卫某停留片刻,卫某甘愿承担一切。”
站在一旁听了半天的冯嫽,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个蓝眼睛说话太肉麻了,比大汉的文人马蚤客功力更深,这人如果不是迂腐的书呆子,就是好色的花心鬼。
冯嫽暗中拉了下刘烨,示意她快走,少跟这种人啰嗦。刘烨心领神会,简单寒暄两句,与卫律就此别过。
卫律杵在原地目送她们离去,周围的乌孙人默默地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装作很忙碌的样子擦桌子洗碗,头也不敢抬一下。
常惠时不时地回头看他,满腹狐疑地问师中:“刚才你听见他说什么了吗?我好像听他说他叫卫律,难道是须其格的仆人让我们找的那个卫律?”
师中的语气相当肯定:“是他,匈奴的马贩子,叫卫律的除了他还有谁!”
“不过,他不是在匈奴国都吗?这儿可是赤谷城啊,而他在这做生意应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一会儿在匈奴,一会儿在乌孙,这人难道会变身术?”
“常将军,你护送公主回去,我还有事!”
“哎,你要去哪儿?你不会现在就要去找他吧,他会认出你的……”
师中一刻也待不下去,原想只身去匈奴国都去找卫律,不料竟在赤谷城遇见了他,这人行踪不定,错过这次机会还不知要等到何时。常惠的担心不无道理,但卫律是个商人,经常往来匈奴与乌孙也是情理之中,售卖马匹是大生意,马贩子都会多雇些人手照看。
大汉在西域诸国皆有眼线,当初师中建议刘烨来赤谷城,正是因为这里有中尉府的秘密组织。大汉的中尉府就像明朝的锦衣卫,表面上是律法的执行者,其实是灰色地带的清理人,他们的职责就是消灭一切与朝廷作对的势力,谁要是被他们嗅到谋反叛变的气息,一定会彻查到底,哪怕是把人家祖坟掘地三尺。
汉武帝对统领西域志在必得,中尉府的势力早就渗透进来了,赤谷城聚集了各国人士,方便他们掩藏自己的真实身份,也有利于取得第一手的情报资料。中尉府的秘密组织在赤谷城潜伏多年,掌握的情报相当丰富,师中正是要与他们会面。
师中回到集市,小贩们忙着收摊大多都没留意到他,他沿着街道找到拐角处的那家香料店。店门头画着几株丁香花,看起来不显眼,精巧的雕工却又不像出自平常人之手。
走近香料店,浓郁的辛辣味扑鼻而来,一个波斯打扮的男人皱着眉头将袋子里辣椒末倒进店门口的木桶,红色的粉末在半空中飞扬,路过的行人捂住鼻子匆匆小跑过去。
看见有客人来了,波斯男人连忙收起袋子,挥手掸去眼前的红色粉末,笑脸相迎:“客官,需要点什么?”
他居然也会说汉语,而且说得很顺口,师中会心一笑,未答反问:“听说你老家那棵十年银杏开花了?”
波斯男人愣了下,很快又反应过来:“今年收成好了,就能买两亩三分地盖房子呢!”
师中与他相视而笑,波斯男人将袋子随手扔在地上,向他伸出手来,热情地说:“客官,里面请!”
掀起那道灰蒙蒙的门帘,波斯男人带他走进狭小的房间,他弯腰搬过来那张木床,拉起床底下木板上的铁环,示意师中下去。
师中没有犹豫,顺着梯子往下爬,波斯男人伸手够到师中头顶右上方的一盏油灯,交给他之后,悄声道:“拿着,照路,你下去往右拐一直走就能看见他们,我在外面看着,就不陪你下去了。”
“多谢,有劳!”师中接过油灯,头顶那块木板重又盖上,深吸口气,看向脚下斑驳的地洞。
第四章 高人辈出
按照波斯男人指引的路线,师中拎着油灯往右边的地洞走去,这条密道越往里走越平滑,这让师中有些意外。虽说越多人走过的越平坦,但刚才那段路也太粗糙了吧,难道说密道另一端另有出口,中尉府的密探平时只从那里出入?
应该是这样的,香料店由波斯人打理,如果每天都有面目相同的汉人出现,一定会引起别人怀疑,也就达不到障眼的作用了。
波斯男人对上了暗号,所以师中并不怀疑什么,他对中尉府是绝对信任的,这种信任决非没来由的,纵观中尉府多年来立下的战绩,正是由于他们平素严密谨慎。
正前方有隐隐的亮光,师中心下一喜,不由加快了脚步,走到前面一看,原来是间简陋的茅草棚。师中推开挡在眼前那扇篱笆墙,步入空无一人的草棚,棚子里的摆设很简单,一桌一椅一床板,桌上那只空杯子已经蒙上了厚厚的灰尘,但桌面却比较整洁,形成了怪异的对比。
刚才那个波斯男人不是说,来到这里就能见到他们了吗,那么,他们在哪儿呢?
师中往歪斜的木门走去,从门缝里往外看,才知道这里是人烟罕至的荒郊,外面好像也没有人,难道是有什么突发情况发生,他们都不在了吗?
师中满腹疑问,正想推开门走出去,忽觉眼前银光一闪,他反射性地回避,那道银光贴着他的眉心划过,径直刺入他身后的篱笆墙。
好险!师中身手不弱,他看上去比较柔弱,但要是真动起手来,身经百战的常惠都未必是他的对手。这招暗器他虽然躲过去了,但已然是心有余悸,因为他事先并没有一丁点儿的感觉,就算是他毫无防备也不应该,这是习武之人预知危险的本能,而他竟然破天荒的慢了半怕,要么是他实在大意了,要么就是对手功力太强。
师中看了眼空旷的郊外,既然对手想跟他玩捉迷藏,他不妨耐住性子,看谁最后存不住气。师中转身走向篱笆墙,伸手拔下那枚银白色的矛状暗器。
“这是……”师中端详片刻,这种暗器他定是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他捏着暗器微微一旋,顶端突然散开,喷射出细如牛毛的散针。
师中再次避开袭击,一颗心跳个不停,他总算想起来了,这就是江湖上闻名已久的“鬼煞针”,这种暗器名曰鬼煞,意思就是鬼见了它也别想活命。暗器刺入人体并不致命,但它会自动喷射出毒针,令人防不胜防,只有等死的份儿。毒针是用毒蛇蝎子蜘蛛等等数不清的毒物液体浸泡而成,就算有神医在也没用,必须找到制毒之人才有解药。
“鬼煞针……”师中轻声念道,其实他也不太清楚,这么恶毒的暗器是出自大汉还是西域,拥有解药的人恐怕也是屈指可数的。
不过,这也让师中看到了希望,对方应该是中尉府的人,错不了的。中尉府研制各种秘密暗器,对毒也是极有研究,能使出鬼煞针的人,一定不是泛泛之辈。
忽然,背后响起两声咳嗽,师中回头看去,竟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花白的胡须遮住了他的面容,身板倒是挺硬朗的。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个妙龄少女,她五官深邃身形高挑,一看就是西域人。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老者呵呵笑了笑,自顾自地坐在桌子旁边,右手食指扣了两下桌面,那名少女忙将手里拎着的食盒放在桌上,取出一壶酒一瓷碗,刻意避开那只梦满灰尘的杯子,恭敬地倒满了一碗米酒。
“给他也倒上吧!”老者端起碗喝酒,但很明显那个他就是师中,少女看了眼棚子里惟一的“他”,不清不愿地又取出一个碗,慢吞吞地倒酒。
少女将酒碗递给师中,师中道了声谢,只是人家压根就不领情,就像是他占了她多大的便宜似的。
师中不清楚这壶酒有多珍贵,他也不怀疑眼前的老者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但他有点想不通的是,中尉府派来赤谷城的密探应该不止一两人啊!
仿佛看透了师中的心思,老者抿了口酒,舒服地砸吧着嘴:“还愣在那儿干嘛,过来做呀!”
师中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的床板上,觉得床边往下一沉,左手连忙按住床畔。
“呦,不愧是弹琴的手啊,多好看哪,跟我这种成天握锄头的手就是不一样。”不待师中回过神来,老者指着他的脸,晃动着手指头笑起来,“听人家说你是个标致的小白脸,我还不信呢,不过见你真人确实不假,果然一眼就能认出来的。师大人,刚才跟你开个玩笑,心想那东西也伤不到你,所以闹着玩儿的,你可不要放在心上啊!”
师中淡淡一笑:“前辈太客气了,晚生刚才要是躲不过去,也就不值得您亲自相见了。”
师中好像明白了,为什么秘密组织的成员没有几个,很有可能都被拿来练针了。
老者被说中了阴险用意,白花花的脸红了红:“咳咳,所以说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聪明人,玩笑而已嘛,都这么较真干嘛哩!好啦,得罪师大人在先,我也就不辩解了,下官是药葫芦,来这鬼地方四十多年了,这辈子八成就死在这儿啦,好在死了以后还有儿孙送终!”
“前辈就是药葫芦,失敬失敬!”这老者虽然官级不高,却是正儿八经的老江湖,师中早就听说中尉府里那些出神入化的毒药方子是他留下来的,却不知这等奇人竟在四十多年前就来到了这里。
“唉,失个屁敬,喂,我说,咱俩都别酸了行不,往后你叫我药葫芦,我还叫你师大人,都别前辈下官的叫了成不!”药葫芦苦着脸,很无奈地征询师中的意见,“我老头子真受不了官场上的狗屁规矩,好不容易过了这么久的逍遥日子,你可别这样了,我求你还不行吗?”
师中失声笑道:“前,哦,不,你言重了,你高兴怎样就怎样,不用拘束。”
“那就好,那就好,那些什么什么大人规矩多啊,不过我端人家的碗就得服人家的管是吧,不能都由着我的性子来办,好,看你这人挺好相处,我就放心了。”药葫芦说着长吁口气,瞥了眼身边的少女,狡黠地笑道,“对了,师大人还没成亲吧,你看我这孙女咋样,够水灵吧,你看上了就送给你,嘿嘿……”
药葫芦的表情就像个拉皮,条的,少女看了看师中,脸红到脖子根,羞赧地跺跺脚:“祖父……”
师中尴尬地笑了笑,匆忙转移话题:“原来你在这里成家了呀,子孙满堂,好福气!”
“我列个去,谁成家了啊?你看清楚喽,我是个汉人,我能生出波斯的种吗?再说了,我连个媳妇都没有,自己生啊?”
药葫芦反应激烈,师中更尴尬了:“不好意思,我没看清楚,不好意思……”
“这不怪你,是我自己说有子孙的,其实呢,她就是我孙女,因为她爹是我收养的,我一手把他拉扯大的,也就等于自己的儿子了,对吧!”
药葫芦说话反反复复,师中也不得不跟上他的步伐:“对啊,养育之恩大过天!”
“好,说得好,不愧是做大官的,说话就是有水平,我要是有你这能耐,当年也不用被发配到这鬼地方了……人生短短几十年,一眨眼的工夫就油尽灯枯了……”
师中看他欷歔,联想到官场争斗,忍不住叹道:“世事无常,官场战场同样残酷……”
“切,你以为我是争权夺利被人家赶走的啊?”药葫芦猛地拍桌子,吹胡子瞪眼地说,“你看我像那种被人踩在脚底欺负的人吗?不管多大的官,谁敢给我穿小鞋,我就给他全家下毒,让他断子绝孙!”
这次,师中学会了沉默,药葫芦思维跳跃太快,一般人是跟不上的,说多错多,还是闭嘴的好。
药葫芦根本不在意他有没有应和,迫不及待地说:“我这辈子做事只凭兴趣,当初进中尉府,要不是他们向我保证可以随心所欲地制毒,那种地方我才不高兴去呢!我离开自然也是有理由的,因为我遇见了一生中最大的对手。”
说到最后那句,药葫芦压低了声音,他挥挥手,示意他孙女把酒壶瓷碗都收走。孙女照做,他指着桌上那只杯子,神秘兮兮的看向师中:“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师中想说是杯子,但药葫芦这么问,肯定又不是普通的杯子,不由仔细地看过去。
这杯子乍看上去确实很普通,但细细地看却能发现质地还是很细腻的,不像是普通的玉石。
师中认真在看,并不想当真回答什么,药葫芦心眼儿忒多,还是让他自己说吧。可是,药葫芦就那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像是非要等他给个说法。
“嗯,这是一只玉杯……”
“没错,好眼力,是玉杯啊玉杯,你还看出来什么?快说?”
师中硬着头皮说:“杯子蒙满灰尘不好说啊,应该是质地很好的玉杯……”
“嘿,真有你小子的,还以为你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没想到功夫不赖,见识也挺广的。好吧,我告诉你,这是和田玉做的杯子,和田玉值钱哪,但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杯子跟一个人有关,就是我的那个死对头——毒蝎子,说到这个毒蝎子啊,你一定不知道他的来历……”
师中蓦地跳起来,激动道:“你,你知道毒蝎子在哪儿?”
第五章 卫律的来历
师中如此激动不是没有理由的,原本在赤谷城见到卫律他就已经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苦苦寻找的人就在眼前,省去了赶赴匈奴国都的时间。
波斯男人经营的香料店是中尉府的秘密接头地点,师中说的那棵银杏树就是接头暗号,他等不及与中尉府的人碰面,是为了打听卫律的底细,从而得以更顺利地找到制造滛毒的毒蝎子。
师中始料未及的是,他的接头人,举止怪异的药葫芦,居然对毒蝎子很熟悉,那么,这就为意味着他可以跳过卫律直接找到毒蝎子了。
药葫芦撩起眼角的两撇长眉毛,盯着师中看了半天,问道:“师大人,你中邪了?”
师中毫不掩饰自己的激动之情:“请前辈告诉我,毒蝎子藏身何处,怎样才能找到他?”
药葫芦怔了怔,放下眉毛屁股一转背对着他:“哼,都给你说过了,叫我老葫芦,老葫芦都行,就是别叫什么恶心的前辈……”
“老葫芦!”师中紧追过去面向他,“请你告诉我吧,等着救命的啊!”
药葫芦这才满意,总算肯正眼看他了:“哦?毒蝎子毒你全家了?这是我惯用的招数啊,原来他也好这口,这也对,我们这些老毒物,见着不顺眼的人,就把他们全部杀死……”
“是我的朋友,她中的毒只有毒蝎子能解!”
“切,你听谁说的?毒蝎子算个毛啊,他肚子里那点毒水几斤几两重,别人不清楚,我还不清楚嘛!实话告诉你吧,我追到西域来,就是专门破解他的毒,这就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哈哈……”
师中面露喜色,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不用费尽心思找那个毒蝎子,有药葫芦在也是一样的。
“这可太好了,老葫芦,你快跟我去救人吧,这个恩情改日一定偿还!”师中拉着他就要走,药葫芦将他一手拍开,不慌不忙地说,“不要着急,不要着急,你的朋友中了什么毒,说来听听,毒蝎子那混蛋下的毒,我给颗解药就没事了,用不着亲自跑一趟。嗯,你要是不懂毒,就把你朋友中毒的症状说一说,什么全身溃烂流脓流血都不打紧,昏迷不醒奄奄一息也没啥大不了,说吧!”
药葫芦叫他孙女又倒一碗酒,端起来慢慢品着,跷起二郎腿,脚尖悠闲自在地晃动着。
救人要紧,师中也顾不得药葫芦的孙女在场,一字一句道:“她中的是滛毒!”
“噗……”药葫芦刚喝下去的一口酒直接喷出来,狼狈地咳了几声,抬起头直直地盯着师中,“我靠,兄弟,你玩儿我哪,这滛毒也叫毒?你叫他随便找个姑娘不就解毒了么,良家没法下手,就去窑子里找一个呗,花点钱就搞定的事,你居然为这来找我?哎,师大人,你不会不懂滛毒怎么解吧,好歹你也是中尉府的人啊……”
“你有所不知!”师中打断了他的话,迟疑道,“她是遭人陷害才中的毒,而且,她是个女儿身!”
药葫芦更傻眼了:“那就更好办了啊,你不就是现成的解药么,人长得俊,头脑聪明,功夫又好,她跟你不吃亏呀,说不定还占便宜呢!喂,不会是你不让人家搞吧,你是不是个正常的男人,人家主动送上门来你都不搞?”
师中回想起那晚火辣辣的场景,忽然脸就红了:“我实在不能那样做……”
“噗……”第二口酒也喷出来了,药葫芦擦擦嘴,无奈至极地摇摇头,“老天爷啊,敢情世上真有这种男人,送上门的女人都不要!老葫芦我不是自命清高,打了一辈子光棍也不是我想的,没有女人愿意跟我你说咋办,我总不能强迫人家啊,下毒那种下作事我是不会做的,打死都不会!”
“师大人啊师大人,看来有毛病的是你呀,来,来,来,你快躺下给我瞧瞧,是先天没长全哪,还是后天有障碍啊,你放心,我对医术也有研究,没准能看好你这毛病!啧啧,年纪轻轻就有这毛病,白亏了老天爷给你这幅好皮囊,好在你遇见了我,我给你治好了,你还来得及好好享受呢,不晚不晚哈……”
药葫芦拍着师中的肩膀,硬把他往床板上拍,站在一旁的小孙女很是害臊,转过身去不看他们。
师中俊脸通红,匆忙握住他的手腕,情急之下透露出实情:“我不能以下犯上,玷污公主清誉!”
“公主?”药葫芦彻底傻了,张开的嘴巴好半天才合拢,慢慢放开师中,坐回原位,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你小子告诉我这事儿,是想把我拉下水啊,谁敢给公主解这种毒,你说谁敢,就是看她去死也不敢啊!什么女人碰不得,偏偏去碰这种女人,真是找死!”
师中连忙解释:“我没有,没有冒犯公主……”
“我不是说你,看你那怂样,就算公主要把你强办了,你也不敢!这事儿得好好琢磨,确实不能随便乱来啊……”
药葫芦终于紧张起来了,没有留意师中的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要不然又得调侃一番。
“老葫芦,你不是有解药的吗?你把解药给我就可以了,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屁哩!我哪来的解药?”药葫芦小眼一瞪,气鼓鼓地吹胡子。
“没有解药?可是,可是你明明说只要是毒蝎子下的毒,你都能解……”
“没错,我没吹牛,他下的毒我是能解,但下毒骗女人的下作事我从来不做,也不晓得那是什么毒,更不知道如何解!”药葫芦理直气壮地说,“除了滛毒,我都能解,就这样!”
师中失望地垂下肩膀,叹口气道:“好吧,我还是去找毒蝎子吧!你知道他的下落吗?”
药葫芦依然理直气壮:“那种烂人,值得我追着他的屁股跑吗?他是匈奴人,再跑也跑不出西域,有我在西域看着,他敢给谁下毒我就去解,看是他厉害还是我厉害,我就是要挫掉他的傲气才守在这儿的。”
师中紧蹙着眉,又道:“那我要向你打听一个人,只有先找到他才能找到毒蝎子,他是集市上的马贩子卫律,匈奴人,蓝眼睛,你在赤谷城这么多年,应该知道他的底细吧!”
“卫律是谁?”药葫芦很傻很天真地反问他。
师中简直要抓狂,这药葫芦给了他全部的希望,又让他彻底失望,如今竟连卫律是谁都不知道,中尉府派他来就是为了跟毒蝎子斗气么!
药葫芦确实不知道卫律,但他的孙女却有些反应了,她睁大了美丽的眼睛,浓密的长睫毛扑闪扑闪的,微微张开嫣红的小嘴,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师中察觉到她的异样,忙道:“姑娘是否有话要说?”
小孙女看了眼药葫芦,药葫芦点点头:“清灵,说吧,他是自己人,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他。”
清灵嗯了声,有条不紊地说道:“卫律是赤谷城势力最大的匈奴商人,所有马匹生意都要经他的手,谁要是敢瞒着他私下交易,不是被斩手就是被斩脚,还有的被活活打死呢。”
“不仅如此,凡是在城中做生意的商人,不管是汉人还是他们胡人,每年都得交给他一笔保护费,否则就被逐出赤谷城,再也别想回来。所以,要想跟卫律打交道,首先得准备好钱,他只认钱不认人。”
师中料到这个卫律不是普通人,但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无法无天。
“这儿可是乌孙的国都,难道朝廷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吗?总不能纵容他欺压百姓吧!”
清灵知道他会这么问,无奈地笑了笑:“知道又能拿他怎样?他们家族的势力不是一天两天,这种规矩早就定下来了,只是传到卫律这一辈更严苛就是了。师大人你还不知道吧,卫律家族这些年来给朝廷的好处可不少呢,赤谷城蛇龙混杂彼此看不顺眼,要没有这地头蛇压着,早就一团糟了。所以,有他在,比朝廷派大官来整治省心多了。久而久之,朝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卫律这人精明得很,做事从不留把柄,谁也奈何不了他,相安两无事吧!”
师中道:“相安两无事?怎么可能!这儿终究是乌孙的国都,任由他这样放肆下去,将来乌孙昆莫肯定会很被动。”
原来赤谷城的境况也很遭!大事小事都由匈奴人说着算,这样下去还能得了!怪不得军须靡等不及扩建赤谷城,看来建城只是一方面,清理隐患才是最终目的!
半天没说话的药葫芦搭腔了:“放心,乌孙昆莫也是有数的,这城里商人多,那也多不过乌孙的眼线哪!这些小喽啰干了啥事还能瞒过他的眼睛?人家昆莫放长线钓大鱼呢,清灵,你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清灵不敢反驳他,但还是有些不服气的:“祖父,您说卫律是小喽啰?您没看见他在城中多威风么,别说那些做大生意的商人,就连街边摆小摊的百姓都得看他脸色!”
药葫芦不屑地哼了声:“他啥都敢干,汉人胡人都敢下手,为什么呀?就因为他钱多?别傻了,有钱人都怕死,怕死了没地儿花,树敌越多危险越大,他就不担心自己的小命么?清灵,官商勾结你懂不懂?我敢打赌,他背后一定有靠山,而且是大靠山!”
师中赞同道:“此言有理,一定另有阴谋!好,我就先去会会这个卫律!”
清灵俏脸微红,看了师中半天,鼓足勇气道:“师大人,我跟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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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见钟情
刘烨一行人回到土窑房,迟迟未见师中跟来,问起来的时候,常惠支支吾吾,也答不出个所以然。
冯嫽一看他那幅不自然的样子就知道有问题,将他逼到角落,不依不饶地问:“常将军,你没听见公主问你话吗,师大人去哪儿了,快说!”
常惠再次见识到女人的麻烦与难缠,可他偏又拿她没办法,总不能一拳头打过去吧!冯嫽的脸在他眼前逐渐放大,给他造成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胸口像是被锤子砸过似的,闷闷的麻麻的,浑身都使不上劲儿。
他苦着脸,心想师中怎么还不回来,面对冯嫽的“严刑拷问”,敷衍道:“师大人观察地形去了呗,他能去哪儿,还能去哪儿。别忘了,他和我们还不一样,人家还有秘密行动呢,哪能都告诉我们啊!”
冯嫽微微眯眼,灵动的杏眼转了一转:“是么,你堂堂大将军都不知道,我这个小侍女就更没资格问了……”
常惠怕她多想,急道:“小嫽姑娘,你别这么说呀,我从来没把你当成侍女看待,也没仗着自己是个将军看低你……”
“嗬,你这么说什么意思,找了那么多借口,说到底还不是嫌弃我是个丫鬟么!”
“哎呀,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呢,你可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啊……”
“你这是什么语气,谁平白无故污蔑你了?明明是你不说实话,反过来还要怪我?”冯嫽扬起下巴,双手揪住他的衣领来回扯,气呼呼地说,“没错,我就是个丫鬟,那又怎么样!我是代公主来问你,公主总有资格问你的吧,常、将、军!”
“你看,你看,你果然是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说,你说……”
“我,我……”
“好了,小嫽姐姐,你就快把常将军逼疯了!”刘烨从没见过常惠如此窘迫的样子,只觉得好笑,在一旁看了会儿,又觉得过意不去,“放过他吧,师大人办完事自己会回来的。”
冯嫽一把推开他,装作余怒未息的样子,转过身已是笑红了脸。她没有笑出声,常惠只当她真生气了,想解释又怕说不清楚,只好先回了刘烨的话。
“公主,我真不知道师大人去哪儿了,他走的时候什么也没说,不过,我估计着应该是去找……”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和推推嚷嚷的声音,常惠本能地将刘烨和冯嫽挡在身后,三步并作两步冲了出去。
冯嫽看了眼刘烨,两人跟着走出院子,远远地就看见那些被常惠撂倒的便衣侍从,他们跟几个穿着古怪的胡人扭打成一团,嘴里叫嚷着什么听不清楚。
刘烨是很讨厌这些寸步不离的侍从,但也不能看着他们跟当地人打架,朝常惠使个眼色,示意他先去弄清楚原因。
常惠二话不说,走过去一脚踢开那个骑在侍从身上抡拳头的胡人,那人打得正过瘾,忽然间被踹出去,疼得呲牙咧嘴,趴在地上起不来,艰难地扭头看是谁背后偷袭。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的头拧下来!”常惠粗着嗓子吼了声,他虽是汉人,体型却相当高大,加上常年作战皮肤黝黑面目凶恶,看上去还是很有震慑力的。
那人狠狠地瞪着他,想了想还是没敢吭声,一手揉着快要折断的后腰,一手撑地想要爬起来,不料双腿就像煮烂的面条,怎么使劲都直不起来了。
混战仍在继续,常惠正寻思着再踹倒几个收工,余光一瞥,看那个花里胡哨的男人有几分眼熟,仔细一看,竟是集市上的那个蓝眼睛。
“是你?”常惠知道师中去打听卫律的底细,可这师中还没回来,卫律本人就找来了,难不成他察觉到什么,想先下手为强么!如果真是这样,倒也不足为惧,区区几个不入流的打手,休想接近公主!
常惠双手交替在胸前,拳头攥得“咯咯”响,像是备战的雄狮,缓缓地迈动着矫健的步伐,冷峻的目光盯着卫律,双唇抿成一字型。
看他这副架势,卫律的手下都有些慌了,他们的同伴挨了一脚就爬起来,他们几个也就是能禁住几脚而已,爬不起来不要紧,保护主子要紧。于是,一个个围在卫律身边,拉着松垮的架子,胆怯地望着他。
经常被常惠欺负的侍从们,终于感受到自己人的温暖,相互搀扶着站在常惠身后,满脸得意地看向对方。
刘烨也看到了蓝晶晶的卫律,她没有出面阻止,就是想看他跟过来有何目的。
“你们都给我滚开!”明显不是常惠对手的胡人打手听到这声冷斥,颤巍巍地让开一条道,生怕主子手里的马鞭子挥下来,打得他们皮开肉绽。
卫律心情不错,笑容亲切举止文雅,仿佛那声呵斥与他无关似的。他手捧着一件素色衣衫,波光粼粼的蓝眼睛透过常惠,跟刘烨打招呼:“烨儿,我看你身上的衣服脏了,特意为你挑了件新的送来,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冯嫽被他瘆得脚底发麻,厌烦地应道:“我家小姐不缺衣裳,公子的好意心领了,您请回吧!”
卫律直接当她是透明,慢悠悠地说:“烨儿,你不介意的话,我为你穿上如何?”
说着,他一步步走近常惠,看不出有半点儿惧色,常惠在他眼里更像是一堵墙一棵树,难以伤害他分毫。
冯嫽走向他,表情越来越不耐烦:“喂,你哪位啊,你别来缠着我家小姐,请你走,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
卫律总算肯正眼看她了:“这位姑娘,在下卫律,与你家小姐是朋友,你们汉人不是说,上门即是客么,在下前来看望你家小姐,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吗!”
“谁用得着你看望?”冯嫽看他蓝晃晃的就头晕,完全没有好印象,“我说,你究竟有什么企图,居然派人跟踪我们。”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在下对烨儿一见钟情,情之所至,难道也是另有企图?”卫律望着刘烨,碧蓝的眼睛笑盈盈的,毫不掩饰他的骄傲与自大。
“一见钟情最容易见异思迁,卫公子见到位姑娘就情之所至,真是情感丰富呢!”刘烨笑呵呵地调侃他,落落大方地迎上前去,“无功不受禄,烨儿与卫公子萍水相逢,没有任何理由接受你的礼物。卫公子不用在我身上费心,一来我不是你想象中的权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