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为财狂txt第6部分阅读
妾为财狂txt 作者:rouwenwu
个。舒眉已经习惯。
“杨姐她为什么辞职?”舒眉追问。
“家里有事。无法再工作。”眼镜男说。
“什么事?”舒眉继续追问,希望能从眼镜男口中得知一点蛛丝马迹。
“具体不知道,但是听说可能会吃官司。只可惜了这么个好大夫。”说完,眼镜男恢复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似乎,刚才他所有的感叹,都只是单纯地敬佩杨姐的医术而发。
吃官司?
待眼镜男走后。舒眉心中忐忑。舒眉是个小老百姓,更是个底层的小老百姓。出于贱民们对官老爷天生的惧怕,舒眉本能地觉得跟官府扯上关系的事就一定是非常大的事。而且,从小到大,舒眉的经历告诉她一个道理:好官不是没有,但是少。
“相对而言,倒是唐朝好。”舒眉感叹。她不知道,唐朝的官制清明,一是托朝纲圣明,二则是建立在让人胆颤的酷刑之上。其中就有恶名千古的“请君入瓮”主角来俊臣。尽管酷刑为人不喜,但是正是这些远比现代残忍无数倍的刑罚,从某一个角度上也让唐朝的官吏战战兢兢,不敢太过逾矩。现代法制虽然人道,但是当官的犯了事,不过就是“停职”一会,风声一过,换个山头东山再起。除非是天大的事,否则难有人丢“饭碗”更别说丢脑袋。这样一来,官吏的胆子无形中就大了数倍。
想到吃官司,舒眉便开始为杨姐更加担心。
想来想去,舒眉又用手机拨打电话。话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突然声音变成“嘀……。”的一串长音,舒眉心中一喜。长音消失——原来是没电了。手机屏幕变成一片黑色。
舒眉看着手机,说不出的失落。
“要不用我的吧?”一个声音说。
舒眉抬头,监护室门口站着李轩。他的伤势本就不算太重,放在普通人家,不过是在家养个十几天的事。加上他不需担心钱,自能好粥好汤地调养,恢复得自然也快。
舒眉见是他,就别过了脸去。有意不理。
李轩将一个精致的饭盒放在监护室的小桌上,道:“你总不能靠喝水过日子吧。”
他这么一说,舒眉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这几天确实除了水就没吃别的东西,大约是因为心中牵挂弟弟平时又半饿惯了,居然没察觉到。他一提,舒眉才发现肚子早空。
尽管如此,舒眉也仍是不理李轩。说到底,舒眉不过一个十七岁的半大孩子,纵使她机灵也不是外交家。心中想什么,多半就写在了脸上。
她不理会李轩,李轩也不以为忤。反道:“杨姐的事我去打听了一下。”
舒眉顿时抬起头。
李轩看她有了反应,便指指饭盒说:“吃完。——我告诉你。”
这算是什么意思,威胁吗?
舒眉咬唇,欲发火。
“不想听的话我就走了。”李轩道。眼神柔和地洒落在舒眉身上。
舒眉看看黑屏的手机还有弟弟。无奈,走了过去。隔着小桌子,在李轩另一旁坐下。打开饭盒。
漂亮的咖啡色不锈钢磨砂饭盒,似乎有个中空的夹层,因此,里面的饭菜热乎乎,外面却不烫手。舒眉笨拙地打开盒子。共有三层,一层是按颜色摆着花的时鲜蔬菜、几块糖醋排骨、几块大肉片、一个切成片的鸡蛋、三只虾。都是中式菜,却好看得像是书本画页里的寿司盒子;第二层是粥,看得见肉粒跟小葱花;第三层是汤。
东西不多,却都十分精致。
“你几天没吃了。先喝点粥汤。然后再挑自己喜欢的菜吃两口。”李轩道。
舒眉心想:“真啰嗦。”
到底抵抗不住那诱人的香味。犹豫地看了李轩一眼,然后突然下定决心似的,猛地抓起饭盒边上的小勺子,扑哧扑哧地舀着粥往嘴里塞。李轩先是一愣,然后一笑。这个十七岁的丫头,恐怕还没有在男人面前装淑女的意识,只有肚子饿了先吃饱再说的觉悟。
李轩一言不发地看着舒眉风卷残云。
待舒眉吃完。李轩才道:“我托人去打听了,杨姐家的定制金品被人换了货。”
“换货?”舒眉是标准的外行。
李轩知道她不懂,便慢慢说:“做金银店的算到底不过两种。一种是进现成的货然后买卖,比如那些全国到处都是的连锁店;另外一种是自己会加工,会制作的金店。杨姐家的店就是后一种。虽然她家名字很随潮流,事实上却是靠着手工艺起家的百年老店,主打便是足金的各种定制首饰。在这市内,名声不亚于那些全国连锁的大金店。”
“杨家店里的金饰从未出过问题。但是几天前,一些老客户发现他们定制的金饰成色不足。杨经理连夜一查才发现几个柜子里的首饰全被换成款式与真货几乎一样的镀金饰品。杨家姐弟追查工匠,谁知查到一个年轻工匠头上时出了事。他们发现那年轻匠人莫名其妙地死在杨家的加工坊子里。原本的真金全都不翼而飞。偏偏不知道谁报了警,还找来了记者跟消协,这下就乱了套。退货不算,恐怕还会坐牢。”李轩说。
“谁这么坏。”舒眉听得心惊胆战。就算是她,也听得出,事情的纰漏肯定是出在那年轻匠人身上,偏偏年轻匠人又死了。
“据我所知,有个大人物的千金前段时间想收购杨家老店,但是杨家人不愿意。业内许多人都在猜测那位大小姐。”李轩捂头道。
“谁?”
“说来你也不一定知道,那位大小姐就是本市首富赵大亨的宝贝女儿赵雨琪。半年前从国外念书回来,最爱的就是金银珠宝首饰。”李轩说。
舒眉一听,浑身一震。李轩恐怕不会想到,眼前孤苦伶仃的可怜舒眉便是赵大亨遗弃掉的另一个女儿。
“生意场上的事。一时半会跟你说不清。现在的问题是,就算是查明了老匠人的死与杨家人无关,杨家也无力弥补那些金银。”李轩道。
舒眉心中一动。
23,赤金易得,真心难逢
舒眉心中一动,想到自己赚回来那包金子。
若不是她回来就遇上了弟弟出事,这包金子估计早就想办法出手了。此时听李轩一说,马上就想了起来。
她知道李轩是做古董的,脑袋里装的知识是她十倍不止,于是开口问道:“古代五十两金子是不是就是现在的四斤多金子?”
谁料李轩突然释然一笑,道:“你可算没生我的气。”
舒眉这才想起自己一直在追问,忘了生气这回事。可是看着被自己一扫而尽的饭盒,舒眉突然觉得气不起来。于是道:“我不跟你生气,要气也该气你妈。”
说完这句,看到昏睡中的弟弟,眼神又是一阵黯然。
“我在网上查过,一个月内苏醒都是有的。你弟弟的情况远比那些人好。放心。”李轩带着歉意安慰舒眉。
“我只怕弟弟有个好歹……那我怎么跟娘交待。”说到“娘”这个字时,舒眉的眼圈便红了。长长的睫毛下有泪珠滚动,却硬撑着不掉下来。
李轩心里明白。
李轩没在这个问题上停留,倒是绕过话头道:“对了,你说的五十两金子有四斤,是根据‘半斤八两’来算的吧?其实这个说法并不准确。具体要看朝代,要知道我国古代的度量衡一直都有细微的变化。秦汉时期的一斤相当于现在的25824克,一两等于16克左右。算起来那时的五十两金子,到现在只有一斤多。”
舒眉一听,不由觉得有些失望。
“到了王莽乱政、东汉、魏晋南北朝时期,因为战乱等原因,‘一斤’的重量不但没有上升,反而下降,一斤金子不过现在的22273克,连半斤都没了;再往后发展,到了隋朝初年,隋朝初年国力强盛,各种制度都开始完善,为了使用方便,这时的度量头次达到了一斤等于66819克,比现代的一斤可就多了去了;但是隋朝是个古怪的朝代,它的前期繁盛无比,却不过昙花一现,在隋朝末年的时候,随着动乱和经济的变化,金银度量再次回到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旧制,也就是一斤变为22273克;紧接着进入了决定性的唐朝。”
舒眉总算听到了唐朝,不由竖起了耳朵。
“唐朝的改革,基本上就奠定了之后一千多年的度量衡标准。唐朝的一两换算到现在是373克,一斤有现在的59682克。五十两金子,到现在是1865克。”李轩边说边算。
舒眉发现李轩不但记忆好,心算更不是一般的快。但是也同时认定了一件事:李轩是很渊博,但是以这家伙的“背书”习惯,恐怕这辈子难找老婆。最适合他的对象应该是复读机。
听到有1865克金子,舒眉开始琢磨:“1860多克金子,不知道够不够杨姐她家救急。”舒眉这样的女孩,长到现在也没戴过一件真正的首饰,唯一算得上“饰品”的就是一个五毛钱的橡皮圈,就这么个东西,一般女孩一年不知道要丢多少,而舒眉却是用了不知道多少年。因此,舒眉并不知道一个戒指多重、一条项链多重,也就不知道1860来克金子到底能够打造多少首饰,够不够弥补杨家的“定制”。
只不过,以舒眉“惜福”的性格来说,谁对她好,她便会真心实意地对谁好。在听到有1860多克金子的同时,舒眉就毫不犹豫地下定了决心——不管是多是少,她要尽她的能力帮杨姐。
但是她无法跟杨姐联系上。即使李轩说愿意把手机借给她用也是徒劳。因为那些号码没人接听。
就这样,舒眉一方面寸步不离地守着弟弟,一面焦急地等候着杨姐的消息。一下又过去了几天。弟弟做了气管切开和胃管手术,偶尔会无意识地睁开眼睛,让舒眉惊喜一阵。“情况不错。”戴眼镜的男医生说。他的话,多少让舒眉一步步地看到希望。然后又陷入难熬的等待。
这段时间,李轩仍旧会送饭过来。然后跟舒眉说说话,话题集中在古董上。看得出,李轩对找到舒眉这么个听众很满足,巴不得来个秉烛长谈。却不知,舒眉只对唐朝以及赚钱的事留心。
有李轩的照顾,舒眉就算不能保证一日三餐,一天至少也能吃上一顿好的。舒眉饿惯了的人,对饮食从来不上心。倒是有一天,听到一个小护士说一个高中生因为高考压力自杀的时候,舒眉无端失落了好久——她也是高三的学生,她有自己的梦。
这些天,在那些不留情的小护士们口中,舒眉得知,杨家已经洗清了杀人的嫌疑,即便如此,杨家声誉大受影响,为了家族声誉,两姐弟不惜代价追回卖出的不纯金饰,为此,元气大损。加上外界传言他家无力偿还定制金饰,又质疑他家的金器质量,许多人已经提出了赔偿。这样一来,对杨家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杨家已经遣散了一应营业员和老员工,并且四处借钱。所谓墙倒众人推,没什么人愿意借杨家这笔收不回的钱。不过,倒是有个像观音菩萨般的女子,也就是赵大亨的女儿,表示愿意发慈悲心将杨家店铺盘下,并入她筹划中的珠宝大业。
“听说那个女孩光gui的包包就有一个包柜呢。真是好命。”小护士们羡慕说。
“长得也好。”
“什么长得好,我一个朋友跟她是小学同学。说她小时候是标准的国字脸,又胖,眼睛小得用放大镜都找不到。但是再怎么样都架不住人有钱啊,你看人家现在整得脸尖胸大屁股翘。就跟美人一样。”
“说到底,还是要有钱。”众护士们感叹。
舒眉听着这些。心中难受得像是刀子在割。不是因为那个赵家女儿,而是因为她能理解杨姐现在的处境。
就在那天晚上,舒眉正在给弟弟擦拭完身子时,门开了。进来的是杨姐。
“杨姐!”舒眉惊喜地一叫,想都不想就扑了上去。
半个多月不见,杨姐一下苍老了许多。细心的舒眉发现,杨姐的大溪地珍珠耳坠已经取掉了。
“舒眉。”杨姐见到舒眉这样,似乎倍感温暖,想来这些天她一定也经历了不少世态炎凉。恐怕很少还会有人像舒眉这样对自己表示亲昵。
“杨姐……还好吧?”千言万语想问,舒眉最终却问了这么一句。
杨姐摇了摇头,含泪道:“我真怕我撑不下去了。”
小舒眉明白杨姐这一句话里包含的辛酸。恐怕在人前,杨姐也是苦苦撑着,直到这时方吐露一句心声。
小舒眉收敛了泪光,勉力笑道:“杨姐,你休息一下——我去拿个东西。”
杨姐确实也是累了,坐在小靠椅上,居然有打瞌睡的前兆。“我只能坐一会,待会必须回去,还有一堆事等着我呢。我是担心你们姐弟俩,路过这,实在放心不下。”杨姐一边揉着太阳|岤说。
舒眉心中感动,这个时候,杨姐居然还心心念念地来看她们。
拿出小锦囊,舒眉眼睛转了一圈,然后才说:“杨姐……这是家里留下的东西。杨姐看看,是不是金子,能不能帮上杨姐的忙?”
原来舒眉心细,有了上次的教训,她怕杨姐也担心这金子来历不明。索性装傻。
杨姐苦笑,揉着太阳|岤道:“傻娃娃,哪里来那么多金子。”
“就看看嘛。”舒眉撒娇,将锦囊放在杨姐腿上。
或许是金子的重量,或许是那锦囊不俗的颜色。杨姐到底提起了精神。不看还好,仔细一看,杨姐见惯了金银的人也不由有些发抖。
不错,金子。
真正的金锭。看成色就知道这金子的纯度不低。
要知道,这些金子以前对她来说或许不算什么,可是对现在的杨姐来说,无疑于是救命的甘露啊!
舒眉心中早知这个结果。于是在杨姐面前蹲下,拉着杨姐的手说:“我的姐姐,如果是金子,你就拿回家救急吧。”
24,窗外云卷舒,无常锁归路
舒眉这话说得轻巧,杨姐听起来却字字沉重。她知道,舒眉并不是富裕的小孩,她需要钱。一个需要钱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比有钱人难上千万倍。
杨姐寻思了一下,本想拒绝,她太清楚这笔钱对舒眉的重要性,刚要开口却对上了舒眉清澈的眼睛。半晌无言,终于,她说道:“好,舒眉,我收下。店里确实需要这笔金子。若是……若是店里能过这关,杨家的店从此有你一份。”
杨姐的承诺很重。
谁知舒眉摇摇头,道:“杨姐你知道,舒眉不在乎这些。舒眉只想要一个家,有杨姐你这样的家人,然后安安静静地过日子。舒眉爱财,但是舒眉也明白,再多的钱也比不上一个家。”
一语说得杨姐哽咽。
“杨姐,店里的金饰……。”舒眉终于问起了情况。
“都成了这样的镀金货。最可笑的是,居然跟我家的款式一模一样。”杨姐从包里取出一包金光灿烂的东西,都是耳饰。舒眉看不出镀金与真金的区别,只觉得这些款式倒是好看得紧。
“这些吊坠好轻啊!一个有五克?”舒眉猜测。
“傻丫头,我们卖的是款式和手工。五克金子都够做吊坠了,若是纤细小巧些的,连金链子带金坠子也不过五六克。”杨姐道。
“戒指一个要几克?”舒眉算是长了见识,连忙追问。
“这个也没准,看款式。轻巧些的,女孩戴的,两三克足够,男生戴的也不过四五克。如果一味求厚重,也可以加宽。不过,那样就未免流于俗气。”杨姐解释说。
舒眉到此时才知道,金饰原来并不等于金子的价值。比如金子卖400,金饰越能远远高于这个价格。不过想想也是,有钱人追求的是品味款式,并不在乎多上几十几百的加工费。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特意“定制”了。
杨姐收了金子,揉了揉太阳|岤,看看天色道:“我必须走了——舒眉,好好照顾自己跟弟弟。”
“杨姐!”舒眉喊住杨姐。
“什么?”
“金子够用吗?”舒眉问。她够细心。
杨姐宽慰道:“撑过去一波,多了些时日,说不定什么都解决了。”
舒眉听她这么说,便知道金子并不够。
正想着,目光落在小凳子上——原来杨姐大概是累坏了,居然忘了把那包镀金耳环放进包包里去。
舒眉见状,连忙拿起那包,去追杨姐。谁知杨姐累归累,但是心里有事走得也快。舒眉一出门,哪里还看得到她的影子。舒眉不由加快了脚步。
刚拐过楼梯口,却听见一个她不愿听见的声音在说:“真是个填不完的坑!一会这个检查一会儿那个药的。”语气中满是不快。
“李夫人,您真是个好人,素不相识的人也帮。”一个护士讨好地说。她讨好的原因显然是因为李轩站在一边。
看他们的样子,竟然是要上楼。舒眉不喜欢李太太,稍一寻思就躲到一旁。
“那是,我一直都好善积德!我李家啊,每年天门寺的香油钱也不止这个数。算了,没关系,就当是我们李家打发叫花子了。”李太太明明对护士小姐的奉承很受用,却还要张扬着说出一大堆。一脸做作地傲气写在脸上,又非得摆出一张“慈祥亲和”的脸来。这些话听在四周人耳朵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娘。”李轩嗔道,又像纵容孩子一样纵容他母亲的任性与傲慢。
“李太太再见,这是舒心的药费详单。”小护士娇滴滴地说,不忘再看李轩一眼。
到这时舒眉才明白,原来是这个李太太在帮弟弟出钱。想想也是,弟弟现在的医药费肯定很贵,杨家又自顾不暇,而护士们一天都没来催过,偏生她这些天心乱,都忘了去细想。
原来那句“打发叫花子”指得就是她舒眉。舒眉咬了唇,几乎就要冲出去,不过她还有理智。她按捺着悲愤,悄悄地退到一旁,避开李轩母子的视线。
偏巧这时,一个球滚到她脚边。舒眉这才发现,自己走进了另一长排病房,走廊空空荡荡,有一扇淡蓝色的门开着,一个小孩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窗户。显然,球是他的。
舒眉自然捡起了那个球,去还给那小孩。走进病房,那小孩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舒眉不由一怔:“好漂亮的小孩!”
再说楼梯口这边,待护士一走,李轩道:“娘,您也是。细心煲汤的是你,处处要挖苦舒眉的也是你。我真是想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哼,这是面子!”李太太道。有些人,心眼或许小了点,本质倒不坏,却因为丈夫多年过度的宠溺,让任性变成了一种习惯。
李轩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拿起饭盒独自走向重症监护室。
舒眉不在,李轩有点小小惊讶。放下饭盒,走了。
“你的球。”舒眉将球递给那漂亮孩子。小孩穿着蓝白色的条纹衣,大大的眼睛装着笑意。
“明天……爸爸妈妈就会来接我回家。”那小孩没头没脑地对舒眉说。
舒眉先是一愣。转瞬间明白,这孩子在等父母。不过,舒眉也注意到了这间病房的特别,进入这种病房的孩子很少有机会能长大。
“姐姐,对吗?”小孩说。
“对……。”舒眉朝着小孩露出一个尽可能和善的笑。她喜欢这个比弟弟略为小点的小家伙。
小孩看了看她,竖起一根指头,小心翼翼地道:“姐姐,你能陪我一分钟吗?就一分钟。”
舒眉心中一颤,然后意识到,这孩子没有朋友。
“可以啊!”舒眉心地从来不坏。
“姐姐,你来这里,是因为你也病了吗?”小孩懵懂地问。
舒眉摇摇头,道:“是因为姐姐有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弟弟,他病了。病得很重,所以姐姐就在这里陪着他。等他醒了,你们一定能做好朋友。我们三个都是好朋友。”
“他得了什么病?”小孩问得很小大人。
舒眉在他床榻边坐下来,道:“有一帮坏人,要欺负姐姐。弟弟就想帮姐姐打坏人,结果他就被坏人打伤了。他的头上流了好多好多血。姐姐好没用对不对?姐姐连自己唯一的弟弟都保护不了。”这是舒眉心中的自责,面对这个有着清澈眼神的小孩,她不知为何,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
小孩摇头。
“弟弟还没醒,姐姐就陪着他。姐姐知道,只要姐姐在身边,他就不会害怕。”
小孩听着,先一笑,然后眼睫毛突然一低,道:“我好羡慕你弟弟……。”
舒眉不明白他的意思。
“那我们是朋友了,你也会陪我吗?”小孩问。
舒眉点了点头。
小孩开怀地一笑,道:“拉钩!”
舒眉笑道:“好!”
小孩伸出苍白的手指跟舒眉拉钩。“跟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好吗?”小孩问。
于是舒眉跟小孩说了几个小故事。调皮的舒心、被毁掉的老房子、还有他们俩上学的辛苦。
直到小孩似乎有些疲倦。
舒眉为他盖好被子走的时候,道:“我还会来看你的。”
小孩看着窗外,突然说:“姐姐,我要是死了。我会叫舒心马上回家,要他帮我一起长大,然后陪在姐姐身边。”
“胡说什么呢?”
“真的,李哥哥死前说过人死后有中阴身,我最近老是看见他。”小孩认真地说。
舒眉摇了摇头。怜惜地摸了摸小孩的头,道:“自己长大,陪姐姐不好吗?”
小孩朝她一笑,道:“姐姐……爸爸妈妈会来看我吗?”
“会的。”舒眉仍旧说。
小孩仍是一笑。舒眉头次看见这孩子眸子里深藏的悲伤。
可是,舒眉没有读懂。
就在那天晚上,小孩走了。舒眉也是在那天晚上才知道,小孩的父母在知道他患了绝症后,就没来看过他。一次都没有。小孩总是看着窗户——那里,可以看见来访的人。可是,他的父母始终没有出现。
“明天……爸爸妈妈就会来接我回家。”舒眉想起了那小孩说的第一句话。
他的爸爸妈妈是来了,不过是履行公事般来接他的尸体。舒眉看见他的妈妈肚子已经高高隆起。
这样的回家,那孩子是不是也会笑着接受呢?
舒眉泪如雨下。
“那孩子,实在是个天使。”有护士偷偷哭道。
舒眉也觉得是。
在那天晚上,舒心再一次睁开眼睛,这次,舒心握住了舒眉的手指。实施了气管切开手术的他说话很含糊,可是舒眉能听懂。小家伙说:“姐,我回来了。”
25,银烛照,冷画屏,竹火焙香茗
舒心的恢复状况比眼镜男医生预计得更快更好。
眼镜医生说:“主刀大夫果然名不虚传。”
而舒眉则默默地握着弟弟的手不答话。
几天之后,弟弟已经可以喂食流食。李轩便开始拎着两个饭盒出现。细心的舒眉发现,弟弟的粥居然一次都没重样过。看到弟弟精神一天好过一天,舒眉一方面大为感动,另一方面又总记着那句“就当打发叫花子”。相信舒眉哪怕再大度,多少也会介怀。怪只怪李母的嘴,不容易消解积怨,却总是会狠狠地伤人。偏生舒眉又不是柔情小说里那种任人蹂躏却打死不记仇的,她也会有自己的喜怒哀乐。纵使心中有感动,却也有挥之不去的阴影。这样一来,倒是十分矛盾。只好对自己说:“他妈妈讨厌,但是不关他的事。不能太过计较。”
“杨家出了一批首饰。这样赶制,估计里面的人累得够呛。”李轩作为一个小老板,多多少少能拿到些消息,“不过他们这一批首饰出的真是时候。一下就稳住了阵脚。许多人都议论说这杨家百年老店,根基深厚,没准还隐着库存。那赵家千金收购的计划怕是会落空。于是,竟有人转了向。”
舒眉闻言微微安心,却也明白,自己那五十两金子撑不了多久。
舒眉更明白一件事——弟弟的康复需要一大笔钱,她不能完全靠别人的“救济”。
待李轩走后,舒眉的目光渐渐停留在那包镀金首饰上。看着这些金灿灿的精细耳坠,舒眉心中又动起了念头:“唐朝是一个喜欢金银的朝代。那天在街上所见,行人们戴的项链手镯都是层层叠叠的。若是把这些精巧的东西卖到唐朝去,必定又是一个好价钱。”
可是弟弟不能无人照顾。
自己分身无术,怎么办呢?
舒眉开始在身边人身上打主意。护士们是不用指望的,这帮子小护士平时干活都偷懒。能推给别人的活绝对不会自己干。劳务部的大叔大妈倒是不错,只不过自己想今晚便去,他们累了一天该休息。
想来想去,舒眉闹钟突然浮现出一个人——那个戴眼镜的男医生。
此人甚怪,几乎全天候待在医院里,即使不上班也在病房或者值班房待着。真真正正地以“院”为家,若是返回去几十年,评选铁人劳模什么的,绝对有他。没有女朋友也不见他有什么业余爱好。但是日子久了,舒眉已经知道,这人一三五晚上都是不用当班的时候,这时候他就在各个病房“巡查”,直到到了睡觉的点就去睡觉。这么一个人,实在是可以免费利用的大好人才。最难得的是,还很有责任心!
想到这,舒眉心中渐渐打定了主意。
果然,到了晚饭过后。眼镜男医生如期来到舒心病房,抱着文件夹,开始检测并舒心的一些基本情况。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他的消遣娱乐活动。已经跟舒心沟通好的舒眉此时便笑嘻嘻地说:“我想洗个澡,时间久一点,大夫您能不能帮我照看下弟弟?”
这医生自然点点头。
舒眉大喜,一时之间忘了她是要去“洗澡”的,拍着医生的肩膀道:“谢谢!我带好吃的给你!”
洗澡?好吃的?
舒眉没看到她转身后,那个有洁癖的男医生脸都青了。
一头冲进洗手间隔间,舒眉小心地挂好门上的挂锁。再掏出镜子,迎光一照!
光华流转,霞光莹莹,一瞬间——舒眉果然出现在另一个厕所里。
“啊啊啊啊!”这次这东司里面居然还有个女老外,“whoareyou!”
女老外用蹩脚的中英文结合体惊恐地询问着突然凭空出现的舒眉。
舒眉眨巴了两下眼睛,淡定地道:“ia厕神。”
然后扬长而去。
有了上次的经验,舒眉这次不走摆摊路线。她已经知道,高消费人群所需要的“奢侈品”才是快速挣钱的王道。
舒眉在清韵楼前停了一会——毕竟这也是她头次进青楼啊!——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进去。在门口说了一句:“我找可人妹妹。”可人便是上次那个性格刁钻的机灵丫鬟的名字。她说完,门口居然没人拦她。
舒眉不知道,因为她装束古怪,又没换过什么衣裳,这些个倚门卖俏的人就算不记得她的脸,也记得她的衣服。加上她一说“可人”,十个倒有九个想了起来。
舒眉才进去就听见有姑娘喊:“卖洋货的姑娘来了!”
紧接着,便有一个七八岁的总角小孩将她引到一间旁间。这显然是一间雅间。占地面积不大,却无比精致。当门摆着一扇四折冬夏秋冬美人图,左右各摆着红木镂空的底座,放着一石,一兰。屏风之后是一张矮桌,长而有孔,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矮桌两侧设有座褥。
舒眉此时是第一次进入真正的唐朝“雅间”,这才明白,原来此时还不流行“椅子”。吃牛肉面那种摊子,估计是受了海外影响。
这下舒眉可就好奇了,她想:“这唐朝人是怎么坐座褥的呢?是像后来日本人那样跪着?还是随便坐?”
想到这,不由摸摸座褥。倒是极软极舒适。
正想着,有一个垂髫的乖巧红衣小丫头托着一个木盘,端进一套茶具。又有一个青衣的小丫头在桌上空洞里添了竹炭,放上一个红泥小水壶。这时,舒眉终于恍然大悟——这桌子是特意为茶具而设,是喝茶的!
唐朝喝茶之风兴盛,上至宫廷下至黎民,都以品茶斗茶为乐,这跟后世一些人崇尚咖啡红酒,认为喝茶“老土”大大不同。
舒眉正好奇呢。就有一个丫头传话了。“可人姐姐传话,请姑娘稍等。”
看来,这个唐朝的等级也是很分明的。就算是一个青楼,丫头也分了三五九等。这几个小丫头,显然地位都在可人之下。
“嗯,很巧啊!”一个声音响起,“我刚想起这间屋子不错,正好下棋,不想就遇见了你!”
舒眉听到这声音就头疼。没办法不头疼啊,舒眉哪回来唐朝不遇上他?一抬头,果然是那阴魂不散的蓝衣公子。舒眉心想:“巧个屁啊,您是这里常驻的大鸭子,我一来你就知道了,有什么巧的。还不知道那白竹生现在有没有来这清韵楼,有没有被这人驯化成鸭子二号呢。”
再想到这两人可能有莫名诡异的暧昧关系,舒眉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得不说,舒眉自从知道蓝衣公子的“身份”后就一直对他有偏见。不过这种偏见,放一般女孩身上恐怕都会有。
“真奇怪,你怎么每次见本公子都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本公子很难看吗?”蓝衣公子笑问。
“你美你美,美过赵本山帅过潘长江!”舒眉没声好气地回答。
“那是什么人?”
“我们那出了名的美男子,每次一出现都极其轰动。特别是那个赵本山,过年时他要不露面,很多人都觉得年过得不完整。”舒眉回答。
“每年过年都要出现的不是年兽吗?”蓝衣公子听着不对劲,眉毛一挑,问道。
舒眉一听,圆不过去了,就眯着一双眼睛一脸应付式地傻笑,想着该怎么回答。
蓝衣公子见她装傻,反倒一笑。舒眉必须承认,这男人笑起来很好看。
“这回又带了什么好东西?”一个柔媚入骨的声音响起。光声音就能让人醉倒的,舒眉至今还只知道一个人。
没想到,居然会是杨若兮自己前来。只见薄纱屏风之后,人影轻移。杨若兮扶着可人的手翩翩走了出来。
上次舒眉见她,不过是远观,如今近看,只觉得更为赏心悦目。女人能美成这样,实在令人羡慕。
杨若兮一见蓝衣公子在,而且和舒眉谈笑风生便有些不快。再看她,对着公子盈盈便要下拜,蓝衣公子却挥了挥指头,示意免礼,杨若兮只得打住。偏偏蓝衣公子做完这动作便不再理会杨若兮,反倒盯着桌前不拘礼数胡乱“坐”着的舒眉看。
舒眉可没注意这么多。她身子一转,早已去拿货物——这才是她此行的目的。
她动作活泼,东翻西找的,活像一只大仓鼠。估计在这青楼中,像她这样的女孩是见不到的。
蓝衣公子见舒眉掏出来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不由拿起问道:“这是什么?糕点?”
嗅了嗅,便当真不怕死地往嘴里送!
“别乱动!”舒眉一声喝止。
这一喝,连带周围人都吃了一惊。
只听屏风豁然倒塌,几道黑影跃入,还没等舒眉反应过来,几把剑在架在了舒眉脖子上。
“那是……香皂啊大哥!”舒眉都快哭了——舒眉说是出来洗澡的,自然带了香皂。这还是块用了大半的舒肤佳。
“香皂?”蓝衣公子疑虑。
众人的刀剑立刻很有默契地往舒眉脖子前又挪了一寸。舒眉看着眼前明晃晃地一片刀剑,真心实意地道:“用来洗澡的——你要喜欢,你就吃了吧。别客气。”
26,心比天高命自殇,却怒耳中明月珰
“香味独特。这个本公子留下了。”蓝衣公子毫不客气地将香皂占为己有。舒眉头次觉得这家伙不但是“小白脸”,还有当土匪的潜质。不过,抢东西抢得这么理直气壮的土匪也不多吧?人家土匪上班上岗的时候,好歹也还会打两声招呼“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什么的,这位蓝衣人连口号都免了,直接往袖子里塞啊!
“对了,如何使用?”蓝衣公子问。
“泡水,擦身子,清水洗净。”舒眉横眼说,“麻烦您叫这些刀剑挪开。我是人,不是刀削面。”
蓝衣公子挥挥手,一帮子穿圆领长衫的青壮又呼啦啦地出了门,还不忘把门轻轻关上。“都说妓院有花魁,这里最美的女子便是这杨若兮,她定然是花魁。可这男子好像也是前呼后拥的,气派也大,这又是怎么回事?对了,除了花魁,没准妓院中还有‘草’魁,这男的便是草魁了。”舒眉摸摸完好的脖子,惊魂不定地猜测。若不是她早已知道这个男的是“职业公关人员”,恐怕非得认为这个蓝衣人是什么公子哥不可。
“那又是什么?”蓝衣公子指着舒眉的小布包。
此时小包已经打开,但是刚才蓝衣人的注意力都在香皂上,所以现在才问。
舒眉刚想推销一下害惨杨姐家的镀金饰品,好帮杨姐换几两金子回去。一开口,却冷眼看见那个红衣的乖巧小丫头在朝她使眼色,还偷偷摇头。
舒眉意识到不对劲。她又不是笨蛋。连忙一把收了耳坠,转口说道:“哦,这个……是拿错了。嗯,是这个。”舒眉只好从衣服里掏出把塑料梳子来。那也是女生洗澡的必备装备。这种廉价梳子,各大小宾馆均有赠送,她这把梳子也是住进医院后临床一位看护大婶给的。
蓝衣公子似乎看穿了她的小动作,却不点破,反倒看着她笑。
“这把梳子倒是轻巧。”杨若兮眉眼含笑,“竟然连我也不认得是什么材质。”
蓝衣人也凑了过来。显然他也来了兴致。
舒眉发现,香皂梳子都是好货!暗暗寻思,等手中有了余钱,进上一批来卖!
“非金非银非木。比簪子还轻,齿距整齐细密规整,真是不赖。”杨若兮声音婉转,轻轻巧巧的梳子在她象牙色的手中反复,爱不释手。
舒眉知道,又是一笔钱会送上门来。
果然,杨若兮根本连价都不问,直接对可人道:“给钱。”
可人立马就解下一个钱囊放在桌上。才不过两次接触,舒眉已经知道,这杨若兮确实如可人所说,只要心头喜,根本不问价钱。
舒眉还隐隐觉得这个美人有一种喜欢用钱砸人的傲气。
她傲归傲,却太对舒眉脾胃了。要知道,穷人舒眉最喜欢的就是别人砸钱。有了这两次经验,舒眉已经明白,这个娇滴滴的杨若兮,是绝对的金主!
“哟,我又忘了带银子。这样吧,这扇子给你。”那蓝衣人随手将他那把扇子放在桌上。舒眉心中同时也认定了另一件事:杨若兮是金主,这混蛋蓝衣人是个打劫的!
还好他劫走的是块舒肤佳。
杨若兮得了梳子,便一抬下巴对舒眉道:“你走吧,我跟公子下棋。下次有好的,再来。本小姐亏待不了你。”
杨若兮赶客了,舒眉会意,连忙起身。还不忘笑道:“好的有,只是不是最好的,不敢带给小姐看。不如小姐告诉我,小姐喜欢什么,我也好留心。”
她的话的真实意思是:“大肥羊大肥羊,我金光闪闪的大肥羊,你要啥只管说,我好赚上一笔!”
杨若兮道:“横竖要别人没有的。另外,我用的,你不许卖给别人。除非我不喜欢了!”
舒眉心想:小祖宗,您这说了等于没说。好在我那东西多,不信忽悠不到你。
舒眉拿着扇子转出屏风(倒了的屏风),那蓝衣人还看着她笑。似乎舒眉全身上下都是笑话,让他眼睛挪不开。
出了门的舒眉却没急着走,她还有个疑问没解开。
不多时,红衣丫鬟也端着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