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心第19部分阅读
明月心 作者:rouwenwu
要叫他,忽然想起方才若不是他疏于防范,对她护卫不周,她又怎么会受到那醉鬼的侵犯!想着,心中有些恼怒,也不理他,径直走了过去。
夜色已深,狂欢的士兵已回了帐篷休息,听说明日这剿匪大军就要班师回朝,铁打的营盘流水的病,这一走,却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
她习惯性地走到主帅帐前,刚要掀帘进去,突然觉得不妥,手臂悬在空中,一动不动。
之前是因为冷君毅不在的缘故,她才入住者帐篷,占了人家将军的行军软床,更有那忠心的阮慎言在账外彻夜守护,使得她的已安然睡去。
而今日,冷君毅已经回营,自己却还怎么在人家的帐篷里赖着不走呢!看来今晚要另找地方歇息了,她垂下手臂,正欲转身离去。
“慕容公子,你是来找我么?”冷君毅刚好从帐中出来,看见是她,脸上闪过一丝惊喜,赶紧叫住。
“呵呵,不是,正好路过。那个,我不打搅将军休息了,先行告退!”她抱了抱拳。
“公子等下!”冷君毅见她匆匆离去,有些着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慕容襄刚刚被人错吻,心中尚自懊恼不已,见他如此,面色一寒,正要发作,忽然听得他柔声说道:“我帐篷中的床褥被服已经铺好,公子体弱,早些去休息吧,我马上要去巡夜,今晚就不会帐篷了!”说着,松开她,转身离去。
“冷将军!”慕容襄脱口而出,见他不解回头,展颜一笑:“谢谢你!”
冷君毅看得有些失神,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摆了摆手,走向远处。
慕容襄进了帐篷,在那行军软床坐下,一转头,竟看见地上放着一盆温水,正微微冒着热气,在这军营之中,尤显珍贵!
不知这水他用过没有?她也管不了那么多,用那温水细细的洗了脸手,吹了油灯,躺在床上,心中烦躁,却也怎么也睡不着。
都怪那个该死的风御庭啊,都跟他说了酒后乱性了,干嘛还喝醉酒,那样对她……在此之前,她是从来都没想过这些情爱之事的,这个身子年纪尚小,再说她还担负着那么多的道义与责任,却哪里有时间和精力去想这儿女情长!谁知遇上他,从初见第一眼的惊艳,到林子里与水灵儿的暧昧,两人的纠缠不清,他因为她即将嫁人而吐血,也因为她身着嫁衣而醉酒,他对水灵儿的感情那样深厚,瞎子都能看出来,他不是也说过了吗,对她已是刻骨铭心,不在另娶,那么,为何又要趁着醉酒招惹自己呢?
想起刚才那个吻,面上发烫,似乎又不是那么厌恶,她不是也有些沉醉于其中吗?那样出众的男子,如果能在清醒些,不是把她当作别人,那么,她其实一点也不后悔将这个身子的初吻给了他。毕竟自己是身经两世了,没有那么多古板束缚的思想,什么三从四德啊,她完全视为无物,只要感觉对头,想爱就爱了。
只是,他心里还想着水灵儿啊,那个痴情的近乎傻气的女孩子,他与她,又怎么可能呢?这真是,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他只是喝醉酒认错了人,酒醒之后便什么都忘了,连抱歉都不会有一句,却将她拨弄得心弦凌乱,无端增生愁绪。
她翻了个身,将身上的毯子裹得紧些,迷迷糊糊有了一丝睡意,账外起风了,被窝里却很是温暖,合着些许汗味,和特有的男子气息,让她又想起另一位英俊威武的男子,以及那个温暖结实的胸膛,那天,他便如同自己身上这毯子一般,将她紧紧搂住,与她策马狂奔……
冷君毅。她面露微笑,嘴唇微启,轻轻吐出这三个字。
天啦!慕容襄骤然一惊,翻身坐起,自己今晚是怎么了,竟然接二连三地想着身边的青年男子,此时是盛夏,又不是初春,她却怎么如此春心萌动,情思荡漾?不行,在这样下去,她非成花痴不可!
慕容襄掀了毯子,站起身来,在帐中不住游走,想弹一曲清心咒来驱散邪念,清明心思。无奈琅铘古琴尚在清平山庄,这山野之地,军营之中,却哪里去找一架古琴来弹奏!
乱了,真是乱了。
她抚上自己殷红的脸颊,索性走出帐去,吹吹冷风,平静下这凌乱的内心。
账外一片寂静,微风却仍然在林中荡漾,风里带着淡淡的杨树的香气,身上才有些清冷,她也不在意,治超这林子更深走去。
忽然间,又有一缕若有若无的乐器声,低低地在夜空弥散开来。
她也是熟悉音律之人,多年前镜花水月也听过宫中的乐师奏过这样的乐器,是以并不陌生,和山林之中,竟有人在吹箫!
侧头看去,正在不远处三三两两的巡逻的士兵,对这箫声,却是头也不抬,丝毫不为所动。咦,应该不是自己的幻听吧,难道他们没有听见吗?
慕容襄心中一动,循着箫声,缓步走了过去。
夜色如水,繁星生辉,单间树下坐着一人,一身戎装,口中衔萧,双手轻按,声音温润而舒展,听不出那是首什么曲子,只觉得那声像山泉般流淌的旋律,清空逍遥,跟着缥缈的夜色融为一体。
林中赫然万籁俱寂,连蝉噪鸟啼都蓦然消失。在微微流动的、带着杨树清香的空气里,只有那断断续续的箫声在低回盘旋,所有流逝时光,忽然间,仿佛就在吹箫者的手指间起起落落。
慕容襄听得呆住,就着胸前的衣襟,心若雷鸣,怎么会,怎么会是他?他是谁,到底是谁?
顷刻之间,箫声突然变得热烈昂扬起来,刚才还柔情似水,如泣如诉,此刻却似涌动的千军万马,高亢而壮阔。那人微微昂起头,萧对长空,他就像在苍茫大地上指点江山的将士,在硝烟战火中纵情奔驰的骑手,向前,向前,一路挺进,绝不后望!
过了不知多久,箫声一变,委婉,哀伤,诀别,反复,仿佛有着生离死别的痛楚。听出那吹箫人凄凉的气氛,她的心情开始变得越发的凉,慢慢步向冰冷,慕容襄在一次呆住。
随着最后一声木然而止,吹箫之人终于停住,放下洞箫,拾起身边的一直酒壶,不假思索朝口中灌去,喉中咕咕作响。待得壶中空了,才长手往后一抛,幽幽一声长叹。
慕容襄见他那模样,有些不忍,从树后转了出来,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一只手放在他的肩上:“将军,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
冷君毅顾不得抹去唇边溢出的酒水,转过头来看她,早知她隐在树后,听他箫声,她也不点破,继续放纵着自己的思绪,郝连兄弟,再加上后来在山寨中战死的近两百名官兵,当初他带着他们从京城出发,那一张张鲜活的脸孔,洋溢着对出征的兴奋和对凯旋的期盼来到这里,不想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明日即将归去,他带回的却只是一缕缕不曾瞑目的魂魄!方才庆功宴上,他原本心中悲恸,意兴萧索,却不忍拂了大家的兴,与兄弟们肆意斗酒庆祝,就入喉中,泪在心里,这寂寞,竟是没有人能够诉说!欢庆之后,人潮散去,所有的痛,就让他一个人来承受吧!
想到这里,他眼露倦意,只直直望着她,一声不吭。单间眼前的少年眼波清幽如水,坦然相对,仿佛自己所有的心事,便都在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中无所遁形,尽情呈现。
“其实,我很厌恶打打杀杀,战火纷飞的。”他英挺的脸上满是疲惫:“奈何身为大汉将士,必须身先士卒,军令如山,不容后退。只是,每一次看到亲密无间的弟兄,一个又一个离我而去,我心里,实在是很难过……”
原来,威武与霸气,只是他的外表,这样英气十足,在战场上天神一般的男子,内心却是如此柔软细致,眼前的他,有些颓唐,有些失意,却是有血有肉,最真实的存在!
“将军,你我都明白,让人固有一死,为看是轻于鸿毛,抑或是重于泰山。”慕容襄看着眼中淌泪的男子,却能生生体会他心中的痛楚,暗红的血色,深切的悲哀,长歌当哭,是必须在痛定之后的!
她不由主伸手过去,将她那布满薄茧的大手握与掌中,忆起那曾经读过的句子,喃喃说到:“今日的一缕英魂,昨日的万里长城……”
冷君毅握住那柔弱无骨的小手,有丝迷惑,望向她清明的双眼,便觉得一切顾虑远离,刹那间,两人心神坦荡,心意相通。
“子非。”他手链愁绪,改了口,轻唤一声:“你这是我的知己!”
“君毅,我也是同样的感觉。”她微微一笑,接口道,随手拿起他放在地上的那管洞箫,用袖口擦了擦,竖在唇边,吹出几句简单的音调,只觉得音色清越,煞是悠扬好听。
她将洞箫递与他,换了话题,满面期待:“君毅,在吹几个曲子给我听!”只可惜她的琴不在身边,否则琴箫合奏,不知又是什么效果?高山流水,苦觅知音。师傅一声迷恋操琴,却一直惆怅没能找到与之合奏的知己,没想到自己无意在这军营之中,竟遇到这样的弄萧高手世上怎么会有这般文武全才的人?这位少年将军,真是带给她太多惊喜!
冷君毅点了点头,拉下身上的披风,搭在她单薄柔弱的肩上,取过萧来,薄唇微启,长指轻按,吹出平和婉转的曲子,融进那清凉的夜风之中。
听着那箫声,慕容襄只觉得身心皆醉,闭上眼,脑中人影浮现:马背上威风凛凛的少年将军,主帅帐中素以的儒雅书生,篝火前抱坛豪饮的英雄好汉,杨树下矫然若仙的弄萧乐者,草地上满目萧然的执壶男子……这个不相同的人影,齐齐袭来,最终汇合为一,直直撞进她的心里。
卷二 游历天下逞豪强 第二十七章 聚散依依
第二十七章聚散依依
“公子,公子!”有人在身边轻轻喊着:“营中已开始用早膳了,冷将军在等你呢!”
慕容襄嘤咛一声,悄然醒转,揉着尚自发困的双眼,但见阮慎言站在床前,一脸关切。
昨夜在林中听冷君毅吹箫,一时兴起,过后又听他说了好多军营的趣事,不知不觉,时间飞逝,直到天快亮了,才回到帐中,只眯眼小睡了一下。这不,刚睡着一会儿,就被喊醒了。
她迷迷糊糊坐了起来,兀自发呆,胸前的布带勒了几天了,已经难受得不行,今日无论如何是要回清平山庄去,关上门好生调养一番,要不这血液不畅的后果便是,她下半生恐怕真的要做男人了!
正想着,帐外有人报道:“请问公子醒了没有,可以进来了吗?”
“进来吧。”慕容襄高声应道。
一名面相机灵的士兵掀帘进来,手里端一盆热水,走近几步,将水盆放在台上,双手抱拳道:“这是将军特意吩咐伙夫给公子烧的热水,将军请公子梳洗之后去帐外找他!”
慕容襄点了点头,心中对冷君毅的体贴很是欢喜:“多谢,你去吧,请禀告将军,说我马上就来!”
简单梳洗过后,她便与阮慎言出得帐去。
副将向建正在不远处,见她出来,立时迎了上来:“慕容公子,昨夜风公子急急离去,让我给公子捎句口讯,说他有要事要办,等不及与公子告别,请公子先回山庄等他,不用担心!”
慕容襄闻言,淡淡说道:“我知道了,有劳向将军。”担心?她才不担心他呢!走得这样匆匆忙忙,连个招呼都不打,还让别人来转达,真是过分,打死她都不会担心他!
军营之中,吃食也不讲究,说是早膳,其实就是一些蒸熟的馒头与土豆之类,再配以一碗菜汤而已。
两人朝那膳营的方向走去,眼见几个士兵坐在地上,一边啃着吃食,一边大声说笑,阮慎言听得他们说话粗鲁,吃相不雅,怕慕容襄心中不喜,正在为难,却见她嘻嘻一笑,大步走了过去,挽起衣袖,伸手往一位士兵肩上一拍,大声说道:“嗨,兄弟,坐过去些,给我挪一个位子出来!”
那士兵转头看见是她,认出是将军的客人,大伙口中的神仙公子,吓了一跳,忙往旁边坐些,嘴巴张得大大的,呐呐唤道:“慕容公了!”奇怪啊,这神仙公子怎么跑来跟他们这些下等兵坐到一起?
慕容襄应了一声,扰下衣衫下摆,一屁股坐了下来,伸手从地上的筐子里抓了一个馒头,张口就咬:“哇,好烫!”她吐了吐舌,扮个鬼脸,把几个士兵逗得哈哈大笑。
“喂,你叫什么名字啊?”她向挨着的那名年轻士兵问道。
“王二虎。”那士兵有些脸红,小声说道,一看就是个新兵。
“二虎?你家还有大虎啊?”慕容襄笑了笑:“对了,你在阴风寨杀了多少土匪啊?”
那士兵面更红了:“我还没攻上山去,仗就打完了……”
“哦,还是不错啊!”慕容襄瞪大眼睛,一脸钦佩:“我看你比我大不了几岁啊,就已经上过战场了,真是不了起!过几年等我长大些,我也要从军,到时给你做手下呢,你一定要争取当上将军哦!”
那士兵见这神仙公子哪此看好自己,顿时豪情万丈,拍着胸膛说道:“好,我一定会好好操练,争取当将军,公子一定要来啊!”
其他士兵听了,皆是一阵哄笑,心里对这位神仙公子,却很是亲近欢喜。
“笑什么啊,你们如果当上将军,我也给你们做手下!”慕容襄瞥他们一眼,拍着胸脯,一脸严肃说道:“我慕容说话算数!”
阮慎言在一旁听了这嬉笑话语,心中却是肃然起敬,公子是金枝玉叶,身子娇贵,这回出来,也是吃了不少苦,尤其是到了这军营,吃不好,睡不好,他却丝毫不介意,还同这些粗俗的士兵称兄道弟,打成一片。怪不得他身边之人,不管是早先跟随,还是新近结识,都对他一心一意,誓死不渝,他们这样对他,并不是因为他是神子,是主人,却是因为他不论走到哪里,都是那般平易近人,随和谦逊,不会让人仰视才见,只会觉得他和自己一样平等,这便是公子自身的魅力!三殿下说公子人如明月,心如明月,公子便是那天上的月亮,那温暖平和的光辉,足以让世间众人不断向他靠近,深深受他吸引。
冷君毅正带着装备整齐的幽云十八骑从附近走过,不经意瞥见那个和众多士兵抢着馒头,争喝菜汤,大声说笑,嘻嘻哈哈的单薄身影,只微微一怔,便向身边之人简单交代几句,含笑走了过来。
他走到她面前,很自然地,伸手去摘她唇边的馒头屑:“子非,昨晚没睡好是不,都怪我拉着你说那么多话。”他看着她眼下的阴影,有些不忍:“今日我们走了以后,你就回去好好休息,补下瞌睡,一定记住!”
他的动作很轻,却依然碰到她的嘴唇,慕容襄呆呆看着他,有些措手不及,唇瓣上酥酥麻麻的,心里说不出的怪异感觉:“你们要走了?”
冷君毅嗯了一声,想起自己一大早就开始检查队伍,还没来得及吃早饭,随手从她手中接过馒头与菜汤,大口吃喝起来。
“哎,那是我吃过的……”她回过神来,低低叫道。
冷君毅笑了笑,说道:“没关系,我不介意。”
可是,她介意啊,怎么办,上次喝水漱口,是她吃到他的口水;这回军营早膳,却是换成他吃到她的口水,这关系,怎么这样乱啊?军营之中的男子,大概都是这样不拘小节吧,却是她自己多心了。
她有些认命的,又低身去取了一个馒头,塞到他刚好空了的手里:“给,路途遥远,你多吃一些。”
冷君毅瞧见他一脸关切的社情,心中大动,将手中的馒头几口咽下,说着:“走,子非,我有要事跟你商量,我们到那面去说!”说着,也不管她意见如何,长手一伸,搅过她的肩膀,拥着她朝僻静的林中走去。
“喂,你干嘛?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做什么?人家会笑话……”她不满地嚷着,身子却依旧被他连搂带抱,一路前行。
一直走到林子深处,眼见四处无人,他才放开她,手臂抱在胸前,朝她周身上下一阵打量,严肃说道:“我说子非,你气质太过阴柔了,须得改一改,我大汉是泱泱大国,身为大汉男儿,应该有大国风范,更为豪爽大气些才对!”
“你……”她为之气急,这便是他口中的大事吗?
“你看你,随便一句话就气红了脸了,还说不是?”他好笑地看着她红潮涌动的小脸。
她哼了一声,嘴硬说道:“我年纪还小,等再过几年,长大一些,也就和你不相上下了!”这话实在是大言不惭了,就算再过十年二十年,她也成不了他那般英武威猛的模样啊。
冷君毅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忽又问道:“下回什么时候再见面呢?”
慕容襄正想象着自己再过几年的样子,未料他如此发问,一时愣住:“还要见面啊……”被他狠狠一瞪,不敢再说,只侧头抿了嘴,轻轻地笑。
冷君毅上前一步,大手抓住她的双肩,迫她正视着自己:“子非,听说你明年要去京城长住,是也不是?”
“是啊,阮侍卫告诉你的?真多嘴!”她随口答应着。
他挑了挑眉,有些恼怒她的漫不经心:“你就没想着自己告诉我?没想着跟我再见面?”
不会吧?她怎么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些酸酸的意味?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吗?慕容襄默念着他口中所说的豪爽,努力让自己象个男人,挣脱开来,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真是坚实啊:“君子之交淡如水,四海之内皆兄弟!萍水相逢,不必再见,你就不要太挂念了啊。”呵呵,男人嘛,就是应该洒脱一点,分个手,道个别,自然不能象女人那样哭哭啼啼,牵牵绊绊的!
“我想起来了,这次剿匪出征之前,皇上跟我说,最近几年秦门关驻守得力,蒙傲军队忌惮,一直平安无战事,这回剿匪凯旋后,军中将领也该换防,我也不用回去,就在京中常驻了。呵呵,向建那小子也终于混出头了!”冷君毅裂开大嘴,笑得灿烂。
“你回不回去,跟我有什么关系?”慕容襄有些讶然,最近自己脑袋总是浆糊糊的,对那些转弯抹角的话老是反应不过来,拜托,说话直爽些好不!
“我的意思是,我在京城的宅子宽大得很,只我和小妹两个人住,实在太冷清了,你在京城也没亲戚吧,到时候我给你划个院子,我们当邻居,就这么说定了!”他语气霸道得很,却是不容反驳。
慕容襄扁了翩嘴,有些不领情:“我家在京城有房产的,还有客栈的分号……”
语音未落,被他冷然打断:“我与京城禁卫军很有些渊源,要知道,皇上的专属军队,是可以随意搜查查封一切民房客栈的……”那未说出口话,根本就是别惹他,否则他动用手中的权力,为所欲为。
“我会告你滥用权力,以权谋私,欺压良民!”她的口气好不到哪里去,敢威胁她?没门!
“好了,我免费供你吃住好不?我待在那偌大的宅子里,其实是很寂寞的,你就不要拒绝了啊!”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去拉她的手:“不说这些,时间不早了,走,去送送我!”
“我不去!”她赌气背过身去。
他没再来拉她,立在原处:“你不理我,我可真走了啊!”
她仍是没动:“要走就走,废话少说!”
“子非,我会想你……”他的话声似乎飘远了。
慕容襄静立半天,觉得没对,咦,他真的走了啊?
转过头来,林子里,空旷无人,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直到听铮铮的马蹄声,接连不断,驰向远方,她才反应过来,他是真的走了。
“冷君毅,你这可恶的……”她呜咽出声,一时之间,泪流满面。
卷二 游历天下逞豪强 第二十八章 破镜欲圆
第二十八章破镜欲圆
慕容襄回到清平山庄,没有找到风御庭,问了岳叔,却说公子那夜出去,压根就没回来过,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她想着他眼睛看不见,本是担心的,但随即想到他的所作所为,又不免有些恼怒,硬起心肠不去管他,反正他一个大男人,会照顾自己的,再说她又不是他的专属保姆,管那么多做什么?要管,也是应该让水灵儿来管啊,毕竟人家关系是不一样的……
呵呵,她抚着脸苦笑,说到底,自己对他们两人过去的情事,还是有丝芥蒂的!
正想得出神,门外小绿低低唤道:“少爷,灵儿小姐来了,要不要说你出门去了?”
水灵儿?说曹操,曹操到!她也是知晓自己性别的,进来也无妨,再说,从一回到清平山庄,自己怕风御庭想不开,就一直陪着他,倒是没顾得上找她聊一聊,其实,心里还是有些疑问要当面问一下的。
“请她进来吧!”慕容襄身子没动,仍是斜斜靠在榻上。
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她懒洋洋说道:“姐姐快进来坐,今天怎么想到来看我?”
“堂哥哥最近几日都在外面忙碌,连夜里都没回来,我闲得无聊,便来瞧瞧你!”水灵儿笑着进得门来,看见那软塌上衣衫宽松,长发垂肩的绝色少女,饶是早有准备,也是吃了一惊,这慕容襄,数日不见,便出落得更加精致动人了,再过些时日,却不知道是何等的倾国倾城!
想着,语气不由得有些酸酸的:“妹妹,你们出去好几日,都做些什么啊?庭哥哥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慕容襄没好气地说道:“还能做什么,他是到处找酒喝,醉了就倒下,我们各耍各的,我也不知道他后来去了哪里!”这个话倒是半真半假,不过是略过他错吻她的事情没敢提。
“哎,你怎么不把他看好呢,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水灵儿闻言,着急在房里走来走去:“这岳叔也是,怎么不到处去找找,北锦城就这么大,难道还能走丢一个人不成!”
“我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能顾上他!”慕容襄指了指已有些红痕的胸口,埋怨道:“这几日没回来,这布带已经快把我勒出毛病来了,再不回庄来,我都只盼着早些死掉算了!”
水灵儿停住脚步,看了看她随意裸露的酥胸,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穿成这样,真不害臊,幸好是在屋子里,没人看见,要不传了出去,以后哪里还有人敢要你?”
慕容襄见他一身湖水色的丝质衣裙,腰间垂下几缕似有似无的薄纱,一走一停之间,如波荡漾,煞是动人,头上挽个妇人的发髻,斜斜插上一只凤簪,想是刻意打扮过,脸上妆容淡淡生辉,明眸皓齿,比起那山寨初见的少女模样,又我出几分成熟妩媚的韵味,不觉称赞道:“灵儿姐姐,你真美!原来,成亲也可以让人变漂亮的!”
水灵儿听了上半句,很是欢喜,再往后听,脸色却是沉了下来:“这桩婚事,你明知我不是乐意的,还取笑我做什么!”
慕容襄瞧着她的神色,压低声音问道:“怎么,风庄主对你不好吗?”是不是洞房之夜未见她的落红,心中怨恨啊?
水灵儿顿了一下,瞥见她关切的目光,有些强颜欢笑:“没有,堂哥哥对我很好的……”话虽如此,神情却极是落寞。
慕容襄本想再问问那洞房之夜,她是怎么搪塞过去的?现在见她这失魂落魄的样子,怕提起这无谓情事,惹她触景生情,又添一分伤心,却又哪里敢问!只好在心里揣测着,许是正好月事来临,装作落红,那风灿堂钟情于她,只会温柔安慰,也就不再起疑了吧。
两个沉默不语,各自想着心事,过了一会,倒是水灵儿在床边坐了下来,拉了她的手,首先开了口,正色说道:“妹妹,我要与你说说庭哥哥的事情,你用心听我说,不要推辞……”
慕容襄冰雪聪明,短短几句,已听出她话中欲将托付的用意,当下说道:“姐姐不必说了,我对他只如兄弟一般,并无其他,请姐姐放心。”
水灵儿嘴唇张了张,好半天,才决然说道:“妹妹,我已是有了夫君之人,败柳之姿,与庭哥哥缘分已尽,再无瓜葛。庭哥哥他身世凄零,又有眼疾,只盼你以后好好照顾他,别让他再伤心,我祝福你们……”说到伤情处,一时间,珠泪溅落,惹人怜惜。
慕容襄急急说道:“姐姐休要这样说,你那庭哥哥并不是我心目中的良人,我慕容襄发誓,今生今世与风御庭不会有任何交集,如有违背,叫我出门被蛇咬,走路被……”
正要再说,已被水灵儿一把掩住,低低叹道:“好端端,发什么毒誓,姐姐信你还不成吗?”
慕容襄心中一动,顺势握住她的手,眼神晶亮,小脸上满是亢奋:“姐姐,其实几御庭一直都想着你的,他亲口对我说过,他对你刻骨铭心,不再另娶……我知道,你嫁给风灿堂也是逼不得已,委曲求全,再说,你和风御庭早已经,已经那样了,还担心什么?我想他应该也不是迂腐之人,将来也不会以此为借口为难于你。你且好生保重你自己,世事难测,说不定你与风御庭还有机会,以后你们是可以在一起的!”
水灵儿神色变了变,强自忍住心底的激动,呐呐说道:“可以吗?我还可以回到庭哥哥身边吗?但是,好女不事二夫……”
慕容襄打断她道:“去他的好女不事二夫!姐姐,我跟你说,我们女子一定要自强自立,决不依附于任何男人,我们有权利去争取自己的幸福!现时,你可能不懂我说的这些,但我向你保证,我会想尽办法帮助你与风御庭,脱离苦海,早日结合。”这第一步,便是去云山找到吕伯伯,求他为风御庭配制丹药,还他光明,给他信心,如此一来,他才能勇敢去追求他的幸福!
多么美好的志愿啊,以已之力,助人为乐,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但是,为什么,她的心,却是有丝隐隐作痛,暗夜迷离,那个温热而狂乱的吻啊,却是过眼云烟,终而不见……
“妹妹,妹妹!”直到水灵儿轻拍她的肩膀,她才啊了一声,如梦初醒。
“我该回房了,免得下人闲话,你现在终究是扮作男子的。”水灵儿立起身来,向她告辞:“有你这个话,我心里真是好欢喜!我自幼孤苦伶仃,寄人篱下,什么事情都是藏在心里的,如今好了,有了你这个不同寻常的妹妹护我,我便是什么都不怕啦!”
慕容襄微微坐起,淡然一笑:“姐姐放心,我说话算数,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我今日身子不适,就不起身相送了,姐姐保重。”
水灵儿见得那温润笑容,有些失神,点了点头,向外走去,心里却想着,若是哪天庭哥眼睛治好了,见到妹妹这般模样,即使是与自己有着多年的情谊,恐怕也是很难抉择的吧?幸好,妹妹对她无意……
待水灵儿一走,慕容襄垮下脸,心中有小小的郁闷,但随即想到帮助两人破镜重圆的承诺,暧昧的心思便是一笑而过。
也罢,好人做到底,马上就去云山,请出吕伯伯治病救人,然后再一脚踢飞那风灿堂,帮水灵儿了却夙愿!谁说只能男妇休女,不能女弃男,在这男尊女卑的朝代,她偏生要逆势而行,将他们这段错失的缘分找回来,这将是多么大的挑战啊!
“小绿姐姐,吩咐纪宣他们收拾行李,等下我们就启程,一路去云山!”这个事情,她也不想再耽误,自己在这清平山庄已经待得太久了。也不想再与风御庭商量,到时给他一个惊喜好了……
看看,她对他实在是仁至义尽了,他却偏偏以怨报德,唉,不说也罢!他让她呆在庄里,安心等他回来,她偏不!
走出清平山庄大门,眼见门外马车整齐,众人齐齐望她,慕容襄终是不忍,匆匆找来纸笔,一阵龙飞凤舞,写下寥寥数语,待得墨迹微干,随意折个形状,递与水灵儿。
“姐姐,请将这个给风御庭吧,免得他说我不讲义气,不辞而别!”听说他最后不定期直对水灵儿避而不见,这次请她代传书言,好歹是给他俩制造下机会,不知道自己能否做一个坚持不懈的红娘……
水灵儿接了过来,对那菱形相叠的形状有些不解,却终是忍住不问,只看了看她,幽幽长叹,压低了声音说道:“妹妹,你放心,我一定会交给他的。你身子弱,路上小心!”
慕容襄洒脱一笑,挥了挥手,正要步下台阶,突然瞥见风灿堂神色郁郁从庄外进来,抬头见她,有些吃惊:“慕容公子要走?”
“呵呵,襄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扰了。这几日庄主不在庄中,想是忙于正事,也不知怎么向庄主道别,襄正向二夫人询问呢,可巧碰上庄主回来,风庄主,叨扰多日,不胜感激,我们后会有期!”她抱拳说道。
风灿堂眼露疲惫,心中有事,也无心留客,点了点头,客气道:“款待不周,还请公子多多包涵!风某等下还要与人谈事,就不远送了。公子,保重!”
慕容襄见他面容憔悴,象是几日未眠的样子,心中有些诧异,随即想到,他这般对待御庭,就算有什么,又干她何事,自是不去理会。
坐在车上,不经意记起水灵儿接了留信那颇有些怪异的神色,再一细想,方才恍然大悟,哎呀,几日没休息好,昏昏沉沉的,都做些什么啊?自己将那书信随意折成的形状,竟是前世象征着心心相印的方胜!
不知这些古人能够想出其中涵义不,呵呵,不去想了,管他呢!
走啦,走啦,云山去也,师父,吕伯伯,若尘……我来了啊!
卷二 游历天下逞豪强 第二十九章 山村人家
第二十九章山村人家
烈日下,马车飞速行驶。
又是一个新的起点,又是一段新的征程,虽是带着即将与久别故人重逢的兴奋,但这心里,比起刚刚从南棠出发之时,却又多了几分惆怅,几分惘然。
九峰山,北锦城,清平山庄……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下回再见,又不知何年何月了!
慕容襄心下黯然,想着做点什么,以压住那不明的思绪,马车之中,能做的,也只是挑开帘子,去瞧瞧那车窗外的景致了。挑开车窗,本是举手之劳,只是这轻巧抬手,随意瞥见,生出些许讶然,竟是再也放不下来了。
她有些不信的,叫停了马车,睁大了眼,仔细看去,一切竟真的如她方才所见!
怎么回事?不过短短几日时间,她之前见过的,那清平山庄在北锦城内几处大大的商行店铺,竟忽然全部改头换面,成了别家旗号,招牌换了,道旗变了,店铺格局和经营种类却都与旧不同,焕然一新。
慕容襄直直坐着,心里有些了然,最后栖身军营的这段日子,两耳不闻身外事,殊不知,外面竟是改了天地,换了人间!那股神秘势力动作真是迅速啊,转眼之间,就将这清平山庄的大本营尽数攻取,且占去大片江山,其他的城镇,想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怪不得,那风灿堂如此憔悴的样子,往日高高在上,主宰着大汉经济命脉,占去整个大汉商业三分之一还有多的清平山庄,如今被这所谓宵小鼠辈折磨得焦头烂额,便如丧家之犬,终日惶惶难安,实在是千古奇观,此生仅见!
却不知对方是敌是友,这样超乎想象的实力与手段,若是用来对付她慕容世家,又会是怎样一番情景?己在明,人在暗,她寻思片刻,也想不出这商海对阵,自己胜算究竟有几成!
“少爷,还等人吗?天色不早了。”驾车的纪宣掀开布帘问道。
她摆了摆手,大声说道:“走吧!”此时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办,也就不再深究,待得她从云山回来,再来对此事好好探查一番,呵呵,对方很是厉害,成功地逗弄起了她的好奇之心。所谓“北清平,南慕容”,两大家族虽经营类别各不相同,却都是大汉商业旗舰,既然能如此挤兑与自家齐名的清平山庄,对于她慕容世家,难免也会有些觊觎之心,看来她是要早些考虑布置,谋划对策了!
纪宣得令,扬起马鞭,喝了声“驾!”那并辔的骏马撒开蹄子,飞驰而去。
出了北锦城,一直向西行,一路崇山峻岭,马车行驶在官道上,两旁村落稀少,过了北锦境碑,更是山林野地,寂寥无人。
待到天快黑时,才远远看见路旁一户人家,屋子矮小,茅檐低下,屋顶升起袅袅炊烟。
马车在离那茅屋不远处停了下来,慕容襄吃了一惊,不是说沿途不予停留吗,怎么就到站了?
纪宣掀了布帘,上来说道:“少爷,你最近劳累,胃口也不好,这天气又闷热,光吃些干粮,身子怎么受得住,我与阮大哥商量了,就去那户农家给些银子,让做些饭菜,顺便下来歇个脚,老是坐在马车上,总是不行的!”
这个话听起来倒是不错,慕容襄欣然下了马车,伸手踢腿,稍微活动一下僵硬的身子,便随众人朝那农家走去。
户主是位中年妇人,约莫四十来岁,生得粗眉大鼻,身材丰满,也许是乡村人家,少有见人,显得有些羞赧,一直低头顺目的。跟她说明来意,她瞧见几人衣着阔绰,想着是有钱人家,自是喜滋滋答应下来,赶紧去张罗饭菜去了。
众人在堂前寻了地方坐下,见那屋子里里外外很是简陋,平日生活应该不甚宽裕,商量着过后多给些银子,好歹帮扶一下。
刚坐下不久,只听得窗外几声雷电轰鸣,却是夏日雷雨来了,众人看那恶劣天气,心中欢喜,皆是庆幸提前找了落脚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那妇人先端了茶壶和杯子进来,摆在桌上,给众人殷勤倒茶。
小绿忙过去帮忙,说着:“主人家,你快去给我们弄些饭菜来吧,我家少爷有些饿了,这倒茶的事,就我们自己来吧!”
那妇人赶紧说道:“这些粗笨活,怎么可以让你们来做?还是我来吧,我家老婆婆身子还硬朗,她在里面弄吃的,放心,不会耽误的。”
“你家还有什么人啊?只你和老婆婆两个人住吗?”慕容襄端了杯茶,也不急着喝,一边吹着水面漂浮的茶叶,一边随意问着。
妇人垂了头,低低答道:“我家那口子去山上砍柴去了,等下也该回来了,我这就到门口瞧瞧去!”
她扭动着身子,刚走到门口,一人便从外面走了进来,戴个斗笠,衣衫微湿,道了声:“我回来了!”与众人打了个照面,却是一个身材粗壮,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
妇人应了一声,帮他把斗笠挂好,介绍道:“这是我家那口子,我们去去就来,大家不要客气!”说着,推着他朝里屋走去:“衣服湿了,去换下吧。”
慕容襄瞥见阮慎言端了茶杯,仍是去取手指上的银戒,不由得笑了笑,小声说道:“这户人家多半有问题的,倒不知你那簪子是不是百毒能试?现在想起来,有个武林高手在身边,真是让人心里安稳!阮侍卫啊,说实话,如果不是有你在,我早跑出去了……”
阮慎言吃了一惊,低低问道:“公子怎知?”进得屋来,自己也是隐隐觉得没对,所以一直小心提防,但没想到公子也觉察出来了,却不知是怎样发现的?
慕容襄正要说话,忽然看见那夫妇两人一前一后从里屋走了出来,另一边,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婆子端了些饭菜,低着头,也步了出来。
她嘻嘻一笑,朝阮慎言眨了眨眼,递了个眼色,然后抚着额,往桌上扑了下去:“哎哟,我怎么头昏目眩的……”话声未落,趴在桌上,便是一动不动了。
阮慎言有些诧异,公子的举动就跟真的一样,要不是事先知道,他肯定是吓得跳起来了!转瞬之间,心念一动,伸手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