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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踱步走,一边听收音机,正放着《智取威虎山》,她跟着唱一小段,好几个音都劈了,五音不全,没得治了。
她其实挺满意这样的日子,顺顺当当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可惜这样的念头没几天,就被打破了。
下乡快满一个月的时候,何秋一次性收到了四个包裹。
邮递员五天来趟大队,一齐送过来的。
她听到广播喊,没急着去代销点,下了工才慢悠悠过去。
代销点一整天都开着,大军嫂正低头扒饭,招呼她:“小何来啦,东西在这呢。”
何秋问候:“婶,吃饭呢。”
就都是废话。
大家照例要寒暄几句。
大军嫂掂量过几个包裹,一个赛一个重,千里迢迢寄的,总得是有用的东西。
她不由赞:“你家里人一定很疼你,寄这么多东西过来。”
语气里有几分艳羡,小何知青家里条件好,队里人都看得出来。
何秋也不解释,何苦揭伤疤给别人。
她从前不是没做过这种事,絮絮叨叨说了一堆,人家给她一句。
“你去看看外面人是怎么过日子的,你又是怎么过的,这还叫对你不好?”
何秋倒也不是张狂到说钱不是最重要的事,她人生因此少吃了很多苦,但又因此受过不少罪,两相抵扣,也说不出哪种是最好的。
但她有得选的话,情愿做一个父母双全的孩子。
东西太大,何秋一次只能提两个,说好下午下工再来一趟,顶着众人的目光回去。
人是真的不少,知青院属于大队最边边,和代销点离得远,这会又是不上工的点,多少人家大门敞开着吃饭。
也是都不熟,不然就来问她都提了些什么。
即便是进了知青院,也是人人都看她一眼。
何秋把东西放地上,先洗手蒸饭,才开始拆。
第一个是京市的,她出门前把一些实在提不了又不急用的东西打包好,让三姑帮她寄过来的,都是些冬天的衣服,有毛衣、外套、帽子、围巾,三姑又在里面放了点吃的,应该是老爷子老太太的供应。
第二个也是京市的,年初何万军从新疆调回首都,一家人都搬迁,他自己级别够,也分了小红楼,不和老爷子住。
何秋不用看,也知道是后妈方安萍寄的。
说起这个后妈,何秋的观感一向复杂。
何万山和沈心莲离婚之后,彼此都在事业上专注了一段时间。
一直到何秋八岁那年,何万山认识了战友方安庆的妹妹,半年以后结婚。
当时何万山已经符合随军资格,方安萍和他长住驻地,陆陆续续生了两子两女,大家其实不怎么熟,也没怎么见过面。
但方安萍会做人,何万山给多少生活费她从不置喙,还总往上添。
女人比男人心思细,四季的衣服,特产,零嘴,嘘寒问暖,她自己亲生闺女没有的,何秋要有,亲生闺女有的,何秋更要有。
对何秋来说,后妈做得太好,让她失去了恨的缘由。
很多时候她觉得恨是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动力,如果方安萍是个坏人,她可以更理直气壮。
然而事实是,她比何万山这个生父更称职。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超越了生母沈心莲,毕竟两个人没有血缘关系,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无人可指摘。
方安萍的包裹一向齐全,一包新毛线,有红色和藏蓝色,枸杞、红枣、葡萄干、杏干、果干、奶酪、奶粉、罐头,还有五十块钱和几张票。
何万军的津贴是高,但职级工资加各种补贴也就两百,而安萍一直没有工作。
养着九口人,每个月摊在何秋身上的花销不止二十,远远超过平均数。
她不是没说过自己不用那么多,方安萍也回过信。
【你爸不在你身边,照顾不到你,多寄点钱是应该的。】
话听上去没什么不对,然而熊熊嫉妒还是让何秋彻底燃烧。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应该失去理智大闹一次,但想想也知道,大家不过嘴上说些我们也有苦衷的话,过后又当成没教好她的证据提。
因此她客气回复。
【弟弟妹妹还小,花钱的地方多,我怎么样都可以的。】
这也是大家希望的,她最好永远这样懂事。
何秋把东西整理好,一下没了做午饭的心思。
她把饭盛出来,开了一个牛肉罐头,加辣椒随便翻炒一下出锅,黄瓜生吃。
对付了一顿。
何秋还是有些意难平,每每和何万军那相亲相爱一家子有关的事都叫她情绪泛滥,泄愤似地往墙上踹了两脚。
疼的还是自己。
说到底,这么多年左右为难的也只有她,其余诸人都在过自己快乐的新生活。
下午还是掰玉米棒子,何秋化悲愤为力量,达成了人生第一次满工分。
队里一天十个工分的妇女不会超过五个手指,何秋有点得意,脚步雀跃往代销点去。
还是两个硕大的包裹。
她拿回宿舍打开后,眉头一皱。
堂姐何雪是文工团出身,正经受过军事教育,平常被子都叠得整整齐齐的,怎么会把衣服像破布一样卷起来。
她把衣服铺平摊开,是一件蓝底的浅粉色碎花开衫,也可以当衬衫穿。
仔细看不难发现,不知谁拿着它在身上比划过,肩膀的位置有两个指尖捏过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