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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窗外风景一点点变亮,音乐在车厢内流转,众人又累又饿,心思各异。
    舒嘉文一边开车,一边心惊胆战。他余光瞥见副驾驶的黄灿喜,她正低头写着什么。
    心里一突,偷偷仰头想看得再清楚些,只见光斑乱窜间,纸上似乎印着“反噬”两个字,而黄灿喜正在那一栏里,写下大量名字!
    “看路。”
    黄灿喜一声轻啧。吓得舒嘉文脖子缩回,乖乖看前方。
    荒山渐远,被他们抛在车后。
    导航忽然“磁”地轻响,像信号重新接通,自动切回语音,“高德地图持续为你导航——”
    黄灿喜微微一愣,他们果然是在海南昌江县里。
    前方是高速路口,车流源源不断,可当她回头再望,那座山已不见,只剩下一整片被阳光灼亮的槟榔园。
    “现在去哪?”舒嘉文小心问。
    黄灿喜低头继续抄写名字,“沈河说他请客吃汉堡王。”
    ——《舍老窟》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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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灿喜:“干票大的,去黄河边上干票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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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有两个番外orz,大概早上才施工完,大家早点睡。
    第68章 这是个盗墓村
    狂风猝起, 带着绵绵雾气。
    六月天,却冷得像入秋, 风一层层往骨缝里灌。
    火星在湿风里跳动。
    黄灿喜将鞭炮脱手甩向半空,噼啪炸响,碎红如一瓣瓣血色花雨,落在青苔和泥地上。她一个接一个点,足足放了十多分钟,脚下的鞭炮才耗尽。
    何伯见时机到,将一炷特制的长香伸到焚纸的火口。
    火苗被风一吹,两声呼啸后便萎了, 留下最后一点橘光, 在湿漉漉的绿色间顽强吐着烟。
    他把香递向一旁身穿军绿色外套的石永皮。
    石永皮道谢接过, 对着供桌前的神像拜了三拜,再将香插入香座。
    “开土——”他沉声道。
    众人随即操起工具。
    柴油味起, 电钻轰鸣, 碎石飞溅,水泥层一点点剥开。钻头触到泥土后换成铁锹,挖得越深, 泥土越腥湿, 像掺着血气。
    黄灿喜踩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喉咙黏得难受。
    她侧头,看向摆在一旁的墓碑。
    遗照上的人不过四五十岁模样,愣是比他儿子石永皮看起来,更加年轻。
    她还在研究这人的面相,耳边忽然传来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抬眼看去,石永皮嘴里的烟蒂掉在地上,他整个人僵住, 死死盯着棺材里的景象。
    她视线追去,一股腥腐味扑面而来,她差点被熏得后退半步,连毛孔都想堵上。
    “……化了。”有人低声说。
    棺内之人穿着黑色寿服,银线绣纹在天光下闪着寒意,头戴宝帽,但衣服里只剩空空白骨。
    没有一丝肉。
    据说一年前才下葬。
    按理说宜川县靠黄河,水气重,尸体化得比别处快,可短短一年成这副模样……实在少见。
    黄灿喜心里一凛,上下打量。
    这趟她不过是顺路跟来,对这事本就一知半解。只听说何伯的好友石永皮,上一年老父亲咽气前,死活不肯葬进村落祖坟,非要选这黄河边的地方长眠。
    这地方确实环境不错,山清水秀,几株老树撑天,地势开阔,脚下黄河滔滔,水声奔腾不息。实在是个热闹地。
    老爷子能不能睡得安稳不好说,石永皮倒是差点先顶不住。
    听他自己说,自老爷子入土那天起,他隔三差五就看见老人家站在床头,像是等他说话。可每次惊醒时,却发现自己竟然穿着拖鞋,走到了坟地边。
    村里人都说石永皮孝。
    可他心里却怕得要命,夜不能寐,最后实在撑不住才拨电话求助何伯。
    何伯到这地方后,脸色当场变得灰白,毫不犹豫让石永皮立刻请人来挖坟。
    可看眼下这情形,还是来晚了。
    “当初老爷子选这地,也是无奈,”何伯语气沉重,“可如今压不住……还是搬出来,换个地方吧。”
    含蓄的劝,却把石永皮吓得唇色发白,像受了极大惊吓。
    黄灿喜左右扫一眼,没从这副白骨中看出什么端倪。可她隐约觉得,这事绝不只表面这么简单。她心里痒得厉害,恨不得找个没人角落,堵着何伯问个明白。
    “也、也只好这样了……”石永皮声音发抖。
    话刚落,又一阵阴风劈头刮来,香台被直接掀翻。
    众人吓得全身一抖,落脚都收着点力。
    ——
    石家村深藏在宜川县境内,属于梁山山脉东段。村子盘踞在一千二百多米的山腰上,虽已通了电,但村里设施陈旧,反而衬得这山里格外荒凉。
    石永皮原本在县城订了间小旅馆,盘算着让他们好歹有个地方歇脚。条件虽比不得正经酒店,总强过困在这荒山野岭。
    可几人刚从坟地出来,天光就肉眼可见地暗了下去。林间树影乱晃,不知何时漫起了更深的雾,灰蒙蒙地缠着人的五感。石永皮心里一紧,不敢再多耽搁,连声催促着下山,怕夜里山路难走。
    谁知还没赶到落脚点,行李还没顾上拿,天上就突然“哒哒”作响,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落,又密又急,打在皮肤上隐隐生疼。
    黄灿喜掏手机一看,信号只剩半格。
    “这雨得到半夜才停,而且越下越大。”
    结论很简单,他俩走不成了。
    几人被大雨逼得只能掉头回村,步子越走越急,最后几乎是狼狈地被雨水驱赶着,逃回了村里。
    石家村依山势而建,院墙多用山石垒砌地界,再以石墙混合着黄土夯实,本是冬暖夏凉的结构。但此刻山风卷着冰凉的雨丝扑面而来,一股混杂着土腥与草叶的气息,顺着陡峭的巷道向上弥漫,浸得人从后背心开始发冷。
    她和何伯只好暂住在石永皮家。等仓促分好了住处,才算暂时安顿下来。
    石永皮让人烧了热水,又翻出一小叠干净的旧衣服,递给黄灿喜换下湿透的衣衫。
    待一切稍稍妥帖,黄灿喜便去找何伯。
    她顺着风向望去,看见何伯正站在牲口圈前,嘬着嘴逗弄圈里一头小羊。
    圈里的气味并不好闻,但比起日间墓坑里那股腐臭,竟也算得上鲜活。
    黄灿喜走近,目光落在小羊身上时,不自觉地柔和下来:“真可爱。”
    那小羊黑白花色,不过膝盖高,像是出生才一周,一身卷毛软乎乎的,眼睛湿漉漉地发亮。
    她递了两根草叶过去,趁四周无人,才压低了声音切入正题:
    “是不是棺材没盖严?漏风进水了?”
    “应该不是。”何伯眉头锁得死紧,“我开棺时看得清楚,棺盖比平常多钉了两倍的钉子。棺体内部也没有破损。”
    何伯说得简略,但黄灿喜已经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
    问题不出在棺材上。
    那……又会是什么呢?
    她还在斟酌该如何委婉地探问,何伯却先开了口。
    “老爷子当年走得极为低调,我是在葬礼结束后,才收到老石的消息。不过在他去世前,我曾去见过他最后一面……”
    他顿了顿,像是在犹豫些什么。
    勾得黄灿喜心痒,羊都不喂了,转过头去盯着他。
    “他几乎已经看不到,也听不到什么。”
    黄灿喜愣住,“他是什么慢性病走的吗?”
    何伯却摇头,“是活活憋死的。眼睛、鼻子、耳朵……身上的皮肤一点点向内收缩,骨头却还是原样。所以遗照,只能用他五十多岁时拍的那张。”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只剩下那只小羊,可怜巴巴地叼着黄灿喜指间忘了递出的草茎。
    “……是什么原因?”
    “诅咒。”
    黄灿喜无力地哈出一口气,一团白雾在阴湿的空气里迅速消散。她感到背后牵扯的事情,恐怕复杂得超乎想象。“那迁坟能解决吗?”
    何伯尚未回答,土屋那头便传来了石永皮的呼喊,招呼他们过去吃饭。
    雨夜里,那窗口透出的暖黄灯光显得格外分明。
    石永皮的身影被灯光切去了一半,他整个人像是刚从泥土里生长出来的影子,质朴,带着山间的潮气与风霜,笑起来与寻常的农村大叔并无二致。
    黄灿喜却忍不住想:这样的人,究竟是如何与何伯产生交集的?
    “这诅咒会不会传给下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