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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嗯。”
    黄灿喜低着头继续啃汉堡,顺手把小本子收进包里,脸上说不上的惋惜。
    “啊……是吗?”
    “黄灿喜,你身份证号是多少。”
    她一愣,抬起头。
    “我们去云南,哀牢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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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elf-neglect
    diogenes syndrome
    第3章 达斯木寨
    飞机穿云破雾,从盛夏骤然跌入清润的春天,直抵昆明。
    黄灿喜背着旅行包,跟着人流走出机场。街头飘来的香味勾得她失了魂,她眼花缭乱地看了几眼。
    再一回头,周野没了。
    这么大个人还能失踪?!
    她当即一身冷汗。周野那双眼睛,清澈得像刚刑满释放的劳改犯,而就在上飞机前两小时,她才手把手教他申请微信号。
    她下意识掏手机打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稍一回想,脸色瞬间像被雷霹下。
    她竟然忘了教周野关飞行模式!
    等她反应过来,人已冲进了商场的广播站。工作人员见她急急火火,立刻明白来意,淡定发问:“名字?”
    “周野。”
    工作人员冲她比了个“好”。
    下一秒,整条商业街的六十个喇叭齐齐响起——
    “周野小朋友,你的妈妈在广播站找你!”
    广播的尾音还没落,黄灿喜就预感到,这份工作可能保不住了,组织交代的任务,她也完不成了。
    可等她看见周野黑着脸完整地出现,她当即装傻,把一切抛之脑后。
    她痛哭流涕冲上去,大喊:“找到了!找到了!”
    广播员一回头,看到一米六七的女人和她的一米八九的儿子相拥在一起。
    就因为这事,两人一路闹到从昆明坐普速到赫木县,再从县城上了大巴,周野也没消气。
    一上车,周野就戴上帽子,闭眼装睡。
    黄灿喜使了浑身解数,也没能再让这位受了伤的男人重焕光彩。
    旅游没人聊天,兴致就少了一半。
    大巴在省道上慢悠悠地晃,信号一格格地减少,沿途的平房越来越稀,只剩下一圈又一圈的梯田,在阳光下闪着五彩的光。
    她把零食往嘴里塞,望着窗外的风景,越看越没意思。于是将座椅放倒,瞥了周野一眼。
    他们这趟去哀牢山,本是一时兴起;可周野的行动力怎么看,都像是早有预谋。
    不管他想干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真的不想身后再多跟一个“鬼”。
    无聊得很,她掏出昨晚熬夜查资料时写的笔记本,一条条地复习。
    云南哀牢山一带是混合民族区,余米米却不像来自我们熟知的凉山彝族,倒更像是旁支,信仰文化略有不同。
    彝族论到坛子的文化,最常见的就是坛坛酒。除此之外,并无特别。但彝族支系繁多,甚至村与村之间方言各异,她也不知道余米米究竟是哪一派,昨晚搜了一整夜,仍是一无所获。
    大巴每开一段就停下,司机将书信递给车门口的人,再继续赶路。
    车上坐满了回乡的人,两只“鬼”无处可坐,只能蜷着身体蹲在走道,看上去分外可怜。
    黄灿喜从包里翻出一把折叠椅,架在七旬老奶的屁股下。随后合上眼,顺着引擎的低鸣声沉沉睡去。
    再一睁眼,车子已经晃到了恰坡乡。
    她们已经是车上最后的客人。
    迷迷糊糊间,黄灿喜看到周野弯腰,将差点被人踢到司机座旁的折叠椅扶正。
    她猛地想起一个问题!
    自己能看见那两个“鬼”,周野能不能?
    “老板,你看到了什么。”
    “没有,怎会?我应该看到了什么。”周野这个学人精,丢下这句话就钻下车去。
    黄灿喜摇摇头,心想这人竟然还没消气。
    跟着下车时,四周已经荒到几乎没人影,满眼的绿扑面而来,空气湿得刘海都塌了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将满脸倦意一并吐出,这才注意到,周野正和一个男人说话。
    男人自我介绍叫徐圭山,小麦色皮肤,五官立体,眼睛狭长,腼腆地操着带口音的普通话。见她过来,还招呼着怀里的女儿出来打招呼。
    周野不知从哪找来了这么个向导,竟和余米米是同一个寨子的。
    徐圭山说,他父母早年从寨子出来,他自己是城市户口,但户口本上仍印着一个“彝”字。
    如今与汉族妻子定居在昆明,这次回去,是带女儿徐豆子参加祭祀。
    听到“祭祀”两个字,黄灿喜眼睛微亮。
    她深知好奇是杂志撰稿人的生命力。但也清楚,好奇常常是通往坟墓的捷径。
    徐圭山开车载着他们,在不平的乡道上颠簸前行。
    豆子和她父亲一样腼腆,可经不住黄灿喜拿零食逗。不一会儿就“姐姐”“姐姐”地黏在她身边不肯走,玩累了便窝在她的大腿上睡着了。
    黄灿喜见状,悄悄凑到徐圭山耳边:“你说的祭祀,是做什么的?不能不参加吗?”
    余米米的日记里,对祭祀的描写不多,可她初中同学提到过,每次余米米回乡参加祭祀后,她的状态都会变差。这让黄灿喜不免为豆子担心。
    徐圭山垂下眼,比她更沮丧:“达斯木寨的血脉,无论走到哪,都会被召回去……躲不开的。”
    “……我们不能违抗先祖之神。”
    黄灿喜正要再问,忽然在后视镜里捕捉到徐圭山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恐。她猛地一愣,再眨眼时,那表情已消失无踪。
    她下意识收紧了手指,偏头看向周野。他像是终于睡不着了,撑着下巴望着窗外。
    乡路十八弯,在她的屁股都快被颠裂的时候,小车终于驶进一个小村寨。再往前就是山路,只能步行。晚上贸然上山太危险,只能先在这住一晚。
    到了这里,会说普通话的人更稀少了。大多数人穿着青黑色厚布衣,肩披短披风,男人系包头巾,女人缠头帕,襟袖间的红黄细纹在落日余晖中格外醒目。
    淳朴的乡民被周野那副白净、盘靓条顺的模样,惊得说话都带着结巴,十分热情地要给几人上迎客酒。
    黄灿喜跟着徐圭山父女放下东西后,打算去解救周野。
    谁知她出门,就看到这人单枪匹马地用一张嘴把一众乡人逼得作鸟兽散,此刻正站在一棵巨大到只能望见树干的古树下。
    她笑嘻嘻追上去:“老板,其他人呢?”
    凑近了,她才顺着他的视线看到,树干上贴着一圈交错的布条,有的还留着清晰的字迹,却全是看不懂的古文字。
    它们像是祭祀用的符,环环相扣地缠在树干上,宛如给这棵树贴上的一圈创口贴。
    她认出来,这是村里的神树。千百年的自由生长,让它几乎擎天而立,村子像是顺着它的根须一点点长出来的。
    树皮漆黑,裂缝里渗着潮气,似乎一直在无声地呼吸。风吹过,挂在树上的布条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摩擦声,像谁在她耳边低语。
    “这树长得真好,城里都没见过这么大的树。”
    “它快死了。”
    “……”黄灿喜舔了下后槽牙,心想周野不仅会咒人,现在连树也不放过。
    “土色灰、根脉虚,水口失守。十一年前,脊断了半节。这树是靠悬着一口气活着,撑不了多久。”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气走了,树站不住。人,也站不住。”
    风里布条齐齐摆动,仿佛应和了他的话。
    黄灿喜静静听着,抠了抠脑袋:“什么?”
    周野摇摇头离开,黄灿喜嘴角刚勾起笑,下一步鞋底就打滑,整个人像陀螺一样在地上滚了一圈,仰面躺下时才看清。
    这神树并不只是高大,而且诡异得让人心里发凉。
    枝条像被什么攥过,扭成了怪异的弧度。
    有的蜷成一团,宛如枯手蜷爪;有的笔直伸出,却在末端硬生生折成直角,冷冷指向那些注视它的人。
    风一过,枝叶发出的不是沙沙声,而是细碎而急促的“咋、咋、咋、咋”,像虫爪刮过木板。
    原来她一下车耳边时不时传来的声音,竟是从这里冒出来的。
    “老板!等等我!”她连忙爬起来追过去。
    跑到火塘旁,人们已经围坐成圈分发晚饭。
    她一靠近,豆子便笑嘻嘻地黏上来,把自己手里的粑粑卷掰了一半递给她。
    黄灿喜低头直接叼走,香料和肉末的味道瞬间弥漫在口中。
    她还是第一次吃粑粑卷。嚼着嚼着,竟觉得这村子和她查到的彝族村落习俗确实相似。
    主人家更是热情地端上杀鸡汤和排骨,暖意融融的笑容,瞬间冲淡了方才在神树前鼓起的那点不安。
    晚饭间,她和周围人闲聊,大部分人都听不懂她的普通话,只有一个在县里读书、暑假回乡的单眼皮小妹与她熟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