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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室谋略第6部分阅读

      继室谋略 作者:肉书屋

    婢理会得了。”书双意外之余,忙不迭应了,低头垂手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直至走出慈恩堂老远,拐进一个僻静的角落后,方软软的靠到墙上,大口大口喘起气来。

    正厅里,书双前脚刚走,璎珞后脚便回来了,行礼后禀道:“奴婢找到珊瑚,问了她方才的事,她说大爷与孔姑娘刚只问候了彼此几句,书双姐姐便来了,之后大爷与孔姑娘便各自走开了。”同样将孔琉玥临行前与尹淮安说的话大略学了一遍。

    打发了璎珞出去后,尹大太太与尹老太太对视一眼,方长舒了一口气。尹大太太因笑说道:“还是老太太有智计,三下两下便将事情问清楚了。”她儿子没有再跟那个狐媚子多纠缠,真是阿弥陀佛。

    尹老太太却没有笑,而是微蹙眉头道:“你且别高兴得太早了,这次是没怎么样,下次呢?再下次呢?你没听那孔丫头说以后要常去及第居找淮安媳妇玩?总不能将她关在安苑里不让她出来见人罢?”现在是她们哄着捧着孔琉玥尚且来不及,真将她再惹恼了,或是关出什么毛病来,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说得尹大太太亦是蹙了眉头,片刻方咬牙下定决心般说道:“至多我让二丫头三丫头日日去安苑绊住她,不让她有机会独自在府里逛便是了!”

    第二十七回 深谋(上)

    再说孔琉玥同着尹敏言姊妹几个在霍氏的带领下,再次去到隔壁的偏厅里,因她跟她们并不熟悉,自然无甚话可讲,于是大多数时候都只是捧着一杯茶,有人问到自己时便简单答两句,无人问时便只作微笑倾听状,一时倒也没露出什么破绽来。

    又因尹敏言与霍氏都是那等健谈之人,且存了哄因之前事满心不痛快的尹谨言之心,多数时候都在捡她爱听的话儿来说,渐渐哄得她又高兴起来,屋里的气氛便也随之欢快起来。

    说话间已近午时了,早有厨房的人领命送了两桌席面过来,尹老太太便打发了丫鬟过来请奶奶姑娘们。

    孔琉玥有意走在了最后。方才她见珊瑚曾不止一次向她眨眼睛,以她对她的了解,若非事出紧急,她是不会这般轻重不分的。

    珊瑚会意,忙上前几步,以低得只够她们彼此听到的声音快速说道:“姑娘,方才老太太传了书双,璎珞也找了我,我说的是‘姑娘与大爷只问候了彼此几句,便各自走开了’,但不知道书双那边会如何说,您待会儿见了老太太和大太太,千万经心些。”

    这么快?孔琉玥一怔,心下倒是不见慌乱,她既然敢大张旗鼓的把她路遇了尹淮安的事说出来,就不怕尹老太太和尹大太太派人去求证,甚至可以说,她就是希望她们去求证呢!

    迎上珊瑚略显慌乱的目光,孔琉玥安抚性的笑了一下,轻声说道:“你别担心,我自有主意。”脚下已是加快了速度,眨眼便已到了尹老太太的正厅里。

    就见花厅中央已经摆了几张黑漆四方桌,其上早已布了碗碟杯箸,服侍的丫鬟婆子们都肃然地立在一旁。

    瞧得孔琉玥过来,霍氏忙笑着上前拉了她往尹敏言姊妹坐的那一桌走去:“孔妹妹过来这边坐。”

    尹老太太却笑指她左侧的第一张椅子,“让孔丫头过来跟我坐。”

    孔琉玥见尹大太太和尹二太太俱各站立着并未落座,忙笑着推让道:“琉玥与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她们一块儿坐便好。”

    尹老太太度其意,必是见两位舅母都未落座,所以不敢坐,因笑着吩咐二人:“你们也坐下罢,让丫头们伺候即可,省得孔丫头见你们站着,她也不敢坐了。”又笑向一旁正瞧着丫鬟们倒茶的霍氏,“你也坐了罢,难得今儿个你姊妹们齐全,就不必立规矩了。”

    霍氏忙笑着应了,瞧得尹大太太和尹二太太坐了之后,方半身坐下,却只是虚坐了片刻,便又起身瞧着丫鬟们上菜来。

    点心、拼盘、小菜、冷碟、热菜、火锅……随着一道道卖相极佳的菜品被络绎不绝的捧上来,孔琉玥不由有了几分饥意,偏生坐在尹老太太身旁,又不好拣自己爱吃的来吃,只能对着自己面前的菜下箸,因此一顿饭下来,反而不如平常在安苑吃自己的分例菜时来得自在。

    吃罢了饭,大家移至西次间吃茶说话儿,霍氏忙又指挥着丫鬟们上茶上点心果碟,端的是忙到了十分去,看得孔琉玥暗自感叹,当人媳妇可真是一门体力活儿,不但要伺候太婆婆和婆婆,连小姑子也要伺候!

    或许是刚才在席间喝了酒的缘故,才只说了几句话,尹老太太便害乏了,于是大家行过礼后,便鱼贯退出慈恩堂,各自散了。

    若论直线距离,安苑距离尹老太太的正房并不算远,但因尹府的花园极大,弯弯绕绕的回廊极多,是以才只走了一半多点儿的路程,尹敏言姊妹几个已先后告辞,取道回了各自的院子,只留下孔琉玥与珊瑚主仆继续往前走。

    又往前走了一程,珊瑚瞧得离安苑越来越近,四下里也再无一个旁人了,方凑上前两步,满脸担忧的小声与孔琉玥说道:“先前在老太太屋里时,姑娘缘何要把路遇大爷了的事说出来?这不是自己在给自己找麻烦吗?也不知书双那蹄子有没有在老太太大太太跟前儿下姑娘的话!”

    相较于她的紧张,孔琉玥却是一脸的轻松,不答反问她道:“你觉得我不说这件事,老太太和大太太便不会知道了?你别忘了书双原是老太太的人,她该去下话的,还是会去下话,倒不如我先自己说出来,抢一个先机的好呢。换作是你,你是愿意相信一个大大方方的人,还是一个扭扭捏捏的人?你没见之后去厅里吃饭时,老太太待我比先又更亲厚了几分?显然她是信了你和我,而非书双。”

    珊瑚认真一想,的确如此,方松了一口气,但神色却仍不失凝重,“话虽如此,姑娘这一着也真是走得有够险的!”

    孔琉玥嫣然一笑:“管它险不险,有用便好。”话锋一转,语气里不自觉带了几分试探,“对了,我瞧之前三太太待大太太二太太都挺不尊重的,我记得她先不是这样的人啊?还有大太太,被她那样当着满屋子的人下面子,竟也忍得下去?是不是在我生病期间,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第二十八回深谋(下)

    也难怪孔琉玥会觉得疑惑,要知道尹三老爷可是庶子,且是兄弟又没有官位,尹三太太娘家也不甚显赫,其父不过工部一个从五品营缮郎而已,照理说他们是府里最该夹着尾巴做人的人,缘何尹三太太在对上两位嫂子时,却敢那般的不留余地?就算她一心想分府过去另过,也要考虑到分家产及分了家之后的往来问题啊,须知分家以后,柱国公府就是他们最大的靠山了!

    这个疑问,其实早在尹三太太刚离开慈恩堂时,便萦绕在孔琉玥脑海里了,一直忍到现在,终于还是忍不住对着珊瑚问了出来,皆因她相信以她的消息灵通程度,一定知道个子丑寅卯。

    珊瑚果然没有让她失望,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还不是大太太二太太都怕真将三老爷一家分出去后,府里的田产庄子铺子等庶务便没人掌管了,所以才对三太太颇多容忍的。反正有老太太在,三太太最多也就说几句淡话而已,做不出什么更出格行为来的。”

    就这样?孔琉玥有些目瞪口呆,怕没人管庶务,找个“代总经理”就是了嘛,用得着这样委曲求全?“府里难道就没有管事之类的?”事事亲力亲为的管理者,绝对是最失败的管理者!

    珊瑚道:“管事再好,终究没有自家人用起来放心,而且,管事不见得就镇得住堂子,很多时候,还得主子出面方行。偏生二爷又才十三岁,少说也得再过上三年五载的方能上手接替三老爷,所以大太太二太太才让着三太太几分的。”

    “难道大老爷二老爷就不可以自己掌管府里的庶务?常言道‘留得住人留不住心’,他们就不怕时日一长,三老爷会心生怨怼?”孔琉玥实在理解不了尹大老爷等人的行为,要知道府里的经济来源,有绝大部分都是来自于那些田庄铺子,他们就那么放心让一心求去的三老爷掌管?就不怕他中饱私囊?

    珊瑚一脸的惊讶:“大老爷二老爷可都是嫡子,又各有官爵在身,怎么可以屈尊掌管庶务?传了出去,别人可是要笑话儿的!姑娘竟连这个也忘了不成?”

    “……我一时间忘记了。”孔琉玥讪然之余,又有些恍然起来,难怪珊瑚刚才说要等尹二爷,亦即尹大老爷的庶次子尹思安再大上几岁,才好接替尹三老爷呢,感情庶子在这个时代的存在价值,就是做家族的外管家,为嫡子作嫁衣!

    又听得珊瑚道:“说来也不怪三太太着急上火,一心要分出去,三少爷已经十岁,四少爷也已经八岁了,再不分府出去另过,势必会影响到将来两位少爷进学及议亲之事。若是两位少爷这会儿还小,三太太才不情愿搬出去呢……”

    孔琉玥抬手制止住了她继续说下去。

    她已经明白了,想来尹三老爷掌管庶务这些年,私下里还是得了不少好处的,但这些好处在儿子的前程和婚姻大事面前,便显得无关紧要了,所以尹三太太才一心想要分府出去另过。偏偏府里又暂时还找不到能接替尹三老爷的人,只能先稳住他,让他再管几年,所以尹大太太尹二太太在对上尹三太太时,才会避让三分。然后便出现了之前那一幕。

    想明白了这一点,孔琉玥由不得暗自感叹,在大家庭里生活可真真是有够累的,可问题是,“老太太还在呢,一顶不孝的大帽子扣下来,凭三老爷三太太怎么有理,也变成没理了,三太太是哪里来的底气有恃无恐呢?”

    珊瑚的声音压得更小了,几不可闻:“我听璎珞说,璎珞也是有一次无意听梁妈妈说的,说是老太太故意留下三老爷一家,不是怕府里的庶务没人打理,最主要的原因,其实是为了不叫大老爷和二老爷打架呢,所以才容忍三太太的!”说着皱起眉头,“大老爷与二老爷可是嫡嫡亲的兄弟,怎么可能会打架呢?”

    留下尹三老爷一家,其实是为了不叫尹大老爷和尹二老爷打架?这是什么道理?

    孔琉玥刚想点头赞同珊瑚的意见,尹大老爷与尹二老爷可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怎么可能会打架?火石电光中,忽然就自己明白过来了:有尹三老爷在,尹大老爷与尹二老爷这同父同母的两兄弟当然就更亲,因为有尹三老爷这个疏作对比衬托,他们共同要防的人,是尹三老爷,是三房;可当尹三老爷分府出去另过,府里只剩下尹大老爷和尹二老爷,没有了尹三老爷这个疏以后,他们还能像现在这么亲近吗?他们要防的,便是彼此了,到时候,柱国公府便有很大的可能会家宅不宁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留下三房一家,来掣肘大房与二房,让大房二房不得不结成联盟,一起去防三房。

    不得不说,尹老太太这一着实在是深谋远虑,影响深远啊!

    念头闪过,孔琉玥后背一阵阵发凉之余,又忍不住暗自庆幸不已,幸好她之前从来不曾生出什么不嫁或是逃跑之类的糊涂想法来,不然以尹老太太这样的精明这样的谋算,她极有可能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题外话------

    公婆来了且感冒一周,鼻血狂流,一连几天都挂水的孩纸伤不起啊,55555……

    第二十九回何必

    孔琉玥和珊瑚回到了安苑。

    侍立在门口的小丫头子阿九见了二人,忙矮身行了个礼,然后打起帘子,向里面大声道:“姑娘回来了。”

    原本正围坐在熏笼前做针线的谢嬷嬷与白书蓝琴,并红杏绿柳等几个三等丫鬟便忙都站了起来,齐齐向孔琉玥行礼,谢嬷嬷更是第一时间塞了个手炉过来:“一直加着炭,热呼着呢,姑娘快暖暖手。”

    孔琉玥没接手炉,只是笑道:“今儿个太阳好,又走了这么一圈,倒是并不觉着冷。”又道,“你们空了,也都出去逛逛,也免得辜负了这大好的早春风光。”说着往东厢的卧室走去。

    白书蓝琴忙取了熏笼上烘的家常衣服跟进去,服侍她换衣衫。

    等换好衣服再回到宴息处时,就见众丫鬟都已不在了,只余下谢嬷嬷与珊瑚老少两个,正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谢嬷嬷在说,珊瑚只是在谢嬷嬷问到她时,简单却不失恭谨的回答两句罢了。

    瞧得孔琉玥出来,两人都站了起来,谢嬷嬷看起来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孔琉玥却抢在她开口之前,招手示意珊瑚上前,轻声吩咐道:“你待会儿不拘找个什么借口,去探探璎珞的口风,看看之前书双都与老太太大太太说了些什么。”

    知道了尹老太太的心机远比她想象中更要深沉之后,孔琉玥也吃不准她到底有没有相信她之前的话了。

    珊瑚忙点头应了,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这里孔琉玥方问谢嬷嬷道:“嬷嬷刚才是有什么话要说?”

    谢嬷嬷面色不善,不答反问:“姑娘让珊瑚去打听书双那蹄子作什么?敢是她在老太太大太太跟前儿下了姑娘什么话儿不成?”

    孔琉玥摇摇头,避重就轻道:“没什么,只是先前在去给老太太请安的路上,偶遇了大表哥与书双,之后老太太便传了书双去问话,所以想知道她都说了些什么罢了。”

    谢嬷嬷的脸攸地变白了,急道:“府里谁人不知书双是老太太给大爷的,这下可坏了!”又抱怨,“大爷也真是的,什么时候去请安不好,偏要挑那个时候,这不是成心坑姑娘呢!”

    白书蓝琴亦是一脸的愤慨,“大爷这是成心坑人呢!”

    看得孔琉玥啼笑皆非,正想将事情的经过大略与她们说一遍,就闻得帘外一个声音禀道:“回姑娘,大奶奶使书双姐姐与姑娘送东西来了。”

    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主仆几个都怔了一下,孔琉玥方最先回神道:“请她进来罢。”然后压低了声音吩咐谢嬷嬷,“嬷嬷先避一避,等她走了再出来不迟。”真怕她等会儿出于义愤填膺,说出些或是做出些什么有的没的来。

    “可是姑娘……”谢嬷嬷满脸的不情愿,却在看到孔琉玥一下子沉了脸之后,不敢再多说,只得退到了西厢房去。

    谢嬷嬷的身影刚消失在西厢房的门后,书双便满脸堆笑的走了进来,行礼后笑道:“回孔姑娘,我们奶奶打发奴婢给姑娘送自制的玫瑰酱和糟鲞来了,说孔姑娘家乡在南方,想来当会喜欢这些南方个的小吃食。我们奶奶还说了,因为对姑娘一见如故,所以才冒昧送来的,还请姑娘不要嫌东西上不得台面。”说着将手里捧着的罐子双手奉上。

    孔琉玥一直含笑听她说,待她说完后,方笑道:“这几日我正想家乡的糟鲞吃呢,难为大嫂子想着我,这般及时的与我送了来,我若是再嫌弃东西上不得台面,就真个是太不识抬举,也太辜负大嫂子待我的一片心意了。”示意白书接过罐子,又命小丫头子端了杌子来,“书双姐姐请坐。”

    书双曲膝行礼向她道了谢,虚坐在了小杌子上,方又笑道:“我们奶奶说,姑娘若是喜欢,以后只管打发人去取便是,难得与姑娘算半个家乡人,更该多亲近亲近才是。”

    霍氏之父十年前出京去江浙为官,如今已累升至从三品的江浙布政使,霍家的人也大多在那里安了家,故霍氏有与孔琉玥‘算是半个家乡人’之说。

    孔琉玥忙笑着道了谢:“我也与大嫂子一见如故,以后少不得要多亲近亲近。”

    两人你来我往的说了几句,孔琉玥忽然发现书双在冲自己眨眼睛,又拿眼有意无意扫过侍立在屋里的小丫头子们的脸。

    孔琉玥会意,指了个借口将小丫头子们都打发了,只余下白书蓝琴之后,方笑道:“白书和蓝琴都是我信得过的人,书双姐姐有话但说无妨。”心里则不无纳罕,这书双不是尹老太太的人吗,她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书双点点头:“那奴婢就直说了。其实奴婢走这一遭儿为姑娘送东西是假,为姑娘带话才是真。大爷要奴婢转告姑娘,之前在园子里的事,他不会说与第二个人知晓的。之前老太太传了奴婢去,奴婢也遵从大爷的吩咐,什么都没说,请姑娘大可放心。”

    她竟然什么都没跟尹老太太说?孔琉玥有些吃惊,面上却是一派云淡风轻,“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姑娘说什么呢?”不管尹淮安是出于什么目的授意书双在尹老太太面前维护她,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又问:“姑娘说这玫瑰酱和糟鲞是大嫂子让你送来的,可真是不真?别是其他人让你送来的罢?如果是那样,我万万不能收!”

    书双怔了一下,方摆手道:“不不不,这玫瑰酱和糟鲞真是我们奶奶让奴婢送来的,姑娘……大可放心!”心里便有些为自家大爷不值起来,枉自大爷为了让自己得到名正言顺送消息来安苑的机会,在大奶奶面前周旋了那么久,又授意自己在大奶奶面前表了半天的忠心,原来人家根本不领情!

    但不值之余,书双又忍不住暗自庆幸兼欢喜,大爷若是知道孔姑娘根本不念前情了,是不是就会慢慢死心了呢?

    打发走书双之后,孔琉玥不由沉思起来,尹淮安也想到了之前的事若是传到尹老太太或是尹大太太耳朵里,她们是一定会传书双去问话的,所以已经提前警告过她;等到尹老太太果然传了书双去后,怕她担心害怕,所以又巴巴使了书双来让她安心……看来尹淮安待前身,也是有几分真情的!

    只是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题外话------

    好头痛,鼻血继续流,哎,生病的孩纸伤不起……

    第三十回庶女(上)

    那天之后,孔琉玥的安苑忽然热闹起来。

    不但霍氏并尹敏言姑嫂姊妹几个见天价点卯似的来,尹大太太尹二太太亦是时有光顾,就连尹老太太也亲自来过一趟,以致白书蓝琴珊瑚等人每天光忙着给这些主子们端茶递水,都累了个够呛。

    最夸张的要数尹慎言,她现在几乎每天都有大半的时间是在安苑度过的,就连饭都是让丫头送过来吃的。对此她的理由是,‘一直以来我都很欣赏仰慕孔姐姐,只因先前姐姐的身子一直不大好,不好多来叨扰,如今见姐姐已经大好了,便忍不住想跟姐姐多亲近亲近了。’

    孔琉玥当然不相信她这番说辞,总觉得她另有目的,但来者即是客,她总不好直接开口撵人罢?更何况她也没有立场撵人,尹慎言虽是庶出,毕竟身上流着尹家的血,是尹家正儿八经的小姐,不像她,虽然挂了个表小姐的头衔,实则与尹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凭什么撵人?

    好在尹慎言虽然每天有大半时间耗在安苑,却大多数时候都在安安静静做自己的事,或是看书,或是绣花,或是打棋谱……总之就是几乎不怎么给孔琉玥主仆添麻烦,因此孔琉玥渐渐倒也习惯了她的存在,习惯了在她来时,仍然做自个儿的事。

    就好比现在,孔琉玥便当屋里并无第二个人存在似的,在旁若无人的练着大字。

    ——自那天在园子里偶遇了尹淮安,得知了前身的字乃是他教她写的之后,孔琉玥终于想出了一个名正言顺可以再从头开始练字的好借口,那便是她要彻底“遗忘”以前,彻底“告别”以前的孔琉玥,做一个全新的孔琉玥!

    所以,自那天之后的第二日开始,孔琉玥便命白书找了字帖,开始似模似样的跟着字帖,练起书法来。

    因上一世有一定的书法基础,她练起来倒也不算费劲,但也仅仅是不费劲而已,要离写得好,还差得很远,打个比方,如果前身的字是大学教授的水平,那么她现在写的字,便是小学生的水平。

    不过孔琉玥并不因此而气馁,她正愁找不到事情打发时间呢,练字既能打发时间,还能沉淀心情,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孔琉玥正写得专注,一只白皙无暇的手忽然出现在了她的宣纸上,其中一根手指,正指着她刚写完那个字的最后一笔,一道熟悉的声音同时响起:“这一笔,向后弯一点,整个字体应该会看起来更协调。”

    丫头们早在进书房之初,便被孔琉玥都打发了,她不想让她们看见她是怎么练字的,怕跟着前身学习过习字写字的她们笑话儿她写得丑,因此屋子里除了她以外,便只有尹慎言。

    不用说,手指和声音的主人正是她。

    孔琉玥很是诧异的抬起头来,不期然却看见书桌外面尹慎言平日里一双,——说得难听一点,就是死鱼一样呆板无神的眸子,此刻却是清亮如水,波光流转间,竟有种慑人魂魄般的潋滟,让她那张平日里美则美矣,却木头人一样的容颜,也一下子有了神采!

    “三妹妹你……”孔琉玥有些张口结舌,这样的尹慎言,是她所从没见过的。别说她没见过,估计偌大一个尹府,也没别的人见过,以致她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看向后者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一样,虽然她们本来也算不上有多熟悉!

    尹慎言很快便意识到自己刚才竟于不知不觉中,说了多么不该说的话,做了多么不该做的事,因有些惊慌的低下了头去。再抬起头来时,已恢复到了平日里的呆板模样,唯唯诺诺的说道:“孔姐姐,我、我乱说的,你别当真,你千万别当真……”

    就好像刚才发生的事,只是孔琉玥的错觉一样。

    但孔琉玥却已然将该明白的,不该明白的,都明白过来了。

    显然,刚才的尹慎言,才是真正的尹慎言,之前的呆板木讷,不过是她用来迷惑尹府众人,所用的手段罢了,事实就是,她一直在藏拙!

    庶女,长得漂亮,母亲地位低下且失宠多年,只偏居于府里一个冷僻的角落,简直形同隐形,可以说命运全部掌握在尹大太太这个嫡母手里……这般一想,孔琉玥不自觉对尹慎言生出了几分同情,但更多的是惺惺相惜的感觉来,她们两个,都是已被尹大太太,或是即将被其操纵命运的可怜人啊!

    “三妹妹,”孔琉玥沉默了好半晌,才下定决心般开口字斟句酌,轻缓却又不失坚定的说道,“如果你相信我,如果你不嫌弃我,那么,从今天开始,孔琉玥就是你的亲姐姐了,以后的日子,不管是好是坏,不管将来我们各自在哪里,让我们的心,都贴在一起,好吗?”

    或许两个同样孤苦无依,缺乏温暖的人抱在一起后,会产生出意想不到的温暖来呢?

    在孔琉玥把话说完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尹慎言都一直低垂着头,一个字也没有说过。

    屋子里也因此而静得有些过分,甚至可以说是沉闷了。

    又过了一会儿,就在孔琉玥心里的后悔又达到了一个新的制高点,差点儿因不该贸贸然对尹慎言说刚才那一番话而悔青了肠子之时,尹慎言终于抬起头来,缓缓开了口:“孔姐姐,如果你真心拿慎言当亲妹妹,”她的声音很诚恳,“慎言必定拿姐姐当亲姐姐,惟一的亲姐姐,以后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拿姐姐当惟一的亲姐姐!”

    尹慎言说这番话时,眼圈一直红红的,连声音里的欣喜和激动,都是带了隐忍的,可以想象,她平日里受了多少明里暗里的委屈。

    看得孔琉玥是心酸不已,于同情和惺惺相惜之外,更又对她多了几分心疼,连带的眼圈也红了起来。

    但她二人都是素日里冷静隐忍惯了的人,绝不会因为某件事就大悲大喜,或是大嗔大怒,因此只是各自红了一会儿眼圈,便在对视一眼后,相视笑了起来,一切都因为这一笑,而尽在不言中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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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回庶女(中)

    等到彼此都调整好情绪之后,孔琉玥方扬声向外唤道:“白书,倒茶来三姑娘与我吃。”

    片刻,便见白书笑盈盈的捧着茶托进来了,“正想着姑娘写了这么久的字儿,也该累了也渴了,刚沏好茶,可巧儿姑娘就叫了。”

    说着将茶托放下,先端了一杯茶奉与尹慎言,笑道:“三姑娘请吃茶。这是明前的龙井,奴婢听浣纱姐姐说这茶是三姑娘最爱吃的,所以沏了来,三姑娘尝尝可还对味儿?”浣纱是尹慎言屋里的大丫鬟。

    尹慎言在人前还是一副木讷的样子,依言接过茶杯浅啜了一口,方略显局促的笑道:“这茶很对味儿,多谢白书姐姐。”

    白书笑眯眯的点头:“三姑娘喜欢便好。”端起茶托上另一杯茶奉与孔琉玥,“姑娘,请吃茶。”说着见案上已摆了好几张写好的大字,因又笑说道,“姑娘写了这么几篇了,只怕也该饿了,要不奴婢准备几样点心上来,姑娘与三姑娘好就茶?”

    孔琉玥接过茶杯吃了小半盏,想了想,方点头道:“就依你说的。”

    “是。”白书应了一声,笑着掀帘出去了。

    这里尹慎言方不无羡慕的向孔琉玥说道:“真羡慕姐姐,能得白书姐姐这样一心为主的能干人伺候。不像我屋里,半个可以全心全意信任的丫鬟都没有,凡事都只能靠自个儿!”

    孔琉玥一怔,攸地想起她是跟着尹敏言一块儿,住在尹大太太正房后面抱厦里的,丫鬟嬷嬷都是尹大太太给的或是做主挑的,也就明白过来她为何会这般有感而发了,思忖片刻,方压低了声音说道:“妹妹回去后留心一下你屋里的丫鬟婆子们,看她们家里都缺什么,或是都有些什么短处,要么投其所好,要么恩威并施,只要用对了方法,不怕她们不一心向着妹妹,反过来在大太太面前为妹妹打掩护。”

    说着想到尹慎言是庶出,生母又素来不得宠,除了尹府姑娘们都应有的分例以外,只怕没有多少体己,因又说道:“妹妹若是有什么困难,或是缺什么,只管开口,我虽也没多少现银,首饰却不少,且都是当年我家太太留与我的,没有上这里的册子,少了也就少了,不会有人问,当能派上用场。”

    这下换尹慎言发怔了。

    虽然刚才已经对孔琉玥卸下大半的心防了,但对尹慎言来说,要忽然之间全然信任她,还是做不到,若是是个人向她示好,她便要全心回报的话,她还能平安长到现在这么大吗?

    因此她有意借白书来试探了她一回,就是想看看,当事关尹大太太这个尹府的当家主母时,她会是什么反应,是会一味的附和她呢,还是会拿话来开解她?若是前一种,说明她这个人并不值得真正深交;若是后一种,倒是可以深交试试。

    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孔琉玥会这样推心置腹的帮她出主意,甚至还主动提出当她的首饰来帮助她,这就由不得她不感动了!

    尹慎言怔了半晌,才在孔琉玥有些不解的目光中,微红着眼圈说道:“孔姐姐,从此刻起,你便是除了我姨娘以外,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这一次,她的话里除了诚恳以外,更又多了几分郑重,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前后两次说这番类似的话时,心境的不同。

    孔琉玥并不知道她的心思在刚才那一瞬间经过了怎样的千回百转,只当她是被自己所感动了,自己也有些触动,暗想果然她们两个都是严重缺乏温暖的人啊,翕动了几次嘴唇方要说话,就听得外面一个声音道:“回姑娘,奴婢与浣纱姐姐送点心来了。”

    “进来罢。”孔琉玥与尹慎言对视了一眼,忙双双敛去情绪,由孔琉玥开口向外应了一声。

    旋即便见白书与浣纱一人捧着一个小托盘,掀帘鱼贯走了进来。

    孔琉玥因笑嗔道白书道:“浣纱姐姐来者是客,你如何倒劳烦起她来?蓝琴珊瑚两个呢?敢是又往哪里躲懒去了不成?”

    不待白书答言,浣纱便先赔笑道:“孔姑娘言重了,伺候我们姑娘与孔姑娘,原是奴婢的本分,怎敢说‘劳烦’二字?”说着与白书一起动手,将四样精致小点摆好,方退到了尹慎言身后侍立。

    孔琉玥正有一肚子的话要与尹慎言说,如何肯让浣纱留下来服侍,遂趁她不注意,向白书使了个眼色。

    白书便笑盈盈的上前与浣纱道:“伺候了这半日,姐姐只怕也累了,不如随妹妹下去也喝杯茶吃点点心?”

    “这……”浣纱有些不知所措,只拿眼盯着尹慎言。她今天一来安苑便侯在外间,根本没有近身伺候过尹慎言,又怎么会累?更何况她也怕回去之后不好向尹大太太交差。

    尹慎言原本正含了一口点心在嘴里的,见她盯着自己,忙努力往下咽,不想却又噎住了,眼睛瞪得滚圆,气也喘不上来,急得孔琉玥和白书忙上前顺气的顺气,捶胸的捶胸。

    回头一看浣纱还呆站着未动,孔琉玥没好气:“浣纱姐姐倒是递茶来你家姑娘吃啊,还呆站着作什么!”

    浣纱方回过神来,一张白净的脸攸地胀得通红,忙忙递了茶上前。

    折腾了好一会儿,尹慎言方顺过气来,但脸仍有些红。她看向浣纱打算说话,不想甫一开口,又咳嗽起来。

    孔琉玥忙问道:“三妹妹是想说让浣纱姐姐同了白书吃茶吃点心去吗?”不待她回答,便看向浣纱似笑非笑道,“既是如此,浣纱姐姐便随白书下去罢,这也是作主子的体贴,还不向你家姑娘谢恩呢?”

    浣纱闻言,只得屈膝向尹慎言,也向孔琉玥道了谢,方随着白书退了出去。

    这里尹慎言方一把捞起几上孔琉玥的茶杯,一口饮尽了杯中余下的半盏茶,然后一边喘息一边感叹:“她若再不肯出去,我这假噎住,就要因喉咙干渴,变作真噎住了!”

    孔琉玥有几分好笑,又有几分不解,“她再是大太太给的,到底现下是在你手底下讨生活,你犯得着这样避忌她?”

    尹慎言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屑笑,“我倒不是怕她,真要收拾她,我多的是手段,还管保个个都人不知神不觉。问题是,去了一个她,还会再来另一个她,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顿了一顿,压低了声音,“姐姐一定还不知道我这些时日见天价往你这里跑的真正原因罢?原是那日姐姐在老太太屋里说了以后会时常去及第居找大嫂子的话,吓坏了大太太,所以才会想出了使大家来安苑绊住姐姐的法子,不让姐姐有机会去及第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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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回庶女(下)

    随着尹慎言这一番话说出口,孔琉玥终于明白过来这些日子以来,她的安苑之所以会这般热闹的真正原因了。

    她不禁勾出一抹嘲弄的笑来,她才只是故意说了几句要去及第居找霍氏的话,尹大太太已是这般严防她了,她要是真去了及第居,尹大太太不得紧张死了?可笑尹淮安还在那里做着坐享齐人之福的美梦,果然是个没主意拧不清的,前身竟会爱上他,真是瞎了眼睛!

    耳边又传来尹慎言的声音:“大太太怕姐姐动疑,惹恼了姐姐,毕竟姐姐如今身份不同,是以将大嫂子二姐姐和我都叫了跟前儿吩咐,让我们务必绊住姐姐,让姐姐最好一步也不出安苑。只是……姐姐之前毕竟害过大病,如今虽已是大好了,大太太仍然不放心,怕大嫂子和二姐姐不慎过了病气,因此……又单独叫了我去细细嘱咐,说只要我此次差事办得好,以后必不亏待我……”

    说着脸上浮过几分讥诮,但更多的是羞赧,“时至今日才向姐姐说明这其中的机锋,实在是……,还请姐姐见谅一二!”孔姐姐这么好的人,她却帮着大太太算计她,助纣为虐,简直是太不应该了!

    孔琉玥原本就不怎么生气,事关自个儿的亲生儿女和自家的切身利益,尹大太太会这般严防死守她,也是人之常情,她虽觉得好笑,也有几分薄怒,却也能够理解;现在再见尹慎言这般歉疚,就更是一点不觉得生气了,不但不生气,反而笑着劝慰起她来:“你也是不得已嘛,我明白的,快别自责了。”

    以前孤儿院的院长爷爷曾不止一次告诉过她和夏若淳,只要付出真心,总是能够得到回报的,现在看来,院长爷爷诚不欺她啊!

    只可惜院长爷爷早早便去世了,现在夏若淳也是不知去向,也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她?

    孔琉玥只是伤感了一瞬,便迅速敛去情绪又笑向尹慎言道:“认真说来,我们还得感谢大太太呢,若不是她让妹妹日日来安苑,我和妹妹也不可能有这样一番情缘呢!”

    尹慎言一想,的确如此,也就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的确应该感谢她,更感谢我这个身份。”这还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庆幸她这个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庶女身份呢!

    姐妹二人对视着笑了一回,尹慎言又低声说道:“大太太使了我来犹不放心,之前还曾悄悄将浣纱叫到房里说了半日的话,我估摸着是让她也多留意姐姐这边的动静,姐姐记得吩咐手下的人都防着她些,在她面前也尽量待我冷淡一些,以免大太太动疑。”

    孔琉玥点头一一应了,说起之前尹慎言指导她写字的事来,“……我瞧着妹妹倒像是对书法颇有研究的样子,什么时候露两手来我瞧瞧?”

    尹慎言笑笑,倒也并不隐瞒:“研究谈不上,只是因为有一定的兴趣,所以平日里多有上心罢了。”

    “可是府里人人都说妹妹一无所长……哦,我明白了!”孔琉玥先是狐疑,继而便恍然大悟了,她既然要藏拙,自然不敢也不会将自己的特长表现出来,不然尹大太太及尹敏言母女必定容她不下!

    孔琉玥想了想,又凑上前一些说道:“妹妹今儿个回去不妨告诉大太太,就说我在你这几日的费心劝解下,已经开始从新练字,说是要做一个彻底遗忘过去,彻底告别过去的我,做一个全新的我了。大太太听到后,自然会为妹妹记上一功。”

    尹慎言也是聪明人,明白她这是想帮自己,抿了抿唇,方感激的点头应道:“多谢姐姐,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两人也不敢单独待得太久,以免浣纱动疑,因此只又略说了几句,便去了宴息处。

    等到吃完午饭后,孔琉玥照例要歇中觉,尹慎言也要回房歇中觉,方带着浣纱及另一个丫鬟亦柳回去了。

    接下来几日,尹慎言依然每日都有大半的时间耗在安苑,当着浣纱亦柳的面儿,也依然一副跟孔琉玥不甚亲近的样子,但只有彼此二人心里才知道,她们的心早又在偶尔的一个眼波交汇,或是偶尔的一个会心微笑中,贴得更近了。

    展眼已到了三月一日。

    柱国公府因为嫡支近支的姑娘合起来有十数个之多,每年的三月三女儿节都是大办了的,不但会召齐了自家的姑娘们在一起玩耍嬉戏,还会将亲戚邻里家的太太奶奶姑娘们都请到家里来吃酒看戏,好生热闹一番。

    今年的三月三自然也不例外,而且还因知道到时候晋王妃会驾临,尹老太太一早便吩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