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卿与萧情一同踏雪，非常陌生，因此身后的小姑娘低头绞尽脑汁想话题的小脑瓜还挺窘迫。
    他也没刻意安抚，只是脚步一顿，俯下身捧些雪，攥了攥那冰冷的温度，便招手道，“过来。”
    萧情眼中疑惑，但皇命不可违，还是规规矩矩小步靠近他，姿态有些畏缩。
    常卿朝她浅浅笑了下。
    雪色中的少年郎黑袍华服，容貌精致漂亮，那刹那笑起来，就像是堕入凡间的使臣。
    尚青涩的少女悄悄抬眼看他，有些入迷。
    …她身边就没有这么好看的尊贵少年郎。
    然后，脖颈一凉。
    “啊！”
    萧情始料不及，衣襟被少年郎塞进了凉丝丝的雪，她下意识叫了声。
    常卿对她笑，一个温温和和的黑袍帝王竟颇有些少年意气。
    萧情心里本来还有些埋怨，此刻看见他笑容，顿时脸红了，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凉吗？”常卿玩闹完，又体贴问她，“要不要朕帮你弄出来？”
    萧情大着胆子点点头，常卿就走过去，抓住她衣裙，轻微掸了掸，那些湿润的雪块便掉在了地上，此刻两人的距离不近不远，她拿手帕擦着脖颈，掩饰着害羞。
    背后响起了低沉的熟悉嗓音。
    “陛下……”
    两人转身，看到了几乎融入雪色里的白衣青年。
    是丞相，裴虞之。
    以及脸色不大好的娄太后。
    “回去吧。”她沉不住气道。
    萧情眨了眨幼兽般的眼睛，看了眼前方少年郎，虽然不知道太后为何这么快就带她离开，但还是点点头跟着太后去了。
    这时，雪地里只剩下了少年帝王与丞相两人，相隔几步远，两相对视。
    裴虞之面无表情。
    常卿脸上还挂着笑，静静地望着他。
    到底还是裴虞之走向了他，雪地中，白衣青年低头，轻轻地抱住了身前矮了一个脑袋的少年郎，姿态珍视。
    “你要控制我就要控制到底啊。”他呢喃着，也不知道是对谁说。
    常卿感受着眼前人身躯的温热，他抬眼，“你吃醋了？”
    裴虞之没有说话，抱着他的力度却很重，接近窒息的拥抱，他轻轻喟叹了声，“好喜欢。”
    喜欢到患得患失，无法自控。
    他怕，这样鲜活的灵魂之火点燃了他孤独的躯壳，会直至燃烧殆尽。
    而被患得患失的灵魂之火，戳了戳他的腰。
    他掩饰下情绪，低垂着黑色的眼眸，专注地注视着少年郎，“怎么了？”
    “爱卿你觉得我如此喜欢前皇后萧楠，便会移情或者爱屋及乌喜欢上她的妹妹萧情吗？”
    裴虞之：“……”
    他有些失语，小皇帝不光洞察人心，还坦诚得很。
    但，他确实是介意的。
    毕竟小皇帝曾经，那么的喜欢前皇后萧楠，喜欢到性情大变……
    而这时，前皇后萧楠已然被驱逐出京城，再不相见，她的妹妹却入了宫，难保小皇帝不会再度记起那段情，从而……抛弃与丞相的荒唐往事？
    如果小皇帝会被他人染指，只是那么一想，他就觉得难以呼吸了。
    “你会吗？”
    他稍微退了些许，手指攥着少年郎清瘦的腰身，神情淡然如浮云，却心神不定。
    渴望，他能说出海誓山盟的话语，哪怕骗他也好。
    常卿却是淡淡一笑，“我从不信诺言。”
    他还是没有说。
    他心底仿佛破了个窟篓，空落落的，而表面的躯壳，脸部神情仿佛带上了枷锁的面具。他再次抱住了眼前的少年郎，轻声道，“没关系的，行动就好。”
    偏清淡的低沉声线，此刻温柔无比。
    看不见的背面，他那张清冷的脸，神色不明。
    …要乖啊。
    他谨记着。
    ——
    窗外百花齐放，姹紫嫣红。
    春天来了。
    “桃美人死了。”
    黑袍少年郎捧着那盆叶片腐烂不成样子的桃美人，皱着眉，“它烂根了。”
    桃美人熬过了寒冷的冬日，却死在了温暖的春季。
    白衣青年蹲着，窗半开着，光亮照不到他的角落，神色不明。