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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妃女法医第14部分阅读

      弃妃女法医 作者:rouwenwu

    子的人,而二哥却倾向于九皇子。”

    “这么巧啊?刚好一边一个。”

    “这不是巧。”玉轻尘摇摇头,神色微沉,“是爷爷刻意引导的结果,目的就是为了不泄露皇上的意思。为了皇上,大哥和二哥都成为了爷爷的棋子。而我,也一样。”

    ???慕晚晴还眉头皱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大家都说爷爷宠爱我,器重我,是因为爷爷总是出现我的长歌轩,可是没有人知道,每一次他道长歌轩来,都只是教导我,君臣之道,平衡之道,刑律,教化,他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教导给我,就连我平时深居简出,极少与人会面,一来是因为体弱多病,二来也是爷爷不希望我卷入任何党派。他想让我成为第二个他,继续为当今皇上效力。只可惜……我并不想,因为……我不喜欢当今皇上。”

    “太明智了!”慕晚晴在一边帮腔,“我也不喜欢他!”

    玉轻尘微怔,有些好奇地道:“为什么?他怎么得罪你了?”

    “因为他太霸道了!”

    玉轻尘追问:“他怎么霸道了?”

    “他欺负忠勇亲王啊!”慕晚晴撇撇嘴,“忠勇亲王跟忠勇王妃多恩爱,就因为他闺女喜欢忠勇亲王就要横插一脚,还想设计杀了忠勇王妃呢!哼,他的女儿金贵,别人的女儿就该死啊?这难道还不算霸道吗?”

    “算,确实很霸道!我记得,在云安然初到的那日,你好像也很关切忠勇亲王的事情,”玉轻尘忽然微微蹙眉,转头向她看去,轻笑,“你喜欢忠勇亲王啊?”

    “哪有?”慕晚晴下意识地否认,“那你呢?你为什么不喜欢当今皇上?”

    “这个……”玉轻尘怔了怔,他不喜欢皇帝的理由……想了会儿,他忽然微微笑了,“因为他太霸道了啊!”

    慕晚晴白了他一眼:“他怎么霸道了?”

    “因为他欺负忠勇亲王啊!”这次,玉轻尘想也不想地道,不等她再问,微笑着抢先答道,“我也没有喜欢忠勇亲王。”

    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各自失笑,彼此之间,难免多了一分相知。

    “哎,照你这么说,身染痼疾,父母双亡,唯一对你好的爷爷也只是为了利用你,你还真的是生无可恋了啊?”慕晚晴郁闷,说到她父亲的事情,她就有心想要借此棒喝玉轻尘,好让他回头是岸的,没想到却又问出这么个内情来。

    老天爷啊,下一步,她该怎么劝啊?

    讲正确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她还不如给他讲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呢!在这种情况下说这些,别说玉轻尘了,连她自己都觉得虚无缥缈,没有丝毫的说服力,唉,那到底该怎么办呢?要怎么样才能改变这个榆木脑袋呢?

    慕晚晴郁闷地仰天大喊:“苍天啊,大地啊,赐个姑娘吧!”

    她没头没脑地喊出这么一句,连玉轻尘也不觉好奇:“干吗?”

    “给你当真命天女!”慕晚晴沉着脸,有力没气地道,“等着你这位身染重疾,生无可恋的美男子遇到你的真命天女,从此开始燃烧起熊熊的生命之焰,拼死拼活地要活下去,到时候,就不用我苦口婆心在这给你废话了!对了,”慕晚晴忽然眼睛一亮,道,“我想起来了,我们之前有打赌来着,现在看来,好像是我带着你活下来了,所以,你的命现在是我的,我要你活着,你就得活着,不能再寻死!”

    “原来,你是想劝我啊?”

    玉轻尘忽然微微笑了,道,“我或者没有生念,但是,也不会刻意去求死。嗯,当然,你的劝说还是有效地,我会很努力地让自己没有机会死,等着遇上你所说的真命天……真命天女,好让我燃起熊熊的生命之焰。”说着,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忍着笑,从她身边走过,往山洞的方向走去,偶尔肩膀微微抽搐。

    慕晚晴站立原地,郁闷得无以复加——nnd,被鄙视了!

    060章 个中曲折

    两人被困孤岛,理所当然的彼此为伴,只不过玉轻尘生性淡漠散漫,因此基本是慕晚晴滔滔不绝,玉轻尘含笑聆听,偶尔应答的模式。不过,尽管只是这简单的应答,慕晚晴也惊奇地发现,淡漠不理世事的玉轻尘,居然极为博学,不仅才学堪优,甚至对刑律、官场也所知甚多,全然不似众人所以为的纨绔子弟,不学无术。

    “公子,你为什么不去应试?以你的才学,必定能够高中的。”

    虽然慕晚晴对景华的官制所知不多,但也知道,恩赐进士,跟正经的科举出身绝对不用的,后者是自己的本事,清贵无比,而前者却只是靠祖上荫佑,众人口里虽恭维着皇恩浩荡,心中却是看不起的。

    玉轻尘只摇摇头,道:“不想去考。”

    真是玉轻尘式的回答!

    慕晚晴暗暗叹了口气,又问道:“公子怎么这么精通刑律呢?”

    刚才她随便问了些她平时在读景华刑律时的疑惑不解之处,玉轻尘居然想也不想地顺口就答了出来,其精熟程度,实在令她震惊不已。要知道,在景华王朝,学子通过科举考试入宦为官,其所知所解都是些四书五经之类的东西,而在县务处理和刑律方面,基本是一无所知,所以才有刑名、钱谷、书启等等各种师爷的存在,被众官员倚为臂膀。

    “爷爷说,为官者,宁可才学稍欠,也要精熟刑律,才不至于为下人所蒙蔽。”

    玉连容十七岁入朝,三十岁受命太子太傅,其中十三年,有十年时间都外放为官,对于为官者不同刑律的弊端深有体会,曾经向皇上进言,要求在科举中加刑律一科,可惜未能实践,因此,在教导玉轻尘的过程中,宁可将圣人的四书五经放下些,也要玉轻尘将刑律牢记心中。

    “可是,既然公子通刑律,知县务,那为什么不自己亲自处理,反而要将事情交给我和左大哥呢?”

    玉轻尘顿了顿,有些闷闷的,以手撑颌,幽幽道:“我说了,是爷爷想要我做官,想要我代替他为他的学生做事,可是……我却不想。可是,我又不能违背爷爷的意思……”

    “所以你就消极怠工啊?”慕晚晴白了他一眼,“不觉得别扭吗?”

    “别扭,可又能怎么办呢?”玉轻尘轻轻地道,幽幽的叹息飘散在迎面吹来的海风中。

    虽然他抚育他,教导他,有一大半是为了他的学生。

    但是,二十四年来,他终究还是离他最亲近的那个人,一点一点地教导他,在他生病的时候守着他,面对着白发苍苍的老人,玉轻尘也不可能真的无动于衷。可是,为“那个人”效力,却又绝非他所愿。就这样纠结着,就演变成了现在的局面,可是,又能拖多久呢?

    他能够一辈子都这样敷衍下去吗?

    慕晚晴想了想,问道:“公子,我问你啊,你是不是很讨厌做官?”

    “无所谓逃不讨厌,只是,我讨厌那个人而已!”

    慕晚晴不觉好奇,她还曾经差点被皇帝公报私仇给“咔嚓”了呢,也没真把仇恨皇帝当做一件多重要的事业来进行,倒是这位前太傅最宠爱的三公子,平时深居简出,怎么就这么讨厌这个皇帝呢?难不成他们之间曾经结仇吗?还是……

    回想着玉轻尘曾经说过的话,慕晚晴忽然心中一动。

    该不会是因为玉太傅太重视,太宠爱他的那位宝贝学生,远远凌驾于玉三公子之上,以至于我们出生不久就父母双亡,与爷爷相依为命的美丽的玉三公子吃醋了吧?就像小孩子一样,自己重视的人如果把别人看得比自己更重要,就忍不住敌视对方。

    不是吧?看起来这么成熟淡定的三公子,不会这么……呃,这么幼稚吧?

    想到这,慕晚晴忽然很想笑,再看着玉轻尘这副正儿八经的纠结样,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得要死。她忍着笑,继续问道:“公子,撇开你讨厌皇帝不说,对于做官这件事,你怎么看?”

    “还好吧,我倒是并不排斥。”

    其实,他的性子淡漠惯了,对任何事都没有太深的执念,无论是喜爱,还是厌恶。

    “这就好办了!”慕晚晴一拍大腿,兴致高昂地道,“既然公子不讨厌做官,而又已经做了官,那就好好做下去,至于你不喜欢为皇帝做事,咱就当做官为了景华王朝,为了万千百姓不成啊?再低些,咱就为了安身立命好了。谁说做官就一定是为了皇帝做的?要照这样说,种地是为了给那皇帝吃饭,织布是为了给那皇帝穿衣,经商还是给那皇帝交税送钱呢!要这样,我看咱们还是找棵歪脖子树上吊得了,不然怎么也逃不了给皇帝卖命的嫌疑啊!”

    听她这么一连贯炒豆子似的话,玉轻尘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跟以往那种淡淡的,像是戴了面具一样的淡笑不同,这种不防备间被打开心房的笑,褪去了平时的疏离和淡漠,好似鲜花初绽,冰雪乍融,霎那间,仿佛所有的月色和星光都坠落到那双明眸之中,光华璀璨,那种惊艳,令人移不开目光。

    慕晚晴也是一怔,一瞬间竟也有些心神恍惚,讷讷不成言。

    过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心中暗骂自己不成器,急忙别过脸,将目光转到浩渺的海面上。

    猛然间,慕晚晴眼眸一凝,几乎有些不敢相信,定定望着那蔚蓝的大海,再揉了揉眼,忽然惊喜地大喊出声:“公子,你看,那是船!是船啊!一定是找我们的人,我们得救了,我们得救了!”说着,忍不住雀跃起来,连自己还坐在高石上都忘了,差点摔了下去。

    玉轻尘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扶,随即顿住,转头望着那越来越清晰的船影,安静如故。

    对于这一切,慕晚晴全无所觉,她完全沉浸在得救的喜悦里,起身站在高石上,朝着船影不住地挥舞手臂,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见,拼命大声喊道:“我们在这里!我们在这里啊!”

    那的确是来找他们的船,刚靠岸,还没有停稳,就有两道身影飞掠而下。

    “公子,你没事吧!”左大安急不可遏地奔到玉轻尘旁边,边跑边拖着哭腔喊道,“海水那么凉,你又不会游泳,我都快担心死了!你怎么样?有没有发病?身体要不要紧?我有带药过来,要不要先服一剂……”

    玉轻尘淡淡笑着,任由左大安将他翻来覆去地查看着。

    而这边,云安然又换了一身朱红锦服,依然招摇得要死,朝着慕晚晴张开了双手,色迷迷地道:“晚晴妹妹,大难不死,来,抱一个吧!”

    慕晚晴笑着闪过,顺手给了他一拳。

    四人劫后重生,自然有说不出的欢喜和感慨,左大安和云安然第一次到八仙岛,被慕晚晴和玉轻尘带领着,将岛转了个便,尝了这里的特产八仙果,都赞不绝口。过了许久才稍稍平定心绪,由云安然将事情的经过慢慢道来。

    原来,那天海难,风浪将众人乘坐的船撕裂,所有人都被海浪卷入海中,好在众人都是会水的,云安然和左大安又懂武功,内息绵长,勉强坚持着,居然很快就等到了孟敛光派出寻找云安然的船。

    然后,众人继续找玉轻尘和慕晚晴。

    本来,船只早就该寻到八仙岛的,但船工们都说,就算慕晚晴会游泳,也正好跟玉轻尘遇上,一来二人不知八仙岛的位置,二来,以慕晚晴一介弱女子也不可能带着二人游到八仙岛,因此只在船难附近的海域找寻,一直找寻不到,后来是左大安抱了万分之一的希望,命人寻到八仙岛来,没想到二人竟真的在。

    几日找寻无果,左大安心里早担忧着二人遇难,此刻再也忍不住激荡的情绪,泪流满面。

    这边自然是由慕晚晴将事情的经过说明,只隐去了自己给玉轻尘做人工呼吸的过程,只说用了自己所知的急救术,吊着玉轻尘的命,让他熬了过来。

    听得慕晚晴连着两次救了玉轻尘的命,左大安自然感激涕零。

    慕晚晴逗他道:“你打算怎么感谢我呢?”

    “你救了公子的命,也就等于救了我的命!”左大安目光坚定,一副上刀山,下火海也毫不畏惧的气概,在慕晚晴期待的眼神中站起身来,一握拳头,道,“我决定了,为了感谢你救了公子的命,我娶你好了!”

    众人“……”

    反应过来的慕晚晴第一个跳起来,挥着拳头,没有没脑地就朝他打了过去。

    云安然也跟着跳起来,帮着慕晚晴打,边打边道:“你这什么话啊?我的晚晴妹妹温柔美貌,聪明伶俐,你配得上嘛你?就算要娶,也是我云安然娶,你左大安算哪根葱哪根蒜?还一副受有天大委屈的样子?”

    左大安被两人打得抱头鼠窜,直围着玉轻尘跑,边跑边喊:“公子救命,公子救命啊!”

    玉轻尘眼望着蓝天,只当做没看见。

    三人打闹着,发泄着历经生死种种强烈情绪,一直到三人都有些脱力才停下来,各自气喘吁吁地倒在八仙果树下,张开手,成大字形摊开。慕晚晴忽然问道:“对了,怎么不见孟敛光呢?他不是一直想讨云安然的欢心吗?怎么这么露头的事他倒是缺了?”

    “别提他了!”说起孟敛光,左大安就是一肚子的火。

    最初,孟敛光乘船寻到众人之后,就继续寻找玉轻尘和慕晚晴,却都没有任何踪迹。

    到了第二天,众人倒是在海面发现了一些衣料碎片,就只当玉轻尘已经遇难,便要回岸。

    亏得云安然压制着他,要他继续寻找。

    然而,到了第四天,孟敛光执意不肯再找,连云安然的话都不肯听,只说一个不会游水的人,在海上这些天,早死了,便命船调头,回到了傅阳县。

    左大安无奈,只有等回岸后自己再雇船另寻。

    “有了这么一茬事,孟敛光他还好意思再跟着云安然吗?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平时追着赶着讨云安然的好,这次居然为这么一件事跟云安然闹翻?”左大安摇摇头,不能理解,“另外,正好林府出事,他也就趁势不来了。”

    云安然静静躺着,听着左大安的抱怨,唇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而他旁边倚树而坐的玉轻尘,表情竟与他出奇的相似,只不过,那丝笑意中蕴藏了淡淡的寒意而已。

    只有慕晚晴问道:“林府出什么事了?”

    左大安的神色微微有些严肃,顿了顿,道:“林府的少夫人,上吊死了。”

    慕晚晴猛地坐起身来,神情震惊已极。

    ………………………………………………

    再入林府,已经是黄昏时分,雕梁画栋的大宅挂满白幔,白纸糊成的灯笼里透着淡淡的烛光,幽幽地照映着这片悲伤的宅院,一派的凋零萧瑟,暗沉沉如末日来临,竟像是没有一丝的人气。看着来来往往的仆婢所带着的丧气和黯淡,慕晚晴也不禁感慨万千。

    两次进入林府,居然都是为了同一个人的丧事,造作弄人,何其之过?

    林亦轩迎过来的时候,比上次还要憔悴悲怆,且不说平日孟想容对二老的尊重服侍,单是温州右布政使的千金两度遇害就足够令他头疼的了,尤其,此次孟敛光还在他府上,所承受的压力自然更大,上次所见,头发还只是斑白,这次却已经惨然成雪。

    “卑职见过大人。”林亦轩颤巍巍地行礼。

    玉轻尘也不觉惘然,俯身搀起他来,道:“林主簿身体不适,暂不必行此大礼。”

    林亦轩又向云安然行礼,云安然同样的搀起,最后,看见慕晚晴,林亦轩悲然成泣,紧紧握着她的手,泪如雨下,好一会儿才道:“还好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安然归来。我……我拿不成器的孩子,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给惊呆了,难以接受,如今抱着想容的尸身,不许任何人接近,更不许下葬,说要等着姑娘来救。慕姑娘,你劝劝我拿可怜的孩儿吧!“

    慕晚晴心中也不好受,哽咽着道:”老人家,我知道的,我……”

    “卑职这就带各位前去,请跟我来!”林亦轩说着,因为病痛而难以支撑,只得拄着拐杖,带着众人穿庭度院,来到后院林少夫人的居所。正巧在门口遇见孟敛光,大概是因为丧女之痛,看着也消瘦了些,看见玉轻尘无恙,先是一惊,随即怒发冲冠地走过来,指着玉轻尘就道:“哼,好你个玉轻尘,若不是为了寻你的下落,本官出海离府,又怎会生出这种事情?”

    众人皆诧然,见过迁怒的,还真没见过这样迁怒的!

    玉轻尘淡淡一笑,轻轻地扫了他一眼,毫不在意地道:“哦?下官原不知林少夫人过世竟是我的过错。只是,若要以此论,孟大人您才应该要负首责吧?”

    孟敛光一怔,不自觉地有些畏缩:“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玉轻尘静如止水地道,“下官就是想问一下,不知道孟大人是受我哪位兄长所托,特意到傅阳县这个小地方来照顾我的?好叫轻尘得知,日后图报才是!”

    闻言,云安然挑了挑眉,眸光顿时转寒。

    孟敛光惊骇欲绝,倒退两三步,结结巴巴地道:“你胡说什么?”

    玉轻尘不再理会他,径自带着慕晚晴等人往孟想容的卧室走去。到了门口,慕晚晴对众人道:“你们先不要进去,我先看看情况。”说着,在心里叹了口气,估计现场已经破坏得差不多了,不过,她还是尽量保护吧!

    书院命案,她的断案能力之高众所皆见,都无异议。

    就在众人都在猜测里面的情形时,云安然却退到孟敛光身旁,微笑道:“孟大人,借一步说话。”

    孟敛光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点头,随他来到了偏院。

    云安然边走边漫不经心地打量四周,发现大家都没注意他,只有玉轻尘淡淡地瞟了他一眼,随即又转过头去。云安然微微一笑,也不惊慌,在聪明人面前,有些事情不需要瞒得太深。转过头来,看了眼身边畏畏缩缩的孟敛光,他慢慢收起笑容,神色冰冷,摆弄着身边将残的盆栽,把它的叶子一片一片地摘下来,揉碎,扔在孟敛光身旁,却一言不发。

    看着一地的碎叶,不矢为何,孟敛光只觉得额头的汗越来越多,心越来越寒,一动也不敢动。

    在这片寂静中,云安然越来越安然,孟敛光越来越压抑。就连他自己都难以相信,他堂堂的从二品布政使,竟然被一个一语不发的纨绔子弟压制得几乎窒息。就在他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云安然终于说话了。

    “孟敛光。”云安然柔声道,依旧不看他,“或者我应该叫你孟大人?”

    孟敛光微微舒了口气,偷空擦了擦汗,应声道:“下官不敢!”

    “不敢?”云安然微微一笑,转身,笑如春风,轻轻柔柔地道,“我的孟大人,连我你都敢加害,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当然,你是朝廷的从二品大员,我云安然不过是个无官无品的平民百姓,在你跟前,原不算什么。”他说着,轻笑着,将盆栽的枯枝折了一枝下来,一手握着,在孟敛光的脖颈上轻轻地敲着,一下又一下,不算重,却敲得温州布政使汗如雨下。

    “你猜猜,我敢不敢杀你?”

    云安然侧过身来,在他耳边轻喃,如情人的耳语般温柔。

    孟敛光的身体瞬间颤抖如落叶,猛地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连声哀求道:“云公子饶命,云公子饶命啊!云公子,看在九皇子的颜面上……”

    “九皇子?”云安然冷笑着打断他,“你拿九皇子来压我么?”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孟敛光连忙分辨道,“下官是说,看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一条船上的人?就凭你,也配跟我一条船?”云安然锐利的眼眸直直地盯着他,神色寒如冰雪,冷笑道,“别说九皇子,就是你抬出皇上来,我也不怕。我倒想知道,如果我杀了你,是皇上会为了你这个想要谋害我的朝廷从二品大员跟我计较,还是九皇子会为了你这个窝囊废跟我翻脸?”

    听他说得森寒,如冰刀般阴冷,孟敛光终于崩溃,没命地磕头,连声道:“云公子饶命!云公子饶命!”

    见吓得够了,云安然站起身来,扔了手里的枯枝,拍拍手,道:“说吧,怎么回事?”

    “是,是!”好容易得了辩解的机会,孟敛光深吸一口气,也不敢起来,依旧跪着,将事情的原委说来,“事情是这样的,玉轻尘在玉府是最受宠的幼孙,他二哥玉廉心中不服,跟九皇子诉说,九皇子也没当回事,就应了,命下官到傅阳县,见机行事。正巧小女出了事故,下官因此便与云公子您一道来到傅阳县。”

    “孟敛光,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云安然竖眉,杀机毕露,“九皇子是什么人?会去理会这种家族纷争之事?会为此命你一个从二品的右布政使来对一个小小的傅阳县令下手,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孟敛光心慌意乱,连忙解释道,“是这样的,本来,玉府纷争是他们的事,九皇子也不待多管,但那玉廉说这玉轻尘式前太傅最宠爱的幼孙,从小倾心教导,苦育成才,最是精明干练之人,有经天纬地之才,而前太傅对皇上忠心不二,众所周知,此次,前太傅亲自为玉轻尘求官,求的又是这温州地界的官,九皇子说如果被他察觉到温州——”说到这里,忽然自觉失言,一时沉默不语。

    “怎么不说了?”云安然淡淡道,“被他察觉温州怎么?”

    “这……”孟敛光悄悄抬头,“云公子您不知道吗?”

    “什么时候轮到你问我了?”云安然冷哼一声,“你到底说还是不说?”

    “这,这,下官说,下官说!”孟敛光连连擦汗,想了想,道,“云公子你该知道,这温州素来由九皇子的人任职,交错盘根这些年,已经颇有些气候,自然也难免有些把柄,九皇子担心玉轻尘式皇上派来查他根底的,要是被皇上知道了,只怕又是一顿好骂,说不定还要受罚,因此……”

    “哼!”云安然瞟了他一眼,凛然生寒, 明知他说得不尽不实,却也不拆穿。

    他已经威逼到这种地步,孟敛光去还不肯说,想必再逼也是无用,便不再多费唇舌,只是心中讶异,自己与楚笙已是相交甚深,他居然还有事情瞒着自己?

    孟敛光见状,只道将云安然骗过,心底暗舒了口气,继续道:“下官到了傅阳县,见那玉轻尘不过尔尔,倒是他身边的那一男一女颇是人才,但九皇子已下令,也只好照办。可是,他那个侍卫武功既高,守得又严谨,一直没有下手的机会,正巧——”

    云安然冷冷道:“正巧我邀他出海,给你提供了便利,正好连我一起除掉,是不是?”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孟敛光忙分辨道,“只是下官的幕僚中有位原是傅阳县的人,对傅阳县的气候很熟悉,他说那日会有一场小风浪,虽然小,但除了下官曾经定制的一条大船外,其余的船也都经不起,献计让下官借此机会不留痕迹地除去此人。下官绝不敢有加害云公子之意,只因那玉廉说玉轻尘不通水性,身体又弱,只下落海就必死无疑。下官的大船一直都在后面跟着,只等风浪一平,就上前救人。下官心想云公子出身武将世家,精习武艺,内息悠长,自然不像玉轻尘那样病弱,而且,而且……”

    “而且那时候正好九皇子传书过来,告诉你我是九皇子的人,你也就更没有顾忌了。”云安然淡淡道,却有着说不出的冰冷,俊眉微挑,“而且,反正我也不知道,说不定不还能以此邀功,对不对?怪不得你最近越发的不恭敬起来,原来是知道了我的身份。反正都是自己人,不得罪白不得罪,得罪了也白得罪,得罪一次不如多得罪几次,是不是?”

    孟敛光哪敢答应,只一个劲地磕头认罪。

    本来,他见云安然整日里只追逐慕晚晴左右,十足一个贪花好色的纨绔子弟,并没将他放在心上,只当他不过生得好些,投了当今皇上的眼缘,因此荣宠不衰,就算后来知道他是九皇子的人也没一回事,谁知刚才他也不说话,只凭气势,就压得他沉重不堪,那种震慑人心的威势,就连带兵厮杀的九皇子也要甘让三分,再经过刚才几句话,这才明白,这少年的阴狠毒辣,远超他的想象,一时间懊悔不已。

    云安然见教训也给的差不多了,这才道:“起来吧!”

    孟敛光此刻被这少年收得服服帖帖,连推让也不敢,急忙起来,垂手站在一边。

    “我问你,你只是派了艘经不起风浪的小船送我们出海而已吗?没在船上动手脚?”云安然问道,他还记得,当时是船底舱先漏水,然后才是风浪。

    “没有。”孟敛光忙道,“在船上动手脚太过明显,容易被船工发现,如果让云公子得知,那下官岂不是自讨苦吃?因此不敢动手脚。只是,没想到……”

    云安然谅他也不敢在这事上说谎,不觉蹙眉,难道那只是意外?

    想了一会儿,转眼看见孟敛光还在那躬身立着,微微一笑,颇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地道:“孟敛光,你给我听清楚了,这次看在你是初犯,我就你跟你计较,但是——如果下次,你再敢暗算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也不管是谁给你的什么暗示,都没有用!”

    他眯起眼,眼眸深处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轻声道:“因为,你不会有机会跟我解释的,明白吗?”

    孟敛光浑身一哆嗦,颤声应道:“下官明白。”

    “明白就好!”云安然淡淡道:“还有,暂时先不要动玉轻尘,也不要动他身边的人,我有我的计划,你要敢坏我的事,我唯你是问!九皇子那边,有我去解释,不用你担心。去吧!”

    孟敛光连连点头,后退着到偏门处,这才如蒙大赦,一溜烟地跑了。

    当偏院只剩下云安然一个人时,他身上的阴寒顿时消散无形,一张俊脸拉得有驴脸长,恨恨地盯着天,指手画脚,在心里腹诽不已,好一会儿才发泄般地长长吐了口气,靠在墙上,愁眉苦脸地哀怨道:“d,我这接的都叫什么事啊?”

    061章 林家命案

    推开门,屋内窗户紧闭,没有一点光能照进来,暗沉沉的。慕晚晴站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屋内黯淡的光线,绕过正屋的屏风,隐约看见床边有个人僵坐着,似乎抱着什么,一动也不动,仿佛木雕泥塑,想必就是林冽了。

    慕晚晴心中恻然,轻唤道:“林公子!”

    林冽若无所觉,还一会才僵硬地转过头来瞧人,又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慕姑娘?”

    猛然之间,他像是突然活过来一样,猛地扑了过来,抓住她的手,把她往床边拉扯,边急切地道:“慕姑娘,你来了就好,快!快!你快救救想容!你快救救她!我这次记住了,我没让任何人碰想容,我没把她下葬,我等着你,我一直都等着你,等着你回来救她!你救救她,救救她……”

    慕晚晴静静地盯着,眼泪不由地流了下来,僵立着不动。

    林冽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依然用那种极热切的语气,口口声声地道:“你救救她,你救救她!”

    “我救不了她!”慕晚晴轻声道,“她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林冽一怔,随即狂吼出声,“你胡说!你都还没有仔细看过,你怎么知道她死了?”

    不用细看,但在刚才,她的目光扫过那座雕花拔步床,尽管屋内昏暗,但是她还是看见了,床上的那个女子脸色发青,从锦绣罗衫露出的手臂背面隐约可见紫红的尸斑。

    没有尸斑,人不一定活着,但是,出现了尸斑,人就一定死了。

    孟想容已经死了,这是无可置疑的事实!

    可是,她曾经经历过奇迹的丈夫,却还在那里抱着满怀的希望,祈求慕晚晴救她!

    “不会的,她没有死,她一定没有死!一定跟上次一样,她只是假死,只是假死!既然上次你救活了她,这次也可以啊!你再救她一次,再救她一次啊!”林冽嘶喊着,拼命地摇晃着慕晚晴,恳求着她。

    慕晚晴闭上了眼,不动,也不说话。

    这种安静是致命的,比任何的劝说解释都更有效力,林冽慢慢地停下了动作,愣愣地看着慕晚晴,许久,忽然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抱着头,渐渐地滑坐在地上,哽咽不能语。

    这段时间,他一直抱着孟想容,不吃不喝,不许任何人靠近,只痴痴地守在他的妻子,感觉着她的身体渐渐僵硬,肌肤渐渐冰冷,早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却一直不肯相信,一直自欺欺人,一直抱着一线幻想。然而,此时此刻,所有的幻想都被慕晚晴打破,只觉眼前一黑,顿时昏厥过去。

    慕晚晴叹了口气,将他送出房间,交给林亦轩。

    他们从八仙岛回来,直接就到了林府,慕晚晴便吩咐守在林府的一个捕快回衙门去取她验尸的东西,正好这时候赶过来,慕晚晴接过东西,正要进去,玉轻尘忽然道:“我跟你一起进去吧!”

    慕晚晴一怔,玉轻尘淡淡一笑,道:“我想跟你学些验尸的学问。”

    难得 见玉轻尘对什么事情有兴趣,慕晚晴当然不会拒绝。两人一道进了房间,虽然玉轻尘是公子,但在慕晚晴的专业方面,她可是绝对不会理会这些的,老实不客气地吩咐道:“小心,手不要碰到房间的任何东西,以免破坏了指纹。我去验尸,你帮我做下记录。”

    玉轻尘点点头,手执纸币,站在一旁。

    “死者脸色发青,舌微露,脖颈处有一缢痕,尸斑和尸僵遍布全身,估计死亡时间为前天申时到亥时,指甲干净,无碎屑——等等,左手食指指甲断裂,”慕晚晴说着,四下找了找,“断裂的指甲碎片于床头边发现,床左侧二尺处有一浅痕,怀疑死者指甲所致。公子,你转过身去。”

    玉轻尘差点顺手把最后一句也记上,随即反应过来是慕晚晴要检查尸体,急忙转过身去。

    “死者左臂有一擦伤,左肩有旧鞭痕,除此之外,身上无其它伤痕,腹部——”慕晚晴微怔,声音微微惊讶,随即继续道,“腹内胀实,已怀有身孕。奇怪,怎么上次见面,没听林少夫人提气?”

    检查完尸体,接下来轮到案发现场。

    慕晚晴先在拔步床、门窗、桌柜等能够用金粉采集到指纹的地方采集好指纹,一一标记好,然后开始扫视房间各处,这间女子的绣房摆设十分的雅致,处处可见情致,妆奁台上的东西也都极为华奢精美,摆放整齐。房间中间的房梁上悬挂着一条白绫,左下方倒着一个圆墩。

    慕晚晴将圆墩扶起,踩了上去,比了比白绫的高度。

    白绫打结的地方大概在她的锁骨处,孟想容跟她身高差不多,应该也就是到她的颈边,这点无可以。

    慕晚晴叹了口气,转头见玉轻尘低头写着些什么,不由好奇,走过去一看,却见他在记录现场的情况,但凡慕晚晴看过的地方,都纸上有形,就连白绫打结处和圆墩都记了目测高度,倒也条例分明。

    “公子,记得不错嘛!”慕晚晴白了他一眼,“原来公子你精通破案,却在一边看我笑话!”

    “这些都是按照爷爷曾经的教导写的,只是纸上谈兵呃而已,另外再加上你侧重的地方。”玉轻尘微微轻叹,神色微黯,“从前,我不想理会,只是我自己别扭,敷衍了事而已。可是,有些事情,终究还是要去做的。既然要做,就尽量去做到最好吧!最多……就像你说的,咱不为皇弟,咱为国为民去!”

    听着他学自己说话的语调,慕晚晴不觉一笑。

    “对了,你刚刚在验尸时说的很多东西我都不懂,能不能给我解释下?”

    “好啊!”虽然玉轻尘答应过会活着,但是,说实话,看着他依然万事漫不经心的模样,慕晚晴还真不敢深信,掉以轻心,见他似乎对验尸有兴趣,心中开心,当然倾囊以授,将刚才自己提到的法医学名词一一讲解,末了,问道:“公子,你怎么看这个案子?”

    玉轻尘淡淡道:“暂时看不出什么来,还要等问话过后再说。”

    “我也这样觉得。”慕晚晴点头,“不过,这次得公子你去问话了。不然,林主簿一家倒也算了,那个孟右布政使我可搞不得。”

    玉轻尘淡淡一笑,成竹在胸:“放心,他会很乖巧的。”

    “嗯?”慕晚晴惑然。

    谁知道,竟然真给玉轻尘说中了,等他们从案发房间出来,将众人召集在大厅问案时,这位原本暴跳如雷的温州右布政使脸色比之前更加难看,但却安静了许多,居然安安份份地坐在一边,铁青着脸听着他们的问答。

    奉过茶点,林亦轩便将经过慢慢道来。

    事情发生在前天下午,那天是林冽的寿辰,加上之前孟想容死而复生,以及孟敛光、孟想容的到来,种种事情混杂在一起,林府自然要大肆庆祝,请来戏班杂耍,锣鼓喧天,举府欢贺。孟想容大病初愈,身体犹弱,勉强坐了一会儿,便推说身体不适,回房去了。众人都在外院看戏,也没注意,到了晚膳时候,遣丫鬟去叫她,却发现她白绫悬梁,顿时合府震动,忙乱不堪。

    玉轻尘便示意慕晚晴问话。

    “林少夫人是什么时候退席的?又是什么时候被发现悬梁的?”

    这么细节的问题,林亦轩自然答不上来,便叫了孟想容的贴身丫鬟采青上来回话。这个小丫头眼圈泛红,显是已经哭了好几场了,听了慕晚晴的问话,想了想,道:“少夫人大概是未时末离的宴席,奴婢本要跟上去服侍,少夫人说不必了,她只是有些乏累,想回去睡会儿,不用侍候。因府里难得这么热闹,奴婢贪着看戏,便没跟上去。后来快酉时了,府里要开晚膳,要奴婢去问问少夫人要不要一起用膳,谁知道,奴婢到了房里,却看见……却看见……”说着,一副又害怕又伤心的模样。

    慕晚晴暗暗自记了,又问道:“你进屋的时候,门窗有没有锁?”

    “门是虚掩的,窗户却是关着的,因为少夫人身体弱,吹不得风,所以窗户一向是不开的。”

    “发现少夫人悬梁后,你做了什么?”

    采青怯生生地道:“奴婢当时吓坏了,好一会热才想起来喊人,后来,少夫人的另一个丫鬟采蓝闻声赶来,我们两个一起把少夫人放了下来,放到床上,可是,少夫人已经没有气息了。”

    “你把少夫人放下来的时候,她的皮肤温度有没有比平时冷?”

    采青想了想,道:“这倒没有,当时少夫人的身体还跟平时差不多,还很温和。”

    “那你把少夫人放在床上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当时床铺是什么样的?被褥是摊开的,还是叠好的?”

    “是叠好的。”采青回答得很肯定,“当时奴婢还很奇怪,因为少夫人说了她觉得困倦,要睡觉,可是,被褥却没有摊开,还好好地叠放在那里。”

    慕晚晴想了想,问道:“那你有没有展开被褥,看里面是温的,还是冷的?”

    “这个……奴婢没有。”采青咬了咬嘴唇,见慕晚晴面露失望之色,心中害怕,战战兢兢地问道,“慕姑娘,奴婢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耽误了救治少夫人?”

    “没有。”慕晚晴摇摇头,“没什么,你接着说。”

    她问被褥的问题,主要是想佐证孟想容是自杀还是他杀,如果是自杀,那她说回房休息?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